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们有的跟着一起低低哼唱,有的嘴角含笑、轻轻晃着头。玻璃墙外的街道很干净,一点也不见那些飘浮在半空的低级诅咒。
外表精致小巧的芝士蛋糕端了上来,热拿铁的表层撒着细细的巧克力碎。
看不见咒灵。
没有完成再多也不会消减的任务。
也不需要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弦,于生死两端游走。
是一个悠闲的、可以慢慢享受的午后。
神田诗织看着外面的街道,却忽然想起了躺在干花上长眠的木村建人。
被白布盖上的灰原雄。
长期遭受禅院家欺凌的辅助监督。
神情冷倦,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最终走向不归路的夏油杰。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五条悟脸上。
向来没个正经的少年此刻低垂着眼,表情认真地在复盘方才安娜说的咒术师协会,好像是想从里面找到一丝半点能帮助他完成梦想的东西。
“因为现在的咒术界烂透了,我要掀起一场改革。”
五条悟那天的话还在耳畔回响。
也许她该做点什么。
也许她能做点什么。
在、下周目的……话……
神田诗织趴在桌上,看着五条悟浸着光的侧颜,迷迷糊糊地想。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咳嗽两声,实在撑不住,慢慢合上了眼。
场间休息。
安娜正准备出去抽根烟放松放松,就见那个长得相当漂亮、又非常年轻的东方术师也要离开。
他怀里抱着一个娇小的女孩,闭着眼,手心揪着少年的衣襟,睡得很沉很沉。
安娜挑眉:“要带小女友回去了?”
五条悟淡淡瞥她一眼。
“不是女友,是妻子。”
他口齿清晰地纠正。
阳光下,两枚苍蓝宝石交相辉映,闪烁着同样的水色。
昏睡的时候是在下午。
醒来时却是在翌日夜晚。
夜色好像很深了,落地窗外的天空暗得发沉。神田诗织的脑子还有些发懵,她睁着涣散的眼睛,感觉眼前有一个一个包着安眠药的小泡泡在接连不断地炸开。
床头的电子闹钟显示着时间。
凌晨二点三十。
她迷迷糊糊地掰着手指,开始数数。
从昨天到现在,她睡了、睡了大概有三十多个小时左右吧?
还没等细数完,身边的热源好像被窸窸窣窣的动作吵醒了。眼睛刚睁开一点,就摸索着拉过她的手腕,低眸去看死咒。
混乱阴森的猩红如繁茂草木般愈长愈盛,离完全相连似乎也只差那么一步之遥。
“……”
五条悟脸上的睡意完全褪去了。
那双蓝眼睛沉得发暗,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神田诗织没有痛觉,她看见五条悟抿得发白的唇,忍不住想要摸摸他的头发。
直至另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他的后脑时,五条悟好像才倏地反应过来,看一眼被自己掐出红痕的奶白皮肤,默默松开了力道。
发梢、鬓角、下巴。按着揉猫的手法一点一点、很小心很轻柔地抚摸着,想要赶走大猫的难过。
但这好像还不够。
五条悟看上去还是很不安。
神田诗织为难地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悟,你要听睡前故事吗?糖果屋?”
