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龙雀竟偏偏到了他手中——
人之气运并非一成不变,在成为大夏龙雀之主后,陈云起的气运也随之蜕变。
“你总算还有些用。”
蝉衣伸出手,原属于陈云起的玉令缓缓浮在空中,其中云气涌动,丝丝缕缕溢散,尽数向她落下。
就在这一刻,耳后忽有劲风袭来,蝉衣心底蓦地生出几分不妙,顾不得吸收气运,飞身向后退去。
可惜她的动作还是太慢了,黑影掠过,利爪在蝉衣肩上留下焦黑爪痕,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被掀翻在地。
她在地面翻滚两圈后才卸去力道,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冷清的眼。
皮毛灰褐的巨狼四爪着地,姬瑶正骑在头狼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中不带半分多余情绪,肩头有赤金火焰摇曳。
“是你——”蝉衣半撑起身,盯着姬瑶,双目阴翳。
她是何时来的,方才他们的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可惜了,只差一步,她便能夺了陈云起如今气运,蝉衣心中不甘,却只能看着浮在半空中的玉令落进姬瑶手中。
神色变幻一瞬,她站起身,面上现出两个梨涡:“陈先生若想要玉令,婢子自当双手奉上,又何须亲自动手。”
她与千秋学宫弟子一般,唤姬瑶一声陈先生。
姬瑶只是淡淡看着她:“陈稚的命盘,如今在你身上。”
看来她都听到了,蝉衣脸上仍旧盈着笑,口中回道:“婢子当日也不过是求生之举,陈先生又何必为了一个死人与我计较。”
她说着,脚下改换方位,朝向最易遁逃的位置,但头狼不疾不徐地迈出两步,拦下了她的去路。
蝉衣眸中闪过一瞬阴沉,随即又扬起笑来:“若是她不死,先生你又如何得入淮都?”
她心中清楚,自己恐怕不是姬瑶对手,但即便如此,也未曾显露多少慌乱之色,脸上状若天真的笑意看上去实在有些诡秘。
“如此,我也算帮了先生啊。”
蝉衣面上笑意更盛:“不如这样,先生将陈云起的玉令交给我,我一定会为先生守好这个秘密,让你好好做这淮都陈氏的陈稚。”
她抬头看着姬瑶,笑意中带着几分笃定,笃定她不会拒绝自己。
但下一刻,她的笑意便凝固在了脸上,巨狼飞扑而来,将她按在爪下,獠牙随时都会咬破她的喉咙。
“陈稚?!”在事关生死的威胁前,蝉衣终于变了脸色,再难保持之前淡然,“你真敢杀我?!”
姬瑶从上方俯视着她,神情仍旧未起任何波澜:“为何不敢。”
“你应该知道,杀了我,这世上就没有陈稚了!”
她窃取了属于陈稚的命盘,所以在天地规则下,陈稚仍旧存于世间。
一旦她死了,陈稚命盘消散,本命灯熄,姬瑶便做不了淮都陈氏的陈稚。
蝉衣虽不清楚姬瑶来历,也不知她为什么要顶替陈稚身份,但以她实力,会行此举,背后必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毕竟以她展露出的实力,淮都陈氏对她并无多少助益,反而还因为她得了不少好处。
那么她有什么必要顶替陈稚的身份?
如果不是为利,那就只能是不得不这么做。
虽然没有从陈云起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但蝉衣直觉,姬瑶和那个杏花里外重伤濒死的少女脱不了关系。
她成为陈稚,是不是因为自己原本的身份,无法光明正大地行走于天地之间?
既然如此,为了存续陈稚这个身份,她也不能杀了自己!
