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烟迎着阳光眯起眼,懒洋洋道:“大师兄,来听道啊?”
萧楚流摇摇头, “看你跑出去那么着急, 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儿了。”
柳若烟笑, “没事啦, 别人都听你不听……要不说我师兄是名冠九州的天才修士呢,你根本就不屑于王如麻讲的那些东西吧?”
萧楚流俊眉挑了一下, 耸肩轻笑,“倒是有可取之处,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道,自己不悟,听别人讲,也挺没意思的。”
“没意思你还来?”柳若烟瞪大眼睛,忽而噗嗤笑出声来,“合该你上去给那群家伙讲道的。”
两人说说笑笑,在凌天宗各大峰头闲逛。
几乎所有的修士都涌去了大殿,外面很少看见人影,只能见蓝天悠悠,风轻鸟鸣。
逛到凌天宗的剑冢的时候,柳若烟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佩剑冰迹刃。
以后她也用不上这把剑了,但对它还是很有感情的,她想将其送回它最原先的地方好好休养一下剑身。
剑冢有禁制,可她是神女,神力早已不是修仙界的这些禁制可以抵挡的。
她使了巧力打开剑冢的大门,往里面望去,一片黑黢黢的,小脸皱起来,“师兄,你之前来这里是这么黑的吗?”
萧楚流捏出火诀,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带着凉意的黑暗,照亮了他温和的眉眼。
他环顾一圈,“很久之前的事情,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没这么黑。”
很久……柳若烟顿了顿,确实,对他来说,一千多年前的事情,应该是很久。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我还记得,是师兄送我的冰迹刃。”她若有若无说了一句,忽见他侧过来棕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亮如繁星。
“怎、怎么了?我应该没记错吧,是师兄送给我的啊,师兄在宗门大比拿了第一,本来是能给自己挑一把宝剑的,后来还是给我挑了一把。”柳若烟拍了拍小脑袋,认真点头,“我没记错。”
萧楚流也陷入了回忆,嘴角扬起,“当时太穷了,师妹为了帮我退婚,将自己的佩剑都给当了出去。我要再不给师妹寻把武器,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退婚……”柳若烟若有所思垂下头。
不知道为何,她感到一些平静的伤感,无怪乎年少的时光里,拥有太多美好的,让人念念不忘的回忆。
她怅然叹口气,将冰迹刃找了处灵气浓郁的地方插好。
倏忽,火光在剑冢中灭了。
她转身的时候一时之间没有注意,一下子撞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心头跳了一下,慌乱中,抬头去看萧楚流抿着唇的脸。
“师兄,怎么没有火了,你看得见?”柳若烟让自己镇定下来,轻声问。
她心知他新换的这双眼睛不是以往的夜视眼,他应当瞧不见黑暗里的事物的。
只是,都看不见了,怎么能准确无误抓住了她的手腕呢?
萧楚流垂眸,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藏在心底的话吐露出来,“小师妹,你和越清桉……”
“啊?”
他忍了又忍,眉头拢成一团,终于还是换了个问题,“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柳若烟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并没有急于挣脱开,而是侧过头来轻声问:“师兄,你要问我和越清桉什么?”
“你和越清桉在一起,现在开心吗?”他怔怔发问,看着有些悲伤。
“嗯。”她简短回。
火重新燃了起来,萧楚流露出一抹明朗的笑意,“这儿空气太闷了,我们出去吧。”
他没松手,柳若烟也就任由他拉着她的手腕。
等到了剑冢门口,瞧见了外面有弟子在巡逻,他才松了手,又恢复了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两人如刚刚一般继续说说笑笑,只是柳若烟明白,有些看不见的东西,确确实实被他放下了。
回去的时候,传道刚好结束。
北柠收到了墨行歌的灵讯,对师哥要与柳师妹成亲的事情大为震惊。
等等,两人的进度怎么就、就成亲了?
他得了师父的任务,说要好好了解一下柳师妹对于婚礼有什么想法。
成亲嘛,当然要选择新娘子喜欢的方式了。
于是他屁颠屁颠找到柳若烟,“柳师妹,你都和师哥打算成亲了,怎么不告诉我们!藏得太深了!”
