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对上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剩下的话全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程寄敛眉,脸上毫无笑意,就连声音都是疏淡的:“我现在倒是生气了。”
“什么?”景致脱口而出。
“你在酒店问我是不是生气。”
对于女明星的抓马,程寄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而对于景致三番两次的破坏规矩,做他讨厌的事,他倒是有些懊恼。
原来如此。
景致明白了,目光从他身上滑落,她垂下脑袋。抱着小兔子,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程寄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去洗澡。”
景致才愧疚地哦了一声。
过了这么久还是能嗅到她身上的火锅气味么?
刚才程寄让她去洗澡的时候,景致抬头,看到他微微抽了抽鼻子。
脱光衣服后的景致站在浴室镜子前,深吸了两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真是闻到了淡淡的呛人气息。
所以立在风中那么久也吹不散吗?
就像她跟在他身边快五年,学习适应不要吃“带有浓重气味”的食物,但还是会觉得火锅很美味一样?
哗啦啦的水声坠落在地,将景致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浴缸里的水已经溢出。
景致立马跑过去,步入浴缸,她吸了一口气,将整个身体滑入缸底,直到发顶也泡在热水中。
程寄这次能回来,她其实也是开心的吧。
要不然也不会站在书房门前踟蹰不前,表面看着风平浪静,但内心的波涛快要将她吞噬。
可她还是惹他不高兴了。
如果程寄提前和她说回国的时间,或许她会安排好小兔子的住处,在同事们提出要去吃火锅的时候,她会建议去吃日料。
可是程寄没有。
他们并不是需要报备行程的关系。
“情人”或许是个更恰当的形容词汇,景致单方面的顺从程寄。
胸腔中的氧气慢慢消耗,水面鼓出一串串的泡泡。
景致不愿到水面重新吸氧。
如果程寄告诉她回国的时间呢?
她一定会提前安排好小兔子的住处,不去吃火锅么?
景致慢慢地思考,直到最后一丝氧气消耗殆尽,她的脸憋成苹果色,哗地一声,她破出水面。
急不可耐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景致得出了结果。
不会的,不会这么做的。
或许,她就是想让他生气。
第二天,景致醒来的时候特意在床上多赖了会儿。
这段时间她没有好好休息,打算趁着周末的时候多睡会儿觉。
还没睡多久,就有管家来敲门,问她是现在吃早餐,还是和程先生一起用brunch。
景致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脑袋撞在靠板上。
她都忘记程寄回来这件事。
眼见着管家担心地要开门进来,景致揉着额角,翁声翁气地说:“我没事,一会儿就下去,我和程先生一起吃好了。”
管家应了声就走。
景致坐在床上,一边揉着额角,一边闭眼昏沉,最终叹了口气,挣扎着去卫生间洗漱。
她不能再继续睡下去。
原因无它,她不想再让程寄对她留有坏印象。
就像程寄不喜欢“浓重气味的食物”,觉得这不健康一样,他同样觉得睡懒觉也是浪费时间,是欲望放纵的表现。
洗漱完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
景致先去了一楼的空房间,她的小兔子就在那儿。
此刻正在吧唧吧唧地吃苜蓿草,听到开门的声音,垂下的耳朵登时立了起来,警觉地不敢动。
见没有威胁,它才继续吃起来。
房间里还有佣人小雅,景致上班的时候,全托她在养。
小雅抱歉地说:“景小姐对不起,早上程先生出去之前看见小兔子......”
