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珠花急得还想再说话,但杜元然显然妥协了,忙将她制止住。
事到如此,他对接错新娘一事纵有千百疑惑,也无力辩驳,何况满堂宾客中大都是朝中同僚,他们都见证着这一场闹剧,更有景良域和太子司空恒易同时向他施以威压,他更是没有二路可选。
他目光恻然地看着景玓。
以往她都向着他,旁人看不起他的出生,她会向旁人夸赞他的好。旁人觉得他平庸,她会尽一切所能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展示自己的才干,让旁人觉得他们般配……
然而,此时看着她,他心底莫名发慌。
熟悉的鹅蛋脸还是那般娇美,可她端正着站在景良域身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对于他暗示的眼神没有一点回应,冷漠得好似与他不识。
“玓儿……”他喉咙发紧,一阵阵心虚窜上心头。
她这般冷漠,定是因为他纳唐滢滢为妾的事生气了!
景玓岂能不知他的心思?如果可以,她现在恨不得一拳将这渣男放倒,然后踩上他那张无耻的脸,直接逼他交出婚书!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同他说道,“杜哥哥,为了你,什么委屈我都能受,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必须要一份体面。你是真心想娶我与我共度余生的,对吗?那你就把婚书当众撕毁,让我们的婚事按礼制再行一次,好吗?如此不但我的体面保住了,也更加说明你对我是真心的,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能将我们拆散。”
堂堂侯府嫡女用着如此哀求的语气,可以说彻底断绝了杜元然说‘不’的念头。
再观宾客们的反应,非但宾客们议论纷纷,就连几位朝中好友都同时向他使眼色,意在提醒他别寒了安启侯府的心。
杜元然还能说什么?
唯一不赞同的人也就只有其母姚珠花了。
可太子威颜近在跟前替安启侯府撑着腰,而安启侯府父女俩又非要计较今日的失误,姚珠花纵有千百般不愿,也只能看着儿子吩咐管家将婚书取来。
她暗暗瞪着景玓,气恨得心痛,同时心里忍不住嚼劲儿,待她儿将人娶进门,她非要好好‘立威’,让这不懂事的死丫头知道他们母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多时,管家赵海捧来一只精美的匣子交给杜元然。
杜元然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红纸折成的册子,递给景良域过目。
景良域沉着脸接过,确定无误后再交还给他。
现场,突然变得安静,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杜元然手中的红册子上。
杜元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景玓。
景玓没接他的眼神,只作委屈的低着头,捻着手绢抹拭眼角。
杜元然咬了咬后牙,将空匣子丢于脚下,接着用力将婚书撕裂。
紧接着又让赵海取来笔墨,写下一封给香杏的休书。
看着香杏接过休书的那一刻,景玓扭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然而,她这一扭头,不经意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男人,正是把她送回娘家的钰王夏炎雳!
他倚着一棵树,满身的悠然懒散,妖孽的俊脸带着玩味儿的邪魅笑容,好似在告诉旁人,今日自己看了一出十分精彩的好戏……
景玓上扬的红唇刹那间僵住,不知道为何,额角有掉黑线的冲动。
她随即移开眸光,想掩去某些窘迫感。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扫到远处的屋檐下,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
她娇容瞬冷,心中作呕得厉害。
先不说杜元然同时娶妻纳妾这一事有多伤害她原身,就唐滢滢作为妾氏过门,竟穿着同正妻一样的红衣,这简直就是把她原身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杜家母子俩是把她原身当孤儿了吗?
她美目微眯。
正想着要如何把杜元然和唐滢滢的事抖出来呢,没想到这唐滢滢如此沉不住气,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心下涌起报复欲,她随即一手拉住景良域的衣袖,一手指向屋檐下的女子,佯装不解地道,“爹,您快瞧,那不是唐家的庶女吗?她怎么在抚远将军府?还穿着嫁衣呢!”
