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四爷画得实在是太好了,她和弘晖就像跃然纸上一般。
“这张我舍不得送给德额娘了。”安好道, “我要裱起来留给自己好好欣赏。”
她原本还担心四爷把自己画丑了,虽然她之前见过他画动物画得栩栩如生的,但是画动物和画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现在看一眼,安好就知道四爷不仅画动物画得好,画人也画得惟妙惟肖的,他甚至将自己眉眼的愉悦都画到了纸上。
“这张本来就是给你画的。”四爷这是第一次画自己的妻子和嫡长子,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画得那么好,所以别说安好不同意送人了,即便她同意,他也不想送人。
“真的呀?”安好一听,眉眼弯弯的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那谢谢啦,不过我是懂得礼尚往来的,等哪天你休沐,或者早点回来的话,我也给你和弘晖画一幅。”
“不麻烦?”
“麻烦什么呀。”安好本来就挺喜欢画画的,现在生了孩子,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画画会累到肚子里的孩子了。
既然安好都这么说了,那么四爷自然没有拒绝,他道: “恰好明天爷休沐。”
安好: “……???”
真的假的?
事实证明当然是真的了,依照四爷工作狂的性子,他也不可能因为安好要给他和弘晖画一幅画像而特意请假,虽然他对安好能够用一根烧火的木炭就能够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像确实是挺好奇的。
好吧,是很好奇。
尤其等第二天安好当着他的面完成了一幅画像,四爷就突然萌生了想要学习的念头。
“你也想学素描?”安好倒是没有想到四爷居然这么好学。
“素描?”四爷细细品味一下了这两个字,觉得跟安好画的画像确实是挺贴合的,因为安好画的画像确实是真实而质朴。
“昂。”
“是。”
“你不怕弄得你的手脏兮兮啊?”安好没有跟磕到后脑勺之前的四阿哥同住过,但是却跟磕到后脑勺后的四爷同住过好长一段时间了,所以他知道他这个人其实挺有洁癖的。
当然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没有人想要一个邋里邋遢的室友,只是安好不确定四爷想学素描的话能不能忍受得了自己徒手抓木炭那一关。
安好话音刚落,四爷瞅了一眼她的手,嗯,确实是已经脏得不象话了,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被她放到一旁的木炭,他道: “可以让人想办法将木炭做成笔状,然后再在它外面包上一层防止弄脏手的东西,这样用起来大概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兮兮的。”
四爷的话完没有说还,安好的眼睛就忍不住亮了起来: “我支持。”
这要可以把铅笔炭笔苏出来的话,谁愿意徒手抓木炭呀,虽然安好没有什么洁癖,但是也嫌埋汰。
“这件事就靠你了。”安好觉得这玩意儿要是能苏出来的话,她绝对是受益者。
虽然四爷在画画上挺有天赋的,但是他用木炭画出来的画……嗯,确实有点见不得人啊,所以进宫前一天安好并没有将他初学画的素描画选进去。
“你别误会。”安好还对四爷道, “我这是为了保全你的面子。”
四爷: “……”
所以他还得多谢她是吧?
四爷有点好笑,然后道: “你打算只给德额娘送画?”
安好纠正道: “谁说的?我是打算给德额娘和皇玛嬷送画。”
“你明知道爷的意思。”四爷道。
“现在是德额娘和皇玛嬷想要看弘晖而已,佟额娘又没说想看。”安好道, “难不成我还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吗?”
