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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色有毒(一碧榶榶)


从旁人角度来看,他似乎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而那瘦高男子比莫成旺还激动,突然从地上跃起,然后冲向一名衙差,快速夺下其别在腰间的大刀,猛地往自己脖子一拉——
随着一股血喷溅而出,瘦高男子鼓着一双眼睛,摇晃着倒在地上!
几息之后便不动了!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着,但没一个人上前。
在那瘦高男子冲向衙差时,景玓就看出他想做什么,其实她有想上前阻拦,毕竟恶心了她这么久,以她的脾气她岂能让对方死得这么便宜?但她刚一动,肩上那只大手突然收紧了力道,迫使她没法冲出去阻拦。
上百人的现场鸦雀无声。
气氛死静,似乎都被瘦高男子的举动震惊到了,所以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终是夏炎雳先开的口打破了死静的气氛,“既然凶手伏法认罪,那本王的玓儿便是洗脱了嫌疑。不过莫大人,本王的玓儿虽然洗脱了嫌疑,但受到的惊吓可不小,不管你女儿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是你教导无方所致。若本王的玓儿因为此事而落下心病,本王必定将此账算于你头上!”
说完,他朝俞遥的方向看去,挑动眉梢,唇角别有深意的勾了一下。
俞遥身体绷得笔直,脑袋僵硬地垂下,犹如落日时分的向日葵,莫名地透着一丝心虚。
景玓随着夏炎雳的脚步回了宅院。
影风随即给暗卫们指令,在暗卫们离开后,他才和白芍回了宅院,并关上了大门。
一回房,景玓就把夏炎雳的手刨开,没好气地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径直往床边去。
夏炎雳跟在她身后,待她坐上床,他便倚着床柱,笑说道,“那人叫祝丁,跟了莫成旺十来年,是个死忠。你就算阻拦了他,他也不会改口的。”
景玓承认他说的在理,可心中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就算他不改口,死都要揽罪,那也不能让他死这么便宜!折磨一番不行吗?”
夏炎雳坐到她身侧,搂着她肩,突然认真了起来,“既已知晓真凶是何人,再折磨他人,并无意义。何况莫成旺还是太子的人,他这些年一直向着太子,便是要对付他,你好歹也要问问太子的意思。”
景玓抿紧红唇。
她这数月以来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管他是何人,干就完事了,只要自己痛快就行。
他也是一直陪着她‘胡作非为’,算得上是各种纵容了。而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劝阻她,不让她再冲动。
站在她的角度,她肯定是无所畏惧的。
但站在他的角度,她也能理解。莫成旺不是江湖人士,那是朝廷命官,真要对付他,那必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混迹朝堂的人,谁也不是孤军奋战的。别说他位居尚书,就是一个芝麻小官,也可能牵扯到许多盘根错节的人和事。
何况还涉及到太子。
这关系清算下来,她确实不敢把莫成旺怎样。
“之前我还在心里发誓,若让凶手活着离开蜀南城,我就自挂城墙变干尸!得,弄不死他是吧?那我去兑现自己的誓言!”说着话她便要起身。
只是她一动,夏炎雳便将她肩膀搂得更紧,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对别人狠就算了,何必对自己也如此狠?区区一个尚书,有多了不得?就不能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让他多活一阵子?你是小辈,当有宽限的肚量!”
景玓翻了翻眼,不过也被他的话逗乐了。
看在莫成旺年纪比她大的份上,她就宽限他多活一段时日!那老匹夫最好收着点,不然她一样搞事弄死他!
见她笑,夏炎雳也唇角上扬,像撸猫一样从上至下抚着她一头乌发,嘴里道,“莫晓悠勾结三公主对付你,你让她痛失贞洁,这是她该有的报应。如今她死,不管下手之人是何人,终究是替你解了气,不是么?不管真凶是否是莫成旺,他失去一个女儿,还赔上了一个心腹,于他而言,损失都最为惨重。你说,本王说的可在理?”
景玓偏头看着他,笑道,“王爷,你不做和事佬真是屈才了!”
夏炎雳俊脸一沉,没好气地道,“本王这是在逗你开心!真是,一点风情都不解!”
