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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后妖王带崽找上门(钟星星)


林遥看到小白狐身后火红色的尾巴尖,立刻便认出它就是数日前被自己放走的那只小白狐。
她指了下地上的小白花:“给我的?”
小白狐显然听得懂她的话,点点头。
林遥将白花捡起,起初她只以为是普通的花,拿在手中仔细一瞧,眼睛瞬间睁大,闪烁着惊讶的光芒。
……竟然是一朵雪莲。
这小白狐竟如此通人性,知晓报恩,给她带回了一朵雪莲来?
雪莲只生长在冬日的山顶峭壁,跟人参、灵芝一样是极为珍贵的药材,虽然跟娘亲的病药不对症,但能换不少银钱,有了它,娘亲未来两个月的药钱就不用愁了。
小白狐见到林遥欣喜激动的神色,跟着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谢谢你。”
林遥小心翼翼地捧着雪莲花,蹲下身子的同时,眼尖地发现小白狐的前爪和后脚处又添了几道伤痕,不知是不是它为了采这朵雪莲受的伤。
“你爪爪上的伤……”林遥指了指它前爪上的一道伤痕。
小白狐抬起爪子轻舔了舔伤口,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舔舔就好了。
“你看着还是个狐狸崽子,为什么会自己出来觅食?”林遥瞧这小狐狸能听懂自己说的话,闲来无事便和它聊起天来。
小白狐将身后的狐尾放在身前,一只爪子轻碰了碰尾巴尖,抬头凝看着她。
“是因为这条尾巴?”林遥瞬间领会了它的意思。
小白狐点点头。
它的父母都是纯正的白狐,可不知道为何它一生下来,尾巴尖却是红色的。白狐在狐族里是最高贵的血统,红狐的地位则要差上许多,它明明是白狐,却长着红狐的尾巴尖,自然被当成了异类,于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和族群抛弃。
还没满岁的白狐崽子饥饿交加,只能冒着风险自己外出觅食,却不慎中了猎人的圈套,差点连命都没了,幸而碰上好心的小姑娘。
只是这个小姑娘看起来,过得和它一样惨。
小白狐感受到小姑娘打量的眼神,有点自卑地低下头,尾巴尖动了动,垫在两只前爪的下面,将其遮了起来。
“你的尾巴很好看很特别,我一眼就能认出你。”小姑娘稚气轻柔的嗓音说道。
小白狐动了动狐耳,淡金色的竖瞳在惊讶之下变得浑圆,第一次有人夸它的尾巴好看。
林遥想到什么忽然起身,去屋里搬来了凳子,踮着脚尖从檐下取来挂着的一截腊肉,放在它面前。
小白狐嗅了嗅那块油光瓦亮的腊肉,吞咽了下口水,一双圆溜的眼眸试探地看着她。
“没事,吃吧。”小姑娘弯起眉眼。
小白狐得了允许,这才埋头大口大口地啃咬起来。
“咚——”
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人重重踹开,小狐狸当即叼起没吃完的腊肉,灵敏地钻到了柴火堆的后面。
五大三粗的男人面色酡红,脚步沉重地打了个酒嗝,林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背着手把那朵雪莲花别在了腰后。
可还是慢了一步,被林鸿志发现了她背手的动作。
“藏什么呢?”
男人直接动手,把小姑娘拎了起来,从她身后抽走了那株雪莲。
男人眼里闪着贪婪的光:“雪莲?哪来的这好东西?还藏着掖着,想瞒着老子藏钱是吧!”
“这是要拿去给娘亲换药的……”
小姑娘急得眼眶发红,伸直手臂蹦着要去够他手里的雪莲,直接被男人重重推开,后腰和手肘都撞上了身后坚硬的门板上。
林遥贴着门板,嘴角痛苦地直抽,捂着胳膊垂头滑坐在地上。
躲在柴火堆后小白狐看到小姑娘又被推倒,眼瞳惊怒交加,犬齿用力,死咬着嘴里的腊肉。
林鸿志拿着雪莲花,兴奋地走了。
林遥的眼底聚满了泪水,手指握拳,无比自责和懊悔。
她为什么不早点把雪莲花好好藏起来!