府里动静之大,唐滢滢在偏院中自然听说了。对于接错新娘一事,她也是极为震惊的,而且在这震惊中还生出了几分惊喜,所以不顾丫鬟婆子劝阻便跑了出来,就想瞧个真切。
而听到景玓的话,所有宾客都忍不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又把不少宾客惊到了,哗然声再起。
杜元然和姚珠花转身,像被抽干了血一般,母子俩脸色瞬间白得吓人。
“杜元然!”景良域猛然厉喝,指着远处屋檐下的唐滢滢,直接喷上了火,“你竟敢在娶我家玓儿的同天迎娶二妇?!你是当我安启侯府的人都死绝了吗?!”
姚珠花忙回转身解释,“侯爷……误会……误会啊!那是……那是……”
然而景良域根本不听她解释,立马朝福妈和柳妈下令,“去,把那唐家庶女‘请’过来!”
“是!”福妈和柳妈齐应声,然后快速朝唐滢滢的方向跑去。
陪同唐滢滢出来的丫鬟婆子见状,吓得手足无措,慌张中就要带唐滢滢离开。
“小姐,不好,被他们发现了,我们快些回房吧!”
“回什么房?难道我就如此见不得人?”唐滢滢用力甩开左右的手,冷着脸斥道,“我人已经在将军府了,就算是以妾氏身份进门,我也已经是将军的女人,难道他们还敢替将军撵我出府不成?”
说完,她双手抚着还不怎么显怀的肚子,并微扬着精致的下巴主动朝福妈和柳妈而去。
远远看着她的行动,杜元然整张脸白如死灰。
就是因为唐滢滢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才答应让唐滢滢在今日同景玓一道进门。但他也早已安抚过唐滢滢,让她务必低调,看在安启侯府的面上,暂时不要抛头露面。待她平安生下孩子,到时母凭子贵再想办法给她更好的份位。
谁知道这女人不但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竟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出现!
他双手紧着拳头,心口颤得生疼,既恨唐滢滢的不懂事,又惧安启侯府的怒火。眼下,见纸已包不住火,他只得一脸愁苦看向景玓,急声道,“玓儿,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抬她进府并非我的主意……”
可他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唐滢滢已经到了众人眼前。
她先向司空恒易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随即又向景良域和众宾客分别行礼,“见过侯爷,见过诸位大人。”
接着她低眉垂眼姿态卑微地站到杜元然身侧,柔柔怯怯地问道,“将军,出何事了?为何姐姐不在新房中?侯爷怎么也来将军府了?是舍不得姐姐吗?”
她这一声声‘姐姐’算是自荐了身份,满场宾客议论声骤然停歇,除了杜元然的那几个好同僚外,其他宾客皆是认认真真看起了热闹,一会儿瞅这个,一会儿瞅那个,生怕错过了一丝精彩。
杜元然那脸都无法形容是什么色了,说白吧,白里泛着青,说青吧,青中带着紫,瞪着唐滢滢的眼神,如同喷毒汁般,怒火完全压不住。
“谁让你出来的?滚回房去!”接着就朝管家赵海咆哮下令,“把她带下去!”
“将军……”唐滢滢一双美目因为恐慌瞬间溢满了晶莹的水光,双手下意识护着肚子,仿佛他的吼声随时会对她的肚子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因为手掌压着衣料,‘不经意’便让肚子显得突兀。
看得景玓直发冷笑。
其实用她的眼光来看,这唐家庶女也没什么看头,像她这种自小就出商入市的人,什么人什么皮骨她不敢说能看得百分之百精准,但也没看走眼过,这唐家庶女说好听点叫温柔可人、娇美昳丽,可满身茶味比身上的脂粉味还浓,实在让人作呕。
讲真,曾经的她都不屑跟这种人照面。
但瞧着杜元然像头暴躁的狂狮,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杜哥哥,别那么凶嘛,当心吓着唐小姐腹中的孩儿。都快要当爹的人了,如此暴躁,可是有失将军之范呢!”
她不说话满场的气氛就已经很尴尬了,她这一开口,好比油锅里放把火,直接把场面引炸了——
“这唐家庶女居然有了身孕?”
“杜将军竟早与唐家庶女有私情?”
