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自己也很委屈,但咒术高专里的朋友们应该也同样委屈。
尤其是有着上周目记忆、经历过她死亡的夏油杰与五条悟。
所以她很诚恳地安慰:“抱歉,一声不吭地消失。这次我不会再随便玩失踪了。”
夏油杰眯着狭长眼眸。
“这是承诺?”
“嗯……是承诺。”
“……”
隐秘的无形丝线将束缚定下。
神田诗织好像感受到了什么,疑惑地眨眨眼。
凭借束缚,他似乎终于感受到她的真心,方才强行压下的狂风骤雨又渐渐浮现在眸底。呼吸发颤,嗓音低哑得不行,表情隐忍而痛苦。
于是夏油杰也将自己的真心倾吐:“……我很想你。”
夏油杰并不是太相信她的说法。
光是稍微想一想就漏洞百出。
就算主线对上了,她一定还隐瞒了其他什么。
……但只要她不会再离开,那部分隐瞒的真相根本无关紧要。
五条悟说她是小骗子。
可心甘情愿被骗得团团转的也是他们。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感觉到那点氧气刮过空落落的胸膛,发出痛苦的“呜呜”声。
她一定不知道,他想她想得心脏都在发疼。
神田诗织消失那年, 夏油杰与五条悟找了很多地方,却没能找到任何踪迹。
五条悟去调查了她的背景。
一片空白。
再去学校档案室翻找入学那会的学生资料,同样也一无所获。高层并不在乎神田诗织到底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 对那些烂橘子而言,他们需要的只是嫉妒魔女的容器, 一个活生生的研究材料。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
家入硝子靠着墙吸烟,苦笑着喃喃:“总不见得是真的凭空消失了吧。”
这是第二年的冬日。
也是天元大结界消散的第一年。
咒术界介于混乱与守序的微妙平衡点上。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夜蛾正道被反复叫去京都开会。
保护忌库的结界一并消散, 需要精通结界术的术师们一起, 在高专忌库重新建立一个强力而有效的结界。
同时,正如九十九由基的理论所言那般, 咒灵的增速迅速降至了冰点。
这场持续千年、漫长而血腥的拉锯战, 最终在她消失的那个冬夜中迎来了一丝曙光。
不破不立。
无可抵抗的时代浪潮已经倾轧而来,咒术界恒古不变的秩序即将重新洗牌。
五条悟喊住了他。
雪发的神子看起来有点疲倦, 眉眼透着深深的怅然。
他问:“杰,你的路选好了吗?”
两人并排站在屋檐下,夏油杰摸出一根烟, 眼神有点茫然。
曾几何时,她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整整两次。
他那时给的答案是什么来着……?
夏油杰凝眉细思。
想起来了。
他说:还要点时间。
那并非拖延,也不是说谎。极恶诅咒师曾经走了太远太远,如今就算回头, 也忘不掉那些鲜血弥漫的日日夜夜。
教徒视他为神明, 术师视他为毒瘤,凡人若是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大抵也会视他为纯粹的恶来看待。
那会的夏油杰不在乎。
现在的夏油杰需要时间, 去一点一点摸索出新的道。
五条悟揉揉眉心。
他看起来很累——那也是当然的。作为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 发生这样的大事,就算再想置身事外也没法完全脱身。更何况, 夏油杰知道,这是一个改变腐朽秩序的好机会。
五条悟的理想是改革咒术界。
聪明人不会放过大好的风口。
五条悟开口:“杰。”
夏油杰沉默地呼出一口烟。
甘烈辛辣的薄荷味在胸腔蔓延。
“我早就已经选好了自己的路。”五条悟说。
历经三个轮回,少年神子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的离开又回来,有的在迷茫中怅惘徘徊。只有他,依然像是迷雾中最明亮的那座灯塔,始终坚守如一。
“诗织也选好了她的路。”
“那你呢?”
——那他呢?
