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吓不吓人?”
“吓人。”
“幸亏帅哥是好人。”
“世上还是好人多。”
“帅哥看起来蛮喜欢你的。”
“那你也不替我要个联系方式。”
“…………我怎么知道你会没有人联系方式?而且为什么你缺乏安全意识,受安全教育的人是我啊啊啊?”陆昭昭愤愤不平叫嚷起来。
这一茬算奇遇,很多细节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宁好把注意力收回来,通过了“乌鸦”的好友申请,
专心写了几个小时作业。
到下午,加上了微信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闻斯峘这一夜被折腾得够呛,本来教训完小胖,打算尽早送她回家,可她被快捷酒店前台小姐姐喂了些水略微清醒了一点,出了门就提要求。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清醒到能提要求但没完全清醒,闻斯峘想,否则不可能对陌生人这个态度。
她两颊微红,水眸盈盈,微弱灯光下仰头看人时像毛茸茸的小动物。
“想吃什么?”
“河豚刺身、鱼皮和鱼肝。”
闻斯峘:“…………”
这么具体的菜单,寒冬腊月半夜两点哪给你弄去。
他叹口气,欺身向前,帮她把羽绒服拉链拉起来:“自己走路没问题吧?”
“有问题。”答得飞快。
“那我背你?”虽是征询意见的语气,人已经在她面前蹲下。
宁好一点儿不客气,伏过来问:“远吗?”
“没有河豚。关东煮和麦当劳你挑一个吧。”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只能想到这两个地方,当然还得避开酒吧那一带的冷面灌饼摊,刚才看那留学生的十来个朋友聚在那边,他一个人带着宁好,被寻仇了可吃不消。
女生从后面凑近他耳根,听着似乎还有点委屈,勉为其难:“那就关东煮吧。”
闻斯峘没答话,决定步行方向后长叹了一口气,母亲生病刚欠了很大一笔钱,今晚又花了不少。宁好和他消费习惯不一样他是知道的,哪怕大白天问他要什么高级刺身他也请不起,心情有些沉重。
女生在他后颈那儿蹭来蹭去,激得人痒痒的。
他回过神,有点害臊,找别的借口:“胳膊勒我太紧了,没法呼吸。”
宁好不得要领,只是胳膊松了点,人却挨他更近:“你好热。”
……能不热吗?
她深呼吸,鼻息落在他后颈上,喃喃自语:“原来人类是牛奶面包的味道。”
刚才还略微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闻斯峘没忍住笑岔气,这人看来是真饿了。
加快了步伐,跨进便利店在门口把她放下:“吃什么自己选。”
女生趴在玻璃罩前,食指一通乱戳:“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店员小哥一个也没看清,抬起张困惑的脸,无辜望着闻斯峘。
闻斯峘暂时担当监护人,揽着她的肩防止滑倒,循循善诱:“你动作慢点,再给人指一遍。”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动作一点没慢,而且闻斯峘看出来了,指的东西和刚才80%不同。
他抬起头代为下单:“每样来一个吧。”扫码付款的同时,不忘给店员道个歉,“喝多了点。”
店里柜台对面,靠玻璃处有座位。
取了关东煮,他带宁好过去坐下,递竹签给她:“当心别扎嘴。”
“你喂我。”宁好东倒西歪,把脸贴在桌面上。
闻斯峘:“…………”
好人做到底,不过他也担心不小心扎到她,保险起见,又起身去柜台要了一次性筷子。
掰着一次性筷子,他居高临下垂眼看她:“这桌子脏,别把脸搁上面。”
“那,你把衣服脱下来,”她脑袋没动,眼睛转向他,“给我垫着。”
好极了,要求不断。
闻斯峘把筷子放下,脱了外套铺在她脸下面,其实学校平时暖气开到二十几度,他也只是单衣外面套件外套。
宁好心满意足侧着脸趴桌上:“衣服也热。”
“凉就过世了。”他没什么表情,字面意思像嫌她废话多。
她闷哼一声,不开口了,可是鱼豆腐送到嘴边,还是得开口。
女生没安静多久又生事端,抓住他手腕,口齿含混:“你手出血了。”
他看一眼,在凸出的中指无名指骨底附近,轻描淡写:“一点点。”
“去校医院。”
“不用。”
对话间,一块萝卜塞到嘴边,可她嘴里的还没吃完:“我不吃白萝卜。”
“怎么还挑食?”
