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偏偏太后和德妃让人来送赏赐的时候却漏了四爷。
要不是安好和德妃接触过,知道她即便有所偏心,也不是不在意四爷这个儿子的,她都得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忽略四爷了。
“应该是额娘提议的。”四爷想了想就知道原因了,见安好不解的看着自己,四爷就跟她解释道, “如果只是额娘一个人要感谢的话,那么她就算派人来给爷送赏赐也无妨,但是偏偏还有皇玛嬷。”
“额娘在宫里几十年,向来谨小慎微惯了,她知道太子爷今日会来我们这儿喝满月酒,大概担心她和皇玛嬷一起给爷送赏赐会太打眼。”
安好一听,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想,幸好是德妃和太后一块让人送赏赐,要不然只有太后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她就真的直接派人给四爷送赏赐了。
倒不是说太后想恩将仇报,而是依照老太太那简单的性子,她根本不可能想得那么复杂,在她看来,多亏了四爷邀请皇九女和皇十二女去参加弘晖的满月宴,才让她们姐妹俩得以逃过一劫,让她的猫儿不至于成为“杀人凶手”,那么她感谢四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更别提皇九女还是她亲手养大的,哪怕这个孙女和其他孙辈一样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太后的心里,她早就跟她嫡亲的孙女没有什么区别了。
如果她和皇十二女今天真的因为她的猫儿闯祸导致受伤甚至丧命的话,太后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因此见到皇九女和皇十二女提前回来了,太后拉着她们姐妹俩的手就止不住的庆幸: “幸好你们今天没在宫里,幸好你们没有出事,要不然皇玛嬷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九女和皇十二女在四阿哥府经过安好她们的安抚后,情绪已经恢复过来了,因此回宫后见到太后和德妃,她们反倒是可以反过来安慰她们。
“皇玛嬷您看,我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您就别再想那件事了。”
“我们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额娘您就放心吧。”
知道皇九女和皇十二女是为了安她们的心,太后和德妃心里十分受用,事实上在看到活蹦乱跳的姐妹俩后,她们总算是能够从那股后怕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了。
“说起来真的是多亏了你们四哥一家子。”德妃拉住皇十二女的手道, “快跟我们说说弘晖长什么模样?说起来弘晖还是我第一个孙子呢,结果因为不方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对,快跟我们说说。”原本对于太后而言,弘晖仅仅只是她众多孙子中的一个而已,但是因为今天的事情,他在她心里头的地位立马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老太太在搬到宁寿宫之前是跟着孝庄文皇后在慈宁宫住的,那时候孝庄文皇后信佛,老太太就跟着她一块信佛了。
只是孝庄文皇后不是真信,太后不一样,她是真信,因此她认为弘晖这个才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能够“救”了他两个姑爸爸并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中的缘分。
本来皇九女和皇十二女对弘晖这个大侄子就有点亲姑的滤镜在,经过今天的事情她们对他的滤镜就更厚了,见太后和德妃问起弘晖,姐妹俩立马吹起了她们大侄子的彩虹屁。
“皇玛嬷您不知道,弘晖他可聪明了,才一个月大的孩子居然会认人了,旁人抱他他可不乐意,只有在四哥和嫂子的怀里他才高兴。”
“而且弘晖还长得特别可爱,虽然模样有点像四哥,但是他那双眼睛却像极了四嫂,特别大还特别清澈,就像是两颗葡萄似的,他还生得特别白,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化了。”
“弘晖的脾气还特别好,四哥抱他出去炫耀的时候他都没有哭,回来被二嫂她们轮流亲香他也没有闹。”
“总之弘晖真的太可爱了,要不是怕挨四哥和嫂子的打,我说不定都忍不住把他偷回宫里来了。”
“皇玛嬷,额娘你们要是见到弘晖了,肯定会喜欢他的。”
在皇九女和皇十二女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太后和德妃两人默默的在脑子里勾画出弘晖的模样,心里不由的有些痒痒的。
尤其是德妃,听说弘晖长得像四爷就更期待见到他了,毕竟四爷从小不在她身边长大,等她有机会再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会走会跑会说话了,他在襁褓时具体长什么样的,德妃并不知道。
但是德妃也好,太后也罢,并没有因为自己想看弘晖就让安好把孩子带进宫来,因为弘晖是早产儿一事她们都知道,哪怕没有今天的事情,她们也不可能那么折腾孩子的,特别是德妃,弘晖可是她头一个,嫡亲的孙子。
不过德妃虽然没打算让安好把弘晖带进宫,但是等她进宫给她请安的时候,可没少拉着安好跟她询问弘晖的情况。
这个时候德妃就有点可惜安好和四爷一大婚就直接搬出宫去住了,要是他们还继续在宫里住的话,那么她想要见弘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从阿哥所到永和宫的距离远比四阿哥府到永和宫的距离要短得多。
问完弘晖的情况,德妃又关心起安好的身子: “这次早产对你的身子可有伤害?”
