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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话未说完,邬瑾立刻起身:“陆机!”
他大步流星走去正殿,偏殿里只剩下莫聆风和程廷两人。
程廷盯着茶壶,心想:“邬瑾快回来!”
寅时从家里出来,他就没喝过水,方才只记得去官房,竟忘记问大姐讨水喝。
莫聆风肉体凡胎,听不到他的心声,但一看他眼珠子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她有心磨一磨他的性子,自己端起茶盏,慢慢喝茶。

第434章 喜悦
片刻后,邬瑾小心谨慎捧着字帖回到偏殿,走到桌边坐下,打开发黄绢帛,看残纸题签上“晋平原内史陆机士衡书”几字。
看过后,他看题签下方,钤有双连珠印:“这是玺印。”
他再轻轻展开一部分:“骑缝处这一枚印看不大清楚。”
程廷心想:“看不清就别看了,喝茶。”
莫聆风心中暗笑,伸头看了一眼:“是‘莫失’二字,有这个印章传下来。”
邬瑾身心都落在帖上,完全没注意到程廷,转而去看陆机字迹:“当真是活泼可爱。”
程廷嘴唇沾在牙齿上,心想:“我也挺活泼可爱的,你看看我都渴成什么样了。”
幸而邬瑾没在此时细看字帖,而是先寻个匣子装起来,再回来坐下,给程廷倒上一盏茶。
程廷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敢发出喟叹之声,放下茶盏,低眉顺眼坐好。
脑袋上还一抽一抽的疼,他悄悄嘶了口气,忍不住道:“这老家伙,没想到手劲这么大,差点就破相了。”
莫聆风平淡道:“脑子没多大用,破相也没事。”
程廷连忙把脸扭向邬瑾:“正是因为脑袋没用,才要靠脸凑数。”
莫聆风勾着嘴角,哼哼地笑了两声:“也勉强算是五官齐全。”
程廷让她损了几句,不敢生气,岔开话头:“我饿了。”
莫聆风扭头看向宫人:“传膳。”
一顿不早不晚的饭很快由宫人提上来,摆满一桌。
程廷低头细看,见并非那种冰冷精致的花花朵朵,和莫府菜色相差无几,米饭配的一瓮炖羊肉,一碗豆腐辣羹,一碟蒸干肉,一碟蜜藕,一碟炸鱼。
这种熟悉的菜色让他放松下来,仿佛莫聆风还是那个莫聆风,他们三个还是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挚友。
邬瑾起身,把豆腐辣羹换到程廷跟前:“吃吧。”
程廷不爱吃甜滋滋的菜,拿起勺子,舀一勺豆腐辣羹在碗里,和饭一起拌匀,再浇一勺,再拌,等饭里全是汤汁和豆腐,端起碗送到嘴边开吃。
他整个人都浸在食物香气里,一碗饭下肚,他身心得到抚慰,甚至高兴起来。
虽然挨了罚,但他不后悔,莫聆风和邬瑾的事,他不说,谁来说,现在话说完了,他脑袋上这一下也算挨的值了。
风卷残云吃过这顿饭,他掏出帕子擦嘴,吃的昏头昏脑,一边打嗝一边往椅子里坍塌。
宫女千手观音似的撤走残羹冷炙,开窗熏香,又悄无声息送上茶点。
莫聆风低声和邬瑾在说什么,似乎是说什么日子好,他全没留意,片刻后两人起身,往正殿而去。
程廷呆着脸跟上去,摸着肚子看邬瑾磨墨,心想这是要写罚自己的敕令。
邬瑾磨好磨,放好墨锭,铺开一卷黄纸,从笔架山上挑下一支诸葛笔,等莫聆风旨意。
莫聆风负手立在案旁,凝神细思,直到程廷站的两腿发麻,环顾四周,看有没有凳子坐下时,她才开口。
“今朕握符御宇,受命苍穹,国储乃建国所系,朕敦叙人伦,执宰邬瑾,邦国治世之能臣,器量宏大,胸吞百川,风度端凝,敏而内秀,英俊之才,足以配君王之偶,承宗鹢辅佐之任,虽登金台之侧,不拘彤庭,择八月十九日,简备典礼,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不拘彤庭,便是两全之策,典礼无所谓繁简,能够布告天下,就是大喜。
他是她的男人,同时也是君王的臣子,他有他应得的尊重。
程廷昏昏沉沉的脑袋,一瞬间清醒过来,嘴角咧开到耳朵:“这就行了?”
