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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他喜气洋洋,外面的山鹛也跟着叫叫喳喳,仿佛是在为他欢庆这个八字没一撇的事。
“好了,”邬瑾圈完,搁了笔,“你再重写一张。”
程廷立刻摩拳擦掌,信心满满,热情用功,到了下午,终于支撑不住,在殷南的射艺课上大打瞌睡。
殷南没有殷北的耐心,也没有赵世恒的淡漠,还视王法为无物,当场就把程廷丢到了湖里,并且追着这条落水狗狠狠凿了三个暴栗。
大黄狗追着看戏,又“啧啧”两声。
落水狗不是殷南对手,落花流水地逃回家中,从此对殷南充满畏惧。
邬瑾下课后,倒是没急着回家,而是先上街买端午要用的东西。
满街卖粽、五色瘟纸、榴花、团扇、百索、艾草等物的小贩,沿街叫卖不绝。
邬瑾买了两把艾草,又买了五色瘟纸和五色线,提回家里。
他先插上艾草,供奉瘟纸,见邬母已经泡好糯米和赤豆,洗好粽叶,他便搬动桌子,把棉绳勾在桌边,开始包粽子。
他认真的将粽叶一折一裹一缠,一个个精巧的角粽慢慢缠挂于棉绳上。
夕阳西下,街外有热闹行人,有污浊气味,无人看他,无人注视他,他还是那样笔挺着脊梁,端正着姿势。
他的品行、风骨,从不因无人欣赏而懈怠,不因陋室布衣而褪色,更不会因粗茶淡饭而有任何转移。
端午那日,宽州学府全都休假,邬瑾还是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取出自己编好的一条百索,缠在邬意臂膀上。
他摸摸邬意的脑袋:“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邬意躺在被窝里赖床,扬起胳膊看五色丝线编的百索,垂下手,忽然问:“哥,我们不穷了?”
邬瑾笑了笑:“是。”
穷是四处欠着债,拆了东墙补西墙,满眼望过去都是窟窿,当天晚上卖得几文钱,第二天早上就要送到债主家去。
穷是吃了今天的粮没有明天的粮,付一次诊金,连下个月的赁钱都拿不出来,夜夜惶恐,一刻不敢歇息。
如今一个月莫府会给三两银子,饼铺里生意也好,除去宅子、铺子赁钱,还有余钱,怎么能叫穷。
这都是莫家兄妹给他的恩。

第49章 端午
邬意一听说家里不穷,立刻精神抖擞,从床上坐起,对着邬瑾眼冒金星,算盘在心里打的噼啪作响。
“哥,那每天能不能给我十文钱!还有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卖饼,我要去看龙舟!”
“不行,”邬瑾细细解释,“咱们家只是不穷了,还需勤恳……”
邬意立刻露出失望神情,并且不耐烦听他那长篇累牍,“啊”一声打断他,用力往下一躺:“那就还是很穷,哥,你不懂,要刘博文他们家那样,那才叫不穷呢,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邬瑾立刻道:“你即没有衣不蔽体,寄食于人,更不曾头顶无片瓦遮身,辗转恐死,怎么能叫穷?”
他拉开邬意蒙头的被子:“家中一粥一饭,都是辛苦得来……”
“我去铺子里帮忙!”邬意不听,一跃而起,两只脚跳下去,趿拉着鞋,张着翅膀飞了出去,去邬母的屋子翱翔一圈,又拍着翅膀落在了厨房里,叨住邬母煮好的鸡蛋,转身就往外跑。
今天看龙舟的人多,都会带上一些吃食,饼铺里已经订出去不少,还会做上几笼,让他们两兄弟挑出去卖。
邬瑾立刻起身跟上,一直看着他真的进了饼铺才重新回到家中,取了粽子和邬母做的艾叶饼,分装了两个篮子,再把自己编的百索也拿上一条,走出十石街。
时候尚早,街上商贩多个游人,他先去了知府宅侧门,敲开门后,就将一个篮子交给门房,请他转交程廷。
门房无精打采,垂头应下,待邬瑾走后,他转身进了值更房,将这一篮子角粽放到了堆积如山的粽子山上。
程廷交友,是广撒网,多捞鱼,再加上有个知府爹,更是众星捧月,从端三日开始,来给程廷送粽子的就没有停过。
门房望着这些粽子,心想程廷就是浑身是嘴,也吃不下来这许多。
然而望了片刻,他忽然一拍脑袋,上前提起篮子:“哎哟,这是邬少爷!我糊涂了!”