“爷没那个意思。”四爷道, “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如果没打算给佟额娘送的话,记得跟德额娘说一声。”
安好瞅了四爷一眼,见他说得真心就放过他了: “我还以为你会命令我也给佟额娘送画呢。”
“爷命令你就会照做?”四爷笑着问道。
“想什么呢?”安好道, “你要是这么命令的话,你就回你的前院去住吧。”
省得在她面前碍眼。
四爷: “……”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更加不可能命令她给佟额娘送画了。
如果换做是平时的话,安好想要绕过皇贵妃单独给德妃送画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她进宫只能够带一个丫头,而且她每次都是先去承干宫,再去给德妃请安的。
所以她要是把画都带进宫的话,很容易被皇贵妃发现。
但是这不是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嘛,安好这次进宫请安还顺便准备了粽子。
有了节礼做遮掩,安好轻轻松松的就在皇贵妃的眼皮底下将弘晖的画像送到了德妃的面前。
“哎哟,这就是弘晖吗?”德妃一脸惊喜的模样,当喜鹊她们都帮忙将所有的画像展开后,德妃便上前一幅幅的认真看了又看, “像,弘晖果然长得像胤禛。”
德妃的眼眶有些发烫,完全没想到安好竟然用了这样的办法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嫡孙,她扭头对安好道, “你有心了。”
“额娘喜欢就好。”安好笑着道, “原本我打算自己一手包办的,后来爷知道您和皇玛嬷都想见弘晖,便帮忙画了两幅,托我给您和皇玛嬷送来,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怕我拿漏了,特意叮嘱我带上呢。”
德妃闻言,问: “这些画是给我和太后娘娘画的?”
“是呀。”安好点点头, “所以还得劳烦额娘您代劳一下,给皇玛嬷送去,我怕自己贸然过去的话会打搅到皇玛嬷。”
太后得知德妃过来给她请安还有些意外,等见到那一张张惟妙惟肖的弘晖画像后,老太太立马就一脸的惊喜: “原来弘晖长这样啊?看来格根塔娜和莫雅琪没有骗我,小家伙的眼睛真的长得又大又圆,像葡萄似的。”
“太后娘娘您也觉得吧?这张弘晖睡着了还瞧不出来,但是这张他醒着的时候眼睛可大了,而且安好还画得特别传神,您瞧这么看着是不是觉得弘晖他在看您呀?”德妃将所有的画像都带过来了,一一展开给太后看。
“对对对,我这么看着就跟和弘晖对视一样。”太后问德妃, “这些画都是弘晖他额娘画的?”
“除了这两张是胤禛画的之外,其他的都是安好画的。”德妃跟太后道, “上次她进宫来请安的时候我跟她说了您老人家有多想见弘晖,没想到安好那孩子听进去了,这些天都在忙着给弘晖画画像呢,胤禛知道之后,也出了一份力。”
“胤禛和他福晋是个好的。”太后点点头,然后又问道, “这是安好今天进宫给你请安的时候带进来的?”
“可不是嘛。”
“那你怎么不把她也带来寿康宫?”太后道, “我还想让她跟我讲讲弘晖的事儿呢。”
“那孩子怕打搅您了。”德妃道, “说这点小事还特意跑一趟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来跟您邀功呢。”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和普通老太太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人能够重视她,她当然是高兴了,再听到德妃这么说,更觉得安好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做了好事都不晓得来找她邀功。
不过不邀也没关系,她都记着呢。
于是等康熙来到的时候,就见太后和德妃两人正手拉着手在赏画。
“皇帝来了?”太后朝康熙招招手, “快来瞧瞧这是谁的孩子?”
别看太后不是自己的生母,但是康熙早年先丧父后丧母,在康熙二十六年更是失去了辅佐他登基为帝的祖母孝庄文皇后,自此之后他便将大自己十三岁的太后当做是自己的母亲一样来孝顺。
毕竟他和生性单纯的太后从未有过利益冲突,他们一个没了母亲,一个从未有过孩子,以母子的关系倒是相处得挺好的,哪怕太后这会儿以招小孩的方式招自己过去,康熙也没生气。
他上前两步,第一眼先是被安好的素描画给惊到了,这种新奇的画法他还是第一次见,不过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安好这是用一根烧火的木炭画的,所以很快就回过神来了。
“这是弘晖吧。”康熙笃定地道。
“你怎么知道?”太后显得很惊讶。
“这孩子生得有点像胤禛,况且这会儿是德妃在这儿陪着您,答案这不是呼之欲出吗?”康熙说完问道, “弘晖这几副画像是谁画的?”