莫聆风点头:“用过宝印后,明日常朝,示下即可。”
程廷眼睛里突然有了巨大的喜悦。
明明他在诏书中并没有姓名,却比有姓名者还要激动,笑着笑着,他忽然在喜悦中生出一股伤感——情绪毫无来由的低落,眼里倏地有了热泪。
他不好意思哭,仰起头,使劲眨眼睛,但泪还是不断往上涌,就连喉头都哽住了。
他果断转身,大步走到窗边,狠狠吸了吸鼻涕。
许是因为他是旁观者,是亲历者,是见证者。
他想起他们三人第一次在州学相聚时,老黄狗还在,他还懵懂无知,围着莫聆风献殷勤,请她骑狗。
那时邬瑾还是卖饼郎,莫聆风还是娇娇女,他们笑容明媚,心似琉璃,都没有经历过惊心动魄的谋算、杀戮、伤痛、分离。
如果能预知将来,在他们相聚的那一刻,一定是心动有声,波澜壮阔。
邬瑾走到他身边,手掌按上他肩头,重重摩挲两下,柔声道:“都过去了。”
他懂程廷无法言喻的悲意,自己则像是深潭,不悲不喜,接纳这一份赤诚之心。
程廷抬手,用手背擦去眼泪,再次恢复豪杰本色:“行了,我回去挨揍。”
他视死如归地告退,邬瑾和他一起出宫门,又送他回家,再去值房处理政事,直到亥时初刻才归家。
陪着父母坐了片刻,他又临了两张陆机的字,亥时末刻洗漱更衣,吹熄灯火,筋疲力尽躺在床上。
两手交叉枕在脑后,他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人藏在夜色里,快乐从心底涌上来,撑破心房,蔓延到眼角眉梢。
嘴角慢慢勾出笑,门外忽然传来叩门声,是邬意来了。
邬瑾的心绪瞬间收拢,披衣起身,点燃油灯,给邬意开门。
“哥,我想新开个铺子,你能不能给我提个匾额?”
“写什么?”
“邬家糖铺。”
邬瑾道:“陛下今日罚了程三爷。”
“啊?”邬意很是诧异,“陛下和程三爷不是……”
他转眼就明白了邬瑾的意思——陛下连程三爷都罚,他要是敢打着邬瑾的幌子出去胡作非为,谁都保不住他。
他连忙站直身体,做出保证:“哥,我就开糖铺,真的,我刚刚从糖铺里回来。”
邬瑾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点头道:“明天来拿,回去吧。”
“知道了。”
邬意匆匆离去,邬瑾没有睡意,干脆走去东隔间,磨墨铺纸,打算提字,然而笔握在手里,半晌没动,反倒在纸上滴了一大团墨。
他又想起莫聆风,想起明日要示下的敕令,烟消云散的喜悦再一次袭来,让他连笔也握不住了。

此时此刻,莫聆风亦未睡。
自邬瑾出宫,她打马出城,巡视高平寨,亥时过后离开堡寨,打马在马场上驰骋。
白马在月光下奔跑成一道闪电,莫聆风伏在马背上,顶风前行,一群禁军紧紧跟在她身后,如同一阵飓风,刮过草地。
直到月上中天,莫聆风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追上来的殷北,负手而走。
朔河流水翻腾,水面浮光,银波逐月,草还未黄,花先凋零,莫聆风踩在柔软泥土上,慢慢往北行去。
她很熟悉这样的黑暗,知道自己要在其中找寻什么——她从未如此信奉过鬼神,希望能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找到一点莫千澜的气息,但黑暗日复一日,越来越冷酷无情,没有亡魂可以偶遇。
她漫无目的走了片刻,从腰间取出陶埙,按住埙孔,放出“呜呜”之声。
直到此刻,她这埙曲才算是大成,一口气吐出去,把这静谧夜色撞的粉碎,血流如注,悲声到老,一众禁军将士听的心头乱如飞篷,遍体生寒。
一曲终了,高平寨中响起子时更鼓声,她收起陶埙,从殷北手中取过马鞭,翻身上马,挽住辔头,往城中打马而走。
静夜似一把利剑,将她灵魂劈开成两半,一半留在荒诞而且浓重的夜色中,继续找寻,一半投入人世,登凤凰台、宴朝堂客、画舆图纸,观战沙场。
翌日常朝,臣子不似大朝这般多,聚在值房里喁喁不止——得益于昨日程泰山揪着程廷去严府认罪,敕令虽然未宣,但程廷这张大嘴,已经嚷嚷的满城皆知了。
“我就说吧,”黄蕴书感叹不已,“头一回见邬相,我就说他是陛下——”
他将“谄臣”二字咽下去:“爱卿,这回是真爱卿了。”
“仔细想想,确实再找不到比邬相更好的人选,品行、样貌、才学,都无可挑剔。”
有人扭头看严重:“你服不服气?”