程廷待邬瑾格外亲厚,年年都有回礼,他一时没留神,险些误事。
邬瑾又去了一趟莫府,敲开角门,将一条五色百索和一篮粽子交给门房。
随后他就赶回饼铺里帮忙,等日头上来,大街上游人如织,他已经肩着饼笼出去卖饼了。
邬意为了看龙舟,也欣欣然出去卖饼,肩着饼笼往河边挤,待到龙舟散去,他归家放下饼笼,邬母一看,饼是卖完了,钱也花了不老少,手里还攥着半根麻糖。
邬母碍着过节,不便骂他,暗暗记下,只等明天再发作,邬意惴惴不安地等了许久,见无人追究,立刻大松一口气。
邬瑾来回卖了三趟饼,等到下半晌,饼铺早早关了门,他把沉重的钱袋子交给邬母,又将一壶蒲酒、一篮桃放进厨房。
邬意欢呼着跟进去,拿一个桃在身上用力一擦,“咔嚓”一口咬下一大块。
邬瑾洗手洗脸,换一身干净衣服起身进厨房搬了桌子出来,又去搬椅子,又去背邬父。
邬父换了一身干净短褐,见大儿子忙的满头是汗,二儿子却只在一旁“吭哧吭哧”吃桃,立刻喝了一声,让邬意也滚去厨房帮忙。
邬意赶紧吃掉桃子,进厨房去端菜——端一碗菜,偷吃一口。
邬母斩了一碗熏猪头肉、煮了一锅烩菜、炒了一碟鸡蛋,又剥开四五只赤豆粽子摆在桌上,邬瑾再倒上四杯蒲酒,便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饭后,收拾了碗筷,邬意又手舞足蹈的开始说赛龙舟盛况。
正说的唾沫横飞之际,门忽然被人敲响,邬意连蹦带跳出去开门,就见莫府殷北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捧着一个朱漆捧盒,笑眯眯叫了一声“意小哥”,殷勤有礼地走了进来。
“邬少爷,”殷北将捧盒放在桌上,又取出一个扇匣,一并交给邬瑾,“大爷说多谢您送的角粽,特意吩咐我来回礼。”
邬瑾立刻谢过,请殷北坐下喝茶,又让邬意去取一个空匣子来,腾出朱漆捧盒。
殷北连连摆手,只说一并相送,自己也忙的陀螺一样,再没空回府去放捧盒。
说罢,他果然抬腿就走,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
邬瑾也疾步跟上,一直将殷北送到街口,回转时,就见邬意已经将捧盒开了,嘴里嗦着一个猊糖,还打开了扇匣。
匣子里是邬瑾题过的葵榴画扇。
邬瑾将扇匣盖上,去看捧盒。
捧盒里装的,是莫聆风常吃之物,就连那个朱漆捧盒,都是莫聆风常用的那个,朱鲜漆厚,刀法圆熟,刻的是喜鹊登梅。
不像莫千澜所赠,倒像是莫聆风的回礼。
邬瑾去寻了个空碗出来,把捧盒里的点心都装进碗里,带着空盒子进屋,珍重放在笔架山旁。
笔架山上悬挂的是莫聆风送他的那枝宝帚。
他心里很爱弟弟,凡是好的,都要给邬意,只有这枝笔,他珍重地放在了笔架山上,如今还要在加上这个并不名贵的捧盒。
安放好后,他才面带笑意,走出门外。
“哥,你拿个空盒子干什么?”邬意探身去抓桃干,“那个值钱吗?”
邬母一巴掌打掉他的手:“这是你哥的。”
她连碗带糖全都收了起来,高高放进柜子里。
邬意撅着嘴:“哥也都会给我的。”
邬父问:“你那挚友刘博文怎么不送来给你吃?”
邬意学邬瑾,也给刘博文送了一挂角粽去,这个时候了,连回礼的影子都没见着。
“那程少爷不是也没给哥送回礼?”
邬意大声反驳,到底有几分心虚,拿着猊糖老老实实坐下。
屁股刚点着板凳,门就又响了。
“刘博文!”邬意蹿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杀到门边,推开门,“……哦,哥!找你!”
来人正是程廷的小厮胖大海。
程府回礼也是一把葵榴画扇,外加一坛千日春。
邬瑾谢过之后,送胖大海出去,低声问道:“大海,你们三爷怎么了?”
