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拿什么出气?”身畔坐着轮椅的男人凉凉地道。
“义父?”萧朗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为何不让我去见月魄一面?”
周无缺道:“你去见他们?你想要害死他们?顾文知可是一直等着把柄。”
萧朗阳拍得栏杆震动作响,晃晃荡荡,显然是对他的话一点也不服气。
“况且,这个时候他们离开也好。你以为现在的盛京还是歌舞升平?这不亚于龙潭虎穴。他们师徒不染尘埃,何必又被这红尘纷扰。”周无缺的目光也落在远处柳树下那道柔浅的影子,语气淡淡,像是在说服萧朗阳,可又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萧朗阳有点委屈,“所以,所以……我们就只能这样看着。”
“谁让你太弱,连自己想要护着的人都护不住。”周无缺严厉地道。
萧朗阳气馁,可还是死死地望着城外官道那个方向。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等。
就像月魄信里说的那样,等到她回来。
可是,那要到什么时候呢?
莫名地,他心里涌上了一些危险的情绪,不安、焦躁。
他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义父,他收回了眸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细雨微风吹起发丝衣袖,有些瑟瑟,闷热阴暗的天空仿佛就像那张脸庞上的情绪般莫名。
原来义父也……
他强烈的不安,强烈的怀疑,甚至自我摇摆。义父的视线理所当然地滑到了他的身上,眉间微蹙,语气有些冷厉:“在看什么?”
萧朗阳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也是在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不敢问。原来他也在害怕。原来他始终没有真正地和义父切断了联系。
“咱们……回去?”他狼狈地扭开脸,声音有些喑哑。
周无缺漆黑的眼眸瞧了他一眼,仿佛看出来什么,不过他懒得说,“回吧。”
萧朗阳推着轮椅下城楼,这对义父子之间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些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师弟,便到这里吧。否则,我可真的是舍不得你走了。”到了这个时候,应宇也还开玩笑,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宁思君叹了一生气,“此一别后,也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会了。师兄这样的人,回一次盛京便是不易。只望你们师徒二人在外游玩山水,莫忘了玄清洞里苦寒岁月的我。”
清池嘴角抽抽,有些意外宁思君还会说这样的话。这一世,她倒是又从边边角角里发现了他不少的秘密啊。
可她露色太多,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宁思君送他们走出亭子的时候,就慢了一步,候上了她。
“师叔……?”
宁思君对应宇道:“师兄,我有几句话想要和师侄聊聊。”
应宇颔首,继续走着。
宁思君靠近清池,那一抹篱落香几乎挤入肺腑,熟悉得她有些发慌。
“师叔?”她有些茫然,且意外,不知这个时候,宁思君唤住了她,是为了说什么。
他俯首唇边上扬了一些,“师侄,看来这一天你盼了许久?”
清池神情微动,“师叔也知晓,我和师父喜爱游山玩水,此次奉荣安王之命前来盛京已近月余,如今总算能够离开这儿,去其他有趣的地方,是盼了许久。”
清池眼睛也噙着笑,像是琉璃般清透,也像是这个年龄的女孩一样跳脱可爱。
“师叔慧眼。”
这彩虹屁拍得宁思君轻轻颔首,嘴角笑意不深不浅的。“师侄果然聪慧。”
清池才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名堂,这句话夸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简直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她笑得有点儿凝滞,一双俏丽的眼睛望着他,怀疑颇多。
宁思君说:“你是累世宿慧之人吧。”
清池心里一个咯噔,没有说话。不过宁思君也无意拆穿她,只是继续说:“你如今命盘已定,心愿已定,离开这儿,斩断前缘,倒也不错。我师兄会护着你。只不过,这一世,你真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你真正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那个仙人之姿的道人浅浅地问着,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复,吓得她从噩梦里惊醒。
漆黑的房间,轻轻的虫鸣,随着她的呼吸一起摇动着。
她记了起来,这里是船上。
清池舒了一口气,擦拭掉额头的汗珠,那天以后,她和应宇就顺着官道下了江南。如今北边正战火纷飞,江南尚好,等过了今年的冬天,再去北方。
这也是她和应宇地约定。
况且这么多年来,她还真的没有去江南呢。自然也对江南也无限的向往。
清池摇开了窗子,窗外果然是一片星河,周围漆黑的水发出摇晃的声音来。船舱隔开,外边的房间是应宇住着,他睡得很安稳,她无意打扰他的美梦,所以在被这噩梦惊醒,也并没点灯,而是坐在船上,一手依靠着藤枕,静静地望着窗外满天星河,月如银钩这如梦亦如幻的美景。
脑子里却像是中毒一样想起了宁思君临走前的那句话。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池撇了撇嘴,很想说他肯定是在故弄玄虚,但这么多次重生,她真的是被打脸得太厉害了。
明明她也曾经在他座下学习过,怎会没学到他真正的本事,零碎的鸡毛倒是知道不少。
清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挠头。
不过,她始终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她真正地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如果远离李蓉蓉——周无缺漩涡中心是她想要的,那么她现在不是已经做到了?
她难道想要的不是这个?
