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零露今日一觉睡到了中午,此刻正坐在床上喝粥。
见到沈倾云来了,她就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沈倾云给按住了:“好了,不必计较这些虚礼的。”
叶零露摇摇头,眼眶有些红:“零露只是想谢谢沈小姐,又救了零露一次。”
“我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是魏先生怜惜我,叫我好好休息一天。”她说着,执意下了床,给沈倾云行了个大礼。
“沈小姐的恩情零露无以为报,但零露都记在心中。”
沈倾云反倒有些无措,上前想要把她拉起来。
魏知渺此刻正好从屋外走了进来,见此情景,叹了口气:“倾云,零露她的确该承你这份恩,你就别拦着她了。”
没办法,叶零露给沈倾云磕了头,这才作罢。
沈倾云劝道:“若是你想回报我,就好好读书,学的一技之长,也别辜负了魏先生对你的看重。至于叶府上的那些事情,你看淡些。”
被家人设计,如何都是不好受的。
叶零露眼中含泪,笑着点点头,还打趣道:“沈小姐放心,以前娘曾说我命硬着呢,我一定会给自己拼出条路来。”
沈倾云和魏知渺都眼露欣慰,又鼓励了她几句。
见她确实没有了大碍,叮嘱她好好休息后,沈倾云就跟着魏知渺出去了。
“先生,所以昨晚在叶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沈倾云问道:“我来的时候,看她那后娘还在门口守着没走呢。”
魏先生冷哼一声,想起此事,面上就带了一层薄怒:“我已经问过零露事情的前后了,叶家真不是东西。”
她似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等进屋后,叫别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对沈倾云说道:“经过之前的事情,她爹叶培民许是在翰林院受了排挤,就......就想着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别的大臣以谋仕途。”
这些话,光是让她要说出来都觉得难以启齿。
“真是无耻至极!可怜零露这个好姑娘,当初还是冲着她爹生病才回的叶府。那后娘竟然还敢来书院,我没叫人把她打一顿已经是好的了!”
魏知渺连连叹气,气得脸都红了。
她也是气自己,明知一切,但却无力为叶零露讨个公道。
一来是要顾及着书院,二来也是因为此事事关叶零露的名声,绝不能外传或是闹大了去。
沈倾云给魏知渺倒了杯茶,叫她顺顺气。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大家族里并不少见。
一般的人家里要送也是送庶女出去,像叶培民这样昏了头要把嫡女送出去的,只怕也是那万夫人吹了耳边风。
不过说到底,那两人狼狈为奸,本质上都不是好货色。
尤其叶培民这样的做法,当真是完全不顾叶零露的死活。
就算想要用女儿做人情,一般来说都是安排嫁过去做妾,但这样一来,大家也都明白了这家人的心思。
叶培民既想要维持好名声,又想讨好别人,竟然能下药叫自己的女儿与人无媒苟合。
就算昨晚的事情是暗中进行的,可在这以后叶零露又该如何自处,如何嫁人呢?
不过这或许就是万夫人想要看到的吧,这样一来,叶零露彻底被她握住短处,以后还不是任由她磋磨。
魏知渺目光深深:“我已经同零露说过了,及笄之前,暂时就先住在书院,走一步看一步。”
沈倾云垂眸,心中有些无力感。
女子一旦及笄,魏知渺也不能拦着叶府的人给叶零露安排婚事。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那叶培民准备把零露送给谁?”
魏知渺低声回道:“似乎是翰林院的黄铭安,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龌龊,真是小人得道。好在零露说了,他未能得手。倾云,这事真是多亏了你。”
沈倾云愣在当场,竟然是黄铭安这个畜生?
她点点头,又安慰了魏知渺一会儿,这才离开。
其实她有些想不通,黄铭安眼高于顶,向来看不起官职比他低的人。就算是色胆包天,也不至于去做这样的事情啊。
那他到底是怎么和叶培民搅合在一起的呢。
这般考虑了,沈倾云先叫人将真阳给约了出来。
真阳得知此事,气得眼前一黑:“他是疯了吗?竟然敢做这样的事情了!”
