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不置可否,雪锋般的眼掠了她一下,脊背直挺似一把青锋剑,大步大伐地往里府里走去。
当然,也没有等他。
他的确是一点也不客气。
被他落在后边的李蓉蓉简直也就是被他气得半死。
她狠狠跺脚,恶声恶语地道:“区区一个火器营千户,迟早我要让你给我这个未来的王妃,不,皇后请安!”
她说得很小声,但前边的李叹却忽然一回头,把李蓉蓉也吓得够呛。
就那一眼,李蓉蓉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
她整个人傻傻愣愣的,心跳个不停。
李叹微微皱眉,“还不跟上?”
“大哥,蓉蓉这就过来……”李蓉蓉掩饰性地说着,并且加快了步伐,她整个人都在那个令她心惊胆战的眼神里惊惧着,自然也就并未发觉李叹瞥过她的时候,顺带递给她身边那个婢女紫袖的眼神。
紫袖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就在刚才她也听到了那句话。
不,其实很多时候,她都发觉到了这位“李蓉蓉”经常嘴里冒出来的奇怪的话。
似乎她好像就非常的有把握,如今双腿已坏,还被皇帝针对的荣安王,未来有一天会夺权成为新帝?
其实他们前燕之人就一直给这对兄弟使眼刀子,目前也的确做到了。可这位荣安王也确实是位厉害的角色,每次都能对打擂台,把一条歪路给走顺了。
主子这是让她要抓紧时间找出这“李蓉蓉”的问题,不然恐怕他应该要亲自出手了。
那岂不是,她这个属下就毫无作用了!
绝不能如此!
紫袖紧紧跟在李蓉蓉的身后,一双美丽的眸子都变得阴沉冷酷了起来。
清池还是在东市摆摊,也碰巧这一天是从前在嘉陵城里义诊的,所以她干脆也就进行义诊了。
她在这儿摆了大半个月,小医仙的名气很盛,往往贫者只收分文,而富者重金。
萧朗阳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但只有清池知道,她是懒得应付那些麻烦事多的富人。
她卖药丸子就足够赚了。
这会儿,清池正应付完一个浪荡子,硬生生地嘲笑得对方面红耳赤,在街坊面前丢了脸,他才终于忍不住离开。这浪荡子本是想要骂她一声,可一对上她那双澜澜春水般明亮又深沉的眸子以后,就被迷住了,一时之间根本说不出来。
“还不快滚!”可这小医女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像是一枝刺手的玫瑰,恁地可恶语气,却甜美又动人。
“月魄姑娘你可真是!”这浪荡子就连抱怨,也只是幽怨,实在是说不出难听的话来。
他捂着嘴角忽而生出来的泡,又想起了这大半个月来街坊们的传闻,就更加不敢惹这个手段狠辣的小医仙,生怕她给自己来个厉害的。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忽而撞上了一个人,不,准确来说不是一个人。
其实,但这轮华丽且有异域风采的马车来到东市这相对没那么繁华的街道,当然也受到了左邻右坊的老板小厮们的张望。
驭马停留在槐树前边,正巧上边赶车的男人下马了。
“你小心一点!”这浪荡子本来就气,这会儿撞到这人,也是立即进入了出气的恶声恶气。
他撞上对方的胸膛,硬邦邦的,再对上那一张沉默且冷酷的硬汉脸庞后,硬生生地也是被吓了一跳。
“北狄人!”那一双暗红的眼睛像是凶兽一般不善。
“这位公子,你挡住路了!”
一把折扇探了出来,上边的桃花鲜艳得仿佛是从纸上张了出来,掀开帘子走出来了一个年轻公子,他生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容颜极其出众,笑起来的时候,任是谁也对他生气不起来。
这浪荡子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年轻的公子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可是他先挑衅在先,况且后边的人都在看着,尤其是……就连他爱慕的那位小医仙都闲作着望着这边,大男子主义作祟,明知不可为,但是他还是叉腰道:“这里是盛京,可不是你们北狄人的地方!给我悠着点!”
