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宇烦躁地跺了跺地面,转身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的谢轻非和席鸣。
民警向他介绍道:“金律师,这是分局的谢警官,来了解一下情况。”
金昊宇和谢轻非一对视,被她不冷不热的目光刺了下,这种冷淡就像错觉一样眨眼即逝,她脸上飞快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礼貌,道:“你好,金律师。”
“谢警官。”金昊宇调整了下状态,扯平自己西装的褶皱,和谢轻非身边的席鸣握了下手,“重云点名要见你,虽然他才刚来我们律所没多久,但是我同校毕业,一个导师带的,我也算了解他,所以小骞肯定不会是他带走的,但我妈……你也看到了。”
谢轻非道:“也不排斥熟人作案的可能,你就这么相信赵重云?”
金昊宇微怔,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地看着她。
“如果确定赵重云是最后一个见到金子骞的人,那么他在这件事里肯定是有嫌疑的。当然,这也只是个猜测,”席鸣解释道,“具体的等我们问过赵重云之后才能得知。金律师,你看令堂这样子需不需要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金昊宇点点头,又打起精神去劝说他妈,好说歹说才把老太后哄住了。金老太路过谢轻非身边,又说了句:“这长得好看的女人可不靠谱,跟你那前妻一样。可怜我的小骞……”
“妈!您还有完没完!”金昊宇歉疚地看向谢轻非,见她没生气,才又拉着金老太走了。
“想不到堂堂一个大律所的负责人,也有应付不来的时候。”母子俩走后,席鸣接着幽幽叹了一句。
赵重云已经在这待了将近九个小时,比金昊宇看起来还要憔悴,见到谢轻非后眼神才亮起来。
“你非要见我,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谢轻非在他对面坐下,看了眼他干燥的唇,又让席鸣给他倒了杯热水。
赵重云草草润了下嗓子,立刻道:“我确实亲自把小骞送回了家,看着他进的屋子,他失踪的事情肯定不是我干的。但是,回去的路上我发现了古怪。”
谢轻非想到小卖部老板和她说的话,道:“有人跟踪你们?”
“你知道?”赵重云有些意外,继而详细解释道,“昨天我车停的位置比较远,和你们分开后我带着小骞沿弄堂走的,就是你当时手里拎的糕点所在店面的位置。”
金子骞被酱酱拒绝后心情很低落,但他还是不想轻易放弃,路过闻到糕点的香味,他想起来刚才酱酱身边的大人手里就拎着这家店的包装盒,于是拉着赵重云过去买。
小朋友趴在展览柜前仔细挑选自己想吃的点心,玻璃柜门反射出街对面的影像,赵重云拿出手机打算扫码时,注意到一道异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他们这个方向,猝然回眸,却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弄堂存在历史悠久,房屋建筑已经老旧破损,居民楼上用的防盗窗还是很久以前的款式,空心不锈钢管一根根交叠着,看起来比监狱里的牢门还要紧密,街道两边停着各家各户的两轮三轮车,接学生的家长少不得有要从这条路走的,放眼望去全是爷爷奶奶带娃的身影。
他并没有捕捉到那道视线。
“重云哥哥,我们走吧。”金子骞小朋友吃到了女神同款,心情好了很多。
赵重云牵着他的手,看他步伐这么雀跃,不禁问道:“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江忆甜吗?她是一(3)班的宣传委员。”金子骞郑重地向他介绍,“她会跳国标舞,画画特别好看,唱歌还得过奖呢,大家都喜欢跟她玩。”说着有些惆怅起来,“哎,可惜她不想和我当舞伴。”
赵重云低头看他,“为什么?”
金子骞忧郁地叹了口气,活像个看破红尘的情圣,道:“她对我没意思。她更喜欢他们班的许奕诚。”
赵重云道:“许奕诚又是谁?”
金子骞皱着小脸,目视远方,分外沉重地说:“是我兄弟。”
赵重云:“……”
他觉得自己社会经历还是太少,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学生的节奏,索性闭嘴不问。金子骞叫他哥哥,心里把他看作同龄人,毕竟他在家里整天能说话的就是奶奶,祖孙俩也没多少共同语言,直觉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能和奶奶说,于是拉着赵重云倾诉起来,“许奕诚没当班干部,也不爱说话,但好多女生喜欢跟着他,他不喜欢女生,只理江忆甜。”
赵重云:“那你们?”