严重一本正经点头:“服气,早说是邬相爷,我哪里敢出来献丑。”
不仅服气,他还因祸得福,昨日程泰山赔偿了他双份月俸。
程泰山另有所思:“陛下要简备典礼,这典礼该如何准备?”
黄蕴书皱起眉头,手指在黑漆小几上敲两下:“并无这样的先例。”
这时候齐文兵蹑手蹑脚走进来:“邬相来了。”
邬瑾要配做君王之偶,还不必拘束于宫城之中,越发是红的发紫,众官员看邬瑾走入值房,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寒暄,于是站成两排,拼命微笑,把嘴角拉扯到极致。
尴尬的气息开始在值房中弥漫,幸而邬瑾今日有意晚到,椅子还没坐热,上朝时辰已到,他立刻起身整理衣冠,走出值房,与程泰山一左一右站立,井然有序进入宫城。
常朝开始后,莫聆风果然命宫人宣读了敕诏,朝臣纷纷恭贺,邬瑾笑的温和,地上金砖在他眼中放出幽光,微微抬头,丹墀映入眼帘,成为朝臣和君王之间的界限,再抬头时,可见朱漆方台,成为世人不可逾越之地,两侧蟠龙柱、头顶藻井、后方雕凤屏风都晕开金光,让莫聆风咄咄逼人,不可直视。
宫殿可以粉饰,君王可以武装,朝臣可以虚伪,唯独爱意无法掩饰。
程泰山率先问道:“陛下,不知典礼一事,安排何人主事?”
“户部得闲,由户部主办,宫中琐事,由朕内廷女官程素宁主办。”
严重出列,躬身秉笏:“陛下大婚,虽然嫁娶有所不同,但典礼一事,实在难以简备,册立、请期、颁诏、纳彩等事,都缺一不可。”
黄韫书细细一想:“册立不能免,不仅要知会邬相爷府上,还要入告宗庙,请期可免,陛下敕令,已经择期,至于纳彩,那是嫁娶之礼,邬相爷不入主彤庭,也可免去。”
莫聆风两手随意搭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听他们商讨,目光看向长身玉立的邬瑾。
她看邬瑾,邬瑾也看她,目光一碰,都带着笑意,耳边是他们叽叽喳喳,商量着金银珠宝、白马银铵,吵闹声也不聒耳,反倒有喜庆之感。
朝会在商议中散去,都城宽州因为皇帝大婚一事变得喜气洋洋,恭贺之人涌入邬府,刘博玉另辟蹊径,去邬意糖铺里称百来斤糖,让下人担回家去。
苏名泉手上勾着两根棉绳,一只手里拿着一块松子栗子糕,咬一半在嘴里:“大爷,邬老二连他哥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两兄弟压根就不亲,讨好他还不如去讨好邬家二老。”
“不必和那些女眷挤,”刘博玉慢悠悠在街上晃,“老二确实没本事,还有点讨人厌,但有一样,就是命好。”
“我看不怎么样,”苏名泉啧啧两声,“他都跟家里断亲了,邬相爷要是真对这个兄弟好,怎么不把他弄成皇商,大爷,你这一趟钱是白花了,你看他刚是挺殷勤的,可咱们进铺子,他就翻老大一个白眼——”
他把剩下半块松子栗糕塞进嘴里,拍拍藏在腰间的尖刀:“我差点就掏刀子捅他了。”
刘博玉嫌他聒噪,停下脚步买一根糖人,堵住他的嘴:“你懂什么,邬老大敬爱家中父母,可那对父母却偏爱邬老二,邬老二贪心不足,来者不拒,有他在那两个老的跟前吹吹耳边风,咱们在济州码头还能跟姓石的争一争。”
只是可惜暂时不能用骡子。
“找机会,我杀了姓石的,”苏名泉满脸狐疑,“爱老二,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看看老两口的银子花在哪里就知道了,人心偏的时候,自己是不知道的,但银子知道。”刘博玉笑呵呵的,并不怕刘家倒台,只是想从石远手里分一杯羹——邬瑾眼里容不下沙子,莫聆风恰巧相反,她用凶狠强硬的手段控制码头,除掉不遵守秩序者,留下听话的,无论黑白,她都用。
他脚步轻快的往前走,忽然听到程家大姐爽朗的笑声,似是在谈论喜服,连忙带着苏名泉绕道而行:“这娘们可真不消停。”
“大爷你怕她干什么,我一刀……”
“刀刀刀,就知道刀,”刘博玉狠狠用巴掌打他几下,“要不是你长这个怂样,就把你送给莫聆风做面首!你们两挺配,杀人狂魔!”