到底她是她,还是他是她?他总不能比她自己还明白自己的处境吧!
“不行,不能被他带入一个乱圈里!”清池有时就怀疑,宁思君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故意的。
很好,她记住了他的脸,死也不会忘记。
此时洛地,亦是深夜。
暗探来禀告:“暗卫九失去了联络,暗卫十二来报盛京暗线已断。”
李叹没说话,反而是明清玉问:“小医馆处的眼线退出了吗?”
暗探摇头,道:“没有消息。”
在黯淡灯火处,一处摇椅上,白秋园轻笑了一声,旖旎极了,“你不会还觉得那位月魄姑娘会是突破点吧?她要是真的知道什么,恐怕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离开了。倒是风大公子,您哪位五妹妹知道得可真多啊!”
明明是说话的语气,却硬生生地有股狠辣的味道。“我留在盛京里一条隐秘的线都被她察觉,死了人不算什么,我多年来地筹谋断了三分!”
李叹道:“白王子,我正在彻查叛徒。”
白秋园道:“哦。不过我更关心李蓉蓉什么时候死?这个女人太奇怪了,她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我们不该久留她。”
明清玉嗤笑一声,“可哪有那么容易,眼下她可是被周无缺当做宝贝一样护着,我们的人根本接近不了。”
三人一时无话,脸色难看,谁能想到当初根本不看在眼前的女人,竟然给了他们如此猛烈的一击。
白秋园忽而说:“前几日,我派人在盛京外跟着,果然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白秋园似笑非笑地说:“小医馆的月魄姑娘和应宇先生离开盛京,朝着去江南的水路了。”
李叹皱眉,“他们师徒既然和我们的事没有干系,便别浪费人力在上边了。”
白秋园被这么一说,有些讪讪,他摸了摸鼻子,挣扎了一下,又对上了明清玉冷嘲热讽的眼神,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比起一个有趣的女人,当然还是这万里江山、无边权势更让人流连忘返。
半月后,暑气初退,秋热袭来。
大船到了码头,清池和应宇顺着人流一起下船,脚踏实地后,呼吸着那新鲜的空气,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并不晕船,应宇就很晕,吃了清池配的药好了许多。
可在船上住了半个月后,真的是瘦了近五六斤,人比衣裳瘦,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清池扶着他,应宇猛吸气,感慨地说:“我从前也坐船,只是没有坐这么久的船,也没想到这么严重啊。”
清池笑着说:“看来还得做坐坐,怕是习惯就好了。”
应宇哭笑不得:“小月魄,这种事可不能习惯。你啊,自从离开盛京,玩笑都开了起来。”
应宇捏捏她的脸颊,清池白眼之。
“走吧,咱们去找客栈。”
要是应宇一个人,他恐怕是随便,可清池到底是一个妙龄女子,自然也是不可以随便的。
清池早就备好了这边银号能兑地银票,还带了不少的金叶子,她是真的游山玩水,不可能真正穷游的。
就在路上,他们竟然还被小贼盯上了。
清池有点无奈,应宇牵住她的手,温声说:“初来乍到,吓吓便是,可别闹出人命。”
她荷包里各种毒粉,竹筒里还有大杀器七星蛊毒王,这伙小贼显然就看上了他们师徒,想要当肥羊宰呢。
“真是世风日下啊。”
这是凤凰镇码头,村民以捕鱼为业,大多力气足的汉子会到码头当搬运工,一个人忙活,也足够养家糊口了。
当然,码字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来的外客多了,自然也就不缺偷鸡摸狗的小贼。
身后跟着狗皮膏药般的小乞丐,在清池的眼里,他装的就会失败,他靠近了,故意想要撞清池一下,可惜一直很管用的办法在清池这里就不太管用了。
他一个重心没有站稳,直接摔在地上,姿态都是狗啃泥的。
一张脸扭曲了。
“你——”这小乞丐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凶狠狠的了。他瘸瘸拐拐地站了起来,“你们这对狗男女,假道士,故意的吧!”
清池和应宇站在一块儿,清池没说话,应宇已经开始说了:“小兄弟,你方才是故意撞向我徒儿的吧。”
“你胡说什么!”一被看穿了心思,小乞丐马上就恼火地喊。
清池淡淡地看着他,她容颜如芙蓉般艳丽,身上更有一种凛然的冷淡,明明年龄不大,却给人一种相当不好惹的感觉。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在她的那种淡漠的眼神下,仿佛有一把匕首插进了心肠,仿佛只要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就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都是什么人啊!”小乞丐眼角忽然瞥到了街角巡逻的衙役,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小四儿,你在干啥!”那衙役也看见了这边这一幕,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大人,我什么也没做啊!”小乞丐一边跑一边喊。
跑得倒是飞快。
“这兔崽子!”中年衙役骂道,然后视线又落到了清池两人身上,“您二位是远到的外乡人吧。你们没丢东西吧?”
清池和应宇对视一眼,摇摇头:“有劳大人过来了,我们没丢东西。”
“那就好!”