“你吃。”
“……”
他怕浪费,勉为其难用竹签扎了萝卜吃,味道还不错,实则他靠下午一碗泡面撑到半夜早也有点饿了。
这次之后两人好像达成了新默契,宁好明确表示不爱吃的就归他。
挺荒谬的,他不敢问,她现在把他当成了什么人,如此顺其自然。
球形贡丸夹起来难度高,自然被留到最后。
宁好却丝毫不体会夹这个操作的艰难,摆摆手:“这个太大,我一口吃不了。”
闻斯峘蹙眉,犯难地紧把丸子放回碗里:“那怎么弄?”
“你先咬一半,剩下一半给我。”
“…………”你醒过来会把我碎尸万段。
不知怎的,她还认为自己出的馊主意很妙,懵的眼神在催促他怎么迟迟不照做。
他很费劲地用十级筷子运用技术把丸子硬戳成两半,大功告成后又长叹一口气,庆幸劫后余生,一掀眼皮,看见女生还在一旁眼巴巴等着,顿时心又软了。
酒精的作用,她的脸一直绯红,眼神无所顾忌又有点迷离,把他当救命稻草似的。
这里至少得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他被盯得心虚,避开目光低头夹起丸子:“吃好送你回家。你带钥匙了吗?”
“钥匙?”她的反应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他懒得费劲解释,直接摸过她羽绒服的左右口袋。
很好,没有一点硬物,回去还得麻烦陆昭昭。
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陆昭昭现在已经在报警了。
她茫然不知他怎么又叹起了气,感知强烈点,动手要脱羽绒服。闻斯峘制止她:“马上就出门了。”
“可是我还想吃糖。”
“……什么糖?”
“就是……”她想说却卡住了,脑子明显不听使唤。
他暗忖自己给她买零食的机会一辈子也不会很多,理应尽量满足,耐心启发道:“硬糖软糖?”
“软糖,要软软的,不要Q弹的。”
“你等会儿。”
他起身去零食区,把软糖挨个隔着包装捏了捏,挑了两包没有强回弹力的去柜台付了账,最后回她身边喂给她吃。
“是这个口感吗?”
女生坐直了,认真点头。很幸运,第一包就撞对。
“你也吃。”她说。
还挺大方,闻斯峘又想笑,不和她消磨更多时间,把两包糖卷好了塞进她口袋:“你留着慢慢吃,我先送你回家。”
“我还想睡会儿。”
“睡你回家睡,别在这儿睡。”他又要给她拉拉链,被挡开了。
“好热。”
“喝了酒是会热,但毛孔都张开,出门一吹风就感冒,影响期末考。”他语气严肃点,不由分说给她穿好,哪能放任她敞着外套在室外乱跑,刚看清,她里面就一件露肩的白毛衣,洞挺大爱钻风,再里面是件不知是吊带还是肚兜的东西。
宁好力气没他大,挣来挣去,拗不过他,沮丧地靠桌歪倒。
他勾一点嘴角:“听话。”
“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乱动我眼花。”她百般不情愿,像只被迫洗澡的猫猫。
“乱动?”他手上动作滞一下,“我没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怪他动手动脚,碰到她外套的手指下意识屈了屈。
“动了。”猝不及防伸手,三个手指的指腹直接按在他喉结上。
他瞠着眼睛,条件反射地吞咽,还被她抓到证据。
“你看动了。”
什么感觉在紊乱的心跳声下闹了起来,有点过了……
简直是人性测试。
他慌张地转过身去背起她,到室外被烈烈的冷风吹过,心动才平息下去,调整呼吸,勉强发出声:“宁好。”
“嗯?”
