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低下头,从他手中挣脱,扯起被角掩上半张脸颊,闷声道:“你不想让我试一试解你身上的毒吗?我的医术不差的。”
容厌道:“不想。”
晚晚噎了下,“不能讳疾忌医。”
容厌声音中含了丝笑意,“太医令一直在为孤诊治。你近日与他探讨有方,他不已经为孤调整了几次方子了?”
她去找太医令问他的事情,他都知道?
晚晚静了一瞬,“你为什么不让我为你直接诊治,却放任我和太医令交流?”
太医令只和她探讨方子,没将他如今的脉象说出来过。
容厌道:“太医令好歹也是当世大医,你既然医术好,医者之间互相交流,孤总不能连这都不让你做。”
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她做什么,他知道,也会放任着,不会说什么。
一直都是。
和前世一样。那时,他也不在意她有多少心思,她要什么权力,要朝廷哪个部门,只要她开了口,他就敢给,能不能压得住,只要她放得下身段求他讨好他,他也会教她。
这一世,他同样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控制,只是让她觉不出而已。在她没有察觉的地方,他对他的控制不会少。
晚晚没再说什么,从心底地有些疲惫。
她仰头去看帷幔上的月纹,又想起了师兄。
和师兄在一起时,她从来不用花费那么多心思,去算计,去担忧,那也是她全部的记忆里,最开心的时候。
越来越思念他了。
过去师兄守在她身边时,她还总是拿不好的脾气待他,他也从来不计较,总是温温和和笑着,让她在他这里能安静下来,平平静静再去面对其他人。
及笄那年,他说,他要让他的姑母去叶家提亲。
不管是作为江南的师兄,还是上陵的贵族郎君,他都会将她求娶过来。
他那么喜欢她,却还是抛下她死去了。
晚晚曾以为,她会永远记得他,他会成为她心里的明月,有这样一份回忆,这样也够了。可是……
她如今才知道,这不够。
晚晚翻身压到他身上,捂住他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下,她看了一会儿他的唇形,轻轻吻上去。
他抬手去按住她腰身,晚晚发出吃痛的闷哼,他压着她的后脑又亲了一会儿,才将手放下。
今夜依旧只是平静入眠。
第二日,她终于等到了裴成蹊的回信,递信的是一个面生的侍女。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是他的回应。
晚晚慢慢笑了出来,他果然也不过如此。
可他比容厌像多了。
她想要裴成蹊。
毕竟他是她见过和师兄最像的,还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
他将她当作阿姐,也是刚刚好。
晚晚从关雎宫中找出容厌封后时,给过她的赏赐。一块令牌,能够让她扮作宫女,持着这块令牌出宫装作去采买。
他设下了重重的守卫,同时也给了她那么大的权力,出易进难,她有机会溜出去
容厌在关雎宫中安排了这样多的守卫,她不会让白术和紫苏参与进来。这也意味着,一旦她离开,过不了多久,便会被通传到容厌耳中。
那她也要去。
晚晚趁着容厌召集重臣在御书房议事的那会儿,换上宫女的衣裳,掩住容色,带了些银钱,持着令牌极为顺利地离开了皇宫。
她先去了胭脂铺子,洗去自己脸上原本的掩饰,画上瑟瑟的妆容,又给了一个乞儿银两,去给兵部的裴成蹊递信,随后便走进了一家茶楼的雅座,静静等着人来。
街道两边的高层小楼不多,晚晚看着自己雅座对面紧闭的门窗,起身也将自己这处门窗关好。
面前的茶案上摆放着煮茶的许多工具,她没有动手,没等多久,便听到一道匆忙的脚步声踏上二楼,直奔她所在的这处。
晚晚此时才生出些许紧张。
裴成蹊给了回应,这是不一样的滋味。
雅间的门被敲了两下,晚晚平稳道了一声:“进来。”
木门立刻被推开。
裴成蹊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匆匆忙忙赶过来。
他眼中震惊,“娘娘出宫了?”