他约摸也是新奇,毕竟应宇着装像是道士,递了度牒给他瞧,而清池也有度牒,也是一个女冠。这中年衙役就新奇了,“咱们这小地方最近倒是真的来了几位贵地人了。”
他笑得爽朗。
应宇问:“何出此言?”
中年衙役说:“前不久朝廷外派了礼部主事到咱们这小地方来做县令,据说这位可是蒋国公的世子,未来的蒋国公,这可不是贵地人。二位也是盛京来的,应当是知道吧。”
“这位大人的名讳可是蒋唯?”清池眼皮跳了一下,随口问。
中年衙役惊喜道:“正是正是。如今的西塘县县令是也。”
应宇看向清池,清池在他的眼神下,也没有解释。
好在中年衙役也就说到这里,得知清池和应宇是找客栈,还特别热心肠地给他们介绍了一家。
凤凰镇上还挺热闹,这儿和西塘县的县里也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江南水乡的气质发挥得浓烈,已近初秋,金桂飘香,古木葱茏,脚底的青砖微微起着青苔,被人日日踏着,倒是踏出古雅的痕迹来。
清池和应宇并不急着住客栈,而是在热闹的街上逛着,加入切饿峮四二贰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她这会儿是终于解放了少女天性,什么捏泥娃娃、套火圈、花灯笼般般样样都瞧了一眼,要不是顾忌着应宇,还得在外边在玩一会儿。
找了一个客栈,放好了东西,师徒二人各自打理清洗,这才下楼叫了一碗馄饨吃。
包馄饨的女老板果然是水乡人,吴侬软语,皮肤雪白,不说五官多么精致,风情十足。
应宇和这女老板聊上了,尤其是瞧见这女子眼里都快冒出桃心了。
她忍不住偷笑。最好是把便宜师父给绑回家当赘婿算了。
女老板忽然话头转到清池身上,“这姑子生得美,可定亲了没?”
前一秒他们俩都插不进人去,这会儿话头抛到了清池头上,她有点儿大无语,羞涩地回笑。
应宇瞧着她,也笑得风流:“我这女子啊,是出家人,不许人家的。”
女老板遗憾极了,“原来如此啊。”
吃完馄饨,应宇脸色好许多,早就不见之前在船上的那种没有精力,带着清池四处乱逛。
“蒋国公世子!!!你们说咱们这位桃花县令真的是出身这么不凡,还这么俊!”
“我上次就瞧见了,蒋大人可俊了,看起来不过二十多,气质好醉人啊,就像是春风!”
“对,就像春风!”
河面,一群正划着乌篷船的年轻女子们眉开眼笑,光明正大地八卦着,清池走过桥就正好听见。
她心想,她这是和过去的故人怎么都断不开了啊!
蒋元没了,蒋唯又冒了出来。
清池走神了一下,应宇抿着唇道:“一路上都听到这里的人们说起那位来自京城的蒋县令,听上去好像是和咱们一样差不多时候到的。”
清池敷衍一笑,“这位蒋县令可是盛京的贵公子,他外派到这种小地方是该引起很多人注意。”
应宇看她一眼,“那咱们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嗯?”清池头顶猫猫问号。
应宇笑着说:“听他们说得,我都对这位蒋县令感兴趣了,不如瞧瞧是何风姿再走吧。”
清池无所谓,“你愿意就好。”
第186章 五周目(33)
说是游山玩水, 其实在这西塘镇里,应宇又开始重操旧业了。别误会,不是当医者, 而是当神棍。他才在街角摆了白天,凤凰镇上的百姓就都已经知道有了这么一位大师。
他自得其乐, 看来果真是要在这儿住上这段时间。
就连清池都难免腹诽, 莫非真的就像是那天说的一样, 要见过蒋唯才离开?
她靠着栏杆,瞧着其下河流水岸, 波光粼粼,碧玉般秀丽, 岸边柳树依依,茂密如发, 风来摇摆。
对岸高楼入云天, 金碧辉煌, 大气凛然。
二三四楼间有碧色衣衫的婢女姿态娴雅地端着酒水菜肴进进出出,来往的男人看形容也像是这西塘县里的绅士老爷。
清池凝目, 耀眼的光线像是织女的金梭在编织着, 也就朦胧了出现在她视线里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墨绿衣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段, 乌发微挽,通体看起来闲适又贵气,他转身, 金色阳光下那白玉雕琢而成的温雅面庞正好交错到她的目光里。
他也是走到了阳台边, 靠着栏杆,看向隔岸, 然后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看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出她来了。
清池转身,避开蒋唯的视线。
然后远离了这河岸边。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会再次遇见,清池嘴角挑了一下,倒是便宜师父一直想要见他,就是见不着。
清池没回客栈,而是沿着河道随处走走。
她却也想着,不如也把自己的老行当给拾起来做,不然游遍了这凤凰镇倒也闲来无事可做了。
这时节入秋了,许多寻常的草药山上当然也是有。背着竹编箩筐,清池便上山采撷一些常见的草药,例如车前草、蒲公英、金银花、苍耳,若往深山多虎狼,她虽有毒蛊药粉相护,也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也就是在外围多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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