带着腊肉味的湿热小舌头,舔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嗷呜呜。”
小白狐看见小姑娘落泪,心里也很难受。
那雪莲花……它还可以再去找的。
林遥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抚摸了下它毛茸茸的脑袋,让它不要担心自己:“你快走吧,万一被他发现了,你就要变成了白狐皮了……”
好在方才小白狐机灵,不然落在那男人手里,它的皮毛肯定要被那个人渣扒下来去换酒喝。
“以后不要再来了。”林遥将脑袋埋在臂弯里,闷声道。
林鸿志用那雪莲花换了五十两银子,沉甸甸地揣在怀里,转手就买了两坛子好酒,红光满面地回到家中。
小姑娘坐在草席边,冷眼看着大口喝酒吃肉的男人,再想到后院床榻上虚弱到连坐起来都困难的娘亲,紧抓着床板的双手几乎快把草席扣烂。
眼见男人仰头喝光了一坛,她冷不丁地冲过去,抱起他桌上剩下的一坛酒就要往地上砸,然而酒坛还未脱手,就被男人抢了回去,狠狠搡了她一把:“发什么神经!”
“你宁愿买酒喝也不给我娘亲买药,我娘亲当初嫁你,真是瞎了眼睛!”
“放屁!老子娶你娘才是倒了八辈子霉,老赔钱货生了个小赔钱货,自打生了你,你娘别说像别的婆娘下地干活了,整日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着,是想把老子拖死!”
“不许骂我娘!”
小姑娘红着眼睛又要扑过来,男人高举着巴掌,正要打下去时,忽然听到有村民在院门口喊:“林大家的,村正让我来通知你,仙宗要在附近几个村子招收弟子,今晚就要送孩子们进城,明日一早在山下测灵根。”
“仙宗只收八到十六岁的孩子,你家闺女不是正好八岁了?”
林鸿志啐了一口:“测什么灵根,我老林家哪有这个命!”
“这事哪说得准呢,村正发话了,让村里所有适龄的孩子都去。”
林鸿志想想也是,万一撞上狗屎运呢,他闺女若成了修士,背靠仙宗,他这辈子不就发达了。
林遥眼眶还红着,撇头咬牙:“不去,我要照顾娘亲。”
林鸿志知道她脾气倔,想了想从怀里拿出来一颗碎银子:“不就是想给你娘买药么,一两银子够了吧?”
林遥伸手欲拿,林鸿志又将那银子收了回去,瞪眼道:“你老实去跟村正测灵根,我就去给你娘亲买药!”
临行前,林遥守在娘亲的床榻边,紧握着她瘦弱枯槁的手。
“娘亲,我要去灵霄宗测灵根了,过两日能回来,你记得按时吃药,多保重身子……”
病榻上的女子形容枯瘦,可是眉眼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姣美漂亮:“好孩子,你若能测出灵根就不要回来了,跟着仙人们追求长生大道,娘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娘亲,别说不吉利的话,我若是有幸能测出仙根,哪怕能留在宗门做个打杂的,每月都有银子能领,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方氏垂下眼眸,落在她的手臂上,林遥赶忙往下扯了扯袖口,遮住手臂上的青紫伤痕。
“那人是不是又打你了?”
林遥沉默。
方氏顿时红了眼睛,抬起皮包骨的手在枕头下摸索出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哑声道:“阿遥,这玉佩你拿着,你若是没有仙根也不要回来了,用这玉佩换些钱,早早离开这地方,少受点磋磨。”
一个八岁的女童离开家乡又能去哪里?方氏不知道。
但比起留在这里,过着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动辄打骂的日子,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等阿遥年纪再大些,说不定会被那人发卖给谁,她实在不放心。
这玉佩是她的陪嫁之物,被她偷藏在了床板下面,如今是她身上最后一样值钱之物了。
林遥紧握玉佩,暗暗咬牙,许下诺言:“娘亲,你再等我几天,我找到机会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林大,你家闺女可真争气啊,测出来双灵根和天生剑骨,被灵霄宗掌门当场收为亲传徒弟,这可是我们村百年没有过的稀罕事啊。”
“是啊,这么光宗耀祖的事,你还不赶紧回去把祖宗的牌位给擦一擦。”
“唉,就是她娘走得不是时候,你家是先办喜事还是先办丧事啊?”
躲在林遥后院柴垛后小白狐,听着村民们对林鸿志的恭贺声,惊讶之际嘴巴微松,口中叼着的雪莲花掉在了地上。
它这两日去了更远的雪山,险些摔断了腿,又寻来了一株雪莲花,想拿给小姑娘换钱给她娘亲治病。
它来时想象着小姑娘看到雪莲花时开心的模样,兴奋满满,可是到了地方,却发现小姑娘并不在,院子门口围着好些村民。
听这些人说,她被宗门收作弟子,要成修士了?可她的娘亲怎么死了?