“哈……说真的,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五条悟掀眸,眸底闪过一丝挫败,好像被她这副心比地球大的样子无语到了。他翻身,双手撑在她脸侧,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然后重重吻了下去。
他似乎很不满,一点也不温柔。有些气愤、有些惶恐地在她唇上胡乱啃咬。神田诗织“唔唔”两声,虽然不痛,但总有种被当美味小罐头在吃的错觉,让她下意识有些打颤,手在半空乱挥,最后忍不住抱紧他,揪起了睡衣背面。
五条悟注意到了。
他发泄似的又咬了一下,才慢慢放缓攻势。猫会给受伤的同类舔伤口,所以大猫也很耐心地舔舐着,仔细照顾到方才下口的每一个地方。
细细密密的、温柔热情的吻落了下来。
她打颤得更厉害了,眼眶湿润,软绵绵的一团奶白糯米滋,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显得过分娇小。五条悟身上的睡衣都被她揪得乱糟糟皱巴巴的,早没了个形儿。
那些包着睡眠药水的泡泡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个粉红色的、轻飘飘的气泡,在她面前断断续续炸开,弄得她整个人也轻悠悠的,飘在天上着不了地。
神田诗织吸吸鼻子,恍惚喊他:“悟、悟。”
五条悟听见了,亲亲她的唇,又低头啾了一下她脆弱的颈动脉,撑在她两侧的手臂忍耐地绷紧,展露出骇人的力量线条。
可他很小心地抱起了她,力道很轻,就好像在面对一株十分娇贵易折的玫瑰。
汗湿的雪发在她颈间轻蹭,五条悟声音闷闷的:
“……别离开我。”
她迟钝地眨眼,好半天,才听清楚五条悟的话。
她迷迷糊糊地拍了拍五条悟的后背。
像在安慰。
时间像沙漏里的细沙,渐渐地往瓶底倾倒。
最后一站,是在冲绳。
五条悟带着她来到了海边。
海风腥咸,沙子细白。两人光着脚提着鞋在海岸漫步,五条悟忽然:
“杰说,他当了魔女教的教主。”
神田诗织一愣,夏油杰的新教主身份她早已在二周目知晓,所以她也没什么惊讶,停下脚步,扭头去看五条悟。
五条悟跟在她身后,单手抄兜,没什么表情,口吻也淡淡的,好像仅仅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但前不久,他把魔女教的杂鱼们都除掉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神田诗织消化了会,才震惊地瞪大眼,结结巴巴:“除、除掉了吗?”
咦、咦?
跟二周目走向又不一样了。
夏油杰不是要利用魔女教发展诅咒师势力,来达成他的大义吗?
“那、那他的大义——”
“谁知道。”五条悟耸耸肩。
他仰起头,海风拂过柔软白发,露出那落寞的精致眉眼。
“决绝地抛下所有人的家伙,如今到底在想什么——就算是挚友,也有看不清的时候啊。”
神田诗织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的cpu又烧了。
那样执着到决心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也会后悔吗?
又或者,只是找到了更好的势力,所以不再需要魔女教了?
她不知道。
喉咙痒痒的,又不太舒服了。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没走一会就觉得很累,她弯腰咳嗽几声,放下鞋,干脆屈腿坐在了沙滩上。
五条悟随手把鞋一丢,也跟着坐了下来。
正对面是波光粼粼的大海,被阳光照着,清透碧蓝,好似洒着星星点点的银屑。
五条悟双腿岔开,腾出一块地,熟练地把神田诗织拎进怀里放着,下巴很自然地搁在了她的发顶,一同面相大海。
“说起来,星浆体任务时也来过这。”
五条悟圈着她,问:“要听听那时候的事吗?”
神田诗织很好奇。
哪怕历经三个周目,她其实对造成五条悟夏油杰重伤的星浆体事件也不是特别了解。
二周目时,在她的追问下,夏油杰倒是和她提过一嘴。但那会儿因为急着赶去支援五条悟,所以他说的并不详细,只大概一笔带过了任务内容。
五条悟带她来到了美丽海水族馆。
两人一致仰头,看着从头顶游||||||而过的鲸鲨。
午饭也是在五条悟推荐的露天餐厅享用。
坐在巨大的遮阳伞下,身后就是一望无际的碧蓝苍海。这里的海鲜尤其新鲜,不知不觉,她嘴巴塞得满满的了。
今天的五条悟好像尤其的好说话,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领着她慢慢地走,一点一点给她讲她未曾参与的过去。
傍晚时分,夕阳西斜。
五条悟对她说:“还有个地方没去。”
神田诗织有些累了。
但她还是努力强撑着,跟着五条悟来到了一处神社。
是要祈福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神社里忽然就蹿出了三位女子,簇拥着她往偏殿走,顿时把她吓了一跳。
她茫然无措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笑嘻嘻地朝她挥手。
破案了,这是他安排的。
于是她放心地被姐姐们带进了房间。
但很快,她又被吓到了。
房间里有张梳妆台,台面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可最引人注目的,是挂在衣架上的那一件件精美的和服。
褂下、打褂、腰带……
组合起来一看,这不就是白无垢嘛!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五条悟,一声不吭地就诓她结婚来了!
