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
“……”
她捞手机的动作不禁一顿。
骂得也太难听了吧。
神田诗织皱眉,看了身侧的辅助监督一眼。
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抿紧了唇, 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用力到指节泛白。
车子往愈发偏僻的郊区开去,逐渐驶入荒无人烟的空地。
终于在行驶到一处湖边时,车子熄了火。
辅助监督在前面领路,神田诗织打量周围两眼,不免惊讶:
“原来东京还有比高专更偏的地方。”
她原以为高专那坐大山就已经够偏的了,没想到繁华奢侈的大城市里居然还有隐藏地图中的隐藏地图。
被她搭话的辅助监督似乎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他好像被禅院扇骂自闭了,垂着头,一直沉默不语。
她摸摸鼻子,有心安慰两句,刚开了个头,身后却有咒力骤然爆发。
长刀深深扎入了她的肩膀。
鲜血喷涌。
手链内的咒力凝聚成威力巨大的「苍」,近乎在同时朝禅院扇扑去。
通透的苍蓝咒力犹如翻涌着的海水,深邃美丽却危险至极。
禅院扇被逼退,不得不拿出全部精力去抵挡碾压而来的「苍」。
辅助监督牙齿打着颤,眼睛发直地看着面前鲜血淋漓的一幕。
“神、神田小姐……”
神田诗织却顾不得理他。
她捂住伤口,盯着禅院扇,不可思议:“为什么?”
禅院扇重新将咒力聚集于刀上,居高临下:“袚除诅咒,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是因为要杀她,所以才用任务为借口,特地把她骗出来吗?
神田诗织掏出血瓶,一边拉高/HP条,一边紧急做着头脑风暴。
这么一想,她记得二周目里,当时也是这个辅助监督来接她,同样也磨磨蹭蹭的,然后就是夏油杰强闯高专——
她想起来了。
当时辅助监督似乎要说什么,但被结界警报打断了。
她只来得及听到前半段的“不是普通任务”。
但因为马上有更重磅的事情发生,她那会只单纯地以为是任务比较艰难,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在被绑走之后,更是没了与咒术界的联系。
现在想来,事情早有端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周目他们提前动了手,而辅助监督也没有像上周目一样提醒她。
然而她没能再更深入地想下去。
禅院扇见她伤势竟然在缓慢恢复,一时不知她喝了什么,登时拧起眉头,轻蔑褪去,眼露谨慎。
他弯腰下蹲,双腿一前一后,摆出拔刀架势。
“术式解放。”
“焦眉之赳。”
火光乍起。
以免翻车,神田诗织不忘存档。
毕竟对手是御三家之一的禅院。
她如今的等级也不算低,在91级,有了一级术师的实力,对上禅院扇也不算吃亏。只是禅院家到底底蕴悠久,她半道上路,战斗经验远不及身经百战的禅院扇。
她应付得有些吃力。
禅院扇攻势大开大合,熊熊火舌将空气灼烧得扭曲。凌厉刀芒一闪,一株树顷刻被拦腰横断;干木触及火焰,眨眼便燃烧起来。
神田诗织小心躲过,火树却朝着辅助监督的方向倒去。
眼见辅助监督一脸惊惧地软倒在地,她分神甩出一条影之手,拎住他的衣领将其提起至半空,避开那火色缠绕的断树。
“神、神田小姐……”
辅助监督颤巍巍的,面色复杂之极。表情既有惊讶与庆幸,又有后怕与内疚。
禅院扇见状怒骂:“竟沦落到要被诅咒相救。垃圾!废物!不配禅院之名的低贱货色!”
“……”
辅助监督倏地攥紧了手。
神田诗织瞥他一眼。
影之手拎着衣服后领,导致他下摆往上提了不少,原本用衣物遮掩住的伤疤也露了出来。
新旧交错,有些明显能看出有了些年头,有些好像才新添不久,堪堪愈合出淡粉色的血肉。
她想起二周目与九十九由基交谈时,金发美女提及禅院家后,十分不顾形象地翻了个巨大白眼。
「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她如今终于有了一些真实感。
咒力微弱、没有生得术式,又生于那样的大家族之中,大约从出生开始就被打上了「毫无价值」的标签。
很突然的,她脑海里掠过了伏黑甚尔的脸。
九十九由基说,他原名唤作禅院甚尔,也是曾经的禅院族人。
那么——
他也曾经历过这些吗?