“是了,难怪前几日回来后,我的人发现他手臂被人咬破了,我只以为是他跟外面养的女人一时风流,可他却......”
想到此处,真阳联想起这几日黄铭安经常过来逗琳月的样子,不禁捂着胸口,只觉得无比反胃。
“的确有些说不通。”沈倾云问道:“他最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真阳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若说不一样,他被我那婆母带的,现在突然开始热衷起风水玄学一事,总是去找一个,叫什么天承大师的人。”
“我看那就是个江湖骗子!”
第469章 邪计
“天承大师......”沈倾云喃喃:“怎么又是他。”
真阳有些惊讶:“听你这话,你也知道此人吗?”
沈倾云点点头:“听说过,此人或许有几分本事,但是其手段不太正派,在京都一些圈子里小有名气,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真阳倒不太在意此人,想了想又说道:“说到这方面,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摸了摸胳膊,上边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事情,看你这般忌讳的模样。”沈倾云好奇道。
真阳皱了皱眉头:“之前有个丫鬟叫丁香,得了黄铭安几夜的宠爱,很是得意,但没想到只过了几天,她便失宠被嫌弃了,许是一时接受不了打击,她就在屋子里上吊自杀了。”
“死就死吧,可骇人的是,听说死前她还用血在地上画了什么符咒,怕是想要报复。”
“现在府里的人说,她上吊的那屋子里闹鬼呢。之前跟她同住一屋的另一个丫鬟天天做噩梦,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圈。”
“闹鬼?”沈倾云也有些惊讶。
真阳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想其实就是那丫头猛然撞见丁香的尸体被吓着了,夜里睡不好,神情恍惚才会看到所谓的鬼影。”
“虽然当不得真,但想起来还是有些毛骨悚然的。如今我夜里睡觉都不敢灭灯了。”
沈倾云安抚道:“冤有头,债有主,就是真有那鬼神之说,也应该找害她的人。”
真阳冷冷一笑:“可不是。也不知道这事和我那婆母有没有关系,总归她怕的要死,天天都要去佛堂念经,还说要找人来超度鬼魂。”
她转头又想起叶零露的事情:“不过看来黄铭安倒是半点不怕的,竟然还敢出去惹事。那叶家小姐可是美丽无双?怎么如此倒霉,竟被这畜生看上了。”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沈倾云简单说了一下叶府的情况。
至于叶零露,她虽长相可爱清秀,但绝称不上是什么美人,年纪也尚小。
听到她这么说,真阳也有些不理解:“会不会就是叶培民主动找上他,然后提出此事呢?”
沈倾云眉头紧锁:“我看没有这么简单,那叶培民找谁不好,为何要找他呢。况且又是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如此草率吧。”
真阳沉默了下来。
她仔细想了想,黄铭安内里虽然恶心,却很擅长伪装自己。
对外的时候,黄铭安都是一副翩翩公子有礼有节的模样,面对不熟悉的同僚,更加注意维持形象。
叶培民官职小,年纪大,看着就是没什么前程的人。
若是他突然找上黄铭安,准备以色诱之,还是利用了自己未及笄的嫡女......
这事太荒谬了,以黄铭安的谨慎,应该是不会答应下来的。
况且他偏爱成熟妩媚的女子,还不至于见色起意。
怎么看,黄铭安都不该会冒着风险去侵犯叶零露才对。
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关翘是她们所不知道的。
思及此,沈倾云一下子联想到了顾府之前那个胡萍一事,同样是诡异到让人难以理解。
她想了想便提出:“或许可以先查查那个天承大师,你最近留意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经常去找这人。”
真阳点点头,又提到:“对了,那你看我们的计划要不要?”
