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人说了,也只是卑职偶遇的好友,为免波及姑娘家的名声,卑职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是谁。”祁景仁一字一句道。那些人不知道冯乐真的身份,只知她坐在下首,单这一点就能打消所有人疑虑。
毕竟长公主殿下金尊玉贵,是不可能屈身坐在她这个小小副将旁边的。
冯乐真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直接带着阿叶先一步离开了。
已是夜深,雪地折射出莹白的光,冯乐真款款出门,一走过回廊便加快脚步,阿叶也赶紧追上去。
“殿下,就这样丢下祈副将,会不会有点不厚道啊?”阿叶问。
冯乐真一脸淡定:“留下才是害了她。”
对祁镇来说,喝花酒如果是该打板子的罪,那私下和她见面就是该诛九族的程度。
阿叶也很快回过味来,顿时心生不解:“殿下既然知道,何不选定更隐蔽的地方见面,再让她独自来一趟寻芳阁?”
冯乐真轻咳一声。
“……您就是闲着无聊,想出来玩了。”阿叶无语。
“闷了这么多日,出来走走嘛。”冯乐真一脸无辜。
阿叶一言难尽,但想到她这些日子都不爱出门,难得有心情出来透透气,也算是好事一桩……嗯,都有心情来看美少年了,应该是情伤已愈。
阿叶默默松一口气,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神一凛将冯乐真拉进拐角。
下一瞬,一列兵士便沿着她们刚才的路冲了进来。
黑暗中的主仆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后冯乐真无声发问:“怎么来得这样快?”
“奴婢也不知道。”阿叶回答。
冯乐真:“现在该怎么办?”
“奴婢也不知道。”
冯乐真:“……”
阿叶:“……”
漫长的沉默后,冯乐真终于后悔今日亲自前来的事了。
阿叶悉心将人护在身后,等兵士们都离开后,才拉着冯乐真躲进花园里——
她也想带人藏到屋子里去,但此处距离最近的厢房,也有几十米远,而这几十米里随时会有兵士经过,她倒是能躲能藏,但殿下可做不来地上打滚天上飞的事。
这次要找祁景仁麻烦的人,显然是憋足了劲儿,单是兵士就带了上百人,将整个寻芳阁围得如铁桶一般。
花园里除了一处假山,几乎没有别的遮挡,寒风阵阵,冯乐真只觉自己快要冻透了,阿叶也察觉到她的轻颤,当即要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却被她按住了手。
“你若是冻僵了,本宫就真出不去了。”冯乐真低声道。
阿叶抿了抿唇,虽然心里担忧,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有事。她短暂思索一瞬,道:“殿下稍等片刻,奴婢先去让车夫在后门等候,再将这附近的兵士引开,您听到动静后直接往后门跑,到时候车夫会带您离开。”
冯乐真看一眼后门到此处的距离,觉得此法可行,于是立刻点头。
阿叶不再犹豫,直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冯乐真看着她如燕身姿,突然生出诸多羡慕——
等过几日空闲了,她也要学上几招傍身。
阿叶动作极快,刚离开不到一刻钟,冯乐真便听到外面响起巨大的动静,花园这边的兵士果然追了过去。她拎起裙角,心里默念一二三,便直接冲了出去,结果刚从假山出去,便被一人拉住了手。
不好……
她暗道一声糟糕,正要端起长公主的架子,便看清了他的容貌。
“景清?”冯乐真微讶,“你怎么在这儿?”
“……嘘。”祁景清飞快地看一眼周围,拉着她便往厢房跑。
冯乐真:“你先等等……”
祁景清不听,只管带着她跑,可惜身体虚弱,才跑几步呼吸就急促了起来。
冯乐真看着他艰难的背影,知道这时候不该笑的,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先等等……”
不等她解释,身后又传来兵士急促的脚步声,冯乐真心下一紧,当即反客为主拉着祁景仁跑,两人在兵士彻底回来之前,一个闪身躲进了最近的空厢房里。
几乎是房门关上的瞬间,祁景清便靠着门板无力跌坐在地上,寒冬腊月的,却是出了一身的汗,汗滴顺着下颌线往下滚,经过微张的泛红的唇,在下颌停了片刻便滴进了白色的衣襟里。
冯乐真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半天动静,确定那些人没发现自己后终于松了口气,结果刚一站直,便看到这近乎香艳的一幕。
这可真是……她无言片刻,问:“还活着吗?”
“只是走几步罢了,不妨事。”祁景清微微喘着,被厚衣裳掩着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冯乐真默默别开脸:“既然无事,就起来吧。”
祁景清缓了片刻,才勉强站起身。
冯乐真看着他蓦然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身高,一时有些好笑:“你怎么来了?”
“那得问殿下了。”祁景清眉眼平静,“好端端的,带着景仁来这儿做什么。”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冯乐真眉头微挑,“平日没少在本宫身边安插人吧?”
