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所有火烛被点亮,柳若烟小心翼翼扒开他的上衣,去看他的背部,眼里划过心疼——那背部上鲜血淋漓,是被电击出来的伤口,大约两掌的长度,看着就疼。
他居然一直也没吭声过,真是疯了。
她瘪着嘴看他的侧脸上的冷汗,“疼的话你和我说,我轻点。”
虽然这样说,她的动作也一点儿都不重,轻轻柔柔的,用清水擦拭着伤口,上了药粉,再帮他用绷带绑起来。
绑绷带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胸膛,才猛地一惊。
无关胸肌之类的,而是他的胸膛上错落着许多类似的伤痕,偏白,伤疤已经掉了,但是她能想象伤口还在的时候,他能有多痛。
而且,因为神凤血脉,他身上的伤口比一般人还难以愈合,一道道的血口子让他度过多少难眠之夜。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了解越清桉,此刻,她窥见了更为深层的他。
“怎么弄的?”她抚摸着,抬眸,轻声问。
越清桉抿唇,沉默片刻,道:“一直渡飞升的劫,渡了好多次,次次都没成功飞升。”
所以雷劫一次又一次劈到他身上,这十五年间,他都已经习惯了这种持续不断的疼痛。
一直想要飞升……
柳若烟鼻子一酸,眼眶中泪水涟涟,慌乱垂下眼,不敢和他真挚的眸光对视。
“有些丑,再养养就好了。”越清桉安抚道。
柳若烟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委屈巴巴道:“我又没嫌弃这个。”
“我知道。”越清桉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谁知他还没摸两秒,小脑袋就凑到他胸前。
极其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伤痕,才缓缓抬头。
他瞳孔微颤,失神望着她漂亮的脸颊,平静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大到再也无法忽略。
“你飞升如果很困难的话,就别飞了,再等我一段时间,我想办法下凡来,投胎那般,就能在凡间待很久了。”柳若烟轻声道,她将绷带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先前渡劫时,心中总有杂念,执念无法参透,所以才……”他叹了口气。
“那现在呢?还有执念吗?”柳若烟歪着脑袋,眉眼带笑。
他吻了她的唇,没有回答。
吻毕,温热的湿意让人心.猿意.马,可是柳若烟明白他的原则。她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着迷于成婚这件事情,难道不是相爱就可以了吗?
但是,目光落到他胸前的伤痕上,她又开始思考,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想要占有他,但是不想给他名分,这放在现代是要被人骂的渣男啊!
思忖良久,她叹口气,向他屈服了,也是向爱屈服了。
“越清桉,我们成亲吧,在你为我种的海棠花海中。”
青州传道结束,仙人传道队伍马不停蹄赶往了扬州。
一来到熟悉的地方,柳若烟就想起了那个懒洋洋不着调的家伙。
竹玉怜休养得如何她不知道,但是他肯放过自己,努力向着好的方向改变,那么她就放心了。
一行人骑马,晃晃悠悠来到了春满楼所在的街道。
本来信奉神仙的人就多,众多扬州的修士将仙人传道的队伍围拥个水泄不通。
偏偏花满楼楼下还有众多客人,朝二楼看热闹。
人山撞上了人海,那就变成了灾难般的拥挤。
骏马难以前行,柳若烟抬头看向花满楼,问那些客人聚集这里是在做什么。
客人不知道这是神女,以为也是来观看抛绣球活动的,笑道:“花满楼的花魁今日要抛绣球招亲呐!那花魁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好多人都是想来抢绣球的。”
花满楼的花魁?柳若烟皱眉,花满楼又新出了个花魁吗?
算了,中国人骨子里的基因就是爱看热闹,反正前面挤得都走不动道,她也兴致满满抬头,看看到底是如何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直到——竹玉怜一袭纤薄红衣,笑意盈盈坐在栏杆上,手里那着绣球抛啊抛,众人一片欢呼雀跃,柳若烟才意识到:这不着调的男主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她面无表情看着竹玉怜,她到时要看看他今日打算弄出什么事儿来。
啪叽,绣球像是流星砸下来,正正砸进她的怀中。
柳若烟:。
绣球像是烫手的山芋,被她丢了出去。
一个壮汉抢到了绣球,高兴地大喊:“是我!是我!”