这就是蝉衣敢在姬瑶面前有恃无恐的原因。
她猜中了许多,但偏偏错估了一点。
巨狼利爪刺进蝉衣肩头,这具躯壳立刻为煞气腐蚀,她不由发出一声惨叫,就算不是自己原本的身体,传递给意识的痛苦却并不作伪。
姬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一向不喜欢被人威胁,蝉衣实在太过自作聪明。
不过区区妖物,杀了便杀了。
如今即便做不了陈稚,天道一时也抹杀不了她,只是需另想他法避过其耳目,于姬瑶而言,虽麻烦些,但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所以蝉衣想以此为把柄要挟她,全然打错了主意。
“别杀她……”重伤的陈云起艰难开口,他双目赤红,看向蝉衣的目光分明痛恨到极点,话说出口,却是让姬瑶不要杀她。
姬瑶挑眉,看向一旁重伤的陈云起,他妹妹既是死在这只蛇妖手中,他又因何不杀她?
“你……还要做陈稚……”陈云起艰难地爬起身来,因为脖颈上那道焦黑刀痕,他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
他看向姬瑶:“但……你不会永远……做陈稚……”
陈云起说得不错,姬瑶不会一直是陈稚。
她是姬瑶。
“等……你不是陈稚……我会……亲手……杀了她!”陈云起看着蝉衣,一字一句开口,像是在发下最为深刻的誓言。
“我会亲手……杀了她,为吱吱……报仇!”
吱吱是他的妹妹,但……她也是。
他说过,只要她救了青阳,她就是陈稚,是他的妹妹。
陈云起向来木讷寡言,但他将每件事都记在了心中。
他很想为吱吱报仇,却不想因此伤了她。
陈云起曾经见过为天光灼伤的姬瑶,如果没有陈稚这个身份,她还能行走于天地间么?
至少现在,让蝉衣活着,是更好的选择。
他已经给她带来够多麻烦了,不该再多。
姬瑶对上陈云起的目光,他应该是最想杀了这只蛇妖的人,却偏偏选择留下她性命。
为什么?
为了……她?姬瑶有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何感受。
林中的风盘旋着,四下一片寂然。
人真是奇怪。
“随你。”许久,她开口回道。
到这时,蝉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陈先生,我们其实不必做敌人。”蝉衣忍着痛楚笑道,“只要些许好处,我便可以奉你为主,为你保守秘密……”
“你尽管将此事广而告之。”姬瑶语气薄凉。
姬瑶在淮都城中掀起那样大的风浪,上虞各大势力为此多次前往杏花里查探,其中情形早已为众人所知,清楚蝉衣妖族身份的人也不在少数。
要证实姬瑶不是陈稚,蝉衣唯一的证据便是自己身上的命盘。但就算陈稚的命盘在她身上,她也不可能是陈稚,毕竟两个人族,又怎么可能生出妖族来。
所以她想揭破姬瑶身份,便会先坐实她夺陈稚命盘之事。而能夺人命盘的妖物,一旦为人所知,绝无活命之理。
因此,蝉衣揭破姬瑶身份的代价,是她的命。
第一百零八章
蝉衣只有这条命能为现在的姬瑶带去些许麻烦, 毕竟只有她死,陈稚的命盘才会消散,但她显然是不想死的。
她也清楚这一点, 方才却还想以替姬瑶保守身份作为条件, 便是在赌姬瑶没有想到这一点。
可惜, 姬瑶不是她巧言能惑的人。
蝉衣心中失望,面上却并未表露太多情绪, 至少,她的命暂时不会有事。
便在她作此想时, 压制着她的巨狼抬爪退后,伸头咬下她腰间玉令。
蝉衣瞳孔一缩, 心中升起不妙预感:“不!”