换个女人来,他如此纵容和讨好,不说感动得以身相许,但也绝对能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这女人……
简直没心!
“风情?啥风情?”见他埋怨上了,景玓撇嘴,“哼!自打跟你在一处后,我这日子就没太平过几日,究其缘由,你心中没点数吗?这个女人要杀我、那个女人要膈应我,连带着她们背后的势力,也是各种对付我。若是没有你,我不知道有多洒脱,可你瞧瞧我在别人眼中算什么东西,都恨不得剜我心喝我血!我本来不用得罪他们,可因为你,我不得不长出尖牙利爪,因为我不狠,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说我不解风情?那你怎不说离我远些?我都不解风情了,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说到最后,她是真来了几分气性。
夏炎雳一见苗头不对,突然将她扑在床面上,一改埋怨,邪笑地抵着她额头,“本王知你受了不少委屈,所以本王以身相许,可行?”
景玓也没挣扎,只是‘呵呵’一声干笑,随即沉着脸,双眸空洞地转向一侧,“夏炎雳,我心情很不好,真的。”
她以往只会在气恼的时候才会直呼他名讳,此刻的她没有火气、没有怨念、也没有排斥,很平静的喊出他的名字,一时间让夏炎雳有些不太适应。
倒不是不满,而是他真的感觉到了她心情低落。
他也不笑了,很认真地道,“你说出来,本王替你排忧解愁。”
景玓推开他,坐起身,眼眶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膝盖,如同自言自语般,哽咽道,“我父亲查出绝症,我想回家,想看他,我怕自己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夏炎雳神色冷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直到看到两滴清液从她眼眶里滚落出来,他轻启薄唇,低沉问道,“要是你回去了,还会再来吗?”
景玓眼睫不自然地扇动,但她极好地控制住了某些表情,低声道,“我父亲是那个世界唯一疼爱我的人,只要了却了他的事,我肯定会来的。毕竟这里还有一个家,有爹有哥,且他们待我那般好,我可舍不得他们。”顿了一下,她赶紧补充,“还有王爷你,芝兰玉树、貌若谪仙、文韬武略、惊世绝艳,简直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男子。最重要的是,王爷还许我正妃之位,让我大权在握为你打理内宅。这是全天下女人都羡慕不来的,试问,我如何能舍弃如此厚重的宠爱和荣华?”
她都快吐了。
可是,为了前途顺利,她必须得拿出哄鬼的精神头,免得这男人在她寻找贺老三的路上使绊子!其他人阻拦她寻找贺老三她可以解决,可这男人要是暗地里使手段,她还真不好解决。毕竟,他那一个营的暗卫们真不是盖的!
夏炎雳没说话,继续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眸光幽暗,如深不见底的幽潭。
景玓抹了抹眼角,继续哽咽道,“我还有一个哥哥,但是我那个哥哥没有景骁这个大哥争气,他只会惹父亲生气,事事都与父亲对着干,父亲的病有一部分原因都是被他给气出来的。而父亲就我一个女儿,对我的生养之恩倍于常情……可他有病我却不能膝下尽孝。”
说到这些,她眼泪是真的忍不住往下落,用力咬着唇,逼着自己不哭出声来。
她这种哭法,夏炎雳是真没见过,顿时心口一紧,用力将她揽到怀里。
“本王许你寻找回去的法子,但本王得先说明,一旦找到法子,你可以回去,但必须得回来!如若你舍不得父亲,你可将他一并带来大蜀国。多一个他,本王养得起。”
对父亲的愧疚和思念,景玓是发自肺腑的。
可对他,她……
她只能说,爸爸只有一个,男人随便!
毕竟他都有养满院女人的愿望,难道就不许她养一屋子‘小奶狗’?
但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支持,她是肯定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面上她感激涕零,还主动抱住他腰身,“王爷,没想到你这么好。你这样宠我纵容我,叫我怎么忍心不要你?要是我父亲知道我给他找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婿,说不定他一高兴,病全都好了呢!”