他分不清这位年轻公子是不是北狄人,那双桃花眼忽而挑了一下,瞳孔有些浅,说不出的优美宁静。
他年轻俊秀的面容上带着笑:“哦。”
只是这一个字后,浪荡子忽而感觉自己有些魂不守魄的,身子像纸张一样地轻。
不,不是他的身子像纸张一样被那折扇一点就飘远了。
“哎呀!”浪荡子在街道上摔了个狗啃泥,鼻青脸肿的,街坊们都乐得看笑话,但也对这个忽然过来的年轻主仆有了忌惮。
不过是招惹了他一下,竟然把人直接扔到了街道上,这下岂不是要折断几根骨头了。
那浪荡子在鬼喊鬼叫的,反而把他之前带过来的小弟们也都喊了过来。小弟们看着这两个北狄凶人,当然不敢再抵抗,只是拉着人就跑得飞快。
也就让东市这条街上的街坊们都看了一个热闹。
清池并不想看这热闹,只是她给诊的人和附近的人都忽然看了过去。
原来,那年轻公子不知何时竟然走了过来,非常浅的瞳孔在夏日的日光里这些炫目的色彩。
他把玩着手里的折扇,随着那折扇上开出的桃花而笑,妖孽且祸水,只不过那笑和眸很快便对上了坐在医案前的清池。
有了方才他对付那浪荡子的手段,这里的来看诊的老百姓自忖也惹不起他,一边担心地瞧着清池,一边纷纷地让出了位置。
还有坚持的病人不愿意走开,但在清池的眼神下也不得不走远。
“这位公子,你若是来看病,就请好好排队。”清池面罩轻纱,语气轻淡不善,一双露在外边的美眸仿佛秋水般的寒凉。
她仍然坐在那椅子上,像是一枝开得正好的鲜花,生动且凌寒。
白秋园风度翩翩地走来,笑起来多情且温柔,“听说月魄姑娘这儿乃是东市上最好的医坊,我过来瞧瞧。”
“你是过来看病?”
她的视线落在了紧随他身后那魁梧的侍卫,唇边露出一个寒凉的弧度。
白秋园笑着道:“我知道姑娘的规矩,所以我来排队了。”
他折扇一指,他那侍卫便往每个排队的人们手边递上了一锭银子。
大家本来就是因为便宜才过来,这会儿看着这一锭银子,也是不由地吸了一口气,有一个人接了一个,很快也就纷纷地接过了,当然还有清池的老客人仍然觉得他是过来闹事的,不过清池递了眼神,有便宜不占傻子。何况是傻子亲自上门送钱,不必担心她。
就让她亲自来会会。
看出了这个机锋的,三两位互相拉扯着就去了一边,不过街坊们仍然是担心这位小医仙的安全,是不愿意远远地走开的。
“客人,请——”从头到尾,清池就没有起身过,傲慢得紧,双眸流露着不在意,这也惹起了白秋园的那种胜负欲。
要说一开始,他只是想要看看周无缺会在意,李蓉蓉见了场面就恨极的女人是什么样的。
如今见到了,反而有些心痒痒了。
要不,他先玩玩,再弄死她?
白秋园就抱着这样恶劣的心思,唇边带着一抹令人怦然心动的微笑,坐了下来,向这医女伸出了自己的手。“月魄姑娘,近来身体不适,你为我瞧瞧。”
第169章 五周目(16)
清池撇他一眼, 眼神淡漠,一如看所有病人的眼神,只不过在她为他看诊之前, 她那明艳若芙蓉的脸庞上忽而浮现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
白秋园是见过很多的美人,开始在这一刹, 竟还是少见地愣神了。
只是她接下来的这句话令白秋园泛起了莫大的兴趣。
“这位公子, 看诊十两银子。”
这真的是当他是肥羊来宰了?
