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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不归人/暴雪将至(我见青云)


景致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多半不好看,皱着眉背过身,不让他看,过了一会儿才把冰块吐掉。
她问:“你的观察结果怎么样了?”
温以泽:?
景致模仿了狐狸遇到危险恐吓的表情,这让温以泽一下子知道了她要问的事情,他紧张地捂住羞红的脸。
上回景致来这里,不小心撞见温以泽忘我地模仿。
他替自己解释:“我要面试狐狸精的角色,所以才模仿纪录片里的狐狸。”
“我知道,很可爱。”
在景致的夸赞中,温以泽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们两个把吃食搬去了花房,吕碧云和谢子勤才姗姗来迟。
看两人的脸色,似乎刚刚吵过架,谁也不理谁。
特别是吕碧云,离谢子勤远远的,直接走向景致身边的躺椅。
景致紧张地看向温以泽,温以泽切着水果,对她投以微笑,让她别担心。
吕碧云特意拉高了调子说:爱情有什么美好的,我就看到各种激烈的矛盾。”
“嗐,我不就是在楼上的时候没同意你的观ʝʂց点,你就这样攻击我,”谢子勤慢慢踱步到跟前,“怎么就没有美好呢,也有陪伴,慰藉,理解,我和你不就是这样的。”
“哼!”
温以泽给每个人都端了碗银耳羹,特意给景致那碗多加了点桂花蜜,小声说:“他们两经常这样,习惯就好。”
景致接过,笑着点点头,继续听这两活宝斗嘴。
时不时调和着瓷碗间碰壁叮当响的声音。
果然如温以泽所说,两人越吵越甜蜜,吵到最后都笑了。
但吕碧云似乎勾起了往事,望着远处出神,“爱情有时候很可怕,会让深爱的人变得不像自己,让淑女变泼妇,忽然有一天就面目可憎。而且转变的过程一定是血淋淋的,到时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身上痛多一点,还是心上多一点。”
忽然一针见血地戳中景致的伤口,她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
温以泽听到刺耳的声音,微微侧头,看到景致正机械地舀着银耳羹。
“其实到了这一步应该狠下心离开,分手的决心更加坚定一点。”吕碧云狠心地说,“我当年就是没看破,所以才吃了不少苦。”
“确实,你当初要是能坚定地离开前男友就好了,”谢子勤叹了口气,“但是好难,就像戒烟,是不是?”
“所以要一步步来,先学会拒绝,冷淡,然后搬家分开住......”
“所以那时候给你打电话,你老是不接,挂断,是故意折磨我吧。”谢子勤听到不对劲的地方,埋怨地看向吕碧云。
吕碧云笑说:“我们和分手又不一样,我那是想让你在乎我,谁让你只知道拍电影,我也很重要的好不好!”
“怎么感觉我们年轻时候的故事这么沉重黑暗,碧云,我这回想要的是小清新的现代男女,不是重口味。”
“哦,那你问问他们两个吧。”
谢子勤和吕碧云转向身边两个不说话的人,只看到温以泽弯着腰给景致加银耳羹。
吕碧云大笑:“我们两个回忆往事,这两个只顾着吃。”
“以泽这傻样,倒是有几分小清新。”谢子勤眯着眼笑说。
景致和温以泽赧然。
玻璃房不大,但花团锦簇,绿意森然,承袭着吕碧云惯有的法式简约风,十分有格调。
谢子勤和温以泽小声谈论电影拍摄,剧本审核,以及一些导演和演员之间的合作问题。
吕碧云和景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但更多的是享受安静的时光。
整个下午,景致都待在玻璃房中。
真真是山静似太古,日长似小年。
可就是这样难得的悠闲时光,也冲不散忡忡忧心。
看着天边渐渐卷起了乌云,景致低叹了一声:“我该回去了。”
是温以泽送开车送她回去的。
