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发现想不明白后,就没想了,反而问南音道:“你觉着,你出的这些考题,阿哥和格格们,都能做得出来吗?”
南音恭敬应道:“回圣上,考较的目的,不在于考倒小主子们,也不在于让她们都过关,能过个好年。而在于摸清他们的知识掌握水平,查漏补缺,再找机会将他们遗漏或者掌握并不牢固的知识给弥补起来。”
当年开福利院的时候,南音也常因一些孩子的试卷分数着急上火,等她回过味来了,找到了考试的意义所在,她才修正了心态。
果然,在她自己改变心态,引导着孩子们理解考试、适应考试、利用考试后,孩子们大多都能提升成绩,分数自然就好看了起来。
康熙觉得南音说的话,颇为有道理,道:“是我问错了,若以这个目的来看你出的考卷,确实是不错的考卷。”
“多谢圣上夸赞。”南音不卑不亢道。
过了一会儿,康熙又道:“我想让你出一份能考察全京城在读书的孩子的考卷,你能出得出来吗?”
南音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不知道圣上想要奴婢出的考卷,是什么样的?奴婢对千字文和声律启蒙这些算熟悉,四书五经也能通读,但要论更深的理解,奴婢就不在行了。圣上若是想考较这方面的才能,奴婢恐怕无能为力。”
康熙摇头道:“我想让你出的,是算术的考卷。”
康熙当然知道南音不怎么读四书五经了,所以南音教小格格们读诗词歌赋,读一些文章,选的大多不是四书五经中的,而是唐宋名家的文章居多,也实属正常。
当时听说南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来教格格们读《诗经》中的《氓》,后面还教了《孔雀东南飞》《木兰诗》之类的,康熙嘴角都抽搐了几下。
但南音的良苦用心,康熙还是理解的。
格格们的路子,和阿哥们不一样,格格们会遭遇的人生难题,也和阿哥们不一样,所以南音教给格格们的道理,确实是更适合她们的人生箴言。
南音又详细问了一下康熙的内容要求,等到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她恍然明白,康熙这是让自己出北京统考卷了啊!
妈耶,这个事儿放在现代社会,只有北京市教育局才有这个权力吧?没想到自己现在就是北京市教育局。
这可不得抓住机会祸祸……啊,不对,是抓住机会,给京城的这些大清未来花朵们,一些“爱的教育”?
南音露出反派的笑容,可算是撞到她的手里了。
南音跟着了解了一些京城教育的情况后,才开始准备考卷。
不得不说,京城不愧是都城,这教育水平永远是眼下最拔尖的。
满人也不想卷,也不想鸡娃,可汉人在卷啊,在鸡娃啊!所以满人不得不跟着卷,不得不跟着鸡娃。
南音之前本以为,学堂里只教识字和四书五经之类的,毕竟电视里是这么演得,小说里也是这么写的,那些读书人就抱着四书五经和一些大儒的文章生啃,不曾学过别的。
了解之后才知道,其实算术这么课程,许多学堂也是有开设的,只是在刚入学的时候,并不会教很多,顶多教会数数和简单的加减法,待孩子长大了一些,才开始教授更难一些的算术知识。而被小阿哥们吐槽过的珠算,也是在这个阶段才学的。
南音了解过后,感叹古代和现代的教育体系截然不同,但对孩子们来说,都是挺辛苦的事儿就是了。
在大雪拥盖京城的时候,南音大多精力都放在了出卷上。
等到十一月,南音把一份囊括了鸡兔同笼、两辆马车相对行进、进水口和出水口同时排水等“经典例题”的考卷,交给了康熙。
“圣上,奴婢有一个不情之请。”南音很努力地压下了自己有些心虚,又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情。
康熙一边浏览着考卷,一边问:“哦?说罢!”