不过, 白秋园扇子一点医案,在他身后身形魁梧的扈从就立即奉上了瑞曲银票五十两。
白秋园张扬地把这张银票压在桌面上, 嗓音有一种迷人的蛊惑:“若月魄姑娘真的能为我看好这病,这五十两就是姑娘的囊中之物。”他高大的身形只需稍微朝清池倾斜, 就有大片的浓影遮住了她,近乎暧/昧缱绻的姿态。那双桃花眼更是款款多情, 仿佛不像是来看病的, 而是来谈情说爱的。
清池眼睛只稍微张望了这张银票, 仿佛也在确定他就是一位豪客。不亲不疏地,“公子放心。”
她的眼神也微微地柔了下来。
素白的手搭在了白秋园的腕间, 一点温热似玉轻贴, 他的桃花眼略微地深了一些。竟然是丝毫不避讳地瞧着入神诊脉的她, 随着她号脉的时间越长,他的目光越来越放肆,手里原本服帖的纸折扇也阖合了起来, 声响慢慢地变大。
果然是庸医。
他的身体好得不行。
白秋园不大看得上这位低垂着眼眉, 淡漠在霞色里褪去,因而显得别样温柔的“小医仙”。
看来所谓的悬壶济世, 果然不过只是卖弄风情。白秋园嘴角不屑的弧度勾起,眼神也变得有冷了起来, 甚至觉得是浪费了自己宝贵的时间,他手里的折扇伴随着主人的态度,啪嗒地一声,纸上桃花竟然开裂,一半朱砂勾画的桃花正巧飘落到了医案中间。
遮住了那只素白的手腕。
却也敲醒了那沉沉诊脉的青衣医女,她素白的手轻轻一拔,眉眼一抬,收回了手,一张仿若芙蕖般艳生的俏脸撩拔到白秋园眼里,也叫他心痒痒的。
“这位公子……”她语调轻柔,却素帕轻轻擦手,擦得正是方才为白秋园诊脉的那只皎白如雪的柔荑。
白秋园的脸色一变。
又听得她软声却冷淡的调子还在继续道:“您恐怕是内有不足之症,外有火旺之血气不足。”
“依你看,我改如何治你?”白秋园颇有些不以为然,是个人恐怕在盛京这样的地方都能有这种症状,更何况他是北狄雪国之人,年年不适应都有这些游浮的症状。
他那点隐约的看不起,清池瞧在眼底,事实上,她也没想过让他以为她医术多么高超。本来,她的医术就不如蛊毒之术。
清池嘴角撇起一个假笑,“公子气虚,容易盗汗,倒也不用吃什么药,每日牛饮一桶水,我看就足以。”
白秋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高鼻悬胆,一张脸有着大夏人不同的俊美,肤色白皙细腻,甚至比得上清池了。这也是北狄人肤白的优点。此时嗤笑,手上那把折扇也被他彻底地揉捏坏了,“月魄姑娘这是逗我开心。”
清池淡淡地道:“公子有这份心情,可我却没有。只是我对症下药,被公子误以为是戏弄于你,何其无辜。岂不知公子此病症乃病证当中肾阳虚之症状,多饮水能调节体温。难不成我能害公子不成?”
是个男人被一个女子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肾亏,哪能忍受得了,但白秋园不是一般人,他当了五年的质子了,若是不能忍,今日也能不能站在这儿了。
“月魄姑娘,我看你是学艺不精吧。”白秋园收回了手,再看向眼前这个青衣医女,压抑着眼底怒火,语气冷冷的,似雪水般流露而出。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和周围看戏的民众们,此时此刻却都感觉到了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子气势。
可怕又黑暗。
清池却只是伸出手去拿那张五十两的银票,根本就不受一点儿的影响:“公子忌讳良医,只怕这病轻易……”
她这话只说到了一半,却忽而被一只稍大的手掌给盖住了。
清池抬眸就对上了这人惹是生非不怀好意的一双翩翩桃花眼,蔫坏儿:“姑娘坏我清白。”
他语气却端庄,若不是他强行箍住了清池的手,这一切仿佛都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暧/昧。
“松开手。”清池说。
白秋园觉得她是欲拒还迎,不然如何不自己挣脱,有点儿流露出风流相,兴许已经是觉得她被自己迷住了,玩些把戏。
“月魄姑娘,与其在这日晒风吹,倒不如陪我如何。别说是五十两,便是五千两、五万两我都亲自奉上。”他的态度存在着一种轻贱,桃花眼高抬,哂笑着。
“松手。”清池再次说着。
白秋园缓和了一点语气,有些迷人的温柔:“月魄姑娘——”只是这一次话还未说话,那原本温柔的脸上一下就变得狰狞了起来,他猛然地缩回了自己的手。
扭头看向清池,到底是一国的王子,即便是在承受着痛苦,也仍然能够维持得了风度。
白秋园身后的侍卫已经脸色一变,要上前来。
但却被他一只手拦了下来。
白秋园看着仍然坐着连姿态都没有变化一下的青衣医女,在那种痛苦几乎令得五脏六腑都搅动了起来的时候,当然在清楚不过,自己这是终日打雁的,反而被鸟啄眼了。
他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能这般果段、毒辣,白秋园平静地站在原地,在他当机立断地封存脉后,内力缓和下痛苦也减轻了。
“你给我下毒了?”
