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韵趁着孩子睡着,先把厚棉被送到老宅那边。
门没关,进了院子,还没走近堂屋,就听到呼天抢地的吵闹声。
“凭什么给老二家,他家分了整整一头羊呢,还缺这只野鸡吗?妈你也太偏心了吧。”
顾大嫂见厨房里公婆分的那只野鸡不见了,一问婆婆,说是给老二家送去了,她一下子就炸开了。
顾母心里也一肚子的火,以前没分家的时候,顾忌着老大一家,不好直接把家里的东西给孙子送过去,就不说了。
现在都分家了,她给自已的孙子送点肉怎么了?大妮二妮以前吃的少了?
虽说她也有些私心,但是人家老二媳妇还给了两斤羊肉呢,平时也是有一口好的,都给他们送过来,给只野鸡怎么了。
老大家的进门这么多年,可没给一针一线,全靠她跟老头子拉拔着,不欠他们什么。
考虑到老大难做,也为了维持一家人的和谐,顾母还是忍住了气,不想说的太难听。
“你爸有个老寒腿的病根,吃羊肉身子暖,驱寒。我拿野鸡跟老二家的换了点羊肉。”幸好那会老二家的非要给羊肉,她收下了。
顾大嫂其实看到了案板上的那块羊肉,但是她觉得老二家分了一头羊,给这边送是应该的。
“可拉倒吧,老二家分那么多肉,送些过来是应该的,哪里还需要你拿野鸡去换,就这么点羊肉老二家的也好意思拿出手,这够谁吃的。
说白了,你就是想贴补老二家和两个孙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顾大嫂被老二家的一整头羊还有不翼而飞的野鸡,刺激的什么都忘了,口不择言的控诉着,仿佛自已受了天大的委屈。
顾父和顾大哥都不在家,去新房子那边收拾了,两个孩子在家里待不住,也跟着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顾大嫂才噬无忌惮的发泄心里的不快。
顾母听了她这些不要脸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是生气多还是难受多,这是养了一家子白眼狼啊,同时她还有一丢丢心虚,她确实想贴补孙子,直接被噎住了,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顾大嫂。
循着声音走到厨房外头的李清韵,也被顾大嫂不要脸的话气笑了,她黑着一张脸走进去,手里的大包袱直接往顾大嫂身上一扔。
李清韵突然出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更别提她直接上来就这么虎,砸的顾大嫂都懵了,没想到自已私下抱怨的话被这个妯娌当场听到了,心虚不已。
“严淑芬,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顾母看到老二媳妇儿过来,不知道为啥,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两个儿媳妇剑拔弩张,她赶紧出门去叫人。
顾大嫂见已经撕破脸,这个妯娌还敢拿东西砸自已,索性就开始呛声起来:“我说的难道有错?你是不是收了爸妈分的那只野鸡?”
“我就收了,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和爸妈已经分家了吧?爸妈分到的野鸡,想怎么处置都是他们自已的事情,跟你有关系吗?
还是你也想要这只野鸡?
那你拿肉来换啊?你舍得吗?
我可是拿两斤羊肉跟妈换的,你拿两斤猪肉来,我跟你换,你舍得吗?
什么叫我应该给?就因为我家分的肉多,我们就该多给吗?这是哪门子道理?这些肉都是我男人拼死拼活挣来的,你想要也去自已挣啊,总望着别人算怎么回事。
你家分的肉怎么不给爸妈割两斤送过来?还敢嫌弃我给的少,给你脸了。
爸妈跟我家换肉就是偏心眼,白白给你家就不是偏心眼了是吧?想空手套白狼,没门儿。”
李清韵占着理,框框就是一顿怒怼,顾大嫂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被怼的狗血淋头。
顾大嫂本来就不占理,想白得一只野鸡,在顾母前面,还能扯出偏心眼的大旗给自已的目的掩护,在这个妯娌面前,她就哑火了。
她又不傻,拿两斤肥猪肉换两斤多的换野鸡,她才不干呢。
天冷,野鸡现在找不到食,都瘦,这只野鸡也才两斤多三斤的样子,拔完毛也就两斤,全是瘦肉,怎么比得上带肥膘的野猪肉?