“可以顺势推进下去。”沈倾云眼中一片沉沉之色:“孩子月份也大了,最主要是他行事越发放肆,只怕以后还会招惹出更大的祸患,到时候若是被人揭发连累了你就不好了。”
“既然如此,我明日亲自回一趟荣亲王府。”真阳的眼中露出快色。
终于熬出头了,如今要做的,就是先狠狠地打压他,然后抛出一个诱饵,让他走向绝路。
两人举杯轻碰了一下。
“对了,你刚刚说以为他和外面的女人风流,难道黄铭安他又有外室了吗?”沈倾云问道。
真阳面露嫌恶:“我不清楚,只是听说他有两三次都到外面悄悄去见一个女人。”
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黄铭安为何如此精力充沛,能够流连于这么多的女子之间?
沈倾云便不打算再问下去,而是叮嘱道:“你在黄府还是小心些,提防他心生恶念对你下手。”
真阳撇撇嘴:“放心吧,等接下来他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他还要掂量掂量我娘家的份量呢。”
两人商量几句后,也不再拖延,各自回府去了。
沈倾云又派人去暗中调查了一番叶培民。
从明面上看,他平日在翰林院和黄铭安几乎是毫无接触,私下也没有往来。
但听风阁的人注意到了另一点。
沈倾云问道:“你是说,发现了叶培民也去找过天承大师?”
听风阁的人点点头:“是,阁主,他应该是很相信这些的,我们的人还发现叶府上四角都贴了符,还有叶培民的书房和黄铭安一样,放着麒麟摆件。”
这样看来,他们应该就是通过这个天承大师搭上线的。
“那关于这个天承大师,可调查出了哪些事情?”
听风阁的人答道:“我们走访了周围的人,发现这天承大师的信徒不少,许多人都会找他算命改运,说是十分灵验。属下的人曾经想要假装找他算一卦,但他现在似乎很谨慎,没有他熟悉的人引荐,他是不会出面的,多给银子也不行。”
“属下担心打草惊蛇,所以目前还没有别的行动。”
沈倾云沉吟一番,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很好。最近派人仔细观察一番,到底都有哪些人会经常求见这位大师。”
“如果一月内再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那就直接把人抓起来吧!”
听风阁的人接下任务,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真阳不知是怎么劝动了荣亲王,让他派人不断暗中打压黄铭安。
因此才刚过了半个月,他又犯下大错,这一次,连那范侍讲都不愿意继续帮他说话了。
黄铭安火急火燎找到了天承大师:“大师,怎么办啊,为什么会这样?”
天承大师叹了口气:“上次只要你破了那女子的身,就能夺了她的运,可是仪式中途被打断,这是受了反噬啊。”
“那可怎么办!”黄铭安眼中全是愤恨和惊慌,都怪那沈倾云,处处破坏他的好事!
那日他躲在暗处,是瞧见了寒霜寒清的。
只是如今来不及计较这些,黄铭安恳求道:“大师,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你一定要帮我啊!”
说着,又塞了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给他。
天承大师摸了摸银子,微微一笑:“办法,自然是有的。你可知道何为'转运珠'?”
第470章 晚了
黄铭安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
天承大师示意他靠近了一些,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黄铭安的脸色先是激动,接着又是迟疑。
“这价格不便宜,不过看你这样,你还是先回去好好想想再决定吧。”天承大师悠悠说道。
黄铭安沉默不语,转头离去了。
天承大师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他有预感黄铭安会再来的,不急这一时。
待黄铭安一走,身旁的小童说道:“师傅,顾夫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天承大师点点头:“带我过去吧。”
他走到一个院门之后,石凳上,坐着的赫然就是顾之恒的娘何氏。
“顾夫人,这些日子可觉得好些了吗?”天承大师走了进去,笑着问道。
何氏见他来了,急忙起身:“按照大师你的说法,喝下符水后,以艾灸熏屋,每日禅坐吐息,的确是感觉到了身体的日渐不同。”
“可有每日按摩?”