“这唐家庶女怎如此不知检点,未出阁便暗结珠胎?”
“杜将军可是早与景六小姐有婚约的,他们怎么可以背着景六小姐做下这等龌龊之事?”
比起先前的窃窃私语,这会儿宾客们议论的声量真是压都压不住,毕竟瞧热闹是一回事,遇上这种不守妇道的行径,有几人能忍住不唾弃?
听着不绝于耳的唾骂声,唐滢滢脸色白了,溢满泪水的美目中是真的露出慌乱。她之所以现身,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做杜元然的女人,毕竟她已经入了抚远将军府,而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傍身,她不想自己与杜元然的关系再遮遮掩掩下去。
然而,她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
“赵海,还杵着做何?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眼见众宾客开始数落儿子的不是,姚珠花也开始抓狂了,对管家下令的脸又凶悍又扭曲。
赵海哪里还敢迟疑,赶紧带着一名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唐滢滢的手臂就走。
唐滢滢还满是怨念和委屈呢,但见姚珠花如此恼怒,吓得也不敢不从,只能被迫离场。
只是,她虽然离开了,可造成的影响却没法平息。
宾客们的议论声仍旧此起彼伏,甚至因为唐滢滢的离开,许多唾弃的言语都直接针对杜元然。
听说那些说她儿子‘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话,姚珠花恨不得下令让人把这些嚼舌根的宾客打出府去。
可一瞧太子司空恒易宛如神祇般威严冷肃地立在近前,她一肚子恶气根本发不出来,憋得老脸青白交错。
“玓儿,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行吗……”关键时刻还是杜元然最先恢复了冷静,知道眼下最应该把景玓安抚住。
可他的手还没触碰到景玓,景玓便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微笑道,“今日是杜将军纳妾的大喜日子,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恭贺杜将军纳妾得子双喜临门。”
语毕,她转过身,没再看任何一人,提脚就离开了抚远将军府。
婚书作废,杜元然得陇望蜀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她已经被苍蝇恶心够了,没必要再看苍蝇如何刨屎。
“玓儿……”
眼见她就这么离开,杜元然拔腿就要去追。
突然,一条修长的手臂挡去他的去路。
他定眼看去,惶恐不安,“太子殿下……臣……”
司空恒易那张俊脸虽一如既往的温润如玉,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极为冷冽,“杜将军,今日是你大喜之日,可别为了旁人而冷落新妇。”顿了一下,他语气陡然沉冷,“虽说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可纳个妾而已,劳斯本宫前来祝贺,也未免太辱没本宫了!”
语落,他一甩华袖,阔步离去,只留下一股股恼怒的气息朝杜元然扑面而去。
杜元然猛打激灵,扭头朝宾客们看去。
只见不少品级较高的官员不约而同的寒着脸,接着都像司空恒易那般,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不能说司空恒易说话刻薄,接错新娘可以说是失误、是闹剧,但随着杜元然和景玓的婚书作废,今日便不是杜元然迎娶正妻的日子,只是纳房小妾而已,身为当朝太子,来给小妾捧场,那等于是把他太子的脸面踩在脚底羞辱,没有向杜元然发难,已经算是他仁慈了。
而经司空恒易这么一走,其他官员哪里还能坐得住?
就算杜元然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可纳房小妾也用不着他们亲自来道贺吧?他们今日能来,完全是看在安启侯府和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来观礼景六小姐的。如今景六小姐与杜元然断绝了婚约,他们再留下,说好听点是可笑,说难听点那就是自降身份了!
一刻钟不到,宾客们全走了。
之前还喜庆热闹的婚宴场地只剩残羹剩酒,也如同杜元然此时的心情般,原本在高高的云端上畅游,转瞬间就跌到了地上,摔得他既措手不及又狼狈不堪,甚至连疼痛都喊不出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宴席,如僵石久久地立在原地。
羞愤、难堪、懊悔、甚至发慌的迷茫……
为何会变成这样?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而不止是他羞愤、难堪、懊恼,姚珠花也比他好不了多少,甚至没了宾客,直接将一切火气全发泄在了下人身上。
“你们是死了还是没长眼?还杵着做何?还不赶紧把这些都撤了!”