肥肉可以化猪油炒菜,瘦肉可以腌起来,慢慢吃,够吃很久了,傻子才不换呢!
“你,你也太不尊重人了,我好歹是你的大嫂,不过说了两句,你就这么多话等着我。”顾大嫂底气不足的回道。
“尊重?你配吗?尊重是靠自已赢得的,你背后说我的坏话,被当场抓包死不悔改,还想我尊重你,你想屁吃。”
李清韵也不客气,反正今天她是决计要把这个妯娌收拾一顿,把她收拾到看到她就害怕,以后就不敢再哔哔了。
“弟妹,这话有些过了吧?”顾大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当家的,你终于回来了,你看看,人家都爬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你今天必须给我做主。”顾大嫂见顾大哥回来,仿佛见到了救星。
顾母风风火火的跑到不远处老大家的新房子,叫回了一家人。
顾大哥率先进门,听到了李清韵最后一句话。
“大哥,你来的正好,咱们今天当着父母的面,掰扯掰扯。”李清韵也没在怕的,今天天皇老子来了也是她有理。
顾父也随后进门,他已经大致从顾母口中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顺顺利利把家分了,现在又出了幺蛾子。
“你们跟我进来。”他严肃着一张脸,背着手进了堂屋。
一家人在堂屋里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
大妮二妮两个孩子躲在角落里,看着大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有些害怕的瑟缩着。
李清韵终归是心软的人,不愿意牵扯孩子,她掏出自家的大门钥匙递给大妮:“你带着二妮去二婶家,帮婶婶看一会二宝,醒了就逗他玩着,家里柜子上有吃的,你们自已拿。”
大妮怯懦的看了一眼自家爸妈,不敢接钥匙。
顾大嫂本来不愿让她指使自家孩子,但是总归是不想让孩子参与大人的矛盾,只得点头让她们走了。
顾父看着李清韵的动作,心里稍微安慰,两个儿媳妇,总算有一个是敞亮人。
李清韵提起自已带来的包裹,掸了掸上面的粘上的灰尘。
“这件事让我先来陈述吧,妈说的话未免大嫂又说偏心眼。”
顾父和顾大哥都点头同意了,顾大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李清韵便把自已刚刚过来,听到顾大嫂跟顾母说的话,原样说了出来。
“大哥,我想问你一句,爸妈偏心眼了吗?”李清韵说完,盯着顾大哥问道。
顾大哥听完她的陈述,见自家媳妇儿鹌鹑似的脑袋,哪有不明白的,多半是真的。
这女人,怎么在这种节骨眼上又犯傻,一只野鸡就那么重要?
害的他平白无故在这个弟媳面前抬不起头。
“爸妈从来没有偏心眼,是你大嫂错了。”顾大哥陪着笑说。
“既然今天咱们把话说道这个份上,就一次说清楚好了,免得大嫂不服气。
这几年我搬出去,没有拿过家里一根针一根线,爸妈还能挣公分,尤其爸还是远近有名的木匠,挣来的钱去哪了?我家可是一分都没见着!
我的两个孩子,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照顾,妈除了来帮我坐个月子,平日里帮你们看孩子的时候居多吧?
不说从前,就说现在,我家有什么好吃的,我都会记得给爸妈送一口,你们也没少跟着沾光吧?我计较这些了吗?
你们家大妮二妮跟着大宝学习,我时时留饭,糖果麻花的招待着,怎么,这都是我这个二婶的责任不成?
以前你们没分家就不说,现在分了家,爸妈的东西,他们想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情,我听大嫂这意思,还当是你自已的东西呢?
顾庭舟千辛万苦上山弄来的羊,我想给谁就给谁,什么叫我该给的,你们怎么不给呢?