“这份考卷发放下去的时候,请圣上不要公开奴婢是出卷人之事,可以么?只说是宫里出的考卷。”
康熙看了看考卷,特别是最后几道题,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这考卷拿出去,肯定会难倒不少人,到时候出卷的肯定会被骂翻天。
南音也知道自己这卷子出得有些“罪大恶极”,但她完全忍不住,就是要伸出自己的魔爪,就是想让京城那些读书的孩子们,见识一下世间的险恶。
康熙似笑非笑道:“这点小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你的,只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南音:……
这考卷虽然是自己出的,但是康熙分派的任务啊!如果没有康熙发话,自己才不会出这样的魔鬼考卷呢,所以这骂名,康熙至少得分担一半!
交完考卷,南音当自己功成身退了。
十二月,宫里的小阿哥小格格们在进行年末考较,早已经习惯了南音出题风格的她们,倒是没什么感想,只觉得这题有些刁钻。
但宫外的孩子,因为南音的“恐怖考卷”,迎来了属于他们的黑色腊月。
作者有话说:
南音:诶嘿!给你们一个完整的童年!
可能教育局长都没有南音这么“坏”。大魔王成长中……京城统考由南音来守护了!
◎格格们翻身了◎
康熙要求南音出的这份考卷, 南音不仅要出题,还要写出答案解析,以供京城各个学堂学院的先生们, 理解学习标准答案。
在考卷和答案交出去以后,南音便没什么渠道,去探听自己的考卷的结果了。
但……阿琳、卓奇、齐布琛等小格格,看到自家兄弟完成了年底的学堂考试后, 那黑了几个度的脸, 那少了一半的精气神, 就好奇了起来。
阿琳借着给哥哥送跟南音姑姑学的陈皮肉汁汤的机会,悄咪咪来到亲哥的院子里。
婢女正要文案, 阿琳嘘了一声,用气声问:“哥哥在里面吗?”
婢女也识趣地压低声音道:“阿哥在里面, 正在与其他王府的几位阿哥, 商讨学习之事。”
阿琳眼睛一转, 招了招手,让自己的婢女将养生汤交给对方,道:“你将这汤放在炉子上煨着,莫要告诉哥哥我来了。”
“是, 格格。”
将汤送出去后, 阿琳蹑手蹑脚地来到窗户下,就能听到屋里传来的争论声:“这兔子比鸡多两条腿, 那自然不能这般算!”
“为何不能?这又与谁有几条腿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一只兔子的脚,相当于两只鸡的脚!”
阿琳听到书房里吵翻了天, 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鸡兔同笼的问题, 又被姑姑拿来考他们这些人了。
这个鸡兔同笼的问题, 当时姑姑出出来的时候, 也难倒了他们所有人,连最最聪明的胤祉和静宜,都没能第一时间解出来。
后来姑姑花了三天的时间,将这个问题仔细解析了一番,教了好几种解答的方法后,他们才彻底学会了如何解答这个问题。
没想到,自己两年前就学会了的题,哥哥他们到现在还没学会。这让阿琳不由得生出了许多优越感来,哼,你们男孩子上了最好的学堂又如何,还不是不如跟着姑姑学?
阿琳躲在窗户下,听里面的人吵得越厉害,她就越高兴,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学霸”的快感了。
而且光是这么听着,阿琳就能知道,这些人到底犯了哪些错误,因为他们的思维误区,都是当初姑姑讲过的。
阿琳正听得高兴,身后的婢女提醒道:“格格,咱们还是进去吧,外头风大,别冻着您了。”
阿琳有些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听听,但想起姑姑说过的,冬日的风不要吹太久,对她们未成年的身体不好,于是阿琳有些恋恋不舍道:“好吧,那咱们进屋去打个招呼。”
这个时候,这个院子的婢女才进去通传了一声。
不一会儿,阿琳的哥哥格图肯就直接出来了:“妹妹你来了!快去我屋子里坐着烤火!我在待客,妹妹可以自便,若是看上了什么,跟香橼她们说一声便是。”
他们兄妹关系不错,格图肯的屋子,对阿琳是没什么忌讳阻拦的。
阿琳难掩得意地问:“哥哥,你们是不是遇着什么难题了?”
格图肯以为她是怕自己需要太长时间招待客人,便道:“是有些问题还在争执不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先回去,回头我去找你也可以。”
阿琳故意道:“你们的问题,我都听见了,其实……这个题我会。”
格图肯万分惊讶:“妹妹你说你会那个鸡兔同笼的问题?”