金子骞:“我也想和江忆甜玩,所以就和他当好朋友了。”
赵重云:“厉害。”
赵重云由衷地感到钦佩,金小朋友小小年纪,能领悟到这一层迂回战术也不容易。
前面有个大垃圾桶,塞着只脏兮兮的玩具熊,金子骞的注意力被转移,“你看,谁的玩具不要了。”
赵重云刚打算说话,敏感地察觉到那道视线又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将金子骞抱起来,往人群中走去,同时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捕捉到了居民楼上一闪而过的灰色影子。
“你觉得是这个灰衣人一路跟随你们,然后趁金子骞一个人在家把他带走了?”谢轻非问道。
赵重云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觉得他早就把小骞当成目标了,知道我只是临时接他一次,把人送回家后就会离开。而之所以是我这个外人来接,说明小骞家里也不会有人在,更方便他行动。”
“有道理。”谢轻非道,“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赵重云摇头,“他穿的是连帽衫,而且很多晾衣架挡着,我当时太心急也没能拍到他的照片,现在回想,可能他穿的也不是灰色衣服。”
说着他有些懊恼:“后来我就……没把这点异常当回事,出了弄堂一路上也没再遇到奇怪的人。金总电话里只跟我说小骞奶奶放学那段时间没有空,我们都不知道她会打牌打到那么晚才回来,如果早知道这样我就留在家里陪着小骞了。”
谢轻非默默听完,道:“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些?证明你和这件事没关系,应该很容易。”
席鸣把民警那边提供的街道监控打开看,金子骞家在的小区都是独栋别墅,关键路口的监控却在三天前就坏了,拍不到有无可疑人进入,但在大门口完好的监控录像里,是可以清楚看到赵重云开车载着金子骞进了小区大门,事后一个人出来的画面的。再结合道路监控和赵重云住所的监控,证明他确实在送完金子骞到被警方传讯期间没有异常行动。
“我当然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我自己的清白。”赵重云道,“别人我都不相信,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帮帮忙吧,帮我把小骞找回来。你不是说有困难就找你吗?”
“我还以为你不稀罕我的帮助呢。”谢轻非扫了眼他略带局促的表情,道。
赵重云果然皱起了眉,虽然还是不情愿,但态度隐忍,语气也不那么强硬了,“我在升州就金总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虽然他是我老板,但给我的帮助真的很多。小骞出事,我也有责任。之前……我有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垂着头,搁在桌面上的手攥得紧紧的,但哀求的态度却很真心。金子骞如果真是被有心人带走,案件性质当然严重,但还没到非谢轻非不可的地步。他这样执拗地相信她,一半是因为他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能当做明确的证据,未必会被采纳,另一半,谢轻非猜想赵景明以前应该没少在这弟弟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让他觉得她无所不能了。
赵重云道歉诚恳,没得到回应以为谢轻非还在计较,又硬着头皮补充了几句,谢轻非头一次从听他嘴里说出这么温和的词儿,有点不适应,扭头对席鸣道:“弄堂里没有监控?”
“没有。涉及未成年人失踪,报案当时所里就派人出动了,一整晚能找到的监控都看了,但还是没发现金子骞的踪迹。”席鸣看了眼赵重云,压低声音在谢轻非耳边道,“师尊,你昨天去接酱酱的时候,他说的那个什么……玩具,你没看到吧?”
谢轻非神色不变,随口道:“看到一点。”
在席鸣变脸之前,她又飞快说道:“我已经好了,看见也没感觉,否则现在还能在这儿听你们说话吗?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哥?”
她一下子搬出两座大山,席鸣又确实没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谢轻非:“嗯。放人吧。”
席鸣神秘兮兮地说自己还有事,独自留在了派出所,赵重云跟着谢轻非走出大门,见到阳光后脸上倦意更浓。
谢轻非有些不忍,道:“回家吧,吃个午饭好好休息,急也没有用。”
赵重云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了也是冷锅冷灶。”
谢轻非:“你想怎么样?”
赵重云:“我能跟你回家吃饭吗?”
谢轻非微微皱起眉,道:“你不监督我,我也会尽力查这个案子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重云眼巴巴地望着她,道,“我在升州没有亲人,想和你多走动走动。”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谢轻非嘲讽了句,看着他这张脸,最终还是说,“我家可没有大餐。”
赵重云见她同意了,也不客气,直接往她副驾驶上坐。
一路上谢轻非没有开口说话,赵重云还指望她办事,也难得的安静。
到了家,谢轻非换了鞋子,道:“你光脚吧,地板很干净。”
“这儿不是有双男士拖鞋?”赵重云指了下鞋柜。
谢轻非:“不是你的。”
赵重云闷不吭声,跟着她走到客厅坐下,忍不住道:“你有男朋友了?”
谢轻非睨了他一眼,笑道:“怎么,我这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连男朋友也不配有了?”
赵重云抿抿唇,想到自己昨天在她面前说的话,心疚道:“昨天……是我不对,我口不择言了。”
谢轻非故意啧了一声。
赵重云局促地坐在沙发上,腰板挺得笔直,双膝并拢,手也乖乖交叠放好在膝盖前,不嚣张的时候倒有几分赵景明的影子,但赵景明热情开朗,天性乐观,不像他这样一点笑容都欠奉,总绷着张好像别人欠他五百万的脸。现在他反过来欠人了,又做出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想说重话都不好意思说。
谢轻非静静看了他会儿,问道:“你今年到底几岁?”
赵重云这回没有阴阳怪气,道:“20。”
“真是20?这么小?”谢轻非有些惊讶,“我徒弟,就刚才跟我身边那个,他也才毕业,都22了。”
“我上学早,”赵重云道,“小学又跳了一级。”
谢轻非:“大学在哪读的?”