夏油杰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他有点茫然,有点疲倦。两个少年人静静在冬夜里站着,夏油杰指缝夹着的那根香烟快要燃烧到了尽头。
他忽然记起了那封信。
在第三次死亡时,诗织给她写了一封信。
信的最后,让他作为夏油杰,再去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自己的心。
他看见五条悟的理想,看见诗织的理想,最后,他要扣问自己的心,看清自己的理想。
香烟燃烧至橙红色的尾巴。
夏油杰慢慢呼出一口气,侧颜清冷。
“悟,我找到了。”他说。
第三年,夏油杰在海外当了交换生,边学习边做实地考察,同时不忘寻找神田诗织的下落。
临近大晦日,他还是记得与五条悟他们有约,于是请了假回来。
三年过去,夏油杰逐渐变得没了找到她的信心。
那反复盘旋在内心深处一丝念头渐渐膨胀,变成一匹挣脱缰绳的烈马,他开始不可控地去想。
神田诗织死过三次,时间回溯过四次。那么这一次,她会不会也跑到了他们所触及不到的地方?
也许,她又回到了过去。
所以无论五条悟与夏油杰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而在那里,也有两个DK。
他们同样继承了记忆——或许连同这第四次的记忆也一起保存着。有更多的情报,对自己术式开发得更深,也掌握得更遂心应手。所以他们应该很顺利地就能揪出羂索,拿到秘宝,消除天元结界,而这甚至不需要花费多久……
二十天?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无论如何,凯旋的讴歌一定会为他们奏响。
然后呢?
那两个冒牌……不,过去的五条悟与夏油杰也会像他们一样,用这种满怀爱怜的眼神甜蜜注视着她吗?仔仔细细铺好窝,满心算计着该怎么把看中的配偶叼到自己窝里,再把可怜可爱的小伴侣藏起来,叫外人窥视不了分毫。
也会像他们这样,饱含爱欲地把她拥入怀里,恨不得融入骨血那般耳鬓厮磨吗?
“……”
夏油杰忽然停下了脚步。
天空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道路两边积了厚厚一层棉花似的白霜。山间雾气重,路滑,再加上飘雪,便愈发不好走。
前方的辅助监督回过头来:“夏油先生,怎么了?”
夏油杰虚虚垂眼。
风很大,他乌睫上也缀着一点冰凉。夏油杰缓慢地眨了下眼,抿去那点冰冷的雪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茫。
他想起在幻境成婚时,自己立下的誓言。
——继承再多的记忆也无妨,他不需要用遗忘来减轻痛苦,愿意就这样生生世世纠缠下去。
现在想来,这是何等天真可笑。
当自己成为被抛下的那一个,夏油杰才真正尝到如坠地狱的痛苦滋味。
嫉妒的火焰将他灼烧,冰凉的雪落到肌肤上,不仅未能缓解,反而成了推动火焰的那一把干柴,将理智放在火上炙烤。
为什么被抛下的是他?
凭什么过去的夏油杰能拥有她,拥抱她,触碰她,亲吻她?
同样都是他。
同样都是夏油杰。
他为什么不能被选择?
名叫羡慕与妒忌的怒火,在这一刻似野草般疯长,漫山遍野地烧了起来。
辅助监督小心翼翼的声音唤回他的思绪。
“夏油先生,你、你没事吧?”
辅助监督好像被吓到了,不停瞄着他的面孔。刚一撞上视线,就倏地移开目光,似乎连对视都需要莫大的勇气,嗫嚅着说: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很不好。”
夏油杰没说话。
他抬手,盖住自己的脸狠狠搓了一把,冷倦道:“走吧。”
他这次回来,恰好撞上一个任务。
内容是祓除一只术式特别的咒灵。
没费多大功夫,夏油杰轻易便将其变成了咒灵球。
被收服前,那咒灵搓出了一颗发着光的白色珠子。
夏油杰拾起珠子,敛眉微忖,到底还是叫出了新收复的咒灵小弟,指着球问: “这是什么?”