相处这么久,这还是夏炎雳第一次听到她认可的话,顿时眉眼飞扬起来,连唇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既然知道本王的好,那你不该好好回报本王?”他低头轻咬着她肉肉的耳坠,暧昧到了极致,“何时把自己交给本王,嗯?”
他唇上的温度落在她耳肉上,如同火撩一般,景玓心里直接吐血了。
缠着她人就算了,现在还要馋她身子,这混蛋玩意儿咋就这么欠揍呢!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气,抬头娇羞地嗔了他一眼,然后又将头埋在他肩上,“王爷,人家伤势刚好,还不适合剧烈运动。再说了,婚前就做那种事,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倒无所谓,可我颜面难保啊。”
夏炎雳脸上的笑意凝固,不满地拧起眉,“怕什么,睡一起这么久了,谁还不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是正儿八经的男人,你想等到洞房花烛夜,本王可等不了!”
就算今日不行,他也得给她提个醒,不管她愿意与否,他势必要得到她!
这女人,肚子里藏着八百个心眼,不把她吃干抹净他实在不放心!
只有她主动把自己交给他,他才可能放她回她的世界,否则一切免谈!
埋在他肩上的景玓一脸的黑线。
她居然跟一个男人如此认真的讨论‘睡觉’问题……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男人在她耳边咬重了语气。
“好好好,你是我未来夫君,你说了算!”她也是豁出去了。睡就睡,说得好像她不敢似的!
有她首肯,夏炎雳又重拾邪魅笑脸,眸光落在她微噘的红唇上,他喉结一动,不客气地覆上——
“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影风的声音。
夏炎雳欲展开攻势的动作顿时刹住,俊脸直接又黑又沉。
“咳咳……”景玓赶紧推开他,然后端坐在床边,朝门外唤道,“进来!”
影风推门进房。
感受到自家王爷身上的低气压,他问道,“王爷,您怎么了?还在为外面的事生气吗?”
夏炎雳立马给他一记刀眼。
影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指着门外,道,“王爷,莫大人已经带着莫小姐的尸体离开了。俞大人还没走,还在外面,说是要求见您。”
“嗯。”夏炎雳冷硬地发出一个音。
“王爷,属下这就让他去堂屋候着。”影风说完,拔腿便跑了出去。虽然他不知道自家王爷为何发怒,但傻子也瞧得出来王爷心情不妙。
景玓在一旁瞧着男人黑沉的俊脸,忍不住低笑,“行了,又不是亲不着了?赶紧去看看,我也想看看那俞遥会说什么!”
那俞遥一开始明显是同莫成旺一伙的,只不过在夏炎雳拿出金牌后,他才改变态度。
当时他那一头的汗便是证据!
谁知夏炎雳没立马动身,而是一把将她抓回怀中,霸道无比地再一次覆上了她的唇——

去到堂屋时,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
俞遥坐在椅子上,手旁的茶水点心几乎没碰一下,久不见夏炎雳出来,他也没露出任何烦躁和不耐,就那么安静地端坐着。
总算等到夏炎雳现身了,他这才起身,紧接着直接跪地。
“俞大人,你这是何意?”夏炎雳撩袍落座,含笑地询问他。
“王爷,下官有罪,下官是来请罪的!”俞遥双手撑着地面,脑袋犹如千斤重般垂着,看不到他表情,但语气充满惶恐不安。
夏炎雳接过影风递来的茶盏,闲雅地喝了两口,才抬起眸子,笑问,“请罪?俞大人何罪之有?”
俞遥抬头朝景玓看去,一脸的愧疚,“景六小姐,今日一早那祝丁便找到我,说莫小姐今日会出事,要我到时见他眼色行事。他是莫大人的手下,我以为他是受莫大人之托要我保护莫小姐,故而没问缘由就满口应下,还安排了几名衙差给他使唤……景六小姐,我是真的没想到祝丁所说的莫小姐会出事竟是……我更没想到他会拿莫小姐之死嫁祸于你。景六小姐,我发誓,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事到如今,景玓能说什么?
夏炎雳已经说服她暂时放莫成旺一马了,她再细究,也还是这么个结果。莫晓悠的死,凶手只会是祝丁!