辅助监督忽然出声。
“为、为什么?”他嗫嚅着嘴唇问。
神田诗织想了想,简单撂下一句:“看你有点顺眼。”
顿了下,她补充,“但又不是太顺眼。”
辅助监督好像被她弄得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紧了影之手。
神田诗织又扭头,对着被火焰环绕的禅院扇:“但很遗憾,你的长相就属于有碍风化的那一挂了。”
禅院扇把着刀鞘,闻言眉心一跳,侧过脸庞,却不是朝着神田诗织,而是朝向辅助监督。
男人拧起眉,厌恶拂袖:“派不上用场的东西。比那些惹人厌烦的辅助监督还要无能。”
语句刺耳,落入神田诗织耳中,不禁叫她抬起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禅院扇那张写满倨傲的脸。
看见她渐渐沉下的面色,禅院扇似乎也了然了什么,轻蔑一笑:
“何等荒谬,魔女竟对无能之辈存有共鸣。”
无能之辈。
她回忆起长眠于棺中的木村建人。
她没想到作为坚实后勤的辅助监督在禅院家的术师眼里,竟是这样的不值一提。
连名字都不配记得,牺牲也不为认可,就这样硬生生地被踩在脚底下,落得一身泥泞。
她沉默两秒,忽而冷笑一声:“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我看你才最该被埋在地底。”
这样下去不行。
还需要更强的、能在一瞬间就把局面扭转过来的东西。
能让她把这老家伙彻底锤进地底那样,更决定性的什么——
强烈的胜负欲之下,她好像听见了内心被轻微地拨动了一下,响起了一声极轻微的声音。
系统久违地上了线。
【叮。亲爱的玩家,恭喜您已初步完成生得领域的构建。】
【半成品领域已进化。】
【您目前可以使用[领域展开——千疮影心庭],领域展开限制为十秒。】
【请问是否要展开领域?】
【是/否】
【您已选择展开领域。】
如同落入深渊一般的漆黑,无处不在的影子包裹着他。
发生了什么?
禅院扇感到茫然。
他看到那女人抬手结印,再然后——
再然后呢?……记不清了。
看不见、听不到、也闻不出。满目的漆黑,五感极度迟钝,似乎深陷泥沼。禅院扇想要拔刀,又倏忽愣住。
……刀在哪儿?
他有握着吗?应该有吧。毕竟他的手始终牢牢搭在刀鞘之上,不曾离开分毫。
但是,一点也感觉不到。
真奇怪啊。
禅院扇屈指,又张开,想要确认如今的处境。
然而没能成功。
他动了一下指头,却发现如同慢镜头的电影一般,只需一秒就能完成的动作突然变得极其缓慢。他抬了下腿,流逝的速度又陡然加快,使他不禁踉跄两步。
这里是哪儿?
是时间的夹缝。
她的领域。
意识到的同时,禅院扇惊出一身冷汗。
“简易领——”
但已经来不及了。
影子贯穿了他的腹部。
领域消散。
鲜血浸湿和服,禅院扇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上。
神田诗织扶着树干借力,勉强支撑着自己。
她没想到领域展开会这么费神。咒力几乎被消耗一空,自身的术式也熔断了,偏偏这游戏没有补魔药剂,她现在全靠意志强撑。
她走过去,拾起刀,威胁地架在禅院扇的脖子旁,问:“这是你的独断专行,还是禅院家的共识?”
