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又往他避让的方向靠近过去,逼着他到了角落,终究如愿触到他。
她抬腿用膝盖蹭了蹭,又往下瞥了一眼,抬起眼眸,带着些微笑意,手腕轻轻挣扎,想要将手抽出来。
容厌按着她手腕的手越发有力了些,嗓音沾了潮湿的热意,“晚晚……”
他完全按住她两只手腕和腰身,控制住她身体抵在榻上,让她没办法再像方才一般折磨他,晚晚只能凑上去亲了亲他唇角,嗓音轻软,故意道:“你是不行吗?”
容厌回答没有犹豫,“嗯,我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被噎住,立时被气笑了,用力想要将手腕从他手掌之下抽出来,他手不松,继续吻上来。
晚晚又气又好笑,容厌这时却不再顺从她,勾着她一遍遍亲吻缠绵,湿润的气息纠缠弥漫。
他的气息温柔却迫切,爱人不含欲望的亲吻之下,她身子渐渐发软,手腕的挣扎也没了力气。
吻到几乎忘记呼吸,分开喘息两下,缓过一口气,便又迫切地继续亲吻上去。
言语总是难以说尽心中事,亲近时,柔软紧密缠绕,耐心又焦急,浓郁的眷恋再直白不过地一遍遍告诉对方。
他好喜欢她。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抱着她,好喜欢与她亲吻。
一次不够,两次不够,就算吻她一整夜也一点不够。
他紧紧将她柔软的身体揉在怀中,就像是要让两人彻底骨血相融一般。
晚晚浑身上下被爱意包裹,慵懒地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此时也歇了今日再逼迫他的心思。
她不怀疑容厌对她的心意,至于圆房……总能解决的,不急于这一日。
夜深人静之时,寝殿罗帐之内,年轻的夫妻紧紧拥抱,亲吻的灼热使得身体出了汗,即便燥热也不舍得分开。
气息尚未平稳下来,容厌抱着晚晚,脸颊埋在她颈窝,又让她侧过脸颊,与他亲吻了许久。
吻到她唇瓣肿起,舌根酸麻,容厌还是忍不住想要继续吻她。
又一吻缠绵着,还要再一次,晚晚实在受不住这夜他的缠人,可这人再缠人也就亲亲抱抱。
晚晚搞不懂他,又吻了许久,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又亲了亲她的唇瓣,示意她张口。
晚晚终究还是避了避,声音软绵地像是春日雪化时潺潺流动的溪水,和他小声打着商量,“可以了可以了,容容,让我歇一歇行不行?”
容厌指腹揉过她红肿的唇,她柔软湿润的舌尖擦过他指腹,唇瓣舌尖都已经滚烫。
她大口喘息着,容厌不再缠着她亲吻,转为搂紧她,一下下轻轻抚着她的发顶和脊背。
晚晚舒服地闭上眼睛,被他这样紧密地抱着,她心底也是一片温暖的熨帖,无比安心。
她仰头用脸颊蹭了蹭他下颌,浑身发懒,舒适到昏昏欲睡。
眼皮越来越重,她隐约听到容厌开口说话。
晚晚头脑困倦地晕晕乎乎,等他话音落下,她在心底才开始慢悠悠地分辨他话下的意思。
他方才是在说:“过几日,我便送你离开上陵。”
睡意一下飞走,全身一个激灵,晚晚猛地睁开眼睛,震惊到背后发凉。
容厌在说什么?
晚晚手臂还有些发软,此时什么也不顾,强撑着坐起身子,惊愕地盯着他。
没有惊喜,只有震惊。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她都接受了容厌离不开她,也接受了这一辈子首要先做好他的妻子,好好与他过完这一生。
这一年多围绕着她的自由、走不走,两人争来斗去心机算计无数。
终于结束了,她愿意好好与他安定下来了 。
他又反悔了?