“俞大人,好在最终我洗刷清白,没有被卷入这场命案中,如今凶手已死,那这事就过去吧。”
“谢景六小姐深明大义!”俞遥感激地磕了一头。
一个衙门提督行如此大礼,可以说是卑微,也可以说是屈辱,要是换做旁人,早已惊起,并将他扶起来连连说‘使不得’,可景玓呢,坐得四平八稳,非但没有起身的意思,还瞥开眼角假装没看到。
要说她傲慢,那是一定、肯定、加绝对的。
可她傲慢也有傲慢的理由和底气。于她个人而言,如果不是夏炎雳一番劝说,别说她会放过莫成旺,就这位提督大人她也能毫不手软地整下去。北边不是山匪头子多嘛,给他弄个勾结山匪之类的罪,就算弄不死他,也能让他丢掉头顶的乌纱帽。
再者,如果今日她真被判定成了杀害莫晓悠的凶手,安启侯府也绝对不会放过他。景家在朝廷里没话语权,可皇后和太子不是摆设,要对付一个地方提督有多难?
说到底,她不计较已经算是饶了俞遥一命,受他一拜,她担得起!
而这些道理,身为一方父母官的俞遥又岂会不懂?对他而言,不但景玓身后的人他惹不得,就是面前这位钰王爷,他都得罪不起。
那块金牌一出,他都感觉自己像被利剑抵住了脖子,随时有断气的可能……
“俞大人,既然玓儿不愿再追究了,那你便起来吧。”夏炎雳唇角始终含着笑,但不管他笑得再平易近人,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笑意并不达眼,“不过本王得提醒俞大人,以后凡事多加思索,做事前最好把人心看清楚,可别做了别人手中的利剑还沾沾自喜。”
“王爷训诫得是,下官定谨记于心,再不会受人摆布了!”俞遥又向他磕了一头,然后才起身。
“想必俞大人还有不少事要处理,那本王就不留俞大人了,俞大人请回吧。”
“是,下官就不打扰王爷和景六小姐了。”
俞遥对他们二人又拱手拜过,随后离开了宅院。
他刚走不久,白芍来到堂屋,向景玓禀道,“玓儿小姐,我家公子来了。”
景玓一听,面上立马露出微笑,“快请白大哥进来。”
一旁,夏炎雳倏地沉了脸,桃花眼眯成的眼缝就跟刀刃一样剜着她。
但景玓仿若未见,甚至在白奕阳进堂屋时,还笑得更加热情,“白大哥,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有多灿烂,一旁某爷的脸色就有多阴沉。
白奕阳又不瞎,岂能看不见?
不过他还是先回了景玓的话,“听闻这边出了一些事,我不放心,故而来瞧瞧。”然后才向夏炎雳拱手礼道,“见过钰王爷。钰王爷今日气色不对,可是身子抱恙?白芍精通医理,若钰王爷有何不适,可尽管驱使。”
夏炎雳冷哼,“本王身体强健,好得很!倒是白公子,似乎很闲?”
白奕阳看了一眼景玓,“玓儿遇上麻烦,白某自是不能坐视不理。好在听说事情解决了,白某这才松了口气。”
景玓笑着说道,“白大哥,不用担心,我好得很。”说完抬手招呼,“白大哥,请坐,别尽站着!”
白奕阳也没客气,在她这一侧的客椅上落坐。
这一坐,他离景玓的距离也很近。
夏炎雳脸色不止阴沉,如刀的眸光都快迸出火星子了。
可偏偏景玓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的同白奕阳聊了起来——
“白大哥,天煞宗已被一网打尽,白家这次也出了力,不知是否会对白家有所影响?”
“玓儿放心,白家没卷入太多,外面只道是天煞宗与朝廷作对,所以才被朝廷剿灭,对白家并无影响。”
“那就好。”
“眼下没了天煞宗,玓儿还要寻找那贺老三吗?”白奕阳突然问道。
“要的。”景玓点了点头,“这贺老三应该就是我大哥所说的得道方士,我遇到点事无法用寻常手段解决,只能寻求他帮忙。”
“如今没了天煞宗,寻找贺老三应该不再是难事。我会安排下去,让人多方打听,一旦有贺老三的消息,定及时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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