妈只是拿属于他们的野鸡跟我换点羊肉,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还说什么偏心眼,如果真的有偏心眼,那也是偏心你们,我家可什么都没捞到。”
李清韵每说一句话,顾大哥的脸色就黑一分,羞耻心作祟,被人说中心里的痛点,撕破了遮羞布,愤怒妻子的不知好歹,又不好当场发作。
“是,弟妹说的是,我代你大嫂跟你道歉,她不会说话,你别见怪。”顾大哥刚进门的时候有多硬气,现在就有多卑微。
李清韵不太想搭理他和稀泥的道歉。
“老二媳妇说的对!我和你妈,也应该跟你道歉才是,这些年我们确实偏心了,偏向老大家,让你受委屈了。”顾父这时站出来说道。
第131章 不欢而散
顾父不愧是一位有格局的大家长,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跟儿媳妇道歉他也不觉得丢人。
这话一出,顾大哥彻底没了脸,脸色涨的通红。
顾大嫂也低着头不敢说话,她感觉事情大条了,到了她无法收拾的局面。
其实李清韵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也是对顾父顾母有气的,原身虽然很奇葩,但是她这些年独自拉拔两个孩子,确实也不容易。
但是顾父这样单刀直入的道歉,倒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也没有替原身选择原谅,毕竟她没有这个权利,所以干脆沉默。
“老大家的今天说的话确实欠妥,老二家分的羊,是庭舟千辛万苦给他媳妇儿孩子挣回来的,他们想给谁就给谁,给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没有谁家多谁就应该的道理。
况且老二媳妇一直是个好的,每每家里有什么好的,都不忘我跟你妈两个人,我们心里记着你的好呢。
老大家的还是应该给你弟媳妇道个歉,以后切莫再说这些话了。
既然这个家已经分了,以后谁家的东西自已做主,别再闹得像今天这样难看,我和你妈辛苦半辈子了,自已的东西还不能自已做主了?
就是真给老二家也是应该的,这些年顾忌着你们的想法,大宝二宝长这么大,我这个当爷爷的,还从来没给过他们一针一线,他们毕竟是我老顾家的根!”
老爷子说到后面,越想越悲愤,不过就是想光明正大给自已孙子吃一只鸡,怎么就闹成这样,老大家两个孩子以前吃的少了?
所以他说话语气也重了些,头一回下了老大的面子。
顾母听了顾父的话,在一旁独自抹泪,她就是想着分了家,可以光明正大的把自家的东西给孙子送点,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顾大哥被老父亲说的无地自容。
这些年虽然大家都笑话他没有个儿子,但是父母一直是安慰他的,也告诉他没有关系,女儿一样好。
想到父亲心里最顾念的还是老顾家的根,他有些失望,但是也知道确实是自已媳妇儿小题大做了。
以往父母心里虽挂念两个孩子,为了照顾他的心情,在孩子们的事情上也没什么偏颇,已经做的够好了,他也不能要求太高,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
李清韵听到这里,也有几分尴尬,老爷子这次真是气恼火了,连顾大哥的面子也不给。
她其实也明白老人家的心思,虽说嘴里不重男轻女,但是难免心里还是偏向家里的男丁,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且她家也是受益的一方,不好说什么。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顾父顾母已经比村里那些把儿子孙子挂在嘴边的父母好多了。
她又庆幸自已在顾母送野鸡过来的时候,坚持让她收了羊肉,也算做另类的交换,大家大面子上说的过去,如果顾母没收,现在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顾大哥心知自已让父亲失望了,他正想说些什么。
顾大嫂听了顾父的话,心里不乐意了。
她心里也有一根脆弱的神经,那就是她进门多年没有生出一个男丁。
顾父的这一席话,不只让顾大哥下不来台,也鞭打在了她的心上。
“爸你这话什么意思,不就是我没能给你们老顾家添个带把儿的吗?”她站起来大声说道。
“够了!”顾大哥比她更大声的喊道。
“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赶紧跟弟妹道歉。”
“我偏不,我就不,我凭什么道歉,她还用东西砸我了呢,你们就是偏心,就是向着老二家,看我没有儿子欺负我,咱们走着瞧。”顾大嫂疯疯癫癫的吼完这些话,就冲了出去。
顾父顾母心里也不痛快,被儿媳妇指着鼻子骂偏心,还是头一回,怎么就欺负她了,平时好吃好喝的时候怎么不说欺负?