赵重云:“天大。我妈是天津人,我一直跟着外公外婆住。”
“挺有出息的。”谢轻非道,“以后决定留在升州?”
赵重云:“没想好。考研没考上想去的学校,心态崩了,就想着先实习一年。”
谢轻非点点头:“你还年轻,可以慢慢打算。”
赵重云抬起头:“你为什么总要说我年轻,你又不是我长辈。”
谢轻非笑道:“你知道我比你大多少岁吗?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小朋友。”
门锁响了,赵重云和她说话时一直有点莫名的紧张,没有注意这点动静,听她说完不满道:“那也没有差辈,顶多我叫你一声姐姐。”
卫骋开门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家里乍多出个人,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错愕地和沙发旁受到惊吓的男人对视上,一时疑惑。
他只是出去买了个菜,怎么回来就不是谢轻非唯一的弟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年纪小, 长得也是个清秀小帅哥的赵律师?”
卫骋一脸的“我不好哄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的表情,把谢轻非拉进卧室,抵在门上质问道。
“记得这么清楚?为我这句话好几天晚上没睡踏实吧?”谢轻非笑着想摸摸他的脸, 被他一仰脖子避了开来。
卫骋道:“我睡不着你也别想好过。快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为什么要带他回家?”
谢轻非讲了下金子骞失踪的事情, 又把赵重云的身份跟他说了,卫骋得知他是赵景明的弟弟, 眸光中闪过丝异色, 他将情绪掩饰得很好, 谢轻非只以为他是知道自己钻错了缸, 跟个小朋友争风吃醋,回过神来觉得丢人了。
但谢警官大人有大量, 今天对小朋友们又都充满了耐心, 好脾气地道:“就管他一顿饭, 行不行?”
卫骋确定自己的家庭弟位没有被半路杀出的小年轻撼动, 也不盯着这件事上纲上线了, 先是答应, 然后隔着袖子摸了摸她的手臂, 晦涩不明地说:“碎玻璃我扔了,给你买了个新的, 以前的就别惦记了。”
谢轻非一顿, 适逢卫骋碰到了门边的开关, 室内的灯也亮了, 照出她仿佛经过精雕细琢才完成的精致眉目, 无瑕到像张假面。
她仰起头,在他喉结上亲了亲, “你怎么这么贴心啊,真是太喜欢你啦。”
两个人从房间出来,卫骋进了厨房。
赵重云踌躇地朝他的方向看了眼,问道:“你男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是不是不该跟你回来?”
谢轻非道:“差不多得了,你戏还挺多。”
赵重云闭了嘴。
他换了个舒适环境,已经没有在派出所时那样深刻的戒备,疲色减退,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放松了下来。
谢轻非问道:“你对金家人了解有多少?刚才听那老太太说金律师前妻的事,这些你知道吗?”
赵重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听其他同事私下聊过点,这种事情也不好拿去直接问金总。他的前妻傅念君是他以前一桩案子的委托人,两个人在这事之后恋爱结婚,但小骞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原因据说是婆媳关系不和谐,也有说是傅念君忍受不了家庭压力,婚内出轨的。”
谢轻非道:“除了婆媳关系,她还有什么家庭压力?”
“这我就不清楚了,”赵重云想了想,“金总工作很忙,常年出差,可能带给她的关心会少一点吧。傅念君是全职太太,本来社交圈子就很狭窄,除了在家带孩子也没其他事情做,这种情况下再和处处看她不顺眼的婆婆朝夕相处,不管是不是出轨,能忍住不离婚才奇怪呢。”
谢轻非道:“金昊宇说他有个女儿是怎么回事?”
“哦,那是小骞的姐姐——如果生下来的话。”赵重云皱起了眉,有些厌恶道,“老太太原本就不支持金总和傅念君在一起,硬生生拖到金总30岁,人家都抱孙子了她才心急,只好答应了下来。傅念君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老太太偷偷托人查看了胎儿性别,得知是个女孩就说什么也不肯要,听说是为这事儿在家和傅念君起了争执,失手把人从楼梯上推下来了,金总当时人在外地,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生气也没用,毕竟是亲妈,他说两句对方嗓门扯得比他还大,没办法。后来有了小骞,虽然没像第一回这么闹了,可婆媳之间总归隔了一条人命,忍不了,离了。”
“了解,”谢轻非一点头,主观地评价了一句,“金昊宇这人挺没种的,嫁给他真是倒霉。”
赵重云下意识想给自己老板说句好话,嘴张到一半发现在这段婚姻里金昊宇确实符合谢轻非的描述,也就没吱声。
谢轻非道:“有了宝贝孙子,讨厌的儿媳妇也走了,老太太总该心满意足了吧?你之前说她是因为做美容才没时间去接金子骞放学,又因为打麻将到半夜,没能第一时间发现金子骞丢失,她平时经常这样吗?”
赵重云顿了顿,道:“我刚回升州不久,和老太太没有过接触,但小骞有时候是其他同事接,经常放了学就来律所写作业,金总在的时候就带他一起回家,如果出差,那老太太忙完自己的事就会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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