“以后别喝酒了,醉得太离谱。”
“我没醉。”
“……那是我醉。”
不需要费劲解释这几个小时为什么没睡踏实,宁好在梦里频繁地自说自话进进出出,让人不知所措。现实的紧张感延续到梦境,一样叫人精疲力竭。
室友在往门口走动,听见床上动静,好意问要不要帮他带午饭。
他答完这声便彻底没了困意,摸过手机看眼时间,提示有两条新微信顺势滑开。
心跳暂停。
早上9点,宁好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12点半,宁好给他分享了一首歌。
《算什么男人》
????
哪儿不满意?
第100章 泥鳅
吃午饭时宁好又在频繁看手机, 陆昭昭忍不住问:“狗渣男走之前给你发了很多消息吗?”
“嗯?”她迷茫地抬头,反应了两秒才想起“狗渣男”指谁,“哦不是, 是乌鸦,怎么他加上我也一直不说话呢,至少应该打个招呼吧。”
陆昭昭:“…………”
得, 这毛病改不了了, 换个男人也一样。
“那你给他发,发首歌,《算什么男人》。”陆昭昭支招。
“啊?那是什么意思?”
“让他自己琢磨呗。他没跟你说话要是无心的, 这不就正好有机会说话了吗, 他会问你为什么给他发这个歌,你就说好听分享给他。他要是故意晾你就不会问,他会心虚,转移话题跟你说别的。”
宁好转转眼睛,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好像有道理。”
陆昭昭老神在在地输出理论:“所以你也不要一直看,耗费自己的精气神。尽量给对方出考题,要做到心态平和,游刃有余。”
宁好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情感大师。”
“那可不嘛!”毫不谦虚。
吃完饭放了餐盘,宁好才看手机,但只一眼就嘴角原地起飞。
陆昭昭好奇地把脑袋凑过来:“给你回啥了?”
“一首歌, 《可爱女人》。”宁好乐着答。
陆昭昭:“…………这男的段位太高,要不咱们换个人聊吧?”
“干嘛啊?这不是对上了吗?”
“对呀对呀, 不仅对上了还把你逗笑了, 也不用正经解释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了, 一箭三雕这谁吃得消?”陆昭昭掀了棉门帘双手插兜走到户外,“我算是知道这只乌鸦怎么能几条短信就把你拿捏了。”
宁好把手机放回口袋, 跟在后面走:“他总比我们班那些听说我高烧40度连夸‘牛逼牛逼’的男生强。”
“那行吧,你就当乙游玩着吧。”
回到家准备做题,放下手机前又收到一条微信,这条是正经的:[你身体还好吗?]
闻斯峘问的是昨夜醉成那样有没有酒精中毒后遗症,可宁好没把这两人对上号,自动理解成他看见前阵她生病的短信在问康复情况。
所以回复:[怎么可能病这么久,你这问题姗姗来迟]
闻斯峘安下一颗心,从她话里品出点埋怨的意思,估计那《算什么男人》就是在点他不回短信。
借口他在给她回的第一条短信里已经编过了,不过他不确定她看没看见,又重申一遍:[旧手机旧卡扔在江城没带,前几天回江城才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
宁好:[你们学校怎么放假这么早?]
闻斯峘:[没放假,我妈妈做手术我回去帮忙]
宁好:[生病了吗?没事吧?]
闻斯峘:[没事了]
除了穷没什么大事,闻斯峘一边吃泡面一边苦笑着自嘲。她现在身体没问题,昨天看着也活蹦乱跳的,那就只剩下考试这桩烦恼,不知一个人喝酒是不是因为这个。
闻斯峘给她找了个外部归因:[考试拜锦鲤一贯没用]
宁好:[啊?这有什么说法?]