晚晚面色不好看,慢慢抬手,一根手指压住他的唇。
“容厌,我当你今夜什么都没说过。”
容厌仰面躺在榻上望着她,细细吻过唇上她的手指之后,执起她这只手,慢慢撑起身子,眸光温柔,凝视着她。
“这是我这些时日,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
容厌倾身为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物,触碰到她,没整理两下,手臂忍不住慢慢收紧,缓缓将她拥抱在怀中。
晚晚此刻却全无旖旎的心思。
她知道容厌顾虑多,或许是心中留有歉疚,或许是被伤害惯了难以适应……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时日他的克制,竟是真的要放她走?
生死为棋,险些阴阳相隔,千方百计、大费周章。
他命都不要,痛苦过千千万万遍,终于能够如愿了。
却又要将她推远?
晚晚对他发不出脾气,只觉得眼眶酸热,心底被什么东西拉扯地难受。
她生气、不高兴、难过,她却更想拥抱他。
她还是更心疼他。
容厌平静地望着她,面容浅笑清醒。
他话音轻松,一字字剖开心脏想告诉她,“晚晚,我没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坏。”
他扯了扯唇角,“我爱慕你,我怎么不知,我怀抱鲲鹏鸾凤,得天眷顾至今,不应当再囚她于方寸。”
“你不应该为了我割舍掉你自己的向往和追求,若这是你回应我对你爱意的方式,可是晚晚,我怎么配?我怎么能让你失去你所爱的。”
他真心实意地说,他怎么配?
晚晚眼眶忽地泛红,瞪着他,忍下眼底热意,“你就没想过,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吗?我也想日日都能见到你。”
若她真的在他身边过得不好,她怎会多留?
晚晚在想,她是不是还是含蓄了些,是不是还是不能让他感受到,她真的喜欢他。
愿意喜欢他从生到死、一辈子的那种程度。
容厌望着她,眼眸无比温柔,轻轻笑了笑。
他说出了最后那局他真正的目的。
“你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是我耍了心机,误导了你。”
晚晚怔愣。
容厌轻轻道:“而后你面对我的生死不明,在刚刚明了心意之后就面临失去。你对我当然有喜欢,可总要经历过一次痛失所爱才会在短时间内刻骨铭心。爱意、愧疚、懊悔、心疼,再淡的感情加上生死的厚重也会变得深切。”
这也是她曾经对他做过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眼眸清透水润,像是最干净的琉璃。
“我还做了什么呢?孰重孰轻,我让你的选择是在我的性命和你的自由之间,而非你对我的感情和自由。若是后者,你还会考虑选我吗?”
他笑了下,“应当是不假思索地舍弃我。”
“所以,我不能真的给你去思考、去选择的机会。”
“你只是不能让我死去而已。无论是因为我是因楚行月才毒发,还是这一年里你对我动摇,亦或者我作为皇帝的位置。我给了你不选择我的所有路,但我也清楚,那些路你全都不会走,因为你不可能坐观我因为楚行月而死去。而你在选择救我之后,便也明白,我只要活着就不会放手,你以为你做了选择,其实你是别无选择。你的性子让你不会回头,不会囿于过往,不会允许自己后悔。你留在我身边,便认了。”
“可我本来就是算计你的呀。”
从她的固执,到她的坚守、她的性情、她的恩怨分明。
他那么了解她,为她设下了让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的结局。
他细细望着她的眉眼,笑着道:“是不是觉得,我讨厌极了?”
他面上笑容真切,拥抱着她的手却在发抖。
晚晚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中难受地像是填满了粗粝的砂石。
容厌安静地思索了会儿。
“我想过从此再也不提这事,瞒着你一辈子,可每次吻你,我都会觉得——”
“我是在摧毁你、抹杀你的未来。”
他道歉,“我愧疚、后悔,我做错了,我对不住你。”
晚晚嗓音微颤:“你过去难道不知道我今后只留在你身边意味着什么吗?可你那么多次……”
她声音难以为继。
那么多次阻拦她离开的心思,最后甚至用性命设局,让她只能定下心留下。
多么精巧的算计,那么多日日夜夜,他哪个环节不可以收手?