“只是几个暗卫,在长公主府外远远瞧着而已,殿下这次来营关带的侍卫太少,绯战又至今下落不明,我不放心,只能派人盯着。”祁景清解释。
冯乐真转身到桌前坐下,因为在躲着,也不敢点灯,只是借着窗外折射的雪光看他:“你对本宫的事倒是知道不少。”
“殿下不高兴了?”祁景清腿还有些发软,靠在门板上迟迟没动。
冯乐真:“怎么会。”
祁景清派人守着她的事,她一直是知道的,但因为无关紧要,她便也没有太在意。
“你特意来一趟,就是要来兴师问罪?”冯乐真抱臂问。
祁景清眼底泛起一点笑意:“我哪有资格对殿下兴师问罪。”
“你是祁景仁的哥哥,怎么没有资格?”冯乐真反问。
祁景清一顿,垂下的眼眸不辨神色:“也是。”
“她最近遇到点麻烦,所以找本宫帮忙,本宫看在儿时情谊的份上帮帮她,不过分吧?”冯乐真问。
祁景清再抬眸已经神色如常:“我知道景仁与殿下近来交好,但没想到已经好到她愿意找殿下帮忙的份上了。”
“女儿之间的情谊,你一个大男人懂什么。”冯乐真一脸淡定。
祁景清眼底泛起笑意:“也是。”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能动吗?”
祁景清应了一声,缓了缓慢慢朝她走去。冯乐真一看他这副艰难的样子,便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的时候没用轮椅?”
“太显眼,没敢用,”祁景清慢慢朝她走,“用了拐杖,但进园子时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把拐杖丢给祁安了。”
走了半天,终于走到她面前,他如释重负地坐下。
“您这腿脚,还想来救人呢。”冯乐真嘲笑。
祁景清一脸无辜:“身子不好,还请殿下见谅。”
冯乐真斜睨他一眼,不说话了。
“殿下说今日叫景仁来,是为了帮她?”祁景清问。
冯乐真:“是。”
“那现在我父亲带兵来了,她应该有应对之策吧?”
“本宫已经帮到这份上了,她若再应对不了,下次就别说认识本宫。”
她语气毫不客气,却让祁景清弯了弯唇角:“那我们只需等景仁将父亲带走,便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嗯。”冯乐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黑暗阻碍了人的视线,但也放大了别的,至少现在,祁景清能听清她那边传来的每一点响动,单是从一个个不成串的响动里,就能猜出她在做什么。
她欠了几次身子,是椅子不舒服吧,手指一直在敲桌子,是不是有些无聊,他在这样的黑暗中,又该做些什么呢?
祁景清面色平静,内心却百转千回,终于想到了打发时间的办法:“殿下,我们在心里下棋……”
“嘘。”冯乐真直接捂住他的嘴。
柔软的手压在唇上,炙热的体温也传递过来,祁景清的心跳突然快得发疼,整个人都僵住了。
冯乐真却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等他静下来后,蹙着眉头朝西墙走去。
祁景清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暂时顾不上自己身体奇怪的反应,也撑着桌子勉强起身,放慢脚步朝她走去。
“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隔壁刚才传来些许响动,像是打斗声。”冯乐真说着,将耳朵贴在墙上。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落在祁景清眼里,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小小的蝴蝶,祁景清盯着她看了半晌,鬼使神差的,也忍不住将耳朵贴了上去。
隔壁的动静确实挺大,桌子椅子都被撞倒了,隐约还有人声传来。冯乐真蹙着眉头,觉得像是在打架,又和打架不太像,还有点类似……
她刚联想到什么,隔壁便传来女子一声痛苦又愉悦的娇哼。
“死鬼,慢些咬。”
“娘子,我真是想死你了……”
冯乐真:“……”这一晚上,可真够精彩的。
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她无语直起身,却不小心撞进一个单薄的怀抱。
她微微一顿,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人。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是至交好友,但同听这些东西还是有些过了。冯乐真耳朵有些发烫,正要开口转移话题,便对上了祁景清干净的眼眸。
“他们在干什么?”他认真问。
冯乐真:“……”
“听起来像是要闹出人命了,可又不像那么回事,”祁景清眉头轻蹙,“若真出了事,还是不好袖手旁观。”
他说得如此认真,如此正义,如此……
“你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冯乐真怀疑地看向他,“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祁景清不解。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是至交好友,但说这些还是有些过了。但他的眼神如此认真,如此正义,如此……冯乐真冷静一下:“你就算没有通房侍妾,难道也没有做过诸如此类的梦?”
感谢她在男女之事上最热忱的老师——
傅知弦,她可以算是无所不知了。
面对冯乐真的问题,祁景清顿了顿:“什么梦?”