柳若烟凤中石化,几乎要跳起来捂住北柠的嘴,“我何时答应要成亲了?”
北柠顿住,重新看了眼灵讯,哦,他师父让他旁敲侧击了解一下柳师妹的爱好。
这意思是……新娘子本人还不知道这个婚礼哇?
他立马噤声,瞧见旁边脸色不太好看的萧楚流,直接后退两步,“那个,可能是我误会了。”
“北柠师弟。”身后又传来了师哥似若寒冰的声音,北柠一吓,直接御剑飞远了。
办了错事儿,先跑要紧。
柳若烟咬牙切齿看着来人,“越清桉,我不是说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吗?你这就直接安排上成亲事宜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越清桉垂眸,“只是先准备上,如果阿烟不同意,不办便是。”
“不办?第一大宗的宗主随随便便弄一个婚礼出来,还没有新娘子,你不觉得丢脸吗?”柳若烟听到他说不办便是,更气了。
成亲就这么儿戏吗?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了?
她发了一通火,结果看到越清桉平静无波的眸子,她有种一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完全拿捏不住他!
疯了,选择和这样一个性格的人在一起,这不是生气了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吗?
她气得回去了。
场上只留下萧楚流和越清桉两人。
萧楚流松了握紧的拳头,目视远处的流云,道:“去哄哄她吧。”
他走到越清桉身边,神色极其认真地威胁着,“你若是将她惹伤心了,我会把她夺回来。你知道的,她对我的感情,远远不是师兄那么简单。”
越清桉无言,沉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晚山在萧楚流身后氤氲了无数流云,他阔步在一轮西坠落日中,万丈金光里,一袭青衣翻飞。
晚上,越清桉来道歉了。
柳若烟让他停掉准备的婚礼,他却不听。
她气急败坏道:“我要是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变成鳏夫了,我就想谈个恋爱,你却想用婚姻的囚牢关住我!”
越清桉神色平静,“自由一直在你手里,如果你要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
“你一个大男人要什么名分?”柳若烟惊,这是什么封建思想。
“光明正大与你在一起的名分,不是只能偷偷摸摸在晚上,在无人的角落,在密不透风的屏风后,才能在一起的名分。我想让我的亲人朋友,你的亲人朋友,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他声音清浅温柔,实在是适合说这种拐弯抹角告白的话。
只是,他何时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
为了让她答应成亲,连说话的任督二脉都打通了,牛。
“你真的很在乎名分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脚踏两只船?”柳若烟点出最关键的一点。
越清桉摇了摇头,黑眸里情意点点,“我知道阿烟喜欢我就不会喜欢别人了。可是,阿烟太漂亮了,会有很多狂蜂乱蝶扑上来。”
唔,柳若烟眼睛亮了起来,谁不喜欢被夸漂亮!
尤其是喜欢的人夸。
她整个人飘飘然起来,若是后面长有尾巴,恐怕尾巴也会高兴地扫来扫去。
“你今晚,怎么这么会说话了?”柳若烟凑过去,狡黠道,“让我看看你的嘴,是不是吃糖了,这么甜?”
她捏着他的下巴,假装认真看了一圈。
趁他不备,上前蜻蜓点水蹭了一下他干燥温热的唇瓣。
立刻坐回原位,端起茶,一本正经道:“尝起来不甜,看来没吃糖。”
越清桉瞳孔微震动,眸色暗暗,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喉咙上下滚动片刻,哑声道:“成亲之后,除了亲……还可以做别的。”
柳若烟直接被茶水呛到,脸色霎时红了起来,连带着脖子耳朵全部染上娇红。
她撅起嘴,羞恼瞪着他。
就是这家伙,早上的时候,有反应了,她也很心动,想顺势扒了他的衣服,却被他按住了。
非要问她成亲的事儿,她心猿意马说等几天再说,结果他就下床了。
谁懂哇,这年头还能有这种坐怀不乱的君子,实在是可贵。
但是她当坐怀之人,那感觉就不那么爽了。
亲嘴不保守,在这事上又莫名固执。
他是故意留着这事儿用来当吊她的胡萝卜吧?