清池慢条斯理地道:“公子一而说我庸医,二而冤枉我下毒,莫不是如那些浪荡子一般,也是来找茬的。”
白秋园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那双款款的桃花眼也变得仿若是毒蛇一般狠辣,视线绵密如网死死地缠绕在了她窈窕的身形上。
“看来的确是我孟浪了。”
清池抬眸应上他,却见他在中毒以后,苍白的脸颊浮动着艳色,那双桃花眼更加深幽,带上了无比的艳色。
就像是不打算装了。
“这五十两,便是姑娘的。姑娘的话,我听进心里头。”他不缓不慢地说着。
浅色瞳仁在细密的睫羽映衬下,有些悠然的味道,那点痛苦也仿佛是美酒一样被他轻饮了。
这也是一个变态。
清池马上就想起来了,如果她没猜错,他应该就是五年前被送到盛京里的那位北狄质子白秋园。
他过来又是作甚?
清池哪能不知道他这是想要玩, 很好,那就看谁玩谁了。
即便这会儿他是告软,可她也没有半点想要放过他的想法。
“月魄姑娘。”他唤得当真温柔, 叫人要溺毙在其中,一只手掐着手臂, 阻止着毒气向上蔓延。
桃花眼望着她。
带着若有似无的威胁意味, “月魄姑娘, 我素来最喜欢的便是带刺的玫瑰,不过姑娘应当小心, 若是刺被扒光了,那娇嫩的玫瑰岂不是任由人为所欲为。”
他话里有话, 在暗示着她一些什么。
“公子还是有话直说,我只是一介医女, 可听不懂公子这些玫瑰刺的。”清池说。
白秋园这会儿觉得她可真是顶有意思了, 想来应该猜得到他的身份不简单, 还敢毒他,乃至他话说得这般清楚, 她倒是矢志不渝, 根本就不打算给他解毒。
白秋园倒没有被气疯, 只是心里痒痒的,他克制住了。“月魄姑娘,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清池盯着他, 他那桃花眼含笑又认真, 明明白白地告诉清池,他可没有说谎, 乃至于他今天过来故意找茬就是因为这个人。
清池过了一下记忆,她来到盛京才不到一个月, 能得罪什么人?想想,清池的脑海里马上就冒出了一张俏丽的脸蛋来,她前倨后恭,在周无缺冷语时,便记恨到了她的身上来。
李蓉蓉。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位北狄王子白秋园似乎在盛京里,还是如今这位“李蓉蓉的裙下之臣”来着!
白秋园又补了一刀:“看来月魄姑娘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他笑得很妖。
清池见过蒋元的妖森,明清玉的妖冷,可眼前这人是一种狠辣的妖。
清池不动声色地道:“公子说话,奇奇怪怪,恕我实在无法听懂。”
行,你装吧,让人装。
白秋园的眼神就这样直白地写着。
“主子?”跟着白秋园的北狄国侍卫塔里皱着眉,喊了一声,可比白秋园都要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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