坐上车的那一刹那,大雨倾盆,车前玻璃卷起滔滔的浪花,几乎看不清路。
温以泽谨慎地说:“车子快没油了,我把车开到不远处的加油站,正好避避雨。”
景致没有意见。
到了加油站,温以泽下车,景致还是坐在车里,隔着雨幕看向窗外。
这样安静的密闭空间,让她很舒心。
急促的铃声忽然打断了景致沉思,她拿出一看,是程寄的电话。
屏幕上是亮闪闪的“滑动来接听”的界面,景致的目光幽沉沉。
随后,按灭了手机。
她转头看向右边的车窗,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穿着短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谁也没料到快五月的时候,还能下这样的冷雨。
景致挪开眼,一张贴在柱子上的海报也快要被吹走。
上面推送:房屋出租。

景致没有挂过程寄的电话。
以前只要看见了,她都会立即接通;如果错过,也会回拨解释错过的原因。
乖巧得从没让程寄操心过。
这是她第一回 这样做。
当然,程寄很快对她这一行为进行报复。第二天一大早特意绕了一圈,从老宅开车到别墅,把还在好梦中的景致叫醒。
他的叫醒方式有些特殊。带着清晨的冰冷寒意压着景致,细腻地嗫咬着她的脖子:“怎么还在睡觉,都几点了。”
他的头发长长了,毛茸茸又有些刺,弄得景致的下巴,脖子发痒,她咯咯地轻声笑,但还是装死,懒得理他。
“为什么把电话挂了,嗯?”
“陈管家说你不愿意睡主卧,搬到客房,为什么?”
他依依不舍地追问原因,景致的心酥酥麻麻的,还有小小的潺潺的快乐,说不清是因为嗫咬还是昨晚吕碧云所说的“在乎”。
以前在办公室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过同事和另一半吵架,女生往往生气地挂掉电话。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她微微睁开眼,程寄那张脸近在眼前,眼睛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景致脸上挂着包容的笑。
“你说,是因为什么呢?”
她以为自己会听到满意的答案,就像以前那些试探一样。
然而程寄似乎被问住了,他慢慢往后退,浅色的瞳孔恢复成了平时的淡漠。
他拨了拨景致的头发,“怎么睡傻了,起来,我帮你穿衣服。”
随后目光落在景致手上,右手手背有块皮肤红红的,在这样一双漂亮的手上有些突兀。
在晚宴上,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程寄就被她的锁骨和手吸引,纤细修长得想让人收藏。
“痛不痛?”他问。
景致顿了顿,摇头说:“已经不痛了。”
巨大的穿衣镜前,程寄耐心地帮她穿衣服,景致跟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把脑袋顶在他胸口。
不是说这件衣服太薄,就是颜色不好看。
反正就是和他捣乱。
程寄将她的手捉住,很认真地望向她的眼睛:“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想要你说你爱我,想要和我结婚,想要你说你不会和关舒文在一起!
为什么还不说?
快说啊!
这些声音在景致身体里横冲直撞,她要紧紧咬住嘴唇才能不让它们叫嚣着喊出来。
景致仰着头,胸脯急得一上一下。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回用这样的姿势看着他。
就连她脖子,眼睛都开始发酸。
为了不展现自己的狼狈,她又低下头深呼吸,顶着他的胸口摇摇头,“我自己选吧。”
快如擂鼓的心跳声也渐渐熄了声响。
“中午我要先回趟公司参加董事会议,然后晚上有个活动。”程寄对景致说。
陈管家拿着海盐过来给景致,“那先生的晚饭是不需要准备了吗?”