晚晚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想见你。”
裴成蹊蓦然听到这样一句回答,他怔在原地。
她用的是瑟瑟的声音,脸上的妆容和让她看着和瑟瑟几乎一模一样……
裴成蹊喉间梗动,却几乎说不出话。
她是皇后,是瑟瑟的亲妹妹……
可瑟瑟不在了。
他那冲动之下写出的诗句,似乎已经无法挽回。
晚晚看着他神色间的挣扎,眼眸轻垂。
“你是还没有想好,便写了那句诗给我的吗?”
裴成蹊吞咽了一下。
“娘娘……”
晚晚轻轻应了一声。
裴成蹊忽然明白,那封信送出,他便已经彻底踏上了通往地狱的路。
可是……这世上,和瑟瑟有关的,只有她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将她看作瑟瑟的妹妹,他能补偿一二也好。
如今这般,终归能让他再看到瑟瑟。陛下那边……陛下也不是没有软肋。
晚晚看着他神色最后平静下来。
裴成蹊嗓音柔和下来,走到她面前坐下,“娘娘今日为何这般突然地出宫?”
晚晚轻轻道:“宫里让我不喜欢,于是,就很想见你。”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裴成蹊手指收紧了一下。
他是接受着裴家严格规矩长大的,这种事,他想也没想过。
他声音微微颤着低声回应道:“能见到娘娘,也是臣近来最欣喜的事情。”
晚晚微微笑起来。
情话都那么像。
裴成蹊找不出别的话说,眼睛几乎不舍得离开她,点起小炉煮茶,动作并不平稳。
晚晚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就想起,师兄说要娶她那时,她其实最开始一直没有点头。
后来,她是看够了他紧张不安的模样,才终于给了他一点回应。
师兄高兴地放声笑出来,也是这样一直看着她,那样矜贵风雅的世家公子,煮茶的动作都乱了。
晚晚低声笑出来。
裴成蹊也笑起来。
晚晚在心里想着,在她眼里,裴成蹊真的很好。
容厌瞧不上他,也挺好的,留给她疏解思念,再合适不过。
暗卫将椒房宫的消息传到容厌手中。
容厌面容笼在阴影中,慢慢捻动着手指上的扳指。
一瞬间的令人胆寒的冷凝过后,他神情平静,又让人看不出了情绪,却愈发压抑而恐怖。
容厌低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昨夜,她还在主动亲吻他啊。
他对她,是太容忍了吗?
容厌没什么表情地点了几人出宫,来到晚晚和裴成蹊私会的那间茶楼。
他走近那间雅间之前,暗卫悄声询问。
“陛下,直接将门打开吗?”
容厌站了一会儿, 静静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他上次没有同她计较,却也说过,没有下次, 这才过了几天, 她又来见裴成蹊。
……师兄。
他嗤笑了一声。
什么人能记那么多年。
他做到了给她一点她自己的空间, 也没有让人去查她在江南的底细。
若这个师兄是存在的, 她对这个师兄感情到底有多深?这个师兄是不是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
可若没有那个所谓的师兄,就是她和裴成蹊呢?
容厌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缓缓低笑了出来,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进去, 走到旁边一间雅间之中, 等着她和裴成蹊私会完。
她要他温柔, 要疼爱和珍重,可以。
好在裴成蹊也在江南生活过,晚晚可以同他聊起江南的趣事,这个时候, 他便更像师兄了。
她想回到江南,不喜欢上陵,裴成蹊也是。
晚晚尝了一口他煮出来的茶,顿了一下, 看了眼茶汤的颜色, 随后便放下,没再拿起。
裴成蹊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眉眼平和, 回忆起童稚时的江南闲散日子,不由道:“娘娘下次……何时再出宫?”
晚晚托着腮, 轻轻地笑:“不知道啊,我很想见你,可是被陛下发现后,我下次出宫会很难的。”
她根本没有预设,不被发现的可能。
裴成蹊脸色慢慢难看下来,“陛下……会如何对娘娘?”