这回礼,可不是程廷的性子。
去年端午,程廷送来一条自己糊的小龙舟,号称能直挂云帆济沧海,邬瑾放水里,还未启航就沉了。
胖大海正憋在心里,听邬瑾主动问起,立刻红了眼睛:“邬少爷,三爷说要吊死自己。”

原来今日端午,程廷出去看龙舟,偶然听到一桩大事。
今年开春,许惠然便和外祖家的表弟订下了亲事,只因外祖家远在湖州,一来一去,甚是费事,许家担心出变故,便密不透风的瞒着,直到程夫人上门,才透出一点口风。
而程夫人担心秋闱,又瞒了程廷,想着等许惠然嫁了,再慢慢开解他。
程廷单方面坠入爱河后,又以非同寻常的速度单方面陷入了绝望,这种绝望以摧枯拉朽之势,让他当场崩溃。
他连晚饭都不肯吃了,一路狂奔去了许府,要见许惠然一面,然而真的隔着垂花门见到了许惠然,他又茫茫然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昂着自己的疙瘩脸、单缝眼,磕磕巴巴,一句整话都没说出来。
而他的老子程泰山闻讯而来,当着许惠然的面,气急败坏地揪住程廷的耳朵,一路把他揪上轿子,揪进了程家,揪进了书房,亮出马鞭,开始训子。
程廷平常就要面子,在许惠然面前更是要脸,如今面子里子都让程知府撕了个粉碎,回到家里,二话不说也发了疯。
程泰山把他抽成了一个花瓜,他在地上扭成了一条活龙,连哭带吼,连踢带摔,春瓶茶盏碎了满地,嗓子都沙哑的不成样子,还扬言要上吊。
程家大姐、大哥、二哥见了他那发疯的架势,再看了看程泰山拿马鞭的架势,都悄悄贴着墙壁开溜,一路溜回程夫人的怀抱里,请母老虎出山。
大海说了来龙去脉,又鼓着两泡眼泪,言辞恳切地请求邬瑾出马,把程廷从上吊的边缘挽救回来。
邬瑾立刻道:“我这就去换衣裳。”
他跑回家脱了短褐,换了一身襕衫,匆匆告诉邬母去向,就和胖大海赶去了知府衙门。
两人从夹道入暖阁,走到内宅门,门房见了邬瑾,连忙进去通禀,出来的时候背上就多了半个鞋印子——殃及池鱼了。
“您请进,”池鱼打开内宅门,“您小心。”
邬瑾迈步进去,立刻感到程府不同往日——程家子女多,又都爱说爱笑,成日废话连篇,连带着下人也比其他地方的活泼,今日却十分安静。
正值端午,更应该是热闹的时候,然而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四处插挂的艾草传出悠扬的气味,虫、鸟噤若寒蝉,各自潜藏,只有暖风掠过,拂动的树叶沙沙作响。
一片死寂。
胖大海心慌,以为自己去还礼的空档,程廷已经凉透了。
他加快脚步,领着邬瑾往内书房走。
邬瑾紧随其后,心中亦是不安,直走到内书房院门前,见守门的小厮正在哭丧着脸揉脑袋,胖大海上前一问,才知道不是程廷上了吊,而是程夫人来过了。
原来程夫人听到消息后,立刻带领丫鬟嬷嬷杀了过来,她大刀阔斧走到院门口,守门的小厮恭恭敬敬道:“夫人,老爷说不许人进去。”
程夫人冷笑一声,一巴掌就把小厮搡了进去:“程泰山!”
紧接着,程知府的长随也叫程夫人搡了一个跟头,程知府避无可避,与书房里的程廷一起露了面。
内书房不大,院内遍植花草,只留出一条青石板道进出,程知府怕程廷真把自己吊死,因此门窗大开,下人守在门外战战兢兢,程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
程夫人见状,登时心疼不已,当场上前,就要给程知府一个耳光,程知府很有先见之明,躲了过去。
“程泰山!你敢摘我的心肝,我今天就跟你拼命!
你自己这么点大的时候,也未必行得正坐的端!你跟莫千澜在寺里爬墙偷看人家姑娘拜佛,我可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你装什么正人君子!”
程夫人嗓门洪亮,底气十足,对程知府毫无惧怕之意,尤其是看见程廷遭受如此大罪,更像是母鸡护小鸡似的,狠狠啄了程知府几口。
程知府勉强在她的虎啸龙吟里挤进去两个字:“胡说。”
“我哪一个字胡说?现在你做圣人了?立地成佛了?儿子爱慕许姑娘,一没冒犯她,二没偷看她,不过是伤心了问个话,你就把他打的要死要活!”