那咒灵表情已不似方才那般垂涎欲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六只裂开的眼珠齐齐望向夏油杰掌心的白色圆珠,呆滞道:
“是……爱……”
他怔忡,刹那间明白过来,低眸看去,面露自嘲。
这只咒灵的术式,是将人类内心最深重的执念,具象化成具体的物件。
求财者见它,得满怀黄金。
求权者见它,得无上权杖。
可夏油杰见了它,得到的却是一颗氤氲着淡淡白光的圆珠。
咒灵说这是爱。
咒术理论课告诉他,爱分明是诅咒。
但这颗珠子看起来纯洁无瑕,不沾一丝污浊,没有一处能让人联想到肮脏不堪的诅咒。
多奇怪。
诞生于沾染无数鲜血、曾三次误入歧途的极恶诅咒师之手的,竟是这样一颗纯粹干净的珠子。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漫天飞舞的白晶,落到珠子上,却显得比白珠还要黯淡两分。
夏油杰沉默注视着白珠良久。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我很想你。”
她一定不知道,他是如此爱她。想得心脏犯疼,渴望得身体发痛。
满室寂静。
神田诗织抱着枕头,眼神飘忽来飘忽去,一会望望天花板数上面的花纹,一会低头扒拉扒拉床单看有没有奇怪的痕迹,半晌,才组织好语言,讷讷:
“让你担心那么久……我很抱歉。”
她不太敢看夏油杰现在的表情。
他看上去痛苦又隐忍,眼里却带着真切的庆幸。身上散发着的浓烈情绪好似一个巨大的深渊,要将她拖拽进去,彻底吞吃入肚。
她紧张地揪着被套,原本平坦的表面硬是被她揪出一个个小山包。
氛围在这时显得有些尴尬,神田诗织有心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问:你过得也还好吗?
放在平常是很普通的寒暄,可作为闷声不吭失踪十年的人这么问,就显得有点欠扁了。
还是:晚饭吃了吗?
……好像不太适合久经相逢的场合。
那还是、还是再道一遍歉吧。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了。
神田诗织纠结一会,正想张嘴,却见夏油杰凭空变出了一颗白色珠子。
她讶异:“你学了魔术?”
夏油杰打量她一番,好似也发现了她咒力的不稳定,有点担忧地蹙眉。
“不,这是从一个有着储物功能的咒灵那取出来的。”
“哦。”原来是这样。
神田诗织恍然,忍不住又看了两眼那颗白色珠子。
发着淡淡的乳白光晕,浑身洁白通透,好像那种……那种小说里写的夜明珠。
她还从来没见过夜明珠呢。
于是她指着这颗珠子,好奇问:“杰,这是夜明珠吗?是不是很贵啊?”
凭直觉看,她觉得应该很贵。
因为很少见嘛。
夏油杰喉结微滚。
他眸光闪烁,哑声:“它本身没什么价值。可你要是收下它,它就会变得价值连城。”
“嗯、嗯?”神田诗织懵懵懂懂,没明白他的意思。
她低头,又看了看那颗夜明珠。
夏油杰说它没有价值,她不这么认为。看这周围淡淡的浮光,怎么想都觉得是一种昂贵的矿物……或者玉石一类的东西。
如果是游戏里送给她,她会立即欢天喜地的收下,反正只是一串数据嘛。但现实里突然把这么昂贵的奢侈品摆她面前……
她、她还是有良心有道德的好公民啦!
神田诗织咕咚咽口口水,悄悄上手摸两下,很不舍得地移开视线,一张小脸正气凛然:
“这个好像有点贵。我——”
话还没说完,夏油杰眸光一暗,已经俯身吻了上来。
“呜、呜嗯?”
神田诗织被这始料未及的发展弄得一愣,因为惊讶,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唇齿也跟着张开了一丝缝隙,另一条不属于她的舌头很快就像游蛇般滑了进来。
与此同时,她分明感觉一只大掌抚上了她的大腿。
掌心很烫,哪怕隔着宽松的卫裤面料,也好像要将她的肌肤烫得烧了起来。
神田诗织瑟缩一下身体,有些慌乱地去推夏油杰,但很快,她就感到了一丝异样。
夏油杰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动作,只是稍微拉开些卫裤的口袋,将什么东西放了进去,随后便抽身离开。
圆滚滚的,有点硬。她想了一会,忽然看向他的掌心。
那里空荡荡的,珠子不见了。神田诗织再低头掏掏自己口袋,果不其然,在里面发现了夜明珠。
夏油杰垂着乌睫,怪怪的刘海被他随意往脑后捋了一把。他笑笑,轻声:“这本来就是你的,除你之外,没人有收下的资格。”
“你可以随意处置。丢掉也好摔碎也好,但是不能再转手送人。”
什、什么意思?这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吗?
