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里对这些事有一把称,叫做公平公正,既然委屈了福晋,那就对福晋态度恢复如常,但是他又是勉强不得自己的性情,这把名为‘公平公正’的称便稍稍向自己倾斜了,于是这态度是恢复了,但是感情还是那样不起波澜,也不知这是不是福晋乐意看到的局面了。
小格格的信拆开后,胤禛首先注意到的是最下方的手印,看到这个小手印时,胤禛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不禁拿起福袋,将弘昐好几个月前的小手印拿出,两相对比,好似是大了些,但又好似什么变化都没有。
弘昐这孩子不知是不是在日日玩闹,这么多天过去了,有没有想阿玛?
想来是想的,这孩子孝顺乖巧,一下子好几个月没见阿玛,怎么能不想。
胤禛平复心绪,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小格格给他写的书信,一入眼,便是那娟秀的字迹,比起几个月前给他写的信进步不少,看来小格格没他在身边也能好好练字。
胤禛心里不知为何闪过一抹失落,但这失落随之便被满满的惊喜替代,他看见小格格说她有孕了,他又要当阿玛了?!
“爷要当阿玛了!爷要当阿玛了。”胤禛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神色兴奋,小格格这胎是在他出发前刚刚怀上的吧,算算日子,也有五个多月了,这五个月来他要当阿玛了,他居然不知道。
一时间兴奋与愧疚齐齐涌上心头,早知如此,他就在出发前好好陪着小格格了,可是兴奋让他没法冷静下来想这事,他居然要当阿玛了,他这会儿忍不住在原地辗转,完全没了在众人面前的冷静自持,怎么说他至今都还未加冠,少年意气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要在诸位兄弟面前炫耀,但终是硬生生克制下来。
“苏培盛,你说爷要是再有一个小阿哥或是小格格,爷要给取他/她什么名字?”说来上次他留了弘昀这个名字给小阿哥,可女儿的名字还没想,他这会儿得好好思量一下女儿的名字了,万一悦悦肚子里的是个小格格怎么办。
胤禛神色肃重,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事,他赶紧来到桌前,拿起笔就在纸上反复下笔,一会儿觉得这个字不对,一会儿觉得那个字不对,反正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个名字不适合他和悦悦的女儿。
他由此陷入深深的困顿中。
三阿哥在外边看完了自己福晋寄过来的信,了解了自己儿子弘晴这些时日的动静,便持着一个炫耀的心思找一个兄弟倾诉心事,结果一眨眼他就不见老四身影了,前去幄帐找老四时被苏培盛挡住了。
“三爷,四爷这会儿再给小主子起名,您过会儿再找四爷吧。”苏培盛心里高兴得紧,为后院即将添一个新主子而高兴,顾不上三阿哥满腹疑虑,“爷记得老四的骨肉除了弘昐就只有小侄女了吧,小侄女身子弱,老四这就着急给小侄女取名字了?”
三阿哥这会儿没有体验过子嗣夭折的难受,可他额娘夭折的子嗣多,他打小被额娘耳提面命这些事,自然明白在皇家身子弱的子嗣是暂时不留名的,省得日后去了徒增伤心。
苏培盛摇头,“三爷,这您就猜错了,四爷这是又要添子嗣了。”
三阿哥目瞪口呆,反复在原地琢磨,“这不应当啊,爷到现在都只有弘晴一个子嗣,老四就已经有了第四个,老天不公!”他只琢磨出这个道理。
他也是很不理解,他后院红袖添香,格格都有十来个了,怎么他后院到头来只有福晋怀上身孕,当然有嫡长子他是高兴的,可他就是费解这点,老四这都几个孩子了,而他只有一个。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满腹对老四的羡慕,这么快就有第四个孩子了,尽管前头有一个没养住,可这不就要再生一个了吗?
三阿哥叹了一口气,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学学老四的做法,只宠幸后院几个妾室即可,可是一想到他那些侍妾每一个都是可怜人,他一时间又不舍了。
胤禛斟酌半天总算斟酌好女儿的名字,就叫静姝,取自诗经的‘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秀丽清雅,贞静淑娴,让人一听便想到这两个词,当然,这也是他对悦悦素日里印象,虽说小格格平日有些胡闹,可安静下来时,温柔可人恰是其人。
取好名字后,他吐出一口气,将小格格的信好好折叠放回信封中,兴许再过一个月,他就能回京了,只望能赶得上看到孩子出生时的时候。
第46章
半个月后, 李悦没有等来四爷的回信,就得知四爷要凯旋归来了,她抓着弘昐小手, “弘昐, 阿玛要回来了, 你高不高兴?”