别墅里的佣人都知道程寄的脾气,喜欢安静,就连春天早晨鸟雀的叫声都让他觉得吵闹。
更何况未经他允许,在别墅里养一只小动物。
景致托起竹筐里的糯米小兔子,往外走,心平气和地说:“没事,他昨晚就知道了。”
景致救下这只兔子的时候,它的右腿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刺伤,留了不少血。好在医生说不算严重,初期注意不要让它舔舐伤口,免得把涂抹的药膏舔掉。
将将修养了一段时日,伤口结痂脱落,小兔子却始终拖着右腿走路。
景致以为它终生落下残疾,带去宠物医院检查,才知道是这只小东西怕疼,不想用受过伤的腿。
医生语重心长:“养宠物不是意味着宠溺,随毛孩子乱来,该锻炼还是要锻炼。”
景致被说得惭愧,是以只要有空,就会带着这只东西到空地上多走走。
别墅有很大的一块空地,春夏的时候绿茵遍地,植被丰盈,但到了冬天即使铺了层人工草皮,还是觉得空旷。
昨晚下了半夜的雪,地上积着层薄雪,盛阳当空,用不了多久,就连这点雪也要消失个毫无踪迹。
泥土太湿润,景致只让小兔子在宽敞的屋檐下跑跳。
连续几日的精心喂养,再加上不爱运动,这只兔子肥硕了不少。
和人一样,一旦胖了,就不爱动弹。
它蹲伏在原地,鼻子乱嗅,只有景致的脚尖戳戳它屁股的时候,它才往前蹦一蹦。
景致蹲下来,坏心眼地揪起它一只耳朵:“再不走,今晚就红烧了你。”
它似乎听懂了,四脚并用,飞快溜走,惹得景致发笑。
虽是二月末的光景,但细看之下,处处有着春的影子,残雪压枝下已有嫩草露尖。
景致观察了一会儿,很是舒畅顺意。
等回过头要去找那只兔子的时候,她才发现程寄就低头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
身旁掩映着一株珍珠梅,浑身白色的运动套装,宛若落雪压松竹,云海尘清。
再定睛一看,那只傻兔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去他脚边上,而且不要命地嗅咬着程寄的裤脚。
“在那儿站着干嘛?”程寄回来看见她有一会儿了。
“在看草。”
景致连忙走过去,蹲下去,想把这只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兔子抱起来。
程寄似乎是料到了,他把脚往后一退,将小兔子推在身后,离景致的手又远了一寸。
冬日阳光刺眼,景致蹲在地上,仰头眯着眼看他。
程寄运动完,额头微微出汗,衣角还带着清晨的浸冷。
他垂着目光,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把它养傻了。”
声音冷然,景致还没有回过味,他就带着球拍走回屋里。
原来还在生气啊,景致叹了口气。
她揪起兔子,拍了拍兔子身上的草屑,闷闷地说:“小心真被吃了。”
陈管家准备的brunch有玉米笋,面包,牛排和一些水果沙拉。
程寄坐在景致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动作娴雅,让人赏心悦目。
不像景致,有时候肚子饿急了,都懒得细致地切,直接咬进嘴里。
有一回被程寄看到,还说她没有吃相。
程寄将一整块牛排切好给景致,然后将她未动丝毫的那份换了过来。
正啃着面包的景致暗自窃喜。
她肚子早就饿了,昨晚的火锅都没吃多少,一直到现在的十点多吃上饭。
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口。
程寄问:“怎么样?”
“很嫩,咸度适中。陈管家,”景致抬起头,竖起大拇指,“我很喜欢。”
陈管家欣慰地笑:“景小姐喜欢就好,您和先生慢慢用餐,我就不打扰了。”
“好。”
景致收回目光,心理却是在盘算着怎么和程寄开口谈小兔子的事。
她原本救下这只傻兔子,只是看它可怜,想着等它伤好了就送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养出感情,景致想把它留在身边作伴。
“你知道我是在哪里碰到这只兔子的?”景致引出话题。
“猜不到。”程寄说。
他的回答既不热切也不冷淡,但景致明白,那是出于礼貌的回复。
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冷落了她。
景致的兴头劲松驰了一半:“我去看我爸的时候,那天路过花鸟市场,只剩下这只受伤的兔子没人要,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说完,她抬起头,期盼地等着程寄的动静,就连用叉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程寄的手忽然越过来,干净的大拇指掠过她的唇畔。
他的眸光深沉,眼底浮漫着层薄薄的冰凉:“以后吃饭要专心。”
景致有微微地愣怔。
随后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原来是沾了点牛排汁。ʝʂց
等她把目光再看向程寄,他又专心吃起饭,没有再和她说话的意思。
这算是变相的转移话题?