说法太长,他换了语音:“鲤鱼是潜龙,运数都自己攒着等待飞升,所以不会给你。要拜你得拜泥鳅,泥鳅是堕龙,它自己已经成不了龙了,如果认你做主人就会把自己享用不了的气运过给你。”
宁好第一次听说这么接地气的神学,觉得好有意思,好奇地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闻斯峘微怔。
在寝室接电话有风险,万一哪个室友咋呼两声很可能就暴露他哪个学校的。
可那毕竟是宁好的电话,抵抗不了这种诱惑,犹豫也只犹豫了两秒。
闻斯峘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绕到阳台,把门关上才按下接听。
楼下人喊叫声传这么远的概率毕竟小。
宁好甜甜软软的声音滑进耳道:“那我到哪里去找泥鳅呢?就算湖里有也看不见呀。”
“要让它认你做主人,你得去菜场买一条养着,嗯……每天念一段金刚经给他听,如果你看着它,他不转开而是跟你对望,那就认好了。”
宁好:“念经吗?感觉挺神经的,用手机播放行不行啊?”
“……”闻斯峘想,这我说了也不算,“那不就认手机为主人了吗?哦!也行,你是手机的主人,手机是它主人,你不换手机就行。”
“那得去找个鱼摊,播放金刚经,哪条泥鳅看我就买哪条,是这样没错吧?”
“你别、别这么功利吧。认主的过程很长呢,总不能天天去鱼摊,还是得买回来日复一日培养感情么。不过据说,一年不认主就永远不会认了,再养也没用,得放生。”
“那我先买20条养着,总有一条会看我吧!”
不知道这么乡野民俗一件事,怎么被她搞得像选拔奥运参赛名单似的。
闻斯峘笑着一低头,呵出的白气就从眼前飘过去:“其实不用那么折腾,我可以给你,如果有好运的话,我的都给你。你一个人有两个人的气运,养不养泥鳅也不重要了,会考好的。”
前面那些半开玩笑的迷信其实是逗她开心,
只有这几句是认真的。
他早就想过,如果宁好生了病,他也愿意像加木措为康珠那样叩一夜等身长头,他还可以为她做更多,管它什么迷信,只要自己相信。
可大概太认真,把宁好整无语了。
她没挂断,也不存在信号故障,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得略久,闻斯峘开始心慌,反复琢磨哪句话说得让人有压力,要不要说点什么补救。
正要开口,那边先出了声,女生温言细语道:“你不要因为一次考试失利就心灰意冷,人生很长。我了解你,你不是堕龙,将来一定能飞得很高。”
闻斯峘愣了愣,反应过来。
宁好把他高考不理想那说辞当了件大事,鼓励他呢。
这么好的女孩,心肠总比别人柔软一点。
目光的落点远抛向校园,风景乏善可陈,行色匆匆的学生,道旁都是枯枝。
北京的冬,灰蒙蒙的。
干燥,寒冷,喧嚣,风和泪织在一起。
而心是37℃,因为心里住着一个人,她永远温暖。
“借你吉言。”
考试周没人不焦虑,陆昭昭也不是神仙,睡眠质量明显降低了。
生物钟自动调成与人为敌的模式,半夜两点醒一次,口干想喝水;早上六点醒一次,水喝多了想上厕所。进门出门,无一例外,宁好卧室底下的门缝都溢出灯光。
一次两次,陆昭昭总以为她在桌上睡着没关灯,想帮她关,推门却见她还在做题。
事不过三,第三次才意识到这人是打了鸡血。
陆昭昭揉揉眼睛:“你这天天两点没睡六点已醒地拼命,别猝死在码农前面哦。”
“不会,我睡三小时够了。”女生头也没抬。
陆昭昭掐指一算,这种异象好像是从她和乌鸦加上微信开始的:“你和乌鸦这是加上了微信还是学习通?他给你喂什么兴奋剂了?”
宁好停住笔,抬眼想了想,露出迷之微笑:“他认我做主人。”
泥鳅认了主人会把气运过给主人,他说要把气运过给她。
按宁好的企业级理解和神级中译中水平,
四舍五入就成这样了。
陆昭昭下巴掉下来半晌合不上嘴:“原来聊得这么花吗?好好好,你们注意身体。打扰了。”说着一边关门一边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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