弘昐本来好端端用毛笔四处比划,小手小脸都糊了墨水,被额娘一握手,毛笔啪嗒一声滑落地面, “额娘。”他奶声奶气控诉额娘害他笔掉了。
李悦认真忽悠道:“这不重要,额娘问你还记得阿玛吗?”
阿玛?弘昐听不懂这话,阿玛是什么。
李悦扶额, 果然,几个月过去,弘昐早就将四爷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认真复述一遍, “是会将你抱起来骑高高的阿玛啊!你忘了阿玛他会很伤心的。”
“阿玛会、伤心?”弘昐使劲想阿玛是谁,可他不记得弘昐有阿玛,他掰着手指头, “额娘,玛嬷,阿玛?”
想到这,他坚定摇头,“没有阿玛!”
“行吧,等阿玛回来时, 额娘指给你看,你要假装你认得阿玛, 不然他会伤心的。”
弘昐挠了挠头,头发也被糊上一点墨汁了,“好。”额娘说阿玛会很伤心,那他就当认识阿玛好了。
弘昐嘟囔着小嘴巴,认真跟额娘说,“额娘,弘昐,给、妹妹写好看的,额娘乖。”
他拍了拍额娘的手背,李悦眯起眼睛,这孩子居然将她平时哄人的一套用在她身上了?是觉得她吵到他了?这可不行,要是这么小就开始嫌她吵了,等长大后还得了。
“你觉得额娘吵?”
“没有。”弘昐奶声奶气,“额娘乖,弘昐给妹妹写,就给额娘写!”
李悦又被弘昐拍了拍手背,看着手背,她神色越发复杂,她怎么觉得弘昐越来越稳重了,明明还是小不点,这才多大啊。
李悦叹了口气,“好啦,额娘不吵你了。”
她摸摸小弘昐的头,看着这孩子悄悄将脑袋靠得更近了,不免会心一笑,好吧,无论这孩子性情多早熟稳重,在她心里还是那个喜欢依赖在额娘身边的小不点。
四爷回来当天,后院妻妾都站在门外等着四爷归来。
弘昐站得好好的,但十四阿哥过来了,还在不断逗着弘昐,“弘昐,你是喜欢十四叔多一点还是喜欢你阿玛多一点?”
弘昐现在只记得十四叔,不记得阿玛了,他毫不犹豫道:“喜欢十四叔。”
“哎哟,果真不枉十四叔疼你。”十四阿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将弘昐抱起来转圈圈,“好侄儿,十四叔过阵子出宫给你待好吃的好玩的!”
十四已经想好了,就凭四哥他们此次立下的战功,怎么说都能出宫了吧,他是四哥的兄弟,四哥顺便带他出宫不出格吧,到时候他就给小弘昐买几个好吃好玩的,他就是弘昐心目中最最好的叔叔了,比四哥这个阿玛还厉害!
福晋等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一幕,李格格怎么教子的,居然让弘昐说出更喜欢十四阿哥这种话,弘昐莫不是忘了他亲生阿玛是谁,将十四当成他阿玛了吧。
李悦对这些人的眼神不可置否,嘴在弘昐身上,这孩子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又不是当着四爷面说这话的。
半个时辰后,四爷踏进院门了,比起几个月前的白净,他肤色黝黑了不少,但模样越发肃杀,瞧得李悦有几分心动。
她浅浅对四爷笑了,“爷,欢迎回来。”
而其他妻妾早就一拥而上了,李悦这会儿肚子大着,自然不会不顾自身安危挤上去。
福晋满心激动,“四爷,您总算归来了,妾身盼您归来已经盼了许久了。”
“嗯。”胤禛淡淡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转到还挂着淡淡笑容的小格格身上。
福晋没注意到这点,四爷平安归来了,她满心欢喜,哪还顾得了更多,“爷,您随妾身到正院收拾下身子吧,瞧您一路风尘,累了吧。”
这般盛情邀约,让另外两位格格牙齿咯嘣一声,一股气无处说来。
胤禛不得不随着福晋往正院走去,毕竟福晋是他嫡福晋,他自然不会太扫他脸面。
李悦默默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弘昐的小脑袋,有些遗憾道:“看来今晚没法让你阿玛抱到你了,十四阿哥,您将弘昐放下来吧。”
“好。”十四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李格格还是挺可怜的,带着弘昐过来等四爷回来,但四哥这就跟四嫂走了,将弘昐放下来后,看着弘昐迷迷糊糊的样子,他心里越发不忍了。
“弘昐啊,改日十四叔再来看你好不好?”