竹玉怜脸僵硬住,笑不起来了,他看到柳若烟无声道:“今儿你最好是真的招亲。”
招亲自然是招亲,只不过招的是她,只有她才会拿到绣球。
那个壮汉还没高兴两秒,手里的绣球就长出藤蔓飞到了柳若烟的怀里,死死抓牢柳若烟的腰,甩也甩不掉。
与此同时,竹玉怜从二楼跳下来,灿烂的阳光照亮了他鲜红衣摆,他若飞蛾扑火,在众人一片惊艳的呼声中,落进了柳若烟的怀抱。
环住她的脖子,竹玉怜故作娇羞道:“主人,绣球都到你手里了,我的招亲对象就是你了。”
柳若烟:……
完蛋,今天这场面是朝她来的。
众人一片唏嘘,没有抢到绣球的客人唉声叹气,知道越宗主和神女关系的修士则瞪大眼睛,眼神传来传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插进越宗主和神女之间?
整条街噤若寒声,大家生怕错过什么狗血的惊天大瓜。
越清桉挤过众人,一把将竹玉怜从柳若烟怀里拎出去,直接用威压将他压住,冷声:“竹玉怜,以后不准靠近阿烟三步以内。”
柳若烟有些心虚地看着越清桉,咳咳,这些烂桃花还是要他出手,她有点子尴尬。
系统则在感慨,【越宗主这是被偏爱后就有恃无恐了,先前看见竹玉怜赤.身裸.体爬你被窝,他都没有这般严肃警告过竹玉怜呢。】
确实,他一直都是隐忍着,尤其是感情,不得到确定的答案,他不会过度涉足她的事情。
“越宗主好本事,我是打不过你,但是,你凭什么一个人占据主人全部的爱。”竹玉怜挣扎不动,扬起一边的嘴角,嗤笑道。
柳若烟沉默无言,他真的是当小三的心不死啊。
“我和阿烟的事情,不需要和你解释。”越清桉淡声。
他那种平淡的态度和不屑也没什么两样了,竹玉怜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柳若烟很远之外,他怒极而笑,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子上柳若烟咬的牙印。
“主人也许爱你,但她也一定爱我。你有吗,这是主人咬的,她说完她最喜欢的人是我,才咬的。”竹玉怜扬起下巴,神色骄傲。
柳若烟:???
众修士:瓜来!刺激!!!
这场闹剧还是柳若烟亲自收的场。
她下了马, 大大方方和王如麻说自己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晚上再跟上队伍。
王如麻同意后,她望向越清桉, 越清桉垂眸,并没有拒绝。
众修士眉眼传递信息:越宗主居然如此大度!爱人要留在青楼里, 居然没有意见!
果然是最有气度的宗主,这种大气可不是别人能轻易摆出来的。
只有柳若烟知道,其实无关气度,单纯是越清桉相信她的感情不会轻易变心。
她拉着竹玉怜进入春满楼, 坐在大堂中的椅子上,架着手看无辜的脸竹玉怜,无奈道:“就不要在我面前装这副模样了, 我是吃这套, 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原则, 今天你触碰到我的原则了。”
“因为当面给越清桉下面子吗?”竹玉怜握紧了拳头, 面上泫然欲泣,“主人知道我听说你下凡了, 我有多高兴吗?我满心满意想在扬州等你,结果等来的消息确实你和越清桉公开在一起的消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可以?”