偏偏到了今日才后悔?
容厌静静看着她面容上的惊与怒,他还是舍不得松开拥抱着她的手。
他每再她看一眼,便是真的少了一眼。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不论是她的怒还是怨,他都照单全收。
晚晚忽地很想要哭出来,她哽咽了下,“你真讨厌。可是……”
没有他预想中的怒与怨,晚晚缓缓收紧手臂,拥抱住他。
“可是,你忘了吗,我自私得很,也没有对王朝多大的远见。我只是舍不得你、在意你,才不愿让你死去。”
只是在意他而已。
然而,归根到底,容厌的算计没有错。
在他的性命和她的自由之间,她会选他的性命,而若是在爱他和自由之间,她不会选他。
容厌深深拥抱住她,唇角扯开一个轻轻的笑。
是啊,他再清楚不过了。
寻死觅活来留住爱人,他竟也成了这副模样。
他轻轻道:“晚晚,你还信我吗?我愿意为了不被选择去死。”
但如果他必须活下去才能让她安心的话。
“我也愿意为了被选择而好好活下去。”
无论这份选择有几分是他的自欺欺人。
足够了。
晚晚眼前又模糊起来, 耳边是容厌越发温柔的声音。
“离开吧,去做你想去做的事。我相信,我的晚晚以后会著书立说, 成为医道青史上最灿烂的一笔。我会一直在上陵, 大邺国境之内, 永远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晚晚, 你可以放心去实现你的理想。”
晚晚想说,谁说她离开了就是不要他了。
可容厌好像认定了,离开就是抛弃, 就是想要摆脱他。
他不信她还会回来。
晚晚这时才隐约触摸到了一点真相。
或许,容厌只是, 太没有安全感。
喜欢她不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
她的性格并不温顺, 也很少主动给予他爱意, 偏偏性子又偏执固执,绝不服软。
这一年的磨合,有一点可能会让她不喜的,他便不会去做, 一步步舍弃在这段感情中的主动权,从将她视为己物强硬地想要得到她,到无望地被动地等待她给予。
最终这场成功的算计,更是让他怕极了。
他害怕了太久, 害怕到他已经不敢信, 不敢信她会不恨他。
他坚信,终会有那么一日, 她一定会厌恶他、与他反目。
他变得太在意他身上被她讨厌过的地方, 不敢去信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他只是,从未在她身边有过安全感。
哪怕她说千百遍爱他, 他心底也总会觉得,终有一日,这些爱意全都会变为怨恨。
等那个时候,他撑不住。
时至今日,他已经到了没办法再与她好好相处的境地,不用再提更亲密的。
晚晚意识到,这一年他所承受的痛,切肤切骨,终究是留下了难以弥合的痕迹。
晚晚在哭,可她知道,容厌比她更难过。
她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住他,喉头哽动,反问道:“你又在为我做决定,我非要让你如愿么?你想怎么算计就怎么算计,我都得听你的是吗?”