“行,不做呗,反正早上要去冲凉水澡的人又不是我。”柳若烟似笑非笑。
成亲的事情还没有达成一致。
第二天清晨,柳若烟的房门被敲响。
是萧楚流。
他一身空空,竟然是要来告别。
柳若烟困顿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迷惑,“师兄这就要回玉泉山吗?”
“是,我预感飞升在即,还是回去再苦修一段时间吧,别像师父那般,被雷劫劈得头发都冒烟了。”他朗声道。
柳若烟被逗笑,“好吧,师兄渡劫前可以先给我发灵讯,届时我若还在人间,一定去帮你护法。”
“行,若是师妹准备和越宗主成亲,我可能还在修炼,无法出席你的婚宴,先提前说一声抱歉。”他歪着头,眉眼弯弯,倒是真的有些愧疚姿态。
“没事!飞升要紧!你还有很重要的人等你去救。”柳若烟指了指萧楚流脖间的玉玦,一点儿也不避讳自己知道温岑云的存在。
萧楚流愣了一下,感慨,“不愧是神女。”
她絮絮叨叨叮嘱:“等你到了仙界,去找医仙问问有没有重塑肉身的法子,残魂也是能塑身活下来的。”
她说一句,他笑着嗯一句。
等她说完了,他才道:“我都记下了,谢谢师妹。那我就……先走了。”
他转身,马尾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身形轻快,大步流星朝着外面走去。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没有任何犹豫踌躇。
柳若烟觉得心脏有些疼,莫名其妙,让人感到很不安。
她追到院子门口,对着他利落的身影大喊了一句,“师兄!”
萧楚流顿下脚步,扭头,笑意盈盈,“怎么了?”
“对不起。”她捏着衣角,眼含水光,声音有些发抖。
他明显愣了一下,笑意不散,“小师妹没有错,只是我们确实、错过了。没事,不要哭……越清桉会对你好的。”
他说完,潇洒走了。
天光刺破朝云,山下一路开满了鲜花,掺了几朵迎春,在寒风里颤颤巍巍,美丽动人。
第207章 第207章解扣
柳若烟千防万防, 不让王如麻接近越清桉,谁知最大的纰漏是她自己漏出去的。
定州传道的最后一天,凌天宗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
她没有故意去喝酒, 而是顺了几坛山下人家送上来的米酒,自己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 喝了个满口留香。
米酒度数浅,这是她对现代酒糟的认知,谁知道古代的人会将米酒酿得那么烈,一个不留神, 她就把自己给喝糊涂了,抱着柱子半睡半醒。
其他的人基本上都聚集在大殿,没有人会到偏远的廊亭, 只有月亮与她对酌。
有道人影走到了她的面前, 弯下腰来, 手中灵气在她身上探来探去, 终于停在她的脖子上,想要将脖子上的珠子取下来。
柳若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系统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她被吓得酒醒了七分,一双美得惊魂动魄的眼睛错愕看向王如麻, 几乎是瞬间,她的手已经抓住了王如麻的手腕。
厉声,“你想做什么?!”
被抓了个现行, 王如麻有点尴尬往后退了两步, 他小声抱怨一句:“居然还醒着。”
柳若烟怒极而笑, “王仙长, 不是你自己说不想回去的吗,一直偷偷摸摸打听我的事情, 现在直接来抢我东西,我看你不是不想回去啊。”
王如麻眼中划过精光,立刻扬起友善的表情,“之前那是我们还不熟嘛,总不能才见过几次面,就将所有的想法告诉神女吧。”
柳若烟捏着眉心,冷色,“现在我和王仙长也不熟。”
王如麻呆住片刻,叹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同乡,何必闹那么僵呢。”
柳若烟捞出自己脖间的珠子,似笑非笑道:“就凭你想偷我的东西,还有脸和我说这些话吗?王如麻,我不管你有什么听心的本事,我只和你说一遍,我不知道你怎么回去,这颗珠子只对我有用。”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可以回去,而我不行。”王如麻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颓靡的表情,“你知道我找回去的办法找了多少年了吗?”