柳若烟沉默,对她来说,拒绝很容易, 但是想要劝服竹玉怜, 太难了。他很执拗, 他要的不多, 而且,他为她付出的很多。
细细想来, 在扬州杀魔人时,他救了她一命;在她寤寐绝生毒发之时,他用他的灵气又救她一次;在幽州森林,他为了救她在爆炸中也没有放手;在死遁后,他也一度为她放弃了生机。
她感觉到很大的压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竹玉怜又道:“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主人既然选择和越清桉在一起,让我也陪着你不好吗?我不是没有心的妖,主人每一次都拒绝我,我也会难受,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变得都有点不像是我自己了。”
“竹玉怜,你很好,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柳若烟深吸一口气,还是残忍地发着好人卡。
“是我一直没有和你当断就断,是我太优柔寡断了,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柳若烟说着说着,眼里有泪水落下来,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就一直利用我,主人,不要拒绝我……”竹玉怜上前跪在她的脚边,脸贴住她的膝盖,一副流浪小狗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不会再利用你了,竹玉怜,这支簪子,我想还给你。”柳若烟从芥子中拿出金子做的莲花簪,将其珍重塞到竹玉怜的手里。
“如果你遇上喜欢的姑娘,你再买簪子送给她,这支我不能再收着了。”她泪眼婆娑,真挚祝福,“我希望你以后会快乐渡过余生。”
她一直记得他送她发簪的那个夜晚,眼睛如同繁星一般闪亮。
竹玉怜愣住,失魂落魄地看着手心里的发簪,被捏的变了形,失去了美丽的姿态。
和他一般。
为了她,放低姿态,也无法博得她的真心。
“主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再也不见面吗,老死不相往来吗?”竹玉怜仰起脸,咬着牙问。
“不是,见面自然还能见面。你脖子上的这个……我帮你清掉。”柳若烟伸出手来。
竹玉怜一下子捂住脖子,往后躲,神色疯狂大喊:“不行,不可以,这是你给我的,你给我的!”
柳若烟狠了心,用神力将他的脖子压低,手轻柔地覆在她咬出的伤疤上,一千多年了,居然一点儿都没变。
明明她用的是最温和的手法,清理时没有一丝痛意,竹玉怜却痛不欲生地挣扎着,眼泪啪嗒啪嗒砸了下来,洇湿了他浓密的睫毛,流淌流淌到唇下的清痣边。
“不要、不要……”他撕心裂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明明你说过喜欢我的,是你说喜欢我的……”
柳若烟另一只手擦干他脸上的清泪,柔声道:“忘了吧,对不起,忘了吧。”
“怎么忘,主人,我不知道怎么忘,自从父母死后,你是第一个喜欢我的,我也不想忘。”竹玉怜摸着自己脖子上平坦的皮肤,他恍惚片刻,忽然发出了大笑声,“你就打算这样将我逼走吗?”
“主人,你对我的套路了如指掌,我对你也很了解啊。你根本不是从没喜欢过我。如果你没喜欢过,你就不会戴上这支簪子见我,从我送给你这支簪子,你就知道它的含义。”
竹玉怜站起身来,继续道:“只不过,你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你的道德感不允许你再与我搅和在一起。”
柳若烟顿住,敛起眼帘。
她的手被他抓住了,她听到他轻声哀求,“那我们地下情好不好,我不会在越清桉面前给他摆脸,我会在外人面前克制住对你的亲昵,只要,再给我一个机会。”
他像是一个沙漠里行走十几天断水的人,嘴上泛起干燥的死皮,匍匐在地上,祈求天神降临给他新生。
柳若烟叹了一口气,“竹玉怜,我所求的只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人只会是越清桉,不是你。”
“你确实变得不像是你自己了,如果我真的让你很痛苦的话,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弥补。等到了豫州,我就要和越清桉成亲了,那时,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竹玉怜漂亮的瞳孔震颤片刻,呢喃:“成亲……”
“你思考吧,思考好了,随时来找我,我只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柳若烟轻声道,“好了,现在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打算离开。
衣袖却被竹玉怜拉住,他颤声问:“我真的没有机会吗?”
她无言,用神力割断了自己的衣袖,转身离去。
楼外人群散去,阳光清冷,照得人心魂都在发抖。
在离开扬州前的最后一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雨声中,竹玉怜找来了。
他抱着手,靠在柳若烟房间的门框边,微微挑眉,漫不经心打量了一圈屋内,没发现越清桉才收回视线。
依旧是熟悉的红衣,不过这次柳若烟觉得他变了一个人。
不再苦苦相求,不再纠结于情爱,不再装出那柔弱小白花的模样。
感觉他将丢失的自己重新找回来了。
柳若烟心松了一下,扬起笑脸问:“想好你的要求了吗?”