“谢额娘关心,李太医说了,这次早产对我身体的伤害不大,只要好好调养就能够恢复过来了。”说到这里,安好又道, “说起来我还得好好谢谢额娘您呢,爷他跟我说了,是额娘您提醒他要给我和弘晖请太医调理身子的。”
“这点小事胤禛都跟你说?”德妃显然有些意外。
“这哪里算是小事了?”安好一本正经的道, “而且额娘您确实是为了我和弘晖好,爷跟我们说大概也是想着让我和弘晖都记着您的好。”
四爷是不是这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德妃听了之后果然高兴了,看向安好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在德妃看来,四爷能够对她日渐亲近,这当中肯定少不了安好的功劳,要问德妃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亲儿子得由自己的儿媳妇吹枕边风才对自己亲近孝顺而不高兴什么的,那完全不会。
对德妃而言,四爷跟安好的关系越好,那么对她就越有利,毕竟她和安好才是一条船上的人。
和德妃一条船上的安好回府后,得知在她进宫的这段时间,已经醒了的弘晖找不到她便哇哇的哭了一场,要不是乌茜灵机一动,拿她的旧衣服给弘晖抱着,只怕小家伙短时间之内都哄不好。
“哎哟乖乖。”安好换上家常服后抱起弘晖, “这么想额娘呀?”
因为哭过一场,弘晖的眼睛还有点润润的,巴巴地看着安好时,让她感觉他就像是全身心的依赖她似的。
看到这样的弘晖,安好不由的想到德妃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当即扭头就对一旁的桑葚吩咐道: “你去帮我准备几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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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午好。
画板,纸,木炭,小刀。
以上这四样就是安好让桑葚准备的东西,因为是临时起意的,所以画板是现裁的,纸和木炭也是临时找的。
“要白一点,厚一点,还要粗糙一点的纸。”安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然后桑葚就马不停蹄的给安好去准备这些东西了。
一旁的乌茜知道安好要桑葚去准备什么后表情有点不解: “主子您这是……嗯,要作画吗?”
虽然安好已经说了要画板和纸了,但是她没有让桑葚准备笔反倒是让她准备烧火用的木炭和小刀,这就不怪乌茜不确定安好让人准备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为了作画了。
安好“嗯”一声,然后道: “前几天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拿木炭来作画,我瞧着觉得挺简单的,今天就想试一下。”
安好知道原主并不会素描,甚至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素描”,虽然早在十六世纪素描就以正式的身份出现在美术学府的画室里了,但是这件事发生在遥远的欧洲。
所以对于这片土地上的许多人来说,素描还是一件极其陌生且新鲜的事物。
事实上确实是这样,桑葚帮安好准备好了她要的东西后,得知她是打算用来给弘晖作画的便露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主子,就凭这样一根木炭真的可以在纸上作画吗?”桑葚好奇极了,虽然她读书少,但是她也见过别人(四爷)作画的,她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烧火的木炭居然也可以作画。
“这个嘛……”安好小小的卖了一个关子,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因为安好的这一句话,乌茜和桑葚都不打算走了,而是留下来观看她们主子最终能不能用一根烧火的木炭成功作画。
安好将睡着的弘晖放到床上后,先拿起小刀开始削木炭,说起来她小时候挺喜欢画画的,但是真正接触素描却是在上了大学之后。
那时候他们美术社团的师兄师姐们一个劲儿的夸她在画画这方面有天赋,又惋惜她那么晚才开始正式接触。
安好倒是没怎么惋惜的,因为对于她而言,素描只是她的一个爱好而已,只要她还热爱,那么多晚才开始学都不算晚。
削好木炭后,安好就开始用它在纸上先画出弘晖的轮廓,因为许久都没有再动过手了,所以安好稍显手生,但是好在仍有数年的经验在,所以画着画着,安好的动作就流畅起来了。
安好刚开始定五官比例的时候,桑葚的脸都忍不住皱起来了,虽然她没有欣赏的本事,但是怎么看她都觉得她们主子画得好像……嗯,算不上好呀。
一旁的乌茜其实和桑葚是一个想法,但是考虑到这是安好“第一次”用木炭作画,而且还兴致勃勃的,就觉得她们做丫头的可不好打击她。
所以冲桑葚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收敛着点,别叫她们主子瞧见了不高兴。
桑葚看懂了乌茜这个眼神的意思,立马点点头,乖乖的收起自己脸上的表情,心想甭管待会儿她们主子究竟画成什么样,她都得好好的夸一夸她。
虽然捂着良心夸人有点为难人,但是为了她们主子,桑葚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行的。
这个时候桑葚是这么想的,但是等安好用木炭更深入的确定了五官后,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她明明每个步骤都看得清清楚楚的,怎么一下子五官就像起来了?等安好用手涂抹出脸部的暗面后,纸上的小阿哥的模样就更加立体了。
安好并没有管身后的乌茜和桑葚她们是怎么想的,当她将弘晖胎毛都一点点蹭出来后,再调整了一下脸部的细节就完工了。
虽然画完一张肖像画后,安好的手已经脏得不行了,肩膀也有些僵硬,但是看到自己完成的画作,仍然有一种难言的满足感。
“天啊天啊天啊,主子您真的用一根烧火的木炭将小阿哥画出来了?”
