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檀真没想到王氏还有脸把讹诈亲家三万两银子的事说出来,果然是又贪又蠢。不过,王氏作为最了解高云升的人,也坚信他不会投水自尽,这不免让她更加疑惑高云升的死,究竟是不是人为?
恰好,江进酒和张夼在茶楼放了信号。三人碰面之后,青檀率先问江进酒,今日派人跟踪莲波可有什么收获。
江进酒道:「未见任何异常,她也未曾和可疑的人接触。书坊里和外人接触最多的是安小虎和他爹,老安一天到晚守在铺子里,几乎不怎么外出,安小虎时常被派出去跑腿,我派人盯了安小虎两天,也没见异常。」
青檀摇头,「不是安叔父子。我怀疑书坊中向莲波传递消息的人是刻工常福。」
「常福?」江进酒问道:「那常福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青檀看了看两人,「会不会是李虚白呢?他的管家就是常福的兄弟。」
江进酒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因为怀疑他是佛狸,所以判断上带了先入为主的猜测?」
青檀哼道:「当然不是。」
「我今日在明月河边碰见了李虚白,他说自己出诊路过,还对溺水而亡的高云升进行抢救。」
江进酒点点头,「然后呢?」
青檀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几道,示意给江进酒和张夼看,「河边的茶楼,靠窗位置正好能看见高云升落水的那座桥。两位茶客和捞人的渔夫一口咬定亲眼所见,高云升自己投河,但我总觉得高云升不像是个会自杀的人。所以我去了河边的茶楼,想要问问临窗的那几间包厢的茶客,是否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没想到的是,茶博士说李虚白居然也曾坐在茶楼靠窗的包厢里。」
江进酒道:「这也很正常,出诊路过茶楼,累了进去喝杯茶歇歇。」
青檀淡淡一笑,「但是有一点不正常。既然他想要救人,为何他出来的比别人都晚呢?」
张夼:「莫非他没看见?」
青檀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我去看了那座桥。虽然天气寒冷,可桥面上并没有结冰。高云升显然是要去阿芙家里。他落水的地方,离阿芙家很近,过了那座桥,再走两三百步就到了。没道理,他快要走到了,突然想不开跳河。所以我怀疑是有人用暗器将他击落水中。而靠窗的那几个包厢,就是绝佳的位置。」
江进酒道:「暗器?但是他落水之后并未挣扎求助。莫非同时以暗器击中他的哑穴?让他无法发声?」
张夼道:「可是是暗器击中他,必定会落下伤痕血口,他不怕被仵作验尸看出来么?」
江进酒道:「那要看是什么暗器。飞镖之类的暗器,扎在身上必定会被人看出来伤口,如果是石头之类的硬物,就不会有血迹伤口。只不过,击落他之后,硬物应该会落在桥上。」
青檀:「绝不会是石头,否则会被人看见高云升被东西砸到。必定是极其细小的东西,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张夼突然眼睛一亮,「我曾经见过一位武林高人,以冰凌杀人。冰凌事后化为水渍,神不知鬼不觉。如今这天气,正巧是有冰凌冰块的季节。」
江进酒苦笑,「那要内力过人才可以做到,就凭李虚白?」
张夼又道:「偷袭青檀的黑衣人或许就可以做到。会不会李虚白把那个黑衣人藏在包厢里?」
青檀摇头,「我问了茶博士,包厢里只有李虚白一人。」
江进酒和张夼面面相觑,问题又回到了最为让人想不通的地方,李虚白虽然并不文弱,但没有内力的人,在习武之人眼里,就形同一朵「娇花」。
江进酒无奈的挠挠头,「高云升可能真的是投水自尽。」
「投水自尽为何要走这么远?死在阿芙家附近,好让她一辈子良心不安?」青檀好笑道:「高云升会是这种情种?」
「那会是谁?总不可能是李虚白吧,他没有内力,不可能发暗器,」张夼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使劲眨了眨眼睛,「如果高云升当时没死,李虚白不是为了救活他,而是为了让他死的更彻底呢?」