“是胤禛和他的福晋。”德妃给康熙做了介绍,得知那几幅格外吸引人的画像竟然是出自安好的手,他有些意外。
看着画像上或嬉闹,或打哈欠,或睡得香甜的弘晖,康熙的神色渐渐柔和了下来: “看得出来是个机灵的孩子。”
“何止呀。”德妃笑着就跟康熙和太后说起了弘晖的趣事,说他这些天被亲爹亲妈来回的“折腾”都没有没哭没闹的,性子可乖巧了。
“看来这孩子也就是模样随了胤禛而已,性子倒不太像。”康熙自从上了年纪之后,虽然不想服老,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更喜欢跟人聊聊这些家常小事。
“朕记得胤禛小的时候可不是个好惹的,一有什么不如意的便扯着嗓子哭。”
“那看来胤禛和十四还真的是亲兄弟。”德妃道, “十四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康熙刚刚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只是没想到德妃全然不计较,他朝她看过去时,她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当下康熙有些心软。
当天晚上康熙是在永和宫留宿的,这个消息传到承干宫后,皇贵妃大为恼火: “赶紧给本宫去查清楚德妃今日去寿康宫做什么了?和皇上又说了什么?”
————————
大家中午好。
如果说皇贵妃对于康熙今天晚上驾临永和宫一事大为恼火的话,那么德妃则是大为震惊了。
她给康熙请安后又道: “这……臣妾不知皇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康熙看了一眼德妃,见她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只是临时披了一件外衣,不施粉黛的脸上透着几分尴尬和讶然,她这副模样一看就知道是已经准备入睡了,说不定还是被人从床上喊起来的。
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的话,那么康熙大概会认为对方这是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因为宫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皇帝没有决定当天在哪里留宿的话,后宫的嫔妃是不能够提前睡觉的。
即便当天康熙并没有翻绿头牌,但是也不代表他一定会在干清宫留宿,就像今天这样,康熙并没有翻德妃的绿头牌,但是他却出现在永和宫。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嫔妃一般都是等皇帝歇下了才入睡。
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德妃身上,康熙却并没有怀疑她怠慢了自己,因为他和德妃相处也有二十年的时间了,他知道她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所以见她给自己赔罪,康熙便笑着扶起了她: “爱妃何罪之有?真说有罪的话,那大概是朕扰了爱妃的清梦了?”
被康熙这么一打趣,德妃脸上的表情越发羞赧了: “皇上就别再笑话臣妾了,臣妾这不是以为您今天会去承干宫留宿嘛,万万没想到您会突然驾临臣妾这儿。”
“怎么?爱妃还在朕的身边收买了眼线?”康熙故意板着脸道, “朕都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去承干宫留宿,你怎么就知道了?”
德妃倒没有被康熙的话给吓到,而是柔柔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道: “皇上忘了?今儿可是初一。”
在后位没有悬空的时候,除非帝后撕破脸了(比如说顺治帝和废后),否则的话初一十五皇帝肯定会在皇后的寝宫留宿。
而皇贵妃虽然并非是皇后,但是她既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嫔妃,又位同副后,因此每当初一十五,她都会想办法让康熙去承干宫留宿,久而久之后宫的嫔妃们都知道皇贵妃的心思了,只要不想得罪皇贵妃的话,嫔妃们一般不会在这两个日子跟她争宠的。
当然了,主动在初一十五将康熙勾来自己的寝宫和康熙主动来自己的寝宫完全是两个概念,现在康熙已经到永和宫了,德妃可不会干出把人往外推(尤其是推到承干宫)的蠢事。
稍稍的提了一嘴之后,德妃假装没看到康熙突然变深的眸色,拉着康熙的时候往里走,边走边道: “不过皇上今儿能来永和宫,臣妾还是很高兴的。”
听到德妃这话,康熙暂时收起了其他的情绪,和她一块进屋后在光线明亮的屋子里他才注意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你刚刚哭过了?”康熙的眉头皱了起来,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康熙这个人算不上多深情,毕竟后宫里面多的是被他宠幸了,甚至为他生儿育女,但是如今却依然身居卑位的嫔妃,但是德妃在家世一般的情况下,能够为康熙孕育了六个子女,如今更是成为四妃之一,可见在康熙的心里面,德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分量的。
否则的话别说是注意到德妃眼眶红了,只怕她当着他的面哭他也不会关心她为什么事情哭,而是嫌弃她晦气。
“没什么。”德妃摇摇头,随即微微侧头,避开了康熙的目光, “只是被风沙迷了眼而已。”
“瞎说。”康熙道, “你在屋子里能被什么风沙迷了眼?”
