这一场,天道没有再凝成云道川的样子,一直破局的云道川也没有再出现。
朦胧而模糊的声音在叶聆远脑子利乍响,明明一个字也没有说,但叶聆远却懂了天道的来意。
祂要维护世间的公平,不允许叶聆远因一己之私破坏这个世界本该有的轨迹。
听着天道居高临下的警告,叶聆远冷笑一声,相当无畏大胆的对天道发出自己的嘲讽。
叶聆远如同遭了一闷棍,头剧痛无比。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天道对她的警告,让她放尊重点。
明明已经对天道的威压有了抵抗的能力,但这一瞬间恐惧又再度来袭。
仿佛她此时此刻正站在生与死的边缘,能活着还是去死,全看她一念。
叶聆远无端想起很久以前,云道川说过的一句话。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这一就指的是生死一线时的生机。”
在叶聆远动念的霎那,来势汹汹的天道忽然停了下来。
无形无相又无处不在的天道终于离去,叶聆远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正在努力地大口喘息。
叶聆远的手仍放在云道川的手中,她忍不住抽动手指,引来云道川的额外关注。
云道川抬眼,眼角微扬,白净的皮相无端显出几分艳丽。
“躲什么?”说着还把叶聆远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幸好——
叶聆远在心中暗舒一口气,总算没听到那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怎么了?有哪里不适?”。
云道川的动作看似霸道又不容抗拒,可他眼角余光正小心翼翼地瞥着叶聆远的神色,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云道川恋恋不舍地放手,略有惋惜道:“无碍,一切安好,除了你马上又要突破这件事外,没有任何需要额外注意的地方。”
正在思考云道川和天道之间有何关联的叶聆远胡乱点点头,显然根本没将云道川的话听进耳朵里区。
其实她就算听进去了,自己也不会在意,反正还有云道川呢,怕什么?
云道川只是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说道:“这是扶桑木遗迹最后的一道屏障。如果我们顺利解开,会看到云澜,也能找到路平澜。”
叶聆远挠挠头,第一次直白地问出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
“路平澜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在遗迹里这么如鱼得水?”
叶聆远讶异, 抬手指指自己:“我应该知道什么?”
云道川幽幽一声叹息,叹得好似春花凋零, 秋月渐沉:“你一点也不关心你的师兄。”
叶聆远默,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云道川这句话。
“也不太关心我。”
叶聆远愣住,实在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挠了挠脸颊,也不知该回一句什么。
过了片刻,她后知后觉地找补道:“有些属于个人隐私, 我尊重师兄,所以他不说,我不会多问。”
然后她又说:“我挺关心你的。”
但这话说出来, 叶聆远自己都不够自信, 说实话,她跟云道川虽然打架的时候足够默契, 但真要论及了解, 可能还不如她平日里吃瓜时对其他人的了解来得多。
云道川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也挺关心你的。”
然后多余的话一句不曾多说。
他转身走到她方才拔剑的地方, 静静端详片刻,说道:“关于路平澜的身世, 当年门主是在一处魔眼中发现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发现这孩子生了一双异瞳,而且身处魔眼还能不受魔气侵扰, 便将其带回山门。”
“当然,路平澜的特殊体质只是其一。更重要的, 是他体内的另一条魂。虽不知这魂具体是哪位先辈高人, 但约莫就是这二三百年间为飞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修士。更稀奇的是路平澜在被发现时, 异魂就已经被好好地封印在他体内。”
“这最后一道封印与斗玉陵魔眼的封印以及路平澜体内封印异魂的封印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我要解开神树遗迹的封印剑阵,开阵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也无从知晓, 但你——最好不要轻易动用灵气,尤其是你最擅用的土行灵气,不然你体内的扶桑木会把你吸干的。”
叶聆远在云道川身后尴尬得抓耳挠腮,总觉得云道川话里有话,但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搞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叶聆远求助似的看着明月卿,然而明月卿只是回给她一个清甜的笑容。
叶聆远:“……”
“记住了吗?”
叶聆远一个激灵,扭头看到云道川清凌凌的目光正看着她,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但无端看得人心里发毛。
她讪笑:“记住什么?”
云道川只是微微叹息一声,眼里还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没什么?让你小心并且不要离我太远。”
叶聆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拍拍云道川的肩头:“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无论云道川有怎样的本事,怎样的身世,在叶聆远眼中,他都是那个需要保护的脆皮医修。至于云道川那忽高忽低并不稳定的修为——
怎么,还不能允许人家有些短时突破的秘法吗?