但她的话, 自然无法阻止姬瑶。从巨狼口中取过玉令, 姬瑶随手将两枚玉令都掷向陈云起。
玉令悬停在他面前,那枚属于蝉衣的玉令中云气翻涌,随即疯狂向另一枚中倾泻而去。
几息后,玉令中的蓝紫之气得以更浓郁几分, 而陈云起脖颈上的焦黑刀痕也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看着属于自己的玉令中只剩一片空茫, 蝉衣双目克制不住地变为竖瞳, 看向姬瑶的眼神带着被强行压抑下的怨毒。
姬瑶自然不会在意这于她而言无关痛痒的眼神,她留蝉衣一命, 也就只是留她一命而已。
远处瘴气扩散, 风暴卷没山间草木, 姬瑶驱使着巨狼转身,向瘴气来处反向而去。
不必她多说, 伤势已经恢复的陈云起飞身跟上巨狼,没有再多看一眼蝉衣。
“我若死了, 你也做不得陈稚了!”见此,蝉衣有些气急败坏道。
姬瑶的应对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蝉衣原以为可以借陈稚身份之事牵制姬瑶,甚至为自己所用,不想这些打算却是完全落空了。
瘴气将要来了,她就这样离开,便不怕自己死在瘴气中?!
姬瑶没有理会蝉衣的叫喊。
她若能在这试炼之地活下来,才算留下这条命来。
瘴气肆虐,身在试炼之地的修士如被驱逐着一般,在死亡的阴影下,自不同方向奔逃向安全之地。
瘴气的范围不断扩大,一旦陷入其中,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身体便会被侵蚀风化,散做无数焦黑飞灰。
随之湮灭的,还有投射入其中的意识。
山麓野草丛生,散落在各处的石板爬满藤蔓,遍布裂痕,其上镌刻的古怪文字已难以辨认。
“为什么?”被困在诡秘阵法中的司徒银朱抬头,看着面前容貌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少女,总是噙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多了些许悲色。
这些将要损毁殆尽,并无丝毫灵力波动的石板,在有人踏入其中后,竟然构成了一道堪称凶险的阵法。
司徒青鸾对上她的目光,那张与她相似的脸扬着笑:“阿姐这么聪明,还猜不出为什么吗?”
淮都城都说,司徒家的少主算无遗策,她那样聪明,还不知为什么吗?
司徒银朱没有说话,她看着眼前少女,这是她同父同母的双生妹妹,她们原该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
同一日出生,相伴长大,她们曾经亲密无间,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司徒银朱很早便知道,在她被老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而司徒青鸾留在父母身边时,她们姐妹之间就不可能再如从前一般亲近。
但她终究是她的妹妹,司徒银朱从未想过,司徒青鸾会对自己起了杀念,将她引入这道凶阵中。
司徒青鸾显然早已知道石板异常。
看着眼前这张与自己肖似的容颜,她眼神中掺杂有太多情绪,复杂得难以描述。
许久,司徒青鸾才喃喃道:“阿姐,我的天资本不比你差的,若不是那枚那枚七转洗髓丹,你的资质也不过同我一般——”
“倘若当日那枚七转洗髓丹给了我,或许我的修行资质还会更胜过如今的你!”
七转丹药,至少也是六境天命甚至七境洞虚的丹修才能炼出,当日司徒家的老祖耗费族中无数资源,终于在昆仑州向一名丹修大能求来了这枚七转洗髓丹,服之可洗炼资质。
最终,服下这枚七转洗髓丹的,是司徒银朱。
于是这么多年来,司徒青鸾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在她看来,便是因为这枚洗髓丹,才有司徒银朱的今日,有她与闻人明襄并称淮都双姝之名。
如果服下洗髓丹的是自己,也绝不会比她差!
“阿姐,明明我们都是司徒家的女儿,为何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去了?洗髓丹是你的,未来司徒家也是你的。”司徒青鸾看着自己的姐姐,幽幽道,“而我呢?我连争都不能与你争,事事都需听你吩咐,不可违逆。”
但凡她表露出分毫渴求,只会迎来一顿责罚,令她不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司徒银朱轻声道:“但凡你想要的,我何曾不给。”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司徒青鸾的语调陡然拔高,更让她觉得生厌的,便是司徒银朱这样的态度。
她能得到的,只有她不要的东西。
“凭什么司徒家的一切都是你的?难道就凭你比我更早出生片刻吗?!”司徒青鸾看着自己的姐姐,仿佛仇寇,“族中所有的资源都尽予你一人,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一声令下,如家主无异。而我呢,谁能看到我?整个淮都城都只知司徒银朱,我永远只能是你的妹妹,永远只能活在你的阴影里!”