青檀先是一怔,转瞬就笑了,「川哥果然思路清奇。我竟然没想到这一点。李虚白担心他没死透,再给他扎几针,让他彻底完蛋?可是李虚白毫无内力,又当着种众人的面,那平平无奇的几根银针也能杀人么?」
「针上下毒?」
「银针有毒会变色啊张大川。」江进酒瞪着张夼,「你今天是睡多了吗?毒死的仵作也会验出来。」
张夼挠头窘笑。
青檀正色道:「总之,我觉得李虚白有可疑之处。我打算今晚上去一趟他家里。」
「晚上他在家啊。」
「白天去会被人看见,所以需要师父出点银子把他请出家门。」
听到银子,江进酒不自觉的抽抽嘴角。
青檀:「师父,上次他救了你徒弟的命,师父还没有感谢他。不如今晚上就请他去酒楼喝一顿吧。」
江进酒想了想李虚白那张拒人千里的脸,迟疑道:「他会不会不肯去?」
「我相信师父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把他请去,实在不行,就把他拉去。师父你对他用强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江进酒:「……」
青檀正色:「对了,师父你还得再花一笔银子。」
江进酒肉疼的皱眉,「还有什么事?」
「高云升和王氏商议过,楚莲波不给他三万两银子,他绝对不会和莲波和离。但是高云升死的时候,身上既没有银票也没有地契。王氏和她儿子一样十分贪财,就去官府里哭闹,说高云升是被人谋财害命。」
张夼不屑道:「这老太婆也是财迷心窍,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青檀:「莲波已经和高家没了关系,高云升也死了,王氏如今失去依靠,必定更会见钱眼开。师父不妨找个人去告诉王氏,让她去登青天塔投仙人状,请仙人查出杀害高云升的凶手。」
「这老太婆若是怕吃苦头不肯去呢?」
「王氏贪财,师父给她银子。她一定会答应。」
青檀侃侃道:「等王氏投了仙人状,我们就偷梁换柱,用带毒的一封信换掉王氏的仙人状。信上写着,此信有毒,唯有川哥可解。逼着他来找川哥拿解药。」
江进酒激动不已,「好主意。给她十两银子行不行?」
真是抠门啊,青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就看师父的讨价还价的本事了。不过,师父不能露面,得找个人去。」
「好。事不宜迟,我明日一早就派人去找王氏。」
张夼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万一取信人不想暴露身份,中了毒也不来找我怎么办?」
青檀嫣然一笑:「我不信他会活活等死。他不想暴露身份,可以先找你解毒,再杀你灭口嘛。」
张夼:「……」
青檀莞尔:「开玩笑的。届时我会在暗中保护你。还有师父卫通阿松,你怕什么。」
张夼下巴一抬,自信满满道:「我招魂川怕过谁?」
青檀想了想又说:「还有,师父一定要派人守好高家。万一取信人和送信人不是一个人,即便取信人中了毒,也可能依旧会有人去给王氏送仙人信。」
江进酒点头:「这次我会多派几个人,看能否截住控制青鸟的人。」
青檀起身道:「师父先去怀善堂吧,若李虚白不在,就去他家里。川哥知道他的居处。」
第31章 31
青檀换上夜行衣,毫不费力的进了李虚白家。她站在屋脊上,居高临下将整个庭院的布局尽收眼底。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普通民宅,前后两进,还没有楚家的溪客书坊大。前院自然住的是管家和下人。后院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但是却空无一人。
青檀轻飘飘落到庭院里,先进了李虚白的书房。她亮起火折子,看到屋内摆设,略感意外。
李虚白的相貌和做派,极像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可这书房简单到有些离谱,甚至不如江进酒的书房雅致周全,连张琴都没有。老实说,他那双手不抚琴真是可惜了。
更奇怪的是,书案下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青檀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刨子,刻刀,锤子,凿子。难道他平素的爱好是做木工?