她还有好些事情要问清楚。
禅院扇吐出一口血,涣散的双眼渐渐聚了焦。
他好似才回过神,茫然的怔忪后,便扭曲了面容,怨恨地盯着神田诗织。
“不止禅院。”他说。
“什么?”神田诗织一愣,皱紧了眉。
禅院扇又咳出一口血沫。他平复一下呼吸,忽然放声笑了起来,声音像淬了剧毒,阴狠而冰冷。
“束缚种类多样,其中,又以生命为代价的束缚最为强力,几乎不可解。”
禅院扇说,“死咒也是束缚的一种。”
没想到偶然入手的秘书竟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计划失败,如今是你死我亡的境地,她显然不会放他活着。
禅院家的傲气也不容许他苟活。
既然如此,他也绝不会甘愿独自一人赴往黄泉。
禅院扇怨毒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诅咒:“你将会在不远的未来死去。”
而代价是——
他的全部。生命、咒力、以及术式。
仪式还差最后一步。
禅院扇抬手,在她惊讶的眼神中,握着刀身,不仅不退,反而挺胸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好像有什么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沉地缠了上来。
神田诗织眼前一阵恍惚,手中长刀无力跌落。
鲜艳至极的猩红藤蔓不知何时刻印在了手腕,死气沉沉,阴气森森。
“神、神田小姐!”
辅助监督的惊叫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揉了揉眼睛,视野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
有仓促的皮鞋声音响起,似乎赶得很急的样子。
她费劲抬眼,余光中,一抹银白一闪而逝。
神田诗织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脑子昏昏沉沉的,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适应。睁着眼,眼眶刺痛,茫然地看着上方。
……是房梁。
那种拿木头搭建的房梁。
她怔了一会,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古典的和室中。底下是绵软似天鹅绒的软铺,门敞开着,冬日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正好躺在能沐浴到阳光的那一块地方,浑身晒得舒舒服服。
感觉自己好像一株在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哦。
她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不免有点被自己逗笑,于是小孩子气地弯了弯唇。趁着身体恢复了点力气,她拿手支着地板撑起上身,扭头打量了一圈周围。
陌生的地方。
但她在角落看见了五条悟。
正好是阳光照不到的墙角。他靠着墙面,白发低扫着额前,闭着眼,呼吸一起一伏,似乎正在浅眠。
忽而,落雪似的长睫簌簌颤了一下。
他睁开了眼。
黯淡的光线中,那双曾如夏日晴空般蔚蓝的六眼显得有些暗沉,闪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神田诗织有些困惑:“悟?”
五条悟轻轻“嗯”了一声。
他起身,从阴影处来到神田诗织面前。
晴好阳光沐浴在他身上。
五条悟蹲下身,凑近了,视线低垂,扫过她的手腕。
猩红色的印记清晰可见,刺眼得厉害。
他喉结微滚,复又抬起头,像在抱什么易碎的珍宝一样,小心将她圈入自己的怀抱。
神田诗织眨眨眼。
炫目的、银亮的,在阳光下甚至显得有些刺眼的白发。
而这头白发的主人正拿蓬松的发丝蹭着自己的脖颈,轻轻抽动着鼻尖嗅闻着,怀抱用力到像是要嵌入骨血。
“噔噔——诗织,从现在开始,你就被我绑架了喔。”
甜腻而轻快的声音,表现得与往常无异。
可神田诗织却忍不住去想他刚才的表情。
绷得紧紧的下颌,抿直的淡粉色薄唇,微颤的瞳孔。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总觉得,他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她犹豫一下,抬手,摸了摸他松软的头发。
五条悟最近有点疲倦。
诚然有大半的原因是由于忙于任务与解咒, 以至于休息时间不得不一再压缩,导致他很少能睡个整觉, 但好在还有反转术式。
24小时不断高效刷新大脑,再加上偶尔忙里偷闲地打个盹儿,倒也维持住了这种诡异的平衡。
真正让他感到精力不济的,是打盹时做的那些模模糊糊的梦。
他总觉得梦里藏着很重要的信息,可一旦清醒,梦中的一切就立即变得暧昧不清,只在他心中留下一抹长长的、挥之不去的怅惘与迷茫。
他只能确定那是个噩梦。
而且是与神田诗织有关的噩梦。
五条悟感到很烦躁。
嘴巴里连塞两颗棒棒糖也没能压下这股烦躁。
他忍不住往女友身上投入更多、更多的关注。
像把舍不得吃的罐头藏起来的猫那样,时时刻刻都睁大了圆圆的猫眼,警惕盯着一切的外来小偷。
诗织去厕所了。
家入硝子路过, 看见他一左一右、被两颗棒棒糖塞得鼓起的腮帮, 又瞧瞧他嚣张不羁的蹲姿,忍不住嫌弃道:
“恭喜啊, 你终于从人渣进化成变态了。”
五条悟反驳:“哪有?”