林鸿志笑容满面:“当然是办喜事了,天大的喜事。至于她娘,回头我就把人拉去后山埋了,没人知道……”
话音未落,男人的表情一僵,女孩幼瘦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门前。
她肩膀颤抖,双眼赤红,拨开看热闹的村民,大步冲进了屋里。
按照灵霄宗的规矩,测出灵根后就要被入住宗门行拜师礼,林遥没有立刻答应入宗,掌门虞望丘一问才知她是舍不得娘亲。
虞望丘告诉林遥,掌门亲传弟子都有独居院落,她可以带娘亲入宗居住,林遥高兴坏了,于是立马赶了回来,想要告诉娘亲这个好消息。
然而当看着床榻上那具盖着白布的躯体,林遥一瞬间天旋地转,心如死灰。
娘亲虽然身子虚弱,在她走之前还意识清醒,尚能说话,只是短短两日,怎会……
林遥猛然惊醒似的,环顾屋里东倒西歪的空酒坛,空空如也的煎药罐,药罐药碗甚至还摆在她走之前的位置,纹丝未动。
她拿着那些空药罐出屋,掷在男人的脚边,红眼质问他:“你不是说过,会给我娘亲买药!”
她甚至怀疑在自己离开的这两日,他连米糊都没给娘亲喝过!
“是你害死了我娘!”
林鸿志脸色难看,朝门口的村民挥挥手,看热闹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喝什么药,浪费银钱,”林鸿志浑不在意地嘀咕,“她命短,还能怪得了老子?”
他的话彻底烧掉了林遥的理智,她快崩溃了,冲过去揪着他的衣摆:“她在你眼中就比不上那两坛子酒吗!她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这个人渣酒鬼,畜生不如!”
林鸿志恼羞成怒,扬手又要扇她,但想到她马上要入宗了,脸上不能带伤,于是抬脚便把小姑娘踹倒在地。
“反了你了!你以为测出灵根就翅膀硬了?敢骂老子,只要你还姓林,你还是老子的闺女,老子打你,天经地义!仙人也管不着!”
林遥双手护着脑袋,林鸿志气得又往她后背、腹部连踹了几脚,想要把她打服。
“老子知道宗门修士每月有灵石银钱拿,你入了那灵什么宗,以后都得把月俸上交,孝敬老子,不然你哪里都别想去!”
男人话未说完,忽然脚腕一痛,一条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白狐崽子狠狠张口咬着他的脚踝,他痛呼一声,抬脚甩动,想把白狐甩开,然而白狐被甩得腾空荡来荡去,仍旧死不松口,反而下口越来越深。
林鸿志弯腰伸手欲抓,林遥连忙从地上爬起,拖出了他的手臂。小白狐趁势跳起,钻进了柴火堆的缝隙里。
男人再次踹开林遥,低头一看,脚腕已然被咬出两个血洞。他气得面庞涨红,一边追到那柴堆里疯狂翻动,一边嘴里恨声叫骂:“小畜生!让老子抓到扒了你的皮!”