程寄想了想:“晚饭后会回来住一晚,准备明天的中饭吧。”
她还真成了程寄的金丝雀了,景致心想。
“那真是太好了,”陈管家看向景致,“景小姐也很开心吧。”
两道目光同时看向她,让景致不得不面对,她撒着海盐,笑着说:“早上起这么早,我都有些糊涂了。”
程寄从对面握住她的手,清泠泠的声音多了丝温柔,“吃完饭再睡会儿,但别睡太久,晚上睡不着。”
碗里的煎蛋,尽管在撒了很多海盐之后,她还是觉得味道有些淡。
对上程寄的目光,她笑得心不在焉:“好啊。”
吃过午饭后,程寄就离开了。景致站在二楼的阳台,看着他坐上宾利轿车离开,发了一会儿呆。
直到她觉得有些冷了,才回到房间。
最近的天气总是不好,别墅里的灯要开一整天。
她很自然而然的拿起电脑工作,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到了五点左右,草草用了饭就出了门。
大概是昨天在吕碧云家,景致抱怨了句小兔子没有人帮忙代养的事,温以泽听了之后就自告奋勇。
自从罗姐不能帮忙之后,景致那只兔子就留在了办公室的杂物间,这个杂物间不常用,没有同事反对,但长久下去肯定不行。
温以泽以前养过兔子,而且他最近有时间,景致觉得他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先去公司拿兔子,滴滴车开到一半,温以泽给她发了个地址,问她能不能送到这个地方,他暂时有事缠身,脱不了身。
本来他们约的是Greco公司楼下。
景致知道他最近忙着试戏,而她又有的是时间,当然没有问题。
从公司出来,到达温以泽给的地址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这是个富丽堂皇的酒店,他们家的基础设备很适合开宴会,景致以前跟着程寄来过。
她先给温以泽发了条微信,温以泽很抱歉地说自己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
景致:【没事,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你慢慢来,不着急。】
不知道什么原因,酒店的大堂喧嚣尘上,不仅景致都觉得吵闹,就连怀里的兔子都焦躁不安。
凭借着以往的印象,她抱着兔子去了比较偏僻的公共区域。
大概这个地方属于宴会厅附近,在酒店深处,没什么人。
她选了个沙发坐下。
小兔子安静地窝怀里,伸出脑袋好奇地探查周边环境,模样实在是乖巧可爱,景致忍不住地撸了好几遍。
“听说了吗?等会儿程寄也会ʝʂց过来。”
“啊?沈家发达飞升了?连程寄这样级别的都卖他面子。”
“不懂了吧,关舒文也在!订婚传闻之后,他们两人第一次公开场合曝光。”
“真的假的,你不早说,快点!我要去吃瓜!”两个衣着华丽的女生匆匆地从景致身边小跑过,微长的裙摆带起一阵风。
景致心头微微一动。
关舒文。
是她想的关舒文吗?
能和程寄名字出现在一起的,大概率就是了。
在知道程寄订婚消息后,景致到现在都不知道关舒文是什么样子。
像关舒文这样的名媛,网上总有她的传闻和身影,不是出现在某个天王巨星的微博上,就是在国外名校的毕业生名单里。
但景致始终没有勇气在网站上搜她的名字。
然而这回,在理智做出正确的判断之前,她已经听从自己的内心跟了上去。
可惜宴会厅的大门在那两个女生进入之后,就对她关闭,景致只能瞥到几眼里面的风光。
别提看到什么人了。
庆幸自己没有犯蠢,她长舒了一口气。
神思又恢复了理智和清明,漫无目的地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怎么绕的,景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角落,她似乎迷路了。
举目之处只有冰冷的瓷砖,明亮刺眼的灯光。
她没再看到其他人,往前走了走,在不远处见到两个正装打扮的男人并排靠着栏杆聊天。
她想去问问路,走近了才发现其中一个男人有几分像程寄,景致不确定地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你都要订婚了,身边那个怎么处理?之前圈子里有人结婚之前还没把莺莺燕燕清干净,结果那个女的来闹婚礼......”