好像没什么印象欸。
但是,夏油杰好像很执拗地想要让她收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总之,之后再找机会还给他吧。
她迟疑:“那我就收下了?”想了想,又说,“会好好保管的。”
“嗯。”夏油杰轻轻应声,眉眼温柔。
神田诗织把珠子放在口袋里,又怕不小心压碎,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旁边的小挎包里。
“先这样暂时放一放,退房的时候我再带走。”她说。
夏油杰耐心等她捣鼓完,等神田诗织终于正面转过来了,他俯身过去,凝视着她的脸颊,眸光缱绻。
神田诗织不自在地抬高一点枕头,挡住他靠过来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得把跟五条悟说的那番话,再与夏油杰说一遍。
门前响起突兀的“滴”声。
有人刷房卡开了门。
五条悟站在门口。
玄关的灯映亮男人半张漂亮面孔。他视线缓缓在姿势暧昧的两人身上停顿片刻,六眼扫过皱皱巴巴的被褥,慢悠悠地笑。
“干嘛啊。”他说,“老子还没死呐。”
气氛有点尴尬。
两男一女, 酒店,凌乱的被褥,完全就是电视剧里演的那种、那种捉奸在床的戏码。
神田诗织悄悄把枕头举起来, 掩耳盗铃地挡住脸。没过两秒,又突然觉得奇怪。
不对呀。
她心虚什么, 她有什么好心虚的?说到底,是这两个人的行为有问题吧。
一个拿了她的房卡不还, 一个趁她睡觉时潜入房间, 怎么想都是他们不对。
想通其中关节,她立即把枕头放了下来。再扭头看看, 发现就刚刚那么短短的几秒时间里, 五条悟已经从玄关快步走到了床边。
反正离得近,神田诗织小手一摊, 盯着他的脸,说:“房卡交出来。”
五条悟表情微顿。
夏油杰唇角勾起,没等他来得及幸灾乐祸, 神田诗织又将炮口转向了他,一视同仁:“还有你,不要以为眼睛小就能躲过去。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油杰的神色也僵住了。
两个人一问一个不吱声,她叉着腰哼哼冷笑:“现在是诗织大人的睡眠时间, 闲杂人等请全部出去。”
被轰出来了。
两个大男人站在走廊上, 面前是严实紧闭着的门。像惨遭抛弃的小狗小猫一样等了会,也不见有开门的意向, 反而从里面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好像特地上了链条。
看来是真的不打算再放他们进去了。
五条悟摸摸鼻子, 瞟一眼旁侧站着的黑发挚友, 率先转身迈开脚步。
他来到神田诗织隔壁的一间房。
掏房卡,刷读卡器, 开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雪发男人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撑着门,声音懒洋洋的:
“进来聊?”
夏油杰抿抿唇,扭头看眼神田诗织的房门,还是进了五条悟的房间。
客房内灯火通明。
五条悟懒得换拖鞋,随手从橱柜里取了瓶免费派送的矿泉水递给夏油杰,自己又拿了一瓶,边抛着玩边往沙发走。
夏油杰慢他一步,正低头换着一次性拖鞋。
五条悟仰头靠坐着,双手搭在沙发背上舒展开来,姿态懒散,口吻笃定:“把我调走的特级咒灵,是杰放出来的吧。”
夏油杰表情未变,很干脆地承认。
“察觉到了?”
“伟大的GTG怎么可能猜不出嘛。”
夏油杰笑笑,不置可否。换完鞋,将风衣脱下挂上一旁的衣架,又慢条斯理拢了下衣袖,才问:
“可你也除掉了。”
“稍微过火了点,一不小心就除掉啦。真抱歉呐。”五条悟没什么诚意地拖长声音。
夏油杰懒得与挚友打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口水战,拧开矿水喝了一口,同样走到沙发那坐下,单刀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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