那些姐姐们见她表情傻傻的,以为她是被喜悦砸昏了头脑,一个把她按在了梳妆台前,一个往手上挤隔离霜,一个拿来了湿漉漉的洗脸巾。
三个姐姐分工严谨,有条不紊。有个比较活泼的姐姐边给她顺发,边感叹:
“现在年轻人搞浪漫真前卫啊,居然专门包下来体验婚礼流程。刚开始听见这个要求时,我还惊讶了好一会儿呢。”
神田诗织:“……”
姐姐,实不相瞒,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她其实也挺惊讶的。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因为接受了婚戒吗?
才会触发接下来的这个婚礼事件。
这么一想,就觉得挺合理的了。
她在别的乙游里也不是没结过婚——听起来可能怪怪的,她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好几个纸片人的太太了。
但没有一个给过她像现在这样强烈的真实感。
从清洁脸部开始,一步一步,非常细致地做着每个步骤。这让她不禁有些紧张,没了以往“我全都要”的气势,忍不住抻直了小身板,直挺挺地坐在那儿,眼神乱飘,僵硬到有些好笑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过程有些无聊,她想了想,问姐姐们要来了信纸和笔,在上面涂鸦玩。又拿出手机,看SNS里的好友消息。
梳妆到一半,她捂着嘴低头,咳嗽了起来。
这次咳得有点停不下来,她匆匆离开前往卫生间,平复好一会儿,才勉强止息。
洗手台已经被殷红的血浸染。
神田诗织小心拭去唇角残留,拧开水龙头。
哗哗水流把血全冲了下去。
因为没有亲朋好友,再加上五条悟也不是个乖乖守规矩的人,因此仪式简化跳脱了不少。
被姐姐牵着到达正殿的时候,五条悟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穿着一身纯黑的纹付羽织袴,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出挑。只站着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种矜贵清冷的气质,很能欺骗人。
这样一看,几乎联想不到五条悟会是个高专小霸王。
神田诗织正想着,五条悟看见她来,眼睛一下亮了。
五条悟:盯。
她:“……”
五条悟:盯。
她:“…………”
她忍不住了:“给点反应。”
起码夸两句吧?花了好长时间打扮呢!
五条悟好像这才回过神。
脸渐渐的红了,瞳孔也有点好笑的地震着。他别过脸,露出通红的耳根,很快又转了回来,一边直勾勾地看她,一边去牵她的手,声音小小的:
“……很漂亮。”
神田诗织不太满意。
她掩住嘴,轻轻咳嗽两声,故作深沉:“我好像没听见。”
“……”
五条悟咕哝一句。
她歪歪头,撞上五条悟看过来的眼神。少年抓了抓白发,忽然很大声:
“很漂亮。”
神田诗织这才满意点头。
她咳了一下,问:“怎么突然就搞结婚仪式了?”
五条悟牵着她往斋主的方向走:“是礼物啦。很特别很惊喜吧?”