阿琳非常高兴看到自己哥哥那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即便是格图肯是个好格格,也很支持妹妹读书,但他一直觉得,格格学堂学的东西,不如他们在学堂学的有深度有用处,以为阿琳她们在格格学堂学的东西,主要是让她们将来如何当好一个福晋,做好贤内助之类的。
这回,阿琳要给自己好好正正名了。
“咳咳……是啊!那个问题,姑姑两年前就教过我们了。”阿琳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格图肯想了想,便直接念出了题目,道:“妹妹先试着做一下看看,看能不能算出正确的答案。”
阿琳在听他念题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心算了。
格图肯还在道:“妹妹先做这题,我去招呼一下他们,若妹妹算出来了,能教一教我们就好。”
说着,他转身正要回书房那边,就听到阿琳已经道:“我已经算出来了,鸡有九只,兔子有五只,对不对?”
格图肯猛地转身,眼睛里迸出光来:“妹妹是如何知道的?还做的这样快?”
阿琳微微扬着下巴:“我说过了,姑姑早就教过我们了!不仅我会算,格格学堂的小格格们都会,宫里的小阿哥们也都会!”
格图肯不再有疑虑,立马请了阿琳,给自己和好友们解析一下这个问题。
阿琳进了书房,看到那些阿哥的脸上,都挂着怀疑、不信任等神色,心底冷哼,姑姑说得对,这些阿哥就是爱瞧不起人,所以今儿得用自己的实力打醒他们!
憋了一口气的阿琳,直接讲出了五种解答方法。
在她一个又一个方法的讲述中,这些阿哥们,表情和眼神都变了,从怀疑到惊叹,从不信任到热切,这让阿琳感觉特别爽。
讲完五种方法后,阿琳还故意轻飘飘道:“这些还只是姑姑讲过的部分方法,其实姑姑还讲了一些别的法子,但没听过姑姑的课的,肯定听不懂。”
几个阿哥面面相觑后,问道:“请问,这位姑姑,是宫里那位南音姑姑吗?”
“不然还能有谁?”阿琳嫌弃道,“不仅是我们小格格,宫里的小阿哥都是跟着姑姑学算术的。胤祉阿哥亲自和圣上说,要请姑姑当他的算术老师,圣上也是发觉姑姑的算术课比先生讲的还好,才允许阿哥们跟着姑姑学的。”
如果仅仅是教小格格们,许多人会觉得南音的水平也就是小打小闹,但教上了阿哥,那就很不一样了,阿哥的地位和分量,不是一般的格格能比得了的。
皇帝宁愿放弃名师,也要讲阿哥们交给南音姑姑,可见姑姑的算术水平之高!
“我听闻,太子也是与你们一处学算术的,是也不是?”有人好奇地问。
阿琳云淡风轻地点头,毕竟她牢牢记着姑姑的话,蹭别人的身份和荣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靠自己得来的荣耀,才是底气和实力。
见阿琳点头,不知情的几个阿哥倒抽了一口凉气,教太子是什么概念?待以后太子登上了大宝,那可是帝师了啊!
前朝的大臣和大儒们,被皇帝选为太子之师不奇怪,但南音姑姑凭一介女子的身份,成为教授太子的先生,那可就非同凡响了。
之前南音教小阿哥小格格们识字,至少还有苏麻喇姑教过康熙写字这个先例在前,所以不是什么特例。
但直接成为一门课程的先生,就属实是头一份了。
阿琳懒得理这些人的态度,姑姑说过,天底下的人瞧不起女子是常态了,没什么稀奇的。能平等地对待女子,接纳女子能像男子一样,有聪明智慧之人,有天赋杰出之辈,能接纳女子做出事业和成绩的人,才是稀奇的存在。
于是阿琳有随手翻了翻他们刚刚讨论的难题,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些题果然十分经典,果然把你们都考倒了。”
阿哥们顿时露出尴尬的神色,他们之前完全没接触过这种类型的题,所以抓瞎也正常嘛。
格图肯期待地问:“妹妹你都会解答吗?可不可以教一教我们?”