晚晚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不过,你怕不怕?”
裴成蹊笑了一声。
当年他听命行事,担心影响大局,害怕前途未卜,最终结果,便是等到瑟瑟的死讯。
“我不会再怕了。”
晚晚点头,“那就好,我以后还想继续见你。”
裴成蹊微微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心又紧缩起来。
虽然她说他不用担心她,可是,若他二人相会被陛下知道,她怎么可能好过?
他是知道的,容厌不是什么善类。
晚晚丝毫不在意,看了眼天色,她该回宫了。
她开口与他道别,视线却依旧缠在他身上,依依不舍。
裴成蹊握紧拳,方才一句一句聊着的舒心与喜悦,此时冷静下来,一旦去思考后果,便让他又苦又恨。
陛下手眼通天,他和皇后,该怎么继续下去?
晚晚看着他身形僵硬着离开,心底那股时时刻刻的压抑,此时也稍微缓和了些。
果然,她就是离不开师兄。
晚晚安静地沉浸在与师兄的替身相处之后的氛围中,好一会儿才起身,正要回宫,一出门,却看到暗卫现身,朝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容厌身边的暗卫。
晚晚立刻反应过来,容厌也出宫了。
他就在附近,那他必然知道她是在见谁。
上次,她也没想到,他那么轻易就将那事翻页,甚至都没有再深究师兄,可是这回,她不仅私会,还出了宫,她总不会又能那么容易就含糊过去。
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晚晚捏了捏手指,垂下眼眸,跟着暗卫走近旁边的雅间。
房门推开,她走进去,暗卫随即将她身后的门扇关好。
雅座之中,便只剩下他和她二人。
容厌坐在茶案边,一旁墙壁上的窗牖开着,阳光斜照在他身上,一半沐着光,另一半沉于阴影,有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感。
他看着窗外,手指捏着一枚不大的酒杯。
飘出来的酒味醇厚,不是什么不醉人的花果酒。
晚晚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喝酒。
晚晚慢吞吞走到他面前坐下。
容厌饮尽这一杯,脸颊微侧过来,正脸对着她,面容便全部沉入阴影之中,眼眸一扫过来,竟像是从暗中闪过的刀剑寒光,让人心中一凛。
他冷静地看着她的脸,她又画上了叶云瑟的妆容。
晚晚脸颊泛起微微的痒意,没说话,垂眸拿起案上满着的茶海,往自己面前的茶杯中倒满了一杯。
她默默喝茶。
茶汤清澈,茶水顺滑落入口中,不重的苦涩化开后,回味甘甜而绵长。
宫外的茶楼自然不比宫中的茶叶好,可若是手法好的人,煮出来的口感也能再好上许多。
这茶口感很好,她一入口,便能尝得出来,这是容厌亲自煮的。
他和师兄、和裴成蹊都不一样。正常情况当人的情绪剧烈时,总会或多或少影响到手中正在做的事,可他好像完全不会。
容厌看着她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慢慢将一杯茶喝完,又去倒了一杯。
她应当是真的渴了,聊了那么久,唇瓣都有些干燥。
她和裴成蹊确实也只是聊一聊天而已,没做别的。
容厌淡淡道:“这是茶楼,方才与人闲谈那么久,没喝够?”
话音一转,微微嘲讽:“还是别人煮的茶,入不了口了?”
晚晚长睫轻轻眨动一下,放下茶杯。裴成蹊煮的,她确实只尝了一口,便没再碰。
“是啊,别人都没你煮的好。”
容厌静静看着她。
没有他好。
那区区一个裴成蹊,值得她三番两次相见?