说特别……确实特别。
说惊喜……也确实很鬼才。
神田诗织小步跟着往前,任由斋主挥舞着大币为两人驱除残秽。
说起来,在其他乙游里,她体验到的都是西式婚礼。
这种传统婚礼好像还是第一次。
她一面想,一面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
五条悟牵着她的手霎时收紧了。
她安抚地蹭了蹭五条悟的掌心。
修祓、丰荣之舞、再然后是三三九的饮酒仪式。
到这一步,她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她端着杯,手却握不稳,咳嗽得好像要把胃吐出来了,酒液也在乱晃,点点晶莹随着扎眼的殷红飞溅在地。
五条悟握住了她的手腕,沉默地替她稳住,一步一步进行着之后的仪式。
但她好困。
困得不行了。
神田诗织费力地撑着眼皮,想了想,说:“其实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见五条悟低眸看来,她勉强笑了笑:“在五条家寻宝看看吧,你会发现的。”
沙漏里的沙子在此刻落得干干净净。
手腕内侧的死咒终于相连。
酒杯跌落在地的声音。
五条悟接住了软倒的少女。
大掌一直圈着她纤细的手腕,收得紧紧的,一直一直没有放开。
【死咒已发作。】
【你被诅咒而死。】
【您已达成BE[未完成的仪式]】
眼前一晃, 神田诗织就又回到了初始空间。
她站在原地发了会懵,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无垢已经自动换下了, 现在穿着的是一身普普通通的纯白连衣裙。
系统冒出提示:
【请问是否要观看三周目后日谈?】
【是/否】
“……”
神田诗织没有立即选择。
她摸摸空荡荡的无名指,半晌,才选了【是】。
斋主与巫女慌做一团。
两人顾不得避开地板上那一团团的殷红鲜血,匆忙提袴上前,脸色苍白,慌里慌张地要去查探少女的状况。
“得、得快点叫救护车……!”
巫女喃喃道。斋主与她对视一眼,急匆匆地就要翻找出手机。
这位很有钱的大少爷早在之前就打过招呼,说是女友病重,想给她一个婚礼当做惊喜。
因此, 两人此刻只以为少女是突然病发, 虽紧张兮兮,却并未过多惊讶。
五条悟制止了他们。
“不用了。”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
斋主不由去看他的表情, 下颌绷得很紧, 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情绪。雪发雪睫,面无表情的时候, 看着就像终年不化的白霜, 又冷又硬, 浑身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感。
“继续仪式。”五条悟命令。
斋主大惊。
巫女探完少女的心跳与鼻息, 走到斋主身边, 唇色发白, 很轻地摇了下头。斋主又去瞧五条悟,恰巧撞上那双幽暗的眼睛。
蓝得渗人,眸底似是沉着浓到化不开的墨, 隐隐含着骇人的巨浪。只那么一眼,就叫斋主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扼住, 渐渐喘不上气了。
斋主忙低下头,把那些“不可冒犯神明”的车轱辘话吞下,艰难点头道:
“……请。”
先前的仪式只进行到三三九交杯。
斋主颤着手递来誓词本。
五条悟单手揽着神田诗织,强劲有力的手臂很轻松就能卡着她,不令少女柔软的躯体滑落。
他垂眸,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念出声。
到玉串奉奠的步骤。
斋主的手愈发抖了。
这本是将玉串作为祭品供奉给神明,请其作为见证赐下祝福的仪式。
如今成婚的,却是一名往生之人与在世之人。
于神明跟前,这是何等的冒犯。
斋主却不敢说不。
他满头大汗、唯唯诺诺地主持完玉串奉奠。
最后是交换戒指。
幸而这一步早在婚前就已完成,五条悟也没有过多为难斋主的意思,只是抬起她的手,将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相碰。
两枚相似的蓝宝石流转过同样的水色光辉。
五条悟回到了京都。
神田诗织说的礼物很好找——拥有六眼的五条悟想要找什么,几乎很难遇挫。先前他因为忙着在外奔走很少归家,如今静下心来一看,轻易便发现了家中那略微异样的咒力反应。
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循着那丝微末的咒力反应,五条悟找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咪玩偶忽然一跃而起。
蔚蓝的玻璃眼,圆圆的墨镜,毛乎乎的身体,怎么看怎么眼熟。小猫咪抖抖胡须,抬起肉垫拍了下五条悟的无限,很愉快地“喵呜”了一声。
猫咪屁股底下压着一张信笺。
五条悟抽出信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信上说,这是她亲手缝制的玩偶,后来又辗转委托到夜蛾校长做成了咒骸。
这是一只陪伴性用途的咒骸。
本想作为今年的生日礼物送出,又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犹豫之下,便提前写了这封信。
信的末尾,是祝他「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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