说到最后,司徒青鸾几乎有些歇斯底里,看向司徒银朱的目光再不掩饰嫉恨。
听她将心中郁结的话尽数吐露,司徒银朱才开口:“原来你心中如此恨我。”
她从前只以为,她们年纪渐长,各自有路要走,不如幼时亲近也无可厚非,却没想到,她是这样想的。
但司徒青鸾可曾想过,不管是那枚七转洗髓丹,还是司徒家少主之位,都不是彼时尚且年幼的司徒银朱能左右的。
她只是被选中了。
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如司徒青鸾一般,只看到了司徒银朱得的好处,却未曾想过她所肩负的责任。
司徒家在淮都城中沉寂一百余年,而司徒银朱便是被众多族老寄望为重现往日荣光的继承人。
所以司徒银朱从来不止是她自己,她更是注定要为自己的姓氏奉献余生。
但世人只能看到她得到的,忽视她所肩负的。
司徒青鸾平静了下来,她看着自己的姐姐,幽幽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没关系了,阿姐,只要你不在了,我也不必再恨你。”
两人相距不过数丈,却好像隔了无法逾越的天堑。
司徒青鸾抬眸望向远处,神情中多了几分轻松:“阿姐,你看,瘴气马上就要来了。”
她逃不掉了。
司徒青鸾带着笑意转身,径直要离开,她终于还是赢了她。
只是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方向在无知无觉中发生了偏斜,像是踏入了迷宫一般,只能在几张石板间打转。
怎么会?!
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困住,司徒青鸾变了脸色,她扫视四周,最后猛地看向司徒银朱:“是你!”
她忽然想起,司徒银朱方才似乎动了一处石板。
“是你做的!”司徒青鸾咬牙看向自己的姐姐,血气翻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司徒银朱静静地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到了这时候,她们之间已经不必再说什么。
司徒银朱又何尝是全不记仇的圣人。
她从没有想过司徒青鸾会对她起杀念,所以才会被困在这里,否则以司徒银朱行事之缜密,又怎么落入这样的陷阱。
既然司徒青鸾已然起意要杀她,司徒银朱又何须再顾念所谓的姐妹亲情。
身无灵力,她固然破不了阵法,但却能将司徒青鸾也留下。
她们姐妹,同生共死,倒也是种宿缘。
幽紫色的瘴气自远处席卷而来,司徒银朱面上扬起浅淡笑意,在生死关头,她神情中不见多少慌乱之色,只是一片坦然。
不过,她想,自己和青鸾都死在了这里,老祖他们大约会欲哭无泪吧。但她都要死了,又何须再顾虑这些。
数息之间,幽紫色的瘴气风暴已然近在咫尺,司徒青鸾神色中染上慌张,她拼命想向外逃,却只是在做无用功,始终只是在原地打转。
风暴侵袭,司徒青鸾的身形被瘴气吞没,她抬头对上司徒银朱,神情在惶恐中混杂着几许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
数丈之外,司徒银朱看着她为瘴气侵蚀,身体寸寸染上焦黑,眼底终究浮上些许悲色。
她冷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就在瘴气将要侵袭上她的身体时,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司徒银朱只觉身体一轻,转眼已经坐上了巨狼背上。
方才将她救起的,正是陈云起。
抬头看着姬瑶背影,她久久不能回神。
“阿稚……”她喃喃道,让人分辨不清其中情绪。
片刻后,她忽地笑了起来,轻声道:“阿稚,你同我妹妹真像。”
陈云起闻言,忍不住用难以名状的目光看向她,他没看错的话,方才设计想害死她的,就是她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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