“有的,都是按照您的说法,每日早晚以关阳穴为中心按揉五十次,之后按压商阳穴二十次,一日都不曾懈怠。”
“嗯,很好,这能起到益补元气、驱寒回阳、疏通经脉的效果,现在你应该会觉得身体比之从前更稳健。”
何氏激动地点点头:“是啊,大师,那下一步我该如何做?”
天承大师看向一旁的小童,小童点点头,示意何氏刚刚已经捐了银钱。
他便笑着说道:“夫人可以先请一尊寿星公回府,每日点三柱我特制的香,香灰洒在院子里。最重要的是,每间隔三日的午时,服用一颗丹药。”
说完,他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口密封的很紧,上面绘出了一些独特的花纹。
何氏接过瓶子,感觉从瓶口处可闻到淡淡的药香。
她有些疑惑:“大师,这是何丹药?”
“这是我几十年研究下来的秘方,自然不可随意透露。”天承背过身去:“但你可放心服用,记住,不可贪多,每三日一次,可祝你延年益寿。”
何氏似懂非懂,但神情十分的严肃。
她谨慎地点点头,小心翼翼把瓶子揣好了。
“娘,你在做什么?”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响起。
顾之恒脸若冰霜,大踏步走了进来,眼睛死死盯着那天承大师,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一般。
天承不由得心中一寒。
“之恒,你怎么来了?”何氏愣了愣:“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之恒不悦道:“我听闻你最近总是外出,便问了府中的下人,得知你又来找了此人,所以才特意过来一趟。娘,你在做什么呢,刚刚那是什么丹药?拿出来给我看看!”
何氏有些犹豫,到底没有拿出来,毕竟顾之恒是很反感天承大师的。
她拉着顾之恒道:“好了,我们先回府吧。”
“先拿出来给我看看!”顾之恒站在原地,并不退让。
何氏没办法,只能把瓶子给了顾之恒,劝道:“这是大师给我的仙丹,吃了可医百病,之恒,我知道你对大师有误解,可这丹药真的有益无害。”
“仙丹?医百病?”顾之恒冷哼一声:“我倒是不知凡间还有此等能人,看来天下的医馆都不必开了,那皇宫的御医们也都遣散算了。”
何氏听得脸一白,急忙说道:“之恒,怎可胡言!”
顾之恒不想与何氏争辩,拿着丹药转向天承:“这位大师,不知道这仙丹是我娘花了多少银子所买啊?”
天承大师对上顾之恒的眼睛便有些慌,但他表面仍然十分镇定:“夫人心慈,自愿捐了不少香火钱,这是积德行善,供奉神佛全凭本心,何来买卖一说,我这是也是看在与夫人有缘的份上赠与她的。”
何氏闻言便露出感激的神色。
顾之恒四处张望了一眼,只瞧见那边的佛堂里供奉了一尊佛像。
何氏拉了拉他:“之恒,别闹了,不可对大师出言无状,我们先回府慢慢同你说。”
顾之恒有些恼怒,却又不好直接对着何氏发火,只能答应下来。
临走前,他冷冷道:“这丹药我会给专门的大夫辨别的,大师可好好想想,欺诈骗人,可是会下拔舌地狱的。”
天承大师面上不显,目送着两人离开了此地。
小童这才有些惊慌地开口:“师傅,怎么办啊,这位瞧着好像是官大人呢。”
“待我想想。”
天承大师总觉得有些心慌,这是过去所没有过的。
他掐指算了算,发现最近恐有一劫。
“师傅。”小童站在他身边,看着他面色越来越黑,担忧地唤M.L.Z.L.了一声。
“收拾收拾,我们最近这两日出去避避风头。”天承大师果断道,反正光是最近赚下的银钱,都足够他们好好生活下去了。
小童惊呼:“啊,去哪?”
天承想到:“去哪都可以,对外就说要出去游历一年,避避风头,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小童听说还有回来的那天,也就放心了些,转身去收拾了。
衣物都是次要的,只不过身上带着太多的金银可不方便,还得拿到京都城里去换银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