冯乐真被他问得一愣,再对上他的视线时,终于无言以对。
第70章
过完年,祁景清也有二十二了吧,像他这样年岁的普通男子,孩子都生一窝了,他长了这么大却连那种梦都没做过?冯乐真看着他干净的眼眸,一时间有些无言。
“……可是有什么不对?”他一向聪慧,很快便从冯乐真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冯乐真回神:“没、没事。”
“你有话直说就是,”祁景清本身的声线透着清冷,可与她说话时总是带着几分温度,“我自幼养在深宅,许多事都不太清楚,殿下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大可以直接说,也省得我总是什么都不懂。”
屋里没有点灯,仅有雪色透过窗子,勉强给屋里带来一点光亮。冯乐真听着他不自觉说出这样类似‘勾引’的言语,一时间有些想笑,更是生出几分好奇。
“你……平日长胡须吗?”她问。
祁景清刚要回答,突然对上了她的视线,于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殿下可以自行检查。”
检查?怎么检查?冯乐真心神一动,抬起手抚上他的下颌。
刚刚在园子里待了许久,手指还是冰冰凉凉的,落在他的下颌上时,却仿佛着了火一般,烫得祁景清的喉结剧烈颤了颤,后背也渐渐变得僵直。
冯乐真摸到还算光滑的皮肤,指尖都要凝滞了:“……似乎没长。”
“那看来我今日出门时,刮得还算干净。”祁景清再开口声音有些哑了,只能故作无视别开脸清了清嗓子。
冯乐真笑着收手:“原来是刮过了,那你直接告诉本宫不就好了,怎么还要本宫自行检查。”
“省得殿下觉得我骗你。”祁景清下颌上还残留着凉凉的触感,心底却仿佛有火在烧,开口说话时却听不出半点异常了。
隔壁那屋还在折腾,冯乐真怕带坏小孩,赶紧扶着祁景清到桌前坐下。
“不用叫人帮忙?”他问。
“……帮什么帮,他们没事,管好你自己吧。”冯乐真无语。
祁景清顿了顿,不懂那女子叫得如此大声,怎么会算是没事,但他一向听冯乐真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雪花落在屋檐、地面上,发出簌簌的声响,这间屋子没有人住,但也烧了地龙,二人坐在温暖的屋里,静静听外面的风雪声。
祁景清有一瞬觉得,就算是此刻死了,这一辈子也没什么遗憾可言了。
“怎么还没动静?”冯乐真突然开口。
祁景清回神:“……殿下不是说景仁可以应付?”
“本宫是这样说了,但也怕会生出别的事端。”冯乐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安。
祁景清安抚:“殿下别急,祁安就在外头接应,若你的人去了后门,应该也和他遇上了。”
冯乐真点了点头:“阿叶向来机灵,见到你的人,就该知道我与你在一起,暂时没什么事。”
与他们只隔了一个小院的正阁里,祁镇斥退了其他人,面色铁青地看着祁景仁。
祁景仁却是淡定:“父亲,你可算来了。”
“听起来,你一直在等我?”祁镇冷着脸问。
他只是嘲讽一句,谁知祁景仁还真就点了点头:“正是。”
“祁景仁!亏我以为你这段时间已经改好了,没想到还是同以前一样不懂事!”祁镇大怒,“我祁家这么多年都没出过逛窑子的人,你可真给我长脸!”
“父亲别急,寻芳阁虽是寻欢作乐之地,却不做那等皮肉生意,能在这儿留宿的,也都是少年们自己的心上人,跟钱权交易没有干系。”祁景仁安抚。
祁镇更恼了:“你什么意思,觉得自己还来对了?是不是我这次不来,要不了多久你就给我领一个回去了?!”
“都说让你别急了,”祁景仁无奈叹了声气,走上前将他按在椅子上,“女儿这次来是为了正事,并非是花天酒地,你若不信大可以叫几个人来问问,看是不是我一来就让那些弹琴唱曲儿的退下了。”
说着话,她给祁镇倒了杯热茶。
她一副冷静妥帖的样子,怎么挨骂都不生气,祁镇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再与她对视时,也不由得动摇了几分:“你少诓我,这儿能有什么正事?”
祁景仁面色平静:“女儿还想问父亲呢,是谁同你告了状,让你来这儿抓我了?”
祁镇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父亲大概不知,自从女儿升至副将后,军中便不太安宁了,每次我下个什么令,都感觉暗中受了阻碍,可惜我资历太浅,怎么查都查不到是谁在找我的麻烦,”祁景仁缓缓道来,“最重要的是,女儿时常感觉有人在跟着我,可具体是谁,却一直没有查到。”
祁镇第一反应是她在推卸责任,可对上她的视线后,却隐隐觉得不对:“所以你故意来寻芳阁,就是想看看谁会存不住气去告状?可你自己都说了,只是感觉有人跟着你,并没有实际的证据,兴许一切都只是你的错觉,你办事不利,只是你没本事,你觉得有人跟踪你,也只是你觉得,而你今日的行踪之所以泄露,也只是别人不小心瞧见了。”
换了以前,祁景仁听见他这样跟自己辩白,早就忍不住和他吵起来了,但今日大概是看惯了冯乐真冷静自持的模样,她也学来了三分样。
“父亲,女儿进寻芳阁之前,特意绕了三条街,而算算时间,父亲差不多是我进门之后半个时辰,便已经收到了消息,而父亲收到消息之前,从寻芳阁到侯府,怎么也得一刻钟时间。”祁景仁拿事实说话。
祁镇突然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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