弘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要!”他要陪额娘和妹妹,才不陪十四叔。
十四酝酿好的感情在此刻破防,“你这个小不点,你应该说好!”
“好。”弘昐敷衍的挥挥小手。
十四更气了,捏住他小脸好一会儿,才放开他,没好气道:“记得十四叔会来找你,十四叔先回去了。”
“走吧。”李悦摸了摸他小脑袋瓜,温声道。
弘昐勾着额娘的小拇指,突然感觉额娘有些难过,他看了一眼额娘,“额娘不哭。”
李悦愣了一下,“额娘没有哭啊,弘昐是不是看错了。”
“额娘乖。”弘昐认真道。
李悦沉默了,好吧,其实她是有些难过的,难过自己为何突然穿越,连爱人都不是自己独属的,自己更不是对方的嫡妻。
只是,好就好在她只是难过这么一瞬,她有听话乖巧的儿子,还有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她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何必为一些她够不着的东西难过。
李悦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当今之计,她要想方设法谋得侧福晋之位,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必须要立起来,至于四爷的宠爱,那不过是如空中阁楼般的浮云,她从来不会沉浸其中。
“额娘乖乖的,弘昐也要乖乖的。”李悦笑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好。”弘昐摇了摇额娘小拇指,这会儿倒是高高兴兴往绛雪院跑了。
而这头,介于福晋的热情,胤禛倒是不得不坐下来用膳。
“四爷,您多吃点,您舟车劳顿的,您瘦了多少啊。”福晋叹息道,她想过四爷会多辛苦,但没想到四爷会晒黑,身形也瘦了不少。
“爷知道,你也多吃点。”胤禛给她夹了几道菜,想着这些时日福晋单独扶持后院,确实是辛苦了。
福晋有些不知所措将菜夹起来吃,“妾身多谢四爷。”这么久了,她总算等到四爷的谅解,真的太不容易了,“四爷,您今晚要留下来吗?”
胤禛顿了一下,“过会儿爷去绛雪院看看李氏母子俩。”
“咔嚓”一声,福晋长长的护甲被掰断,她面色如常道:“也是,李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子嗣,爷是得过去看看。”
她心却是冷不防凉了,为什么四爷回来时还惦记那对母子,她有哪里做错了吗,宋氏冤枉她,污蔑她整整两年,四爷都不留下来陪她,他们夫妻感情竟成陌路了?
胤禛确实无暇顾及福晋心思,他还想着去绛雪院看看小格格现在是什么情况,怀孕了身子好还是坏,这些她都没有在信里说过。
也就是在这一刻,胤禛才后知后觉,这几个月来,小格格似乎长大许多了,性情也沉稳许多,不再像过去那样痴缠他了。
他心里突然起了极为慌乱的感觉。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急忙起身,“福晋,爷先走了。”
“是。”彼时福晋的声音也冷得很,只是胤禛不曾发现。
直至四爷身影消失在眼前,福晋才移开视线,“我真是傻的,我以为四爷会因为宋氏那事原谅我,待我好,结果在四爷心里,我这个福晋远不如李氏在他心底的地位吧。”
“福晋……”朱嬷嬷不知从何安慰起。
“将碗筷收拾干净吧,我没有胃口。”福晋强忍着泪水往寝室走去,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丢脸的一面被奴才看见。
从今往后,四爷在她心里不再是她丈夫,她今后依仗的只有她的子嗣,她要一个心在别的女人身上的丈夫有何用!