“儿子今天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别活了!都去找列祖列宗评评理去!”
程知府忍不住高声道:“慈母多败儿……”
程夫人深谙夫妻吵架之道,当即瞪起眼睛:“你敢吼我?程泰山你现在不得了啊,你对我这么大的声音,大家可都听到了啊!程泰山你这个没心肝的,你把我这个糟糠妻休了吧!把我和三儿一起扫地出门吧!”
她又从嬷嬷手里拿了鞋,冲着程知府猛抽。
程知府心乱如麻,全然不是程夫人对手,听到通禀邬瑾来了,如遇大赦,拽着程夫人就走:“邬瑾来了,闹什么,叫人家孩子看笑话,让邬瑾先劝解劝解老三,不然你让他一直在地上躺着?”
“邬瑾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笑话人!”程夫人一听邬瑾前来,心中也骤然松了口气,随着程知府的力道走了出去。
两人转移战场,是以内书房也变得格外安静,有种程廷已经吊死的错觉。
邬瑾在走至书房门口,目光落在程廷身上,先叹了一口气:“程廷。”
程廷一咕噜坐起来,抬起灰扑扑的狗爪子用力一擦眼睛,努力想要止住眼泪,然而一开口,就是个巨大的哽咽:“嗝……邬瑾......我没脸活了......”
邬瑾迎着这股热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程廷脸也花了,眼睛也肿了,脸上本来就爱生红疙瘩,这下更是坑坑洼洼,惨不忍睹,汗水和泪水一起往下淌,可见是真的痛苦和伤心。
他把声音越发的放柔和起来:“你先出来,咱们出府去走走。”
“不出来,我、嗝——我又没有做出格的事情,隔着一道垂花门,那么多、嗝——丫鬟婆子看着,嗝——当着惠然姐姐的面,他去揪我!他不是我爹,我不要他做我爹!”
程廷当真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无论邬瑾如何说,都不肯出来,大耍驴脾气,放言要死在这里,让程知府后悔一世!
邬瑾一听便知这是气头上的话,又劝解几句,直把自己也说的口干舌燥,始终是站在门外,没有动气。
天黑了,程廷赖了许久,也是又累又饿,见邬瑾站的笔直,这么久了,背也不曾驼一下,那鞋底子又薄的可怜,脚掌肯定痛的很,抽泣着慢慢走了出来。
“我要离家出走!”

第51章 大开眼界
程廷怒气冲冲离家,腾云驾雾出走,邬瑾有心领着他去十石街,然而他要借酒浇愁,执意不去,并且一路走到了裕花街。
裕花街灯火辉煌,一片明光,侠少萃集,叠肩接踵,车马难行,欢声笑语从无数张嘴里传开,与笙歌、葡萄酒、金杯银盏、樱桃色口脂、怯雨羞云之意,交织成一个极尽暧昧风流之事的裕花街。
邬瑾看向程廷:“这里不是喝酒的地方。”
“这里就是喝酒的地方,”程廷对着水缸整理自己,高高挽起袖子,用湿漉漉的手抹齐了发髻,拍打身上灰尘:“小爷今天吃穷他。”
他又把脸洗了洗,并且在满眼水珠中看了看邬瑾。
邬瑾身上已经汗透了,襕衫贴在他前胸后背,裹出了瘦削身段,头发也是乌青的潮湿,眉眼之间有一股舒展不开的郁气。
他看出来邬瑾对裕花街有困惑。
裕花街的街道,是邬瑾熟悉的,然而裕花街的每一扇门,都不曾向他敞开过,在他所知中,这里是销金窟,是烟花色海,是放浪形骸的下流龌龊之所。
程廷收拾好自己的脑袋:“我带你去凉快凉快。”
他上前一步,怕邬瑾跑了似的用力拽住其衣袖,走至一家大门洞开的燕馆,里面食客济济,酒香袭人,跑堂的迎上前来,程廷却目不斜视,带着邬瑾只往后走。
普通的燕馆后方,另有一扇大门,门边站着两个小二,并不多问,见程廷要进去,就打开了门。
进门之后,又是一条小径,走过小径,复又两扇大门,吊着两盏大红灯笼,也守着两个伙计。
其中一人认出了程廷,立刻赔笑道:“程少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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