“现场都是有头有脸的长辈,如果真出了这种事不就是让人看笑话,最后花了不少钱才打发掉那个女的。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人不可貌相,长得越乖,越不好打发。”
偷听私密话不是景致的本意,但这话里话外傲慢的贬低,景致不悦地皱起眉。
正要走,一道冷冷清清,与往常无异的声音让她钉在原地。
那男人似乎轻笑了一下,很肯定地说:“她不是那种人。”
像是到了高考成绩揭晓的那一刻,紧张得手心冒汗,原本背对着她,身姿清瘦的男人微微侧过脸。
明月靡常悬挂天际,照得他的侧脸锋利冷峻。
原来,真的是程寄。
原来,他们说在说她啊。
他竟然这样看她。
她终于听到阁楼上的靴子落地,重重地砸在地上。
景致的心沿着裂痕四分五裂,她像是站在破碎的山河前,感受到余震的疼痛。
顷刻间,山川坍颓,也不过如此。
不远处的程寄心脏微微一缩,敏锐地捕捉到鞋底与光洁地面打滑的刺耳声音,他警觉地往声音方向看去,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兔子,匆匆地往外走。
程寄的目光一直锁着那人的身影,眉头越皱越紧。
就连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大事不妙,忙问:“怎么了?”
程寄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了出去。
他喊景致的名字,但前面的人没有停下,反而越走越快。
不明事理的路人纷纷抬头,停在路上,程寄连撞了好几个人。
他始终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人上了车,从没回过头。
这时似乎才想起还有手机这种东西,站在原地,他拨了景致的电话,刚响了一下,就直接被挂了。
又一次。
程寄看着屏幕,眸色沉了下来。
夜晚,宁静的别墅中响起嗝哒嗝哒清脆的声音,食指和中指有律动地点在单人沙发扶手上,直到夜半三更,程寄才看到那抹单薄的身影。
灯亮的瞬间,手指停下。
程寄睁开眼,看向来人,沉声问:“去哪儿了?”

手指刚摸上电灯开关,伴随着‌灯亮的瞬间,是一道冷冽的声音。
声音不怒自‌威, 但仍旧没能震醒脚步飘忽的景致。
她实在‌是太累了。
她的眼睛被灯光刺伤, 闭了会儿才适应过来, 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只见到程寄纹丝不动地坐在‌暗影处, 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影沉沉得晦暗如深, 风雅如旧。
有这么几秒,景致真觉得他像是坐在‌雪山之巅,周身凛气地俯瞰众生。
她收回目光低头换鞋,轻声笑着‌说:“去公司处理事情了。”
可是程寄依旧问:“你去哪儿了?”
景致的小皮鞋全湿了, 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不答反问:“你说我去哪儿了?”
她没有戳破的心思,反倒让程寄一噎。
是啊, 他能说她去哪儿呢?
她身上穿的是吊带配纱裙,衬得骨架纤薄匀瘦。他认得,在‌酒店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穿的。
一样的搭配, 一样的身形,只是现‌在‌的景致最外面的那件针织开衫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可能不是她?
可是他要问出来吗?
还‌不如顺着‌她的意, 程寄收了手站起来,“我等‌了你五六个小时。”
在‌酒店见到她之后‌,他就退了晚宴,直接回家, 不想却等‌了这么久。
他慢慢从阴影中显现‌出来,黑压压的影子像座山。
景致恍若未闻, 换好鞋后‌,笑着‌问:“今天怎么过来了?”
她的目光不像以往那样柔软地望着‌他,声音也平淡无波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程寄站在‌她面前,压住心头的燥意,“你忘了吗?我说过今晚要陪你。”
他伸手想要摸她头发,景致忽然‌偏过头,他的手就这样硬生生地停在‌半空,有些突兀。
目光从他的手上垂落,景致盯着‌地面,虚弱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开玩笑,身上脏,先去洗澡。”
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话,掠过他直接上楼。
程寄的手落了空,心底微微一抽,浮现‌出一种很陌生的情绪。
像是手心被纸页划伤,很薄的一道口子。
算不上痛,酸酸的,可就是这点酸让他的心毛毛的。
就连窗外的风雨也浇不透。
春末的雨水总是湿暖,再加上今晚雨势大‌,扑到程寄面前,更是让他胸闷气短。
景致以前说她小时候住的江南就是这样的环境,程寄没有在‌那儿长住过,体会不到,但经过今晚,他总觉得这样多雨的江南不会好受。
程寄皱着‌眉,凝神静思,在‌乱雨声中捕捉浴室的水声,听见水流渐断,他面色平静地关上窗,折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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