还是说他读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但委婉的拒绝了?
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还未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景致也想要撞撞南墙,但那股勇劲彻底被凉水泼灭。
她的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寒意。
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之后,景致的脸热辣起来。
“景小姐化完妆之后,气色更好了,你大学的时候也和现在这样漂亮吧。”吃过饭后,小雅被景致喊来帮她拉裙子后背的拉链。
大学的时候,她长什么样呢?
景致对着镜子戴耳环的时候慢慢回想。
其实仔细想来,那张脸已经从记忆中滑落,变得模糊不堪。
只记得在所有的放假时间,她不是从摄影棚跑向车展,就是在做礼仪小姐的路上。
而那时候,为了省那几块钱,胆大到直接拿肥皂水卸妆。
总是弄得脸上过敏,红红的一片。
可是现在,包括小雅在内的人,看到她这张脸,都会目不转睛。
景致是典型的艳丽款骨相美女,脸上的骨头存在感很高,折叠度不低,再加上身材发育完善,从高中起就做不了清纯可爱美女。
她的美貌就是黑夜中一刹而过的闪电,会让眼睛短暂失明的时候,闪电的形状就印在脑海中,过目难忘。
这样的长相往往俗气,但好在景致有一双水杏眼,给秾缛的气质中增添了一抹新丽,楚楚可怜。
大学毕业之前的美貌总是有种野蛮生长的粗糙感,而毕业之后,有了金钱和高级护肤品的滋润,就变得精致细腻很多。
这都是程寄的功劳。
是她跟了程寄之后,她的美貌更上层楼。
“只是这张脸也开始有瑕疵了。”景致凑近了点,才发现眼角两道细浅的皱纹。
她忽然想起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她跟了程寄之后认识的。
算不上朋友,不过是男人饭局上,和她一样的陪客而已。
到现在景致都还记得,这个女人迷恋地望向她,声音幽幽的:“年纪大了,脸总是不比你们这些小姑娘水嫩,男人也是越来越难哄。”
“哄?”景致错愕。
“对啊。”女人笑得花枝招展,“哄男人高兴不就是我们第一要义吗?”
那时候景致年轻,还不懂得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但这五年的相处下来,景致觉得这是个真理。
程寄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他花钱不是来自讨苦吃的。
他是想要一只既漂亮温驯又能思考哄他高兴的兔子,而不是让这只兔子屡次触他逆鳞。
小雅终于滋地一声,顺畅地把拉链拉上。
镜中穿着珠光宝气的女人身姿妙曼,粉黛正盛。
景致的食指弹了弹长长的耳坠,耳坠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俏丽的弧度。
她转身往外走。
现在,她要去哄她的男朋友了。
别墅里有程寄单独的一间休息室,房间很宽敞,里头的家具寥寥无几,只有张厚重的地毯,和茶几,连张沙发都没有。
程寄一般在里头玩数独,以及冥想。
他在房间的时候,没有人能进来,除了景致。
因此她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程寄没有抬头看,他穿着白灰色的套头毛衣,目光始终锁定在眼前的纸上。
然而,景致还是能察觉出他生气了,还在为她据理力争养兔子的事情和她怄气。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所以景致进来后,没有说话,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等他。
等人是很枯燥的,更何况是在这样一间陈设简洁的房间,景致对着窗户而坐,她看着阳光慢慢爬行,越过程寄。
真真是一张疏朗清逸的脸,容颜清淡如雪,将阳光分割成阴明两色,像是尊无欲无求的玉佛,两肩不染尘杂。
景致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坐在会宾席上,眉眼淡然,在一众珠围翠绕中气质出尘。
她一眼就瞧见了他。
那时候她从未想过两人会有交集,可是现在他就在她身边,有时候甚至会对她做出最亲密的事。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红云慢慢爬上她的脸庞。