晚晚低眸看了一会儿茶汤,又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酒壶。
喝酒太多对身体也不好,她再思念师兄,也没有借酒解过愁。
不过,都已经在容厌眼皮子底下了,她这些时日越来越忍不住对师兄的思念,去做了对他来说是耻辱的事情。她能活多久,取决的不是她身体有没有养好,而是他想让她活多久。
晚晚|干脆探手去够那酒壶。
容厌按住壶盖,淡淡看她,没让她将酒壶拿过去。
就在此时,窗牖对面的小楼传开了些许动静。
容厌朝对面投去一眼,有些嘲讽地笑起来。
他猜得到是谁。
看到这处茶楼被暗卫封锁,便去对面来瞧一瞧这里头的动静。
聊完都走出去一段了,才想起来担心她出宫了那么久,有没有被他发现,再回头确认一遍她是否平安。
若他真要对她动怒,等裴成蹊赶过来,早就迟了。
这样一个废物。
晚晚也听到了对面有了动静,刚想起身关窗,容厌伸手拉住她,往下一拽。
她忍住几乎喊出口的惊呼,背对着窗,直接倒往他的方向。
容厌接住她,没有多说,扣着她的腰身将她按在自己怀中,掐着她的后颈便吻上去。
晚晚身体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下来,柔软地将整个身体都倚靠进他身前,仰头同他接吻。
他的力道比以往都大了些,就好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唇舌间还有着方才那酒的余味,吻地也格外深,齿间搅动隐隐传出水声。
晚晚忍不住掐紧了他手臂,想要大口呼吸,却又被锁在他怀中一动不能动,低低哼了两声,头颅往后仰。
看出她难受,容厌没有松手,咬着她的唇瓣碾磨了两下,看到她疼得皱眉,才冷笑一下,让她有机会换一口气。
晚晚坐在他腿上,扶着他肩膀低头喘息了片刻,唇瓣舌根都微微发麻,长睫颤颤,连带着手指也在轻轻颤抖。
体格上这样大的差异,在容厌面前,只要他想,她根本反抗不了他。
终于缓过了些,她没有抬头看他,手往旁边摸到杯子,僵硬地送到唇边,想要压下去心底那一股应激出的躁怒与恶意。
容厌看了一眼。
她拿的是他的酒。
酒液入口,烈酒的辛辣瞬间冲上来,晚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唇齿又被撬开,酒液在两人口中漫开,来不及吞咽的,又沿着唇角滑下。
容厌看着她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
这酒性烈,她本来就喝不了。
他分完了她口中酒液,没有离开,按着她的后脑,脸颊微侧,好去吻地更深。
换了姿势去吻,稍微分开的一霎,他抬眸往对面看了一眼。
对面窗户已经被打开,裴成蹊站在阴影之中,一眼就能看得出他的僵硬。
容厌淡淡瞥了一眼。
视线对上,电光火石。
容厌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吻下去。
晚晚难受地脸颊都皱成一团,极为不喜欢这样几乎剥夺她呼吸的亲吻,抬手砸了砸他肩膀,哀哀道:“……陛、陛下,不要了。”
容厌没再继续吻她,却还是握着她的手腕,强硬地带着她往楼下的马车中走。
一直等到上了马车,晚晚疲倦地靠在后壁上,看了一眼自己泛红的手腕,拿袖口遮掩住,慢慢平复着呼吸。
她这回果然得付出点代价了。
容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有些头晕,喝下去的那口烈酒,被容厌分去了大半,她此时居然还会有些浑浑噩噩。
晚晚仰面倚靠着车壁,等着路上可能会继续的风雨,结束之后,她想赶紧回宫睡一会儿。
见她真的快要睡过去,容厌用车厢中的白水打湿了袖口,捏着她的下颌,按上她面容,大手胡乱揉了两下,将她脸上的妆容擦去。
“孤再给你一个机会解释,你为什么又来见裴成蹊?”
晚晚脸颊被擦得也有些疼,她闭着眼睛,回答:“没忍住。”
又是没忍住。
容厌低低笑了一声。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没忍住。孤是不是说过,不要再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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