柳若烟掀起眸子,“谁知道呢,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
两人同时唉了一声,柳若烟将珠子放回去,警惕看了一眼他,“以后不准偷我的东西。”
王如麻在她对面坐下,苦笑,“你都说对我没用了,我还偷它做什么……本来就是你一直遮遮掩掩不和我讲清楚,我才一直探你虚实。”
柳若烟顿了一下,蹙眉,“你长得也不像是好人,而且你自己都说不能和不熟的人推心置腹了。”
氛围缓和下来,她酒气又上来了,转手递给王如麻一坛米酒,醉醺醺看着他,“我就说怎么会有现代人不想回现代去的呢,虽然这里看起来能修仙御剑,拥有无尽的寿命……可还是咱那儿好啊。”
王如麻垂头丧气,不复多言,直接对着酒坛猛灌。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老泪纵横。
柳若烟:……
“别掰扯你那点小学语文了。”她站起身来,歪着脑袋道:“我先回去了,王仙长自己慢慢缓解思乡之情吧。”
还没走两步呢,她又听见王如麻惆怅的声音,“你都能走,却不走,留在这儿,为了什么?”
柳若烟晃晃悠悠抬头,看到前方虚白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越清桉持着灯笼寻过来了。
寒灯独夜,他安静地看着她,黑眸清亮,只道:“前面的那些我才应付好。”
柳若烟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两步,跌进了他的怀抱。
抬手就要打他的胸膛,用委屈的语气道:“太晚啦,我自己一个人都喝饱了。”
越清桉也不反抗,只是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她又太闹腾,嘟囔说了好几声,“不要抱我,我没醉,我能走。”
这种话,自然不用信,越清桉转手将她公主抱起来,对着王如麻微微颔首,往回走。
王如麻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背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已经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月上柳梢头,人影相叠,灯影重重。
柳若烟扬起水光潋滟的小脸,醉眼朦胧看着上方越清桉清瘦的下颌线。
明明手底下摸到的肌肉是那么饱满,可衣服一套,他还是那么瘦,从锁骨到下颌线,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全部都是凌厉又漂亮的线条。
哦,此刻她是看不到他的锁骨的,因为这件该死的宗门制袍牢牢遮住了他的肩膀与锁骨,只露出宛若天鹅一般的脖子。
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两日早上与他亲吻时,不小心扒开了他的衣领。
那下面的风采,可不比他惊艳绝尘的脸要差。
柳若烟迷迷糊糊地想着,手胡乱从他的衣扣中探了进去。
温凉的手指划过胸膛,像是小猫的尾巴,轻微蹭着,整颗心脏都要为此吊起来。
越清桉的肩背一下子僵硬住,连带着抱她的手指都收拢起来,将她的衣衫抓出褶皱来。
柳若烟本想摸一下他的锁骨的,结果乱摸一通,啥都没摸到,恼怒至极,“怎么里面还有一层衣服!你这个家伙,是故意防我才穿这么厚的吗?”
越清桉彻底沉默住,瞳色暗沉,声音有些低哑,“阿烟……我没。”
“什么你没,你要是真没,你来见我,就该不穿衣服……呃,不穿有点伤风败俗了,就该只穿一件的!”柳若烟虽然喝醉了,还是不敢去想象□□的越清桉站在她面前是什么样子。
越清桉微微松了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将她放到地上,自己一只手扶稳。
另一只手抬起来,纤长的手指落在脖间的扣子上,手指微微一动,扣子应声解开。
柳若烟眼睛看直了,他的每个动作都那么利落,仿佛这做的是最平常的一件事情,而不是脱衣服。
可是,就算再正经,这动作中寓意的某种禁忌也不可能完全就消失。
反而,这种一本正经做着突破禁忌的事情,更让人心潮澎湃,想要他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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