顾大哥一脸抱歉的看着李清韵:“弟妹,不好意思,我代她跟你道歉,她就是现在一时没转过弯儿。”
李清韵以前一直觉得这个大伯哥还是可交的,为人老实憨厚诚恳,如今看来也是只是表面现象,人在涉及自已利益的时候,都是自私的。
她也不想再参与他们这些闹剧,以后远着他们一家就好了,反正明年随军以后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
李清韵站起来摆了摆手说:“很不用,你们没有对不起我,你们对不起的是咱爸妈,辛辛苦苦扶持你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莫让老人寒了心。”
说完她把自已带来的包裹递给顾母:“妈,这床被子给你和爸盖,来送个东西没想到送出这档子事儿,我脾气也不好,扰了你们的清净,孩子还在家,我就先回了,有事招呼一声。”
李清韵最后看了顾大哥一眼,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顾母在后面叫着:“我们有被子呢,你拿回去自已用吧。”
李清韵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回家了。
顾庭川回想着李清韵看他那一眼,脑补了很多,觉得李清韵在讥讽他,一个大男人这么点家事都处理不好,巴望着父母那点东西,还要父母为自已的事情伤神。
他心里老不得劲,特别是她最后的那句,莫让老人寒了心,更让他心里发堵。
人家老二家有本事,又是给老人送羊肉,又是送被子的,自家媳妇只知道去争老人的东西,争不到还大放厥词,惹得老人不高兴。
他有什么办法呢?媳妇就是这么个媳妇,父母喜欢的男丁也生不出来。
顾母打开包裹,是一床七八成新的被子,挺厚实的,她最近正发愁老头子的腿冬天疼得厉害,家里的被子已经用到结块了,一点也不保暖。
没想到老二家的送来一床被,她心里确实有被暖到,老二媳妇虽然刚进门前几年让他们跟着操了不少心,但是近来真的是越发好了,对他们老两口没得说。
“老头子,有了这床被子,你今年冬天的日子就好过多了!”顾母欣喜的抱着被子说道。
顾父因为老大媳妇的话而憋闷的心,也瞬间得到了安抚。
欣慰的点了点头:“老二家的给了就收下,以后别的地方贴补贴补就是了。”
顾大哥看着顾母手里的棉被,一时间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自家媳妇逮着爸妈送野鸡的事情纠缠不休,分了肉一两都没给老人分,还想占下这只野鸡。
而人家又是给老人送羊肉,又是送棉被的,难道还值不了一只野鸡?人家这才叫礼尚往来,有礼有节,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如果他是老人,他也得偏心这样的,毕竟谁也不想养白眼狼不是?
虽然二老没再说什么,但是他自已瞬间觉得羞愧不已,自已今天护着媳妇想跟老二家打擂台的想法,大错特错了,伤了父母的心,也绝了跟老二家的情分。
他一言不发的默默往外走,心里五味杂陈。
顾父失望的看着大儿子的背影,没有经历过世事磨砺的孩子,总归是心太小,装不下大事。
“老大,下午咱们就把家里的东西和粮食钱分了吧,以后的日子,就靠你们自已了,我老了,想过几年清净日子。
现在我跟你妈还做的动,不用你孝顺,等以后我们做不动,你和老二每年给点钱粮也就是了。”顾父语重心长的说道,今天这一出,也给了这位坚毅的老人深深地打击。
“爸,是我们错了。”顾大哥反身直挺挺的跪在门口,难过的看着父亲。
他不该纵容媳妇的小心眼,贪小失大。
“好了,你回去吧。”顾父摆了摆手。
顾母还是心疼儿子的,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拉他。
“老大,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我跟你爸没怪你,以后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
淑芬那边你自已好好说道说道,别让她为了个儿子把自已折磨疯了。
你爸今天的话确实重了点,但是你扪心自问,我们这些年怕你伤心,对大宝二宝确实疏于照料,亏欠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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