“这也太像了吧?古人说的‘栩栩如生’是什么意思,奴才今天总算是知道了。”
“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直接拓印下来的呢?主子您也太厉害了吧?”
“奴才看着这幅画就感觉小阿哥活在这张纸上似的,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原本乌茜和桑葚还以为自己得昧着良心夸安好的,没想到安好诸侯竟然给了她们这样一个大惊喜,于是夸人的彩虹屁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压根不需要她们昧着良心,更不用她们绞尽脑汁。
就连四爷从外面回来后,看到安好的画作也有点被惊艳到了: “这是你画的?”
“嗯。”
“用一根烧火的木炭画的?”
“嗯。”
“爷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四爷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因为不管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他都不知道安好竟然能够用一根烧火的木炭就可以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肖像画。
“这是在哪儿学来的?”四爷好奇的问道。
安好微微一扬眉道: “在梦里。”
四爷笑了笑,一听安好这个回答就是骗人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所以四爷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细细的欣赏安好的画作。
他问: “今天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兴致给弘晖画画了?”
“我今天不是进宫了嘛。”安好就跟四爷说了, “去见德额娘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问了好多关于弘晖的事儿,还问我弘晖是不是长得跟你很像。”
“我看得出来德额娘很想见一见弘晖,不止是她,她说皇玛嬷也对弘晖好奇极了,因为格根塔娜她们那天回宫后可没少在她们面前夸弘晖生得好。”
“但是弘晖还这么小,我也不好抱他进宫让德额娘和皇玛嬷她们看,所以就想着不如把他画下来,等下次进宫的时候再拿给德额娘她们,也算是以慰她们的相思之苦。”
四爷被安好最后的那句话给逗笑了: “混说什么?”
但是“训”了安好一句后他又道, “不过你对德额娘和皇玛嬷也是很有心了。”
换做旁人,说不定听过就算了,但是偏偏安好却另想法子,哪怕没办法抱弘晖进宫,她也让德妃和太后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见“弘晖”一面。
“那也是因为德额娘是真心喜欢弘晖。”其实安好也不知道德妃那么喜欢弘晖是因为弘晖是她的孙子,还是因为弘晖曾“救”过皇九女和皇十二女,但是不管原因是什么,安好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德妃确实是很喜欢弘晖。
既然如此,那么安好当然愿意花点心思满足德妃了,毕竟她是弘晖的额娘,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多长辈的喜爱。
至于皇贵妃那儿,安好就没打算给她送了,别看她今天去承干宫请安的时候,皇贵妃一口一个“宝贝孙子”的称呼弘晖,甚至因为弘晖早产的事情而抱不平,但是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弘晖她还是分辨得出来。
尤其是安好还从李氏那儿得知了她想要利用顾纤雪那一胎挑起她和顾纤雪之间的斗争,虽然四爷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她皇贵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安好用鼻子想都知道她肯定是没憋什么好屁了。
如此一来,安好对皇贵妃就更加只剩下所谓的面子情了。
基于孝道,安好不可能进宫请安的时候直接绕开承干宫,不去给皇贵妃请安,但是想让她再多花点心思在皇贵妃身上,甚至拉上自己的孩子去亲近她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而且你不觉得把孩子每个年龄段的模样都画下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安好笑着问四爷, “这样等孩子长大之后,我们还可以时不时的拿出这些画来看一看,回忆一下。”
“等我们七老八十了,记忆都变差了的时候也仍然记得他小时候的模样有多可爱。”
其实也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没有相机了,要不然的话安好也不至于想到靠画画来记录孩子的成长。
四爷原本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听到安好后面说的那些话后,又觉得这么做不仅是很有意思,而且还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在原来世界的他为什么会慢慢的忘了自己早夭的嫡长子?
不就是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的记忆开始模糊了吗?再加上后面出生的孩子以及夺嫡的事情占据了他太多的心神,他甚至都有些忘了自己拥有嫡长子时的兴奋以及失去嫡长子时的悲痛了。
时间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冲淡一切,不仅冲淡人的记忆,甚至会冲淡人的情绪。
“你说得对。”四爷赞同的点点头,恰好此时弘晖醒了,看到安好从奶嬷嬷的怀里接过小家伙,四爷突然道, “爷给你们娘俩画一幅吧?”
“真的?”
“真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的。”安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家常服, “我要不要去换一身?”
四爷看了安好一眼,见她今日穿一身半新不旧的青绿色旗装,乌黑的长发梳成了小两把头,没有过多的发饰却显得格外的素雅。
单单看这一身的打扮并不出彩,但是只要看到安好那一张脸,便让人觉得所有的打扮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只见她肤白如玉,唇上仅仅只是点一些胭脂便衬得她唇红齿白,眉眼可以说是无一处不精致,仅仅只是抱着孩子站在那儿,母子两人就已经漂亮得像是一幅画了。
“不用。”四爷摇头道, “这样就很好。”
懵懂可爱的幼儿搭配年轻貌美的母亲,一切显得那么和谐又那么柔和温馨,看一眼就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底发软。
大概是受情绪的感染,四爷下笔如有神助一般,当他终于画完后,安好看了一眼就不再嚷嚷自己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