福晋躺在床上,用被褥蒙住脸,泪水哗哗地流,止也止不住。
绛雪院内,李悦正拉着弘昐小手在院子里散步,月份大了,她得经常出来走走,不然等生孩子时难产就糟糕了。
弘昐叽里咕噜在她身边说着他今日看的书,“额娘,弘昐会好多、好多字了。”
“弘昐真乖!”李悦摸了摸他毛绒绒的毛发,真软,等孩子再大些,就得留长发了,到时候她就没法摸这么细软的头发了。
有些遗憾。
“悦悦。”声音从身后响起,李悦顿住了,转过身去,“四爷。”
“婢妾给四爷请安。”她安安静静屈下身子,“快起来。”胤禛赶紧将她扶起来,“你身子不便,今后不必向爷请安了。”
“是。”李悦虽说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来到绛雪院,可对于他的到来,还算开心吧,毕竟弘昐好久没有见到他阿玛了,总得让孩子认人人。
“弘昐,这是阿玛啊,你记得跟阿玛请安啊。”李悦明示道。
弘昐努力睁大眼睛,“阿玛?”这是阿玛?
“是啊,这是阿玛。”李悦有些尴尬,这孩子该不会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吧,哪怕真人站到他面前。
早知如此,她就拿来四爷的画像,让弘昐辨认他阿玛长什么模样了。
好在弘昐经过仔细辨认后,语气里的半信半疑转变为惊喜,“阿玛!”
“嗯。”胤禛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几个月过去,弘昐还真忘了他长什么模样了,所幸想起来了,不然他还得在弘昐面前表明他身份。
“阿玛抱!”弘昐果断伸出小手,胤禛将他抱起来,“有没有听额娘的话啊。”
弘昐点头,“听了!”他好听话好听话的,就是阿玛不听话,还让额娘难过了。
“好孩子。”胤禛目光落在李悦身上,“你身子重了,爷扶你走吧。”
李悦摇头,“四爷带弘昐走走吧,婢妾不要紧的。”又不是没有在月份重时在院子里走过,四爷不必如此谨慎。
她顺势坐在石凳上,看着四爷父子俩玩得起劲,心里没啥感觉。
她只是暗暗想着,侧福晋之位,到底何时才能到手,她总不能任由她生产时的接生嬷嬷全由福晋安排吧,而四爷,经过宋氏那事后,对福晋肯定不像过往一样了,她要是说自己不放心福晋安排的人手,怕不是下一刻就失宠。
李悦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是挺清楚的。
不过,李悦倒是没想到四爷跟弘昐玩着玩着就走到她面前了。
“怎么了?”胤禛余光一直在注意小格格,见她有些低落,不免担心,从一开始,小格格好似就不是很开心了,见到他也没有以往的兴奋。
“没事,婢妾只是想到孩子,便有些难过了,等这孩子生下来后,弘昐也大了,到时候这院子就容纳不下更多人了。”李悦叹息,她对身份地位不满足也有这个因素在,这院子太小了,供弘昐一个人玩还好,但要是供两个孩子玩,就不大可能了。
“别担心,爷会解决这个问题的。”胤禛悄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小格格在担心什么,原来是这种小事,不说他本来就打算给小格格提升身份,让她变成自己的‘妻’而非‘妾’,就是这么小的院子,他也不打算给小格格住下啊。
大抵是孕期多思,胤禛这会儿特别能体谅小格格闷闷不乐的心绪,也就不在乎一开始小格格没有痴缠自己了,毕竟他整整好几个月没有陪在小格格身边,让小格格怎么开心得起来。
他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了。”
“爷要怎么解决?”李悦疑惑,这阿哥所就这么大,除非四爷现在就出宫开府,不然后院的妻妾还是挤在这一处地方,难不成四爷已经确定自己要被封爵了?
“先保密。”胤禛这回可不轻易给出答案了。
李悦憋气,居然还跟她玩起保密这一套了,既然跟她有关,她迟早会知道的。
“四爷不说就不说了吧,婢妾还不稀罕听了呢。”
“好了。”胤禛语气满是笑意,“明儿你就知道了,你再等等,爷可是今天刚回来,你不对爷好点,还跟爷发脾气了?”
她这叫发脾气?李悦并不觉得,她顶多是孕期多思,加上这几个月来一直再提防福晋,突然见四爷回来,便来了底气,至少在她生孩子时,福晋那边不敢有大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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