“一群饭桶,可是嫌平日里吃得太饱了?”
“再不好好干活,当心我把你们都发卖了!”
在她尖厉且刻薄的斥骂声中,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清扫起宴席来。
杜元然缓缓抬起头,颤颤地提脚朝书房而去。
“然儿!”姚珠花不但冲下人撒气,连他也恼上了,“你还不赶紧去安启侯府?咱们花了如此大力气操办这门亲事,婚书可以再立,日子可以再选,但她景玓总不能不嫁吧?”
杜元然眼神恍惚,今日这场闹剧让他里子面子全没了,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此刻还要他顶着难堪去安启侯府……
“娘……我想静一静……别打扰我……”
“你!”姚珠花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他身形微晃,仿佛脚上拴了千斤石一般,她也只能把到嘴的话咽回去。
正在她又要拿下人撒气时,赵海跑来,指着偏院急声禀报,“老妇人,唐姨娘喊肚子难受,怕是动了胎气!”
姚珠花脸庞又变得凶悍扭曲,目光跟刀刃似的狠狠朝偏院方向瞪去。
对唐滢滢,她其实是不喜的。区区一个翰林院侍讲的庶女,那唐关函也不过是个六品官,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家世如何能同皇后娘娘的娘家安启侯府相比?
她也知道唐滢滢使了手段才得到她儿子的青睐,为此更是打心眼瞧不起唐滢滢。可谁知道唐滢滢突然怀了身孕,看在这是她老杜家的种的份上她才同意儿子将其纳进府。
“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明明是她勾引我儿,却让我儿替她受骂,要不是她怀了我儿的种,我非叫我儿打死她不可!”
“赵海,去把大夫请来,让大夫好好瞧,要是她敢装病,就让她禁足在房里,直到生下孩子为止!”
“是!”管家赶忙应声,然后飞快的去请大夫了。
姚珠花咬着后牙,恶狠狠地又瞪了偏院方向许久。
她现在看谁都恨,更何况是唐滢滢,今早要不是唐滢滢出幺蛾子非要她儿去一趟唐家,她儿也不可能因为赶时辰而接错新娘!
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这么被破坏了,她儿不但与景玓断了婚约,还惹恼的安启侯府,甚至因为唐滢滢这贱蹄子搭上了她儿的名声……
试问,她如何能不恨?
如果唐滢滢能给她老杜家生下带把的大孙子那还好,要是生不出带把的大孙子,她铁定让她儿把唐滢滢撵出府!
安启侯府。
一回去景玓就借口心情不佳,把自己关在闺房里。
景良域理解她被杜元然伤害的心情,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担心她想不开,便把香杏和福妈、柳妈叫来跟前认真叮嘱了一番,要她们务必留意女儿在房里的动静。
景玓耳力好,听着他在门外叮嘱的话,不禁叹了口气,满脸哀愁。
如果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死后能回到二十一世纪,她会毫不犹豫的了结自己——
她父亲之所以那么仓促把公司全权交给她打理,是因为她父亲前不久查出了癌症。
可是她那大哥实在不争气,被她大嫂王梓迪撺掇着总与父亲作对。谁都看都出来她大嫂是个捞女,恨不得把他们家的家产一夜之间全捞去她娘家,可她大哥却总说他和王梓迪从高中便相恋,他们有着十多年的感情,王梓迪除了一心一意对她好,根本没有别的心思。
她大哥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的恋爱脑让父亲根本不敢放权给他,而父亲对她大哥的防备,又恰好给了王梓迪吹耳旁风的机会。在王梓迪各种搅合下,她大哥也越发叛逆,与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差,可以说完全进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她很揪心,不知道患病的父亲会怎样,她不在的日子,谁会在身边照顾他……
“小姐,您一天没进食了,大厨房做了不少好吃的,都是您喜爱的,奴婢给您拿进来可好?”门外突然响起香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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