书架上并无经史子集,全是一水的医书药典。甚至还有一些旁门左道的书册,纪录各种江湖秘方,即便青檀不通医术,打眼一看也感觉有些秘方纯属胡诌八扯。
房间里并无密室,也无暗道。青檀又走进他的卧室,这里和书房一个风格,简朴到了极致。屋内最为精致的家具,便是放在床头的一张紫檀小柜,雕龙刻凤,看上去很精美。
柜上放着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有数根银针。奇怪,他为何要把银针放在床边,难道夜晚在自己身上练针?还有,为何不盖上盖子?看他平素做派,是个极为精细认真的人,每次都会把药箱整理的井井有条。
青檀又打开紫檀柜的下面四重抽屉,里面放置的竟然全是小香山的膏脂。
她好笑又好气,这男人可真是臭美。难道晚上入睡前,要全身都涂抹不成?竟然备了这么多。床上一无所获,唯一的发现,大约就是,李虚白和「臭男人」三个字不沾边。枕头和被褥都残留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青檀怀着一缕「自己是个粗糙女郎」的感慨,目光投向最后一个没有查看的地方,衣柜。
奇怪的是,衣柜居然上了锁。青檀立刻来了兴致,衣柜里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没有钥匙,也难不倒她。她抽出头上的发钗,轻轻捅进锁眼里。
就在这时,突然衣柜边的窗户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叫声,像是一声变了调子的鸟鸣。
青檀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侧目看向窗户,就在她偏头之际,从锁右侧弹伸出一把张开的齿牙铐,锋利的齿牙快速合拢,眼看就要铐住她的手腕。
幸好青檀身法极快,往后一闪,方才险险避开,虽然手腕没被烤住,锋利的齿牙却在她手背上刮过一道齿痕,而她手里的那把发钗也被卡在了齿轮里。
门外传过凌乱的脚步声和大声呼叫,「快快,主人房间里进了贼。」
青檀立刻飞速离开房间,跃上屋脊,藏身在阴影里,片刻功夫,常笑提着刀带着几个下人冲进了李虚白的房间。很快,后院的几个房间都亮起灯,甚至青檀曾经呆过的那间客房。
常笑守在李虚白卧房门口,让下人们把挨个房间都搜一遍。
青檀想要伺机回屋里把发钗取回来,可众人搜完后院的房间,常笑依旧寸步不离李虚白的卧房,直到蓬莱扶着李虚白,从前院走了进来。
江进酒刻意准备的酒宴已经散了。
常笑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主人喝多了?」
蓬莱不满道:「是啊,楚女郎的师父和师兄是千杯不倒的江湖人士,郎君平素不饮酒,逢年过节浅酌两口,那是他们的对手啊。」
常笑压低声道:「方纔有人来过主人屋里,铜雀示警,我带人来晚了一步,没抓到人。」
蓬莱吃惊的啊了一声。「郎君这里有什么好偷的。」
常笑交待:「主人喝醉了酒,你今晚上陪着主人,不可大意。我去给主人弄一碗醒酒汤来。」
李虚白摆摆手,「我没醉。」
常笑也不和他争辩,只管去前头给他弄醒酒汤。
青檀在高处留神细看,李虚白被蓬莱扶进房间时,脚被门坎绊了一下,不大像是装醉。
只是青檀谨慎心细,加之行走江湖见多了装醉的人,李虚白的酒量虽然有蓬莱侧面作证,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确定是真醉。
蓬莱把李虚白扶到床上,替他去了鞋袜和外袍。李虚白身着宽松的白色内袍,抬手懒洋洋的指了指衣柜,「上面是什么东西?」
蓬莱走到衣柜前,把卡在齿轮里的那只发钗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递给李虚白。
李虚白接过发钗,自言自语道:「是个女郎?」
「女飞贼?很少见啊。」蓬莱撇着嘴,啧啧道:「郎君这屋里一贫如洗的,除了郎君的美色,有什么可偷的。」
李虚白慵慵懒懒道:「看来是很穷,迫不得已才做贼,你看这发钗是最便宜的那种。」
青檀又好笑又好气,呸,我才不穷呢。
李虚白把发钗放在手里把玩,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那双平素静若深潭的双眸,仿若被一场美酒激活,风流璀璨,潋滟明亮。
有灯光映照,屋脊上的青檀,看他看的的清楚分明。她忍不住微微心动,这张脸还真是对得起郎艳独绝这四个字。
不多时,常笑端来一碗醒酒汤,下人送来一盆热水。蓬莱先替他擦脸盥手,然后端起醒酒汤,舀了一勺要喂他。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李虚白坐起来,接过蓬莱手里的瓷碗。手端的不稳,撒出来一些汤汁在雪白的内袍上。
李虚白喝完把碗交给蓬莱,一低头看见白袍上的汤渍,便扯了腰带,脱掉了内袍。
青檀心口微跳,没想到今夜居然看到这一幕画面。嗯,身材不错,并不逊于那张脸。
此刻,她可以确定无疑,他是真的醉了,不然也不会如此豪放。她更为确定的是,他毫无武功,否则他若是察觉到对面屋顶上有人,以他的个性,打死也不会露出胸和腰给她看的。
青檀心想,发钗此刻再取回来,已经毫无意义。反正他已经见到了。只不过,那是街铺里最为普通寻常的一枚发钗,不值几个钱。他应该也不会想到是她吧?