康熙从德妃嘴里问不出答案,可是等他进了她的卧房,见到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好的弘晖画像后,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朕今日在皇额娘那儿说的话到底是让你伤心了是吧?”康熙自幼和自己的生母孝康章皇后骨肉分离,等回宫后好不容易登基为帝了,在他没长成之前,他额娘又去世了,这是康熙一直以来的痛。
因此即便宫里有规矩,嫔级以下的嫔妃不得抚养自己的亲子,康熙也不阻止嫔妃和自己的亲子相认甚至相处。
毕竟让母子分离,不能相认实在是太残忍,太不人道了。
就像大阿哥和三阿哥养在宫外,但是他们始终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就像五阿哥养在太后膝下,七阿哥八阿哥他们养在他们生母的主位娘娘那儿,他们也仍然知道谁才是自己的生母。
唯独四阿哥,六岁之前从不知道自己的生母并非是皇贵妃,大婚之前从未跟德妃亲近过,更别提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
而这一切都因为皇贵妃的阻止,以及康熙的纵容。
如果德妃为此而找他要说法的话,那么康熙说不定不仅不会感到愧疚,反倒觉得德妃不懂事,但是偏偏一直以来德妃都懂事得很,她知道这样对她而言十分不公平,但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哭诉过,仿佛将孩子交给皇贵妃抚养一事对她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而已。
但是康熙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德妃虽然遵从吩咐没有跟四阿哥接触,但是他知道她这些年来私底下没少给四阿哥做衣裳香囊,哪怕这些东西她明知道自己送不出去,她也从未间断过。
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光是给四阿哥做的东西都装满两大箱子了。
面对如此懂事体贴的德妃,康熙心中充满愧疚,他握住德妃的手道, “是朕对不住你。”
“皇上您别这么说。”德妃摇摇头道, “臣妾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听胤禛喊臣妾一声‘额娘’,但是没想到在他大婚的时候,您会同意他带福晋来给臣妾敬茶和请安,如此一来,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求再多了。”
“当日臣妾仅仅只是小小一个贵人,本就没有机会抚养胤禛的,皇贵妃娘娘的为人,臣妾很清楚,胤禛在她那儿肯定受不了委屈。”
“事实证明臣妾没有看错人,皇贵妃娘娘这些年真的把胤禛当做自己的亲生子一样对待,当年甚至想将自己的侄女嫁给胤禛,胤禛能够有皇贵妃娘娘这样尽心尽力为他着想的养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只要胤禛能好好的,便是让他一辈子不和臣妾相认那又怎么样呢?臣妾也会心甘情愿的。”
“你呀。”康熙摇摇头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的性子。”
在皇贵妃和德妃之间,康熙当然是更看重皇贵妃了,毕竟她是自己的表妹,有这一层关系在,他天然亲近皇贵妃一些。
但是平心而论,在某些方面康熙觉得皇贵妃是比不上德妃的,在他的面前,德妃从来没有说过皇贵妃半句坏话,甚至一直因为她抚养四阿哥一事而对她心怀感激。
而皇贵妃呢?却没少在他面前说德妃的不是,从前说她从不关心四阿哥,心里显然没有四阿哥这个儿子,后面又说她从来没有抚养过四阿哥,偏偏还想对四阿哥的婚事插手。
康熙虽然更看重皇贵妃,但是也不至于看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德妃从前为什么从不关心四阿哥?那不是因为皇贵妃性子霸道不允许吗?至于她后面为什么插手四阿哥的婚事?那不是因为他的允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