家入硝子冷呵一声:“蹲女厕所门口的人还不够变态吗?”
五条悟觉得很冤枉:“哈?等自己女朋友而已, 才不是变态。”
最终,五条悟被接到举报、闻风而动的夜蛾正道硬生生拎到了校长室。
被逼听了一个多小时的谆谆教诲, 好不容易解脱的五条悟, 又再次见到了家入硝子。
五条悟垮着脸:“干嘛?如果是说教的话, 我——”
家入硝子打断他:“五条, 你最近有点反常。”
五条悟沉默下来。
反常?他吗?
五条悟有点茫然。
家入硝子观察着同期的表情, 耸耸肩:“只是一个好心的提醒, 你给诗织太多压力了。”
猫是任性又自我的生物。
面对不喜欢的连半分兴趣也提不起,遇见心爱的却恨不得把她浑身上下都打满自己的气味。
猫的爱明目张胆又蛮不讲理。
也是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浓烈偏爱。
家入硝子离开了。
五条悟低眸,看着自己的手。
少年神子从未喜欢过人, 年少心动是第一次,坠入爱河也是第一次。
他生来站在顶端, 万物于他而言都弱小得与路边草木无异。但偏偏神子爱慕的人,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像朵轻易就会被折断茎干的花。
他有点困惑,有点无措。
脆弱的宝物。
要怎么样对待才好?
梦的内容一点一点清晰。
直至褪去所有迷雾。
叛逃的挚友闯进高专,绑走了猫小心翼翼拢在肚皮底下的宝物。
五条悟很努力地找。
但是狡猾的狐狸掩藏起了踪迹,他找了很久,找呀找的,始终一无所获。
猫没有放弃。
终于,窗传来了报告。
抓住一丝线索的五条悟急忙动身。
他来到了魔女教本部。
四周全是杂乱无章的咒力残秽。在那里,他看见了狼狈的挚友与心爱的女孩子。
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尸体冷冰冰的。
五条悟拿目光描摹着少女不再生动的眉眼。
好奇怪啊。
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她怎么能躺在这里?
应该,要更加活泼、更加精神,揣着稀奇古怪的想法,像以前闹出奇奇怪怪的事件那样——
满怀元气地蹦哒着跟他打招呼才对。
死亡于他而言司空见惯。
从小开始,咒灵的死亡、诅咒师的死亡、普通人的死亡、术师的死亡。他沐浴着这些长大,在如此繁多的离去下成长为少年神子。
他应该早已习惯。
他理应早已习惯。
可五条悟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到深深的疲累。
六眼看穿了梦的真实性。
是平行世界的未来?抑或是别的什么?
五条悟暂时还弄不清楚。
只是想要见她的心情是如此强烈,还混杂着别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饱胀情感,以至于他好像忍耐不了片刻。
第一时间给诗织发了消息。
询问她在哪儿。
等了一会,得到了回复。
五条悟脚一转,匆忙改变了方向。
前进途中,感觉到属于自己的咒力被牵动。
五条悟立刻紧张起来。
他在手链上留下了一次性的术式,算是一种简易保护措施——它会对别人的咒力有所反应,超过设定值的话,就会释放出里面储存的「苍」。
五条悟辨明方位,发动了瞬移。
可依然晚了一步。
六眼看见了缠身的死咒。
如此猩红,如此灼目。
天边残阳如血。
五条悟弯腰,把神田诗织捞进怀里,笨拙又青涩地拿手替她整理散乱的额发。
内心那股饱胀的情感似乎要冲垮了他。
是什么呢?
他垂眸,看见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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