阿琳将那些题放下,道:“当然可以,但是姑姑说过,学习不能囫囵吞枣,要实事求是,学会了就是学会了,没学会就是没学会。刚刚给你们讲了鸡兔同笼的那道题,也不知道你们懂没懂,要是一次讲太多,你们消化不了,我岂不是白讲了?”
“那你想要如何?”
阿琳露出狡黠的笑容:“当然是让我来考一考你们了!”
于是,这些人在阿琳的折腾下,就鸡兔同笼的题目,学了一下午。
等他们从格图肯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个个都脸色发白,眼睛发直,满脑子都是鸡和兔子。
一会儿是鸡抬起了一只脚,一会儿是鸡飞上了天,一会儿是兔子站直了身体……一整个儿鸡飞兔跳。
阿琳还特地将他们送到门口:“哥哥们回去要再复习一下我讲的集中解答方法哦,下次讲别的题目之前,我会先考考你们的!”
听到阿琳说考考大家,几个人就不由自主地齐齐抖了抖身子,他们对“考”这个字过敏了!
几人从王府离开,各自骑上马,准备返家去。
走在这路上,被冷风一吹,终于回了一些神,便哆哆嗦嗦地议论了起来:“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格图肯的妹妹给咱们解析了这个题。”
“而且看她的意思,那个进出水的问题,还有两辆马车相对开的问题,她也会?”
“感觉她也是提前学过的,所以才懂这些。”
“人家能学懂,说明人家也不笨,甚至还挺聪明。咱们学堂里的那些同窗,有些人可不一定能学得懂这个。”
他们都是权贵人家的孩子,没被选上当伴读后,上的学堂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靠着身份背景能进的学堂,没有读书天赋的人也不少见。
他们几个能相熟识,走到一块儿,不仅因为性情相投,也因为学习都不错,不然也不会在考完之后,还来讨论研究考卷上的难题了。
“你们说,阿琳格格学的那些,是不是都在格格学堂学的?”
“那不废话吗?”
“所以,咱们的考卷,也是格格学堂出来的?”
“嘶……格格们平日里学的,也不简单啊!”
“格格学堂没什么正经的先生,主要是苏麻喇姑和南音姑姑在教,这考卷,会不会是出自她们的手里?”
另一边,卓奇穿着一身短打,拿着一根棍子,正在院子里舞得虎虎生风。
如今格格学堂放假,她不用进宫去读书,但好不容易在姑姑的帮助下获得了学武的机会,所以日日不肯歇息地勤加苦练。
婢女劝她道:“格格,你若要练,可以去府里的校场练,那儿暖和又干净,何必在这雪堆里受冻?”
卓奇反问道:“难道敌人只会在干净舒适的地方伏击你么?倭寇也只会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来侵扰咱们么?”
婢女哑口无言,谁都知道倭寇南下可不怎么分时节的,反而是秋冬更爱来,因为冬日里食物少了,更需要来趁火打劫。
卓奇不再理自己的婢女,提着棍就开始在寒风中练了起来。
姑姑说过,她们贵为皇室格格,身份贵重,但同时也意味着能卖更高的价钱。如果不服格格和阿哥的不同命运,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去提升自己,才有本事去抗争。
正当卓奇还未完成一个回合的练习,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
卓奇的婢女见到那人,赶紧上前行礼道:“见过阿哥。”
宜里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问:“卓奇开始多久了。”
“回阿哥的话,格格才开始大约一刻钟左右。”
宜里布看着雪地里高高跃起,一棍子狠狠抽在地上的卓奇,不由得抖了抖身子,那一棍子抽在人身上,估计能直接打断骨头。
本来想要卓奇直接停下来的宜里布,直接咽下了嘴里的话,而是道:“我去屋里坐坐,你来给我倒茶!”
“是,阿哥您请。”
卓奇早就看到自己哥哥了,不过她还是坚持练完了,才停了下来。反正她哥找她向来没什么好事,她才不要上赶着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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