云道川淡然点头,并交付叶聆远十足的新任,面不改色地说:“那我就完全靠你保护了。我很害怕。”
叶聆远:“……”
实不相瞒,半点没能在您老人家的脸上看到有害怕的痕迹,您让别人害怕还差不多。
但扯皮也只是一瞬,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云道川让明月卿过来帮忙破解剑阵,叶聆远就跟在一旁围观,搞不明白这种低难度的活为什么不让自己也来搭把手。
有种自己被排除小团体之外的不开心。
云道川只是余光瞥一眼就知道叶聆远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关键人物要最后出场,你的灵气特殊,容易引起连锁反应。”
“她的正好。”云道川指着正背着剑到处跑的明月卿,“能够引起其他人警觉,但又不会触动遗迹内更多的阵法。”
叶聆远对阵法和灵气上的事一知半解,毕竟半路出家,比不过云道川这些自小修习淫浸已久的人。
叶聆远最大的美德就是识时务,当即退到一边,绝对不让自己碍手碍脚。
云道川轻笑了一声,继续忙着破阵。
他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在这柄锈铁剑前画成阵法。
叶聆远也看不大懂,只觉得云道川确实不负博学多才之名,不管什么偏门奇怪的东西他都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云道川一心二用,一边解阵,一边跟叶聆远说:“这一路上,我与路平澜几近同吃同住。”
云道川说到这里顿了顿,不知是不是叶聆远的错觉,她觉得云道川瞥了她一眼,话里还透着点委屈。
“在云中城时,你也曾提过多留心一下你师兄的状况,见多了,自然就知道解法。”
云道川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地略去他如何翻阅古籍寻找有关路平澜体内异魂的线索,以及他身上封印的解法。
如果想彻底解决路平澜体内的异魂,最好的办法就是完全解开封印,让异魂离体,然后重新封印到新的容器中去。
叶聆远提过的事情,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云道川都记在心里。
听了云道川的话,叶聆远笑容中透露出一丝羞涩,难得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道川不再多言,只专心破解剑阵,用明月卿的灵气从旁协助,好端端一个女主,竟然成了移动灵气充电宝。
叶聆远站在一旁,看着如今潇洒恣意又快活的明月卿,然后看着专心致志的云道川,想起了天道对她的警告。
祂的意思很明显,让一切恢复正轨,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走在原来的轨迹,按照系统所给的剧情那样,爱恨痴缠,颠沛流离,然后让这个世界在一群爱情癫公和癫婆的手中浴火重生。
说实话,叶聆远并不是很理解走剧情的必要性,反正都是要拯救世界,现在省去这么多中间过程,直达最终结局,也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天道的肺管子。
叶聆远这样想着,突然有种遭受迎头痛击的感觉。
可她一抬头,只看到正埋头破阵的云道川和明月卿,两个人甚至没能分出半点心神来搭理正在走神的她。
叶聆远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撞邪了,结果那种被人敲闷棍的感觉又来了。
叶聆远这下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天道盯上她了。
刚刚那两下就是天道对她出言不逊的警告。
叶聆远忍不住在心里呼叫系统,并大喊没天理。
天道正当,系统也不敢吱声,只能老老实实缩在叶聆远体内,一点动静也不敢出,生怕自己的计划被天道看出什么端倪。
叶聆远在内心咆哮片刻,发现系统并不搭茬,微微叹息一声,感叹自己不招人待见的命运。
就在叶聆远长吁短叹的时候,剑阵解开了。
这柄铁锈斑斑的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从巨石中挣脱,也像是准备将整个世界都摇散架。
大地都跟着这柄锈剑摇晃,叶聆远重心不稳,差点摔倒,勉强扶着云道川和明月卿才稳住身形。
地动山摇间,云道川冲她喊:“握住剑!”
叶聆远不疑有他,飞身之上,一把握住锈剑。
震颤忽然消失,剑也重归安静,斑斑锈痕一点点脱落,铁锈每脱落一分,剑阵内的景象就更加清明一分。
剑阵内,是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参天巨树横倒正中,倒下的巨树仍有茂密繁盛的枝叶,但随着锈迹脱落消失,巨树茂密的叶子竟也跟着落了下来。
触地即黄。
不过转瞬,方才还茂盛的巨树,竟只剩光秃秃的树干,甚至连树干都开始出现干枯老化之象。
当树叶落光,叶聆远才看到站在巨树前的路平澜,以及静静在树下沉睡的女子。
剑阵还未完全解开,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屏障。
就在解开的那一瞬,叶聆远身边忽有狂风掠过,有人竟然直冲而去。
叶聆远定睛细看,才发现是早前与她们分别的云澜。
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这云澜是走了多少弯路,怎么现在才赶到这里?还以为咱们能跟在后面捡点便宜。”
云澜颇有些灰头土脸,听到叶聆远的话也顾不得管,满心满意都只是那个睡在树下的人。
云道川在解开剑阵的过程里不敢分心,因此并未过多留意剑阵内的情况,反而一直盯着叶聆远,时刻留心她的情况。
直到云澜像一道黑旋风似的冲进去,他才看清剑阵内的情形。