林遥满头满脸的雪沫,双手紧抓着地上脏污的雪泥,看着男人疯狂翻找的模样,肩膀颤动,唇瓣紧咬。
小狐狸,可千万别被他抓住啊。
她正焦心时,小白狐却不知不觉从另一个方向悄悄走到了她背后,伸爪碰了碰她,林遥低下头,对上小狐狸精亮泛光的眼睛,它的嘴巴里正叼着她平时砍柴的柴刀,刀刃锋锐雪亮。
正在院子里骂骂咧咧、埋头翻找的男人,突然间如同点穴般动作定格。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着穿腹而过的柴刀,又扭头看向手握刀柄、满眼冷意的女童,张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沉重的身躯缓缓地倒在了血泊里。
一地刺目猩红。
小姑娘满手黏腻的血,惨白的脸上溅得全是血珠,随着男人倒地,随之也脱力地跪坐在地上。
她双眼空洞,嘴巴微微地张着,短暂的失焦和失声后,直到那温热潮湿的小舌再度舔了舔她的脸。
小姑娘回过神来,染着鲜血的双手紧紧抱着小白狐,一行行泪水无声地从脏污的面颊上滴落。
娘亲,我替你报仇了……
【📢作者有话说】
谢·小白狐·听:你杀人来我递刀。

这段最不堪回首的回忆被勾起, 方遥捏着座椅扶手的手指收紧到泛白。
后来,她把男人抛尸荒野,将娘亲安顿下葬,亲手刻上墓碑, 从此她不再姓林, 随母姓方, 改名方遥。
她去往灵霄宗, 跟要收她做弟子的掌门坦白了这一切。
执事堂的台阶很长,虞望丘身坐高位,幼瘦的女童跪在堂下,一字一顿地阐述自己杀了弑父之经过, 说自己不配为仙宗弟子, 愧对掌门赏识。
她嘴上说着不配和愧对, 可她稚嫩的嗓音不卑不亢, 坚定的眼眸里也丝毫没有后悔之意。
方遥自知仙门定然不会收一个弑父之人为徒,以为修仙之路就此断绝之时, 令她没想到的是,虞望丘在了解始末后,不但没有责怪她,反而走下台阶,搀扶起她, 面容慈和地同她说:
“孩子,你没有错, 你若不杀他, 在每个破镜闭关的夜晚, 你都会为你娘的枉死而悔恨。你杀的不是父, 是你的心魔, 从此你的修仙路上再无心魔阻你。”
之后,果然如师父所说,方遥每每修炼突破都格外顺利。
她一生坦坦荡荡,问心无愧,更无心魔相妨。
不过此事也成了她心里最大的隐秘,除了师父,还有那把给她递柴刀的小狐狸,再无人知。
人人都说她方遥是光风霁月的大师姐,却不知她曾是弑父之人。
“你就是当初那头小狐狸?”方遥收紧的指节渐渐松开,抬眸定定地看向谢听。
这条独一无二的狐尾,方遥不相信世上还有第二只白狐能生得一模一样。
谢听见方遥久久不言,心下正忐忑时,忽然听到她问,狠狠一怔,泛红的眼尾瞬间蒙上雾气,差点落泪:“阿遥你……还记得我?”
方遥点点头,低声:“后来,我一直找不见你,还以为你已经……”
她当时想把那头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的可怜小白狐养在身边,可是给娘亲下葬后,她就再找不见那只小白狐了。
后来入了灵霄宗,她又回到村里几次,回到曾经第一次遇见小白狐的那片山林,全都找不见它的踪迹。
“我当时知道你要去灵霄宗,所以我去了别的地方,想要变强……”
谢听睫羽颤动,面对她时,他总是拿不出丝毫做妖王的威仪和凶性,语气低柔卑微,微垂的狐耳和卷翘的狐尾,依稀有几分当年小白狐的神态。
狐族一旦认定了一个人,至死都不会改变。
谢听如今还清晰记得,当年和她分别时的情景。
小白狐躲在树桩后,看着小姑娘在白芒纷飞的大雪里,一个人拿着铁锹铲挖着埋棺的土坑,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发紫。给娘亲立完墓碑后,她跪在雪地里哭了很久,它也跟着在树桩后默默流泪。
她哭够了,想起来它,在雪地里大声呼喊着“小狐狸”,小白狐忍了又忍,才没有冲出去扑向她。
它一路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把院门紧锁,坐上了去往灵霄宗的马车。
小白狐跟着马车的身后一路地跑,跑了整整一夜,来到了凌云峰下,小姑娘被两个宗门弟子带上了山,它在山下守了两日,小姑娘再没下来。
它知道小姑娘去找她自己的道了,而它也要去找自己道。普通白狐的寿命只有十年,它不愿在她身边当一只仅能陪伴她十年的宠物。
它得修炼成妖,才能配得上她。
人族的修炼之路艰难险苦,修炼成妖亦如是。
小白狐经常为了磨炼妖力和争抢地盘与其他野兽打得遍体鳞伤,寂静的夜晚躲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舔舐伤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它的利爪和犬齿在一次次搏斗中,磨砺得越来越锋利,身形越来越矫健。随着年岁增长,妖力增强,它的体型也愈来愈庞大。
每当想她想得不行时,白狐都会偷偷跑去凌云峰下,远远地看着小姑娘坐在飞行葫芦上和弟子们上课修炼,看着她有了新的朋友,有了同门师弟妹,它为她高兴,也更坚定了要追随她步伐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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