容厌呼吸一紧,他近乎无措。
“不是,我并非这个意思,我……”
晚晚没有给他再说下去的机会,她扬起脸颊,直接吻住他的唇。
容厌僵了一下,而后搂住她腰身。
她这次亲得很凶,用力咬他的唇瓣,在他张口之后咬他的舌尖,捧着他的脸颊又亲又咬,用力去发泄她心里无处发泄的情绪。
容厌欣然承受她的情绪,心底来回拉扯的酸痛难受至极,他同样用力去回吻她,唇齿间依稀有腥甜的鲜血味道,谁也没有后退一步。
彼此都用尽全部精力地只投入进这个亲吻,吻到发痛,仿佛只有这样的痛意,才能让两个人真正毫无负累地坦然相贴。
窗外的圆月将两个人的影子清晰地投在地面上,交缠的身影越来越紧密,无处不是写满对彼此的在意,就像两个无法分开的契合的刀与鞘。
这一日,谁也没有再去主动更进一步。
相拥难眠。
第二日,晚晚什么都没有做,她头一回什么也不思考,不去想今日的日程,不去想明日的安排,完全放纵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
等到容厌差不多下朝的时辰,她从椒房宫中起身,带着宫人去接容厌下朝。
天光云影明澈,金碧辉煌的殿舍熠熠生辉。
容厌从殿后走出来的那一刻,一抬眼便看到等在下面的晚晚。
金辉映玉人,玉人唇边笑。
他怔了怔,唇角下意识地扬起,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欣喜。
眨眼间,他的眉头又蹙起,快步走下来,低声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日后不必专门等我,传个宫人递话来便好。”
晚晚这一日格外清醒,她微微笑着,任他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她仰着雪白的脸颊,仔细端详着他神情的变化,亲眼看着他眉头从舒到蹙,她心里已经是一片的了然。
她就连对他好一些,他高兴之外,也会生出恐慌和不配得感。
已至如此。
晚晚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走回椒房宫。
路上,她随意地与他说起昨晚没说完的话。
“我离开上陵,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是要离开你,我会回来的。”
容厌没料到她这样忽然地提起,默了一瞬,才平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问出口,又觉得不好回答强人所难,转而道:“一年能回来几个月?”
晚晚认真想了想。
她其实很难给出答案。
如今道路算不上发达,若她一年要在宫中几个月,便离不了上陵太远。
她若出去了,不可能只绕着上陵一周走。
容厌很难被欺骗,而说出口的话她也一定会做到,此时再想回答容厌这个问题,她有些头疼。
晚晚想了又想,诚实道:“我很难给出确切的保证。”
容厌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晚晚皱眉,忽道:“你不信我。”
容厌笑起来,“我信。”
晚晚眉头不松,“你在骗我。”
容厌闻言沉默了下,他很快又笑了出来。
“你不要总这样戳穿我。不用理会我,我没事的,我会好好的,这一次绝对说到做到。”
不论她回或者不回,不论她还喜不喜欢他。
晚晚抿唇,还要再说,容厌轻松地笑,“我知道我总是在惹人烦,可我也不想你再讨厌我。所以,晚晚,难得糊涂一些吧,只有几日了,不要同我计较。”
晚晚张了张口,想要去反驳他的自轻自贱。
可话到喉头,又觉得,好像她说什么,都无力得很。
言语总是太轻,如何撼动根植于心的念头。
回到椒房宫,容厌还有政务要忙,晚晚也有今日的课程要教授给绿绮,这一日,两个人谁也没说什么,十指相扣的手始终默契地不愿分开。
晚晚陪着容厌处理政事,阳光热烈地穿过门窗,映着冰鉴的寒气丝丝透出。晚晚看着他长睫偶尔眨动一下,一目十行,落笔从容无需思索,再难拿定的主意,也不曾让他的眉头皱起半分。容厌的肤色是冷调的白,在这样的日头之下,这肤色便显出玉一般清润的质感,他的手也像冷玉一般,泛着终年不化的凉意,晚晚的目光从医书不知不觉移到了他的侧脸,他的右眼色泽好似日光下的琉璃,这一看就好似着迷得忘记了时间。
午后,容厌陪着晚晚去药房为绿绮授课,斜阳窗墙而过,在影壁上投出花鸟祥瑞的图案。晚晚执笔在纸上绘出一条完整的经络走向,而后接着昨日讲到的腧穴继续讲解,从命名轶事,到穴位所主功效,到如何在人体定位、又如何进针等等,她唇角带笑,娓娓道来,娴熟沉静,她是神医骆良亲自认证的医道天才,她应该有无限的天地,就像张群玉所祝她天地辽阔。容厌眼中含笑,望着她,眉眼俱是欣赏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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