她不再停留,翩然离开。
翌日辰时,李虚白准时来到书坊。青檀为了掩饰手背上的伤痕,一早就特意告诉林氏和莲波,手背是被江进酒的那只大白猫给抓了。
青檀以为李虚白见到她手背上的伤一定会过问 ,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了却一声不吭。直到敷药结束,他收拾好药箱,这才郑重其事的开了口。
「不知二娘子昨夜可曾来过我家。」
青檀有点意外,他还挺直接啊?
她不动声色的问:「李大夫想说什么?」
李虚白扫了一眼她的手背,「你手背上的伤,是被我衣柜上的机关所抓的吧。」
青檀面不改色道:「是被我师父的猫抓的。」
「那二娘子的发钗为何会在我的衣柜上?」李虚白从袖子里拿出青檀的发钗,一副看你还怎么狡辩的神色。
青檀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李虚白语气笃定,「我见过。」
青檀嫣然一笑,眼波流转,脉脉含笑的问:「你这么关注我啊?连我戴过的发钗都记得?」
李虚白镇定严肃的表情开始出现裂纹,目光飘向一侧,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给你扎针敷药的时候,当然顺便就看见了你头发上的发饰和发钗。」
「好吧,我承认,昨夜我的确是去了你家。」
李虚白的目光又飘了回来,含着一些惊讶,彷佛没想到她会痛痛快快承认。
青檀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我对李大夫一见钟情,奈何李大夫对我敬而远之。话本里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为何到了我这里就行不通?」
一席话把李虚白手里的发钗都吓掉了,俊美的脸上迅速布满了红晕。
青檀含情脉脉的盯着他,说出虎狼之词,「师父说请你喝酒,我想索性不如趁你酒醉了,生米煮成熟饭。」
什么!李虚白震惊到呼吸彷佛停了片刻,瞬即脸色通红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这幅神色慌乱,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真是好玩极了。
就在青檀以为已经顺利把这关糊弄过去的时候,李虚白居然抬起红彤彤的脸,鼓起勇气说了句:「我不信。」
「你不信?」青檀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李虚白脸色绯红的往后避让,「你,要干什么?」
「让你信我啊。」青檀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腰带,往自己身前一带,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
李虚白脸色通红的望着她,浑身僵硬的像是被点了穴。
「李大夫,你现在信了么?」青檀故意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打量他,「不信的话,我,」
李虚白立刻投降,「我信。」
青檀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酸溜溜道:「我娘说你阖府上下没有一个女婢,该不会是金屋藏娇,把她藏在衣柜里吧?」
「没有。」
青檀哼了一声,「我不信。那你为什么要锁着衣柜,还设了机关?」
「衣柜里藏着一些百年难遇的珍贵药材,还有一些秘方秘籍。」
「原来如此。机关是李大夫亲自做的吗?」
「不是。」
「那是从那里来的 ?」
相似小说推荐
-
人生处处是怪谈(香豌豆) [BG同人] 《(综恐同人)[综恐]人生处处是怪谈》全集 作者:香豌豆【完结+番外】晋江VIP2024-02-29完结总书评数:7390...
-
卿卿薄幸(渔燃) [古装迷情] 《卿卿薄幸》全集 作者:渔燃【完结】晋江VIP2024-3-6完结非v章节章均点击数:3346 总书评数: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