苏名泉不满,张嘴就要长篇大论的驳斥,话未出口,刘博玉就从街边拿起一个蒸饼,塞进他嘴里。
苏名泉咀嚼两下,把要说的话忘记了。

程家大姐并不知刘博玉躲开自己,在马车里和程夫人说起喜服一事。
“衣料好办,俱用大红,陛下着红好看,衣不压人,就是衣裳上纹样,方才商议不定。”
程夫人看她小腹隆起,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精神却比养在家里时还要好,并不劝她回家休养:“是陛下的还是邬相爷的?”
“陛下的倒是没有异议,”程家大姐掏出一小块红布,“您看,陛下的绣龙凤团纹,用金线蹙金绣,再好不过。”
程夫人低头一看,见上面用金线绣一朵木芙蓉,用绒不超过两丝,绣法精妙绝伦。
“好!”她赞道,“陛下确实压的住,她当日必定要戴金项圈的,还有凤冠,正是相得益彰,就是时间上要抓紧,邬相的纹样怎么不合?”
程家大姐收起布料:“我说不必绣任何纹样,邬相质朴无华,绣什么都是画蛇添足,黄计相偏要绣五彩锦鸡,说依翟衣制。”
程夫人想了想邬瑾穿一身十二行五彩锦鸡的红色喜服,头戴幞头的模样,顿生不伦不类之感。
“黄计相的脑子不好使,不必绣,咱们这就去他府上,让他知道什么叫美丑!”
程家大姐笑道:“阿娘别急,我让人给黄计相做了一身团领红袍,上面绣满锦鸡,明日散朝,就让宫人送到他公廨去,让他睁大眼睛看个清楚。”
程夫人一拍大腿:“对,这样好,以理服人。”
她又十分感慨:“自陛下入堡寨,女兵便不再只是押运粮草,后营打杂,能够冲锋陷阵,一展所长,天下扬名,如今陛下重用你做内廷女官,来日这前朝后宫,都会有女子身影了。”
程家大姐点头:“天底下聪明的女子比比皆是,何必依附男子而富贵,有陛下在明堂之中,必定是百花齐放。”
母女二人满脸含笑,喜气洋洋,整个都城似乎只有程廷闷闷不乐。
失去自由已经足够苦闷,更让他崩溃的是八月十九,陛下大婚那一日,他还禁闭在家,不能出门。
他整日烦闷,把小小一个程宅,从前转到后,从东转到西,逗儿子,扰惠然,再加上体型庞大,格外招人烦,彘奴忍受了两日,最后频频挥手,让爹爹“出去吧”。
小黄狗更是见了他就躲——毛都让他薅秃了。
程廷只能窝在书房里,用螃蟹就酒,喝的舌头麻木,“砰”一声放下酒盏,脱下衣裳,打着赤膊往院子里站。
“三爷,”胖大海捧着鹤氅追上来,“您干什么?喝多了吧,我去厨房给您……”
程廷抬手将他挥出去:“小爷的事,你别管。”
他在微寒夜风中久久而立,期望自己能风寒高热——阿娘疼爱自己,一定会去陛下跟前求情。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站了大半宿,毫发无损。
他越发心烦意乱,呆坐在书房中,茶饭无心。
许惠然对他一直留着神,见他早、午两顿没吃,就知道不对劲。
此事还不能惊动程夫人,否则程泰山知晓了,就会攥着巴掌过来,更不能直接去找陛下求情。
天子威严,全在细微末节中,陛下既然罚了,就不会收回成命。
她思来想去,最后找来胖大海:“你去公廨找邬相爷,就说三爷茶饭不思,请他来劝解。”
胖大海连忙点头。
许惠然又叮嘱他:“避开老爷。”
“是,小的知道。”
程廷不知许惠然为他谋划,在书房里坐了许久,忽然听到窗上明纸被打的“扑扑”作响,起身开窗查看,刚开了一条缝,狂风便挤进来,打的程廷往后一退,桌案上纸张翻飞,满室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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