对于景致的到来,程寄并不讨厌。
等他填完一行数字后,他终于抬头,却看到景致已经躺在地毯上睡着了。
她卧在阳光铺就的床板上,身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上去很是恬淡。
程寄眉间皱起。
景致困得睡了过去。
只是谁成想,一觉睡醒已近黄昏。
冬末初春的季节,即使是落日余晖也是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景致睁开眼,又立马闭上眼睛,程寄已经走到她面前,替她遮挡住了西沉的阳光。
明亮的光线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在一些小细节上总会让她有所动容,心头一软。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刚睡醒的景致脑袋晕沉,鼻音有些重。
程寄坐下,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喉间滑出几个字:“嗯,发布会的事情辛苦了。”
景致有些迷茫,也不知道他说的辛苦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是男朋友呢,还是老板。
躺在地板上睡了几个小时,颈椎不舒服,于是她把脑袋放在程寄的腿上,像只耍赖的小猫似的拱了拱,随后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程寄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嘴角牵起一点弧度。
他这个人本来就不热切,冷淡得很,这点笑已是极大的情绪外泄。
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景致长臂勾住他的脖颈,仰起脑袋,在他唇角印下一记吻。
随后就像偷腥的猫害怕主人责罚,她迅速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化妆了?”程寄问。
“嗯,喜欢吗?”比起素面朝天的样子,景致知道他更喜欢自己化淡妆的模样,这样更精致。
她很少主动吻他,这回的唇脂选的还是油润型的,竟然还在程寄的唇角留下印记,景致红着脸,伸出手用指腹给他擦口红。
程寄放松的姿态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他用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景致的头发,让青幽的长发披洒垂落在地毯上。
他开口:“又想搞什么名堂?”
景致甜甜一笑:“哄你也是搞名堂吗?”
“你也知道我生气了?隔了这么些天回来,你就知道关心兔子。昨晚,是你那只傻兔子不长眼,自己撞上来的。”
声音听着虽冷,但愉悦的心情溢于言表。
景致抱紧了他的手:“是我的错,我等会儿就教育它,别和它计较,好不好?”
程寄摸着她的长发,不容商榷地说:“半个月的时间把兔子送走。”
似是最大程度的退让。
“正好给你个教训。”
明知如此,但听到他这样说,景致的心情还是有些难过。
正玩着毛衣的手也无力垂落,景致抬头看去,看到的却是他冷白的腕骨。
她嗯了一声,作为她的妥协。
兔子的居住问题终于落下帷幕。
程寄风轻云淡地转换话题,说起过两天要带她去一家餐厅吃饭,他说那家餐厅的主厨要回北欧了,以后很难在京城吃到这样正宗的北欧菜。
景致又在他怀里拱了拱,他的毛衣柔软又温暖,针脚细腻,贴在脸上如同羽毛。
可景致还是觉得毛刺刺的。
身上冷得不禁打了个颤。
她极低地叹息:“好,什么都听你的。”
Greco是个高级珠宝奢侈品牌,隶属于程氏奢侈品集团。
如今进入时尚行业工作,高学历和留学经历似乎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按照这个要求,普通大学毕业的景致望尘莫及。
毕业的时候,为了高薪资,她还是不死心地投了一次简历。
果然石沉大海。
是程寄帮她开了次后门,直接让她进入Greco的公关部工作。
周一晨会是公关部最忙碌的时候,好像项目进入deadline倒计时。
就连景致这种不喜欢紧迫感的人也逼不得已加快了动作。
早上比程寄先吃完早饭,等待的时候恨不得提包就走,偏偏程寄说要送她一起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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