上古神树扶桑巨木轰然倒地,若罗神女满头华发一睡不起。
与他所知晓的预言并没有什么分别,不过是终结之日的提前来临。
明明昏睡树下的人市云道川的血亲,他内心却极为平静,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甚至他还有闲心去看看明月卿的脸,然后淡淡评价一句:“确实容貌上也有几分相似。”
云道川这句话,将叶聆远拉回神来,她提着锈剑就往里猛冲,生怕迟了一时半刻,云澜的阴谋诡计就要得逞,而她好不容易养得如花似玉的可爱师妹就要成为别人复活的祭品。
叶聆远下意识看过云道川。
眼里的意思不言而喻,不用多说,只消看到这女子的脸,就能明白为什么奚不渡拿明月卿当替身,也能明白云道川为何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都在遮掩自己的真实容貌。
这真是一个——
风华绝代的女子……
这名女子就是风长宁。
是云道川的生母, 是云澜念念不忘的养母和师父,是玄一宗掌门和不渡剑尊心头永恒的白月光。
从前叶聆远总觉得系统是在夸大, 怎么可能真的会有这样一个女子,能够让这样多人为她牵心多年,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甚至会觉得她值得更多人的爱慕与追捧。
若是风长宁没有被风家关在家宅之中秘密培养,怕是她的风华与声名能响彻整个世界。
说她美则肤浅,说她漂亮则显得媚俗,风长宁就像是一株傲然盛开在悬崖绝壁上的花, 不止张扬,而且艳丽,哪怕她如今陷入沉睡, 也没办法消磨她的锋芒。
她像是跳动的火, 像是沉冷的剑锋,也像是山尖的雪, 天上的月。
值得用世间所有美好的形容来赞扬。
哪怕叶聆远是女子, 哪怕风长宁在昏睡之中, 也忍不住看痴了去。
率先冲进去的云澜骤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身躯似有微微颤动,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连灵气都开始出现剧烈的波动, 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完全是一副在道心破碎边缘的模样。
剑阵外的魔气感应到云澜的灵气波动, 正蓄势待发地准备冲进来, 染指世间最后一块灵气净土。
叶聆远见状, 眨眨眼,极为体贴地没有上去戳人心窝子, 只握着锈剑跟云道川和明月卿一起往前走,慢慢向中倒下的扶桑木靠拢。
叶聆远进去之后,剑阵重新闭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云澜的那些侍从也被悉数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圣子在理智与失控的边缘徘徊挣扎。
身处剑阵内的叶聆远并不知晓,当剑阵重新闭合的那一瞬,滔天魔气汹涌而来。不仅是兰琉罗遗迹内一片荒芜,连遗迹之外的世界竟也成了一片焦土,胶越沙海此时与人间炼狱无异。魔气自地下汹涌而出,大陆各地都无法幸免。
斗玉陵中、云中城内、封龙山上……
曾经灵气清明的天地间,竟然彻底沦为魔气肆虐,魔物横行的乐园。
当叶聆远走近了,才看到云澜脸上的泪,听到他口中呢喃的声音。
“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聆远狐疑,不明白有什么不可能的地方。
【因为他不相信风长宁确实是自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叶聆远沉默着,她下意识区看云道川的神情,没想到他反而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瞬间让叶聆远脑中纷乱的思绪停止下来。
【“为什么?”】
说实话,哪怕先前云道川曾经提及,但叶聆远还是不相信这样一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奇女子,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甚至是放弃自己的生命,选择一个黯然退场的结局。
但事实摆在眼前。
【风长宁觉得这一切都不值得。无论是她为了给风家复仇,还是为了天道正义和修士职责所谓的拯救黎民苍生,她都觉得不值得。】
叶聆远罕见地沉默,她第一次没有听云道川的话,直接催动灵气试探剑阵内的情况,也试探风长宁如今的情况。
她的灵气如同泥牛入海,在这片灵气汪洋中勉强找到代表风长宁的那一滴,但这一滴已经与周围的灵气没有什么分别了。
这意味着,无论付出多少人的代价,哪怕是成百上千个明月卿,都不可能让她复活,也不可能将风长宁已经被扶桑神树消磨殆尽的灵魂重新聚到一起。
风长宁的结局早已注定,无力回天。
良久,叶聆远对系统说:
【“但她为了她觉得不值得的东西奉上了一切。”】
叶聆远的这一句话,惊醒了差点被魔气侵吞神智的奚不渡。
他与梦九霄、温奇衡二人一路拼杀,好不容易见到灵气清明之景,正准备向叶聆远等人赶来,结果更加汹涌的魔气倏然而至,他们直接被魔气吞没,如同一叶孤舟入了汪洋大海。
魔气催生了奚不渡心中的执念,几近将执念变为无法消解的心魔,差点就将这位刚刚渡劫突破的剑修大能变成受魔气支配的傀儡。
在魔气的驱使下,奚不渡的绝煞万剑阵瞬间展开,直奔梦九霄和温奇衡而来。
只差一点点,就能要了两个人的命。
然而就是只差这一点点,系统的声音唤醒了奚不渡的神智。
奚不渡强行收阵,一口鲜血直接呕出来,将青色的衣袍染得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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