“倒也不算要求,我就是来拿属于我的东西的。”竹玉怜扬起下巴,露出勾魂的笑,“主人似乎忘了,与我的一个承诺,既然是最后的时间了,那,我想要那个承诺。”
承诺?柳若烟懵圈。
“什么承诺?”她疑惑住。
竹玉怜自嘲了一下,“主人连和我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给主人做过很多次饭吃,主人也应当还我一顿。春满楼里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在春满楼等你。”
说完,他消失了。
柳若烟支着脑袋自言自语:“我记忆这么差嘛?”
不管了,不就做一顿饭吗!
她闪身去了春满楼的厨房。
竹玉怜已经生上火了,真的在等她。
踩着滂沱的雨,她进去,干笑一声,“我只能保证做出来吃不死人,其他的保证不了。”
竹玉怜点点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吃。”
柳若烟烧了一道最简单的——西红柿炒蛋。
蛋还不小心炒焦了,算了,将就着也能吃。
离别宴她觉得自己不能太敷衍了,又乒乒乓乓搞了道排骨汤——弄出来有点儿腥,搞了个水煮肉片——盐放多了太咸。
如此一番,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故意做得这么难吃的,有点尴尬,犹豫要不要再弄一道菜。
竹玉怜倒是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一直在烧火,时而看看锅内景象,时而支着手臂望着柳若烟,一言不发。
灶台内的火光葳蕤,照在他美到了令人失神的面孔,铺亮他带着水光的瞳孔。
他像是静静燃烧的红火,又似触不到阳光的植物,忽明忽暗的光线沉淀在他周围。
他唇角带着几分不是笑的微笑。
柳若烟踌躇片刻,丢了几个红薯进灶台下,“这个肯定好吃,小时候我奶奶经常给我这么烤红薯。”
她将刚刚做好的菜盛出来,与他一块儿上了五楼。
这次,她没有动筷子。
一直都是竹玉怜在吃。
碗里的菜一直没有空过,他似乎不知道饱一般,一刻不停地往胃里填饭。
柳若烟有些不忍心,“不好吃就不吃了。”
竹玉怜笑笑,将三个菜连带着汤全喝了,喝得太急,噎住,咳嗽两声。
“慢点。”柳若烟拍了拍他的后背,担忧看着他。
“吃到现在,我才发觉,是真的不好吃。”竹玉怜道,目光深深落在柳若烟身上。
柳若烟心中发毛,她总觉得他说的不是吃的,说的是她。
“不需要弥补了,主人,如你所愿,我们之间……就止于此吧。”竹玉怜微笑,“希望,我们还算得上是朋友。”
柳若烟怔住,点了点头。
“我想送你份礼物,算是新婚贺礼,主人,请你一定要收下。”竹玉怜真诚道。
柳若烟点头,收个礼物而已,“没问题。”
谁知竹玉怜将抚月唤了出来,塞到她的怀中。
柳若烟:……
收回刚刚那句话!
“我已经切断了它与我的联系,主人若是弹它,我不会再感知到了。”竹玉怜柔声。
他都这样说了,柳若烟拒绝的话无法说出口了。
她收下琴,“谢谢你的礼物。”
窗外飞来了一条灵讯,是越清桉的。
柳若烟瞧了一眼,又看了眼外面黑黢黢的天色,“今夜太晚了,他有些担忧我。”
“那主人就先回去吧。”竹玉怜勾起嘴角,面上没有任何异色。
柳若烟踌躇片刻,选择告辞。
等她走后,竹玉怜在乱糟糟的桌子面前坐了很久很久。
动也未动,神色荒凉,目光失焦。
窗外狂风大作,斜雨打进了窗扉,窗边绿萝迎接着暮春的雨水。
门被打开了,阿朱进来收拾桌子上的盘子,看到竹玉怜如此模样,轻声道:“公子,厨房灶台中好似还有火。”
竹玉怜回过神来,淡淡“嗯”了一声。
他慢悠悠起身,下楼,进了厨房,白皙的手不怕烫一般伸进火光里,捞出了烤得焦黑的红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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