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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四爷后院背了首诗(张山李石)


一旦册封雍王为皇太子,雍王侧福晋凌霄立刻将成为大清朝未来几十年都不可忽视的政治存在。
她的政治观点是什么?她愿意和哪些人来往?她可敢不敢杀人?她准备杀什么人?
政治中枢得挨个细品!
“老八又出的什么阴招?”十三爷看向凌霄:“在市井传播这样的谣言,真是脸都不要了!”
“论起百姓……”四爷说:“还好我们有谢秋娘。”
是啊是啊,邬思道等纷纷说,谢秋娘还上什么学堂啊,只要她一登台,万籁俱寂!四九城老百姓还能把眼睛往哪儿瞥啊!
“排出新戏?”凌霄想了想,煞有其事说,“那就排个《太真外传》吧!”
噗。十三爷一口茶水喷出来,他狼狈地咳了咳,指着凌霄气道:“你还有心情说笑话?”
这节骨眼上演杨贵妃?!不要命了?
凌霄哈哈大笑,她提笔往纸上写字,四爷等人都凑过来看——梁山伯与祝英台!
《梁祝》冬日首演,轰动京城。明明是最谙熟不过的民间传说,被博士编成戏往戏台上一搬,分明又是最缠绵哀婉、触人心肠的爱情故事。
这台上同窗二人,一人竟是女扮男装,她看上的呆头鹅真心格外赤诚。看他们十八相送,看他们楼台相会,看他们化蝶双飞……
八爷细细把新戏看完了,冷笑一声,弄这么大的阵仗,戏眼不过是里头祝英台一句“那些昏君自把纲常败,亡国反怪女裙钗”。
呵?这时候自谦自己是个女裙钗了?
你以为这就完了?做你的春秋大梦!

在四爷册封皇太子的关头, 永和宫德妃娘娘又来宣召,凌霄不好不去。
永和宫派来的宫人格外恭敬,四福晋给了赏, 自忖不像个鸿门宴, 转头叮嘱凌霄说,姑奶奶, 你可千万要给些颜面。
上次德妃宣召是十四爷拘在昭仁殿,凌霄一个亲王侧福晋不愿意沾御前阿哥们的事儿,说到天边也是凌霄的理。如今是什么时候?德妃指着大儿子当太后,还能磋磨她不成?
凌霄心说, 那可不一定, 德娘娘可是不要太后尊号、不受百官朝拜、作为皇帝生母亲自质疑皇帝继位合法性的狠人……
不过如今是康熙五十二年,又与康熙六十一年天壤之别。四爷承储是康熙钦定, 再没有什么疑云。十四爷还远不是“大将军王”, 德妃指望小儿子当太后是没影儿的事。
凌霄左右想想,德妃也没有折腾她们的理由, 心情比较轻松地进了宫,微笑着给德妃行了礼。
德妃和煦地赐了座, 先问起凌霄遇刺的事情。
“谢娘娘关怀,胳膊已经不碍事了。”凌霄答完,做好了德妃教训她抛头露面不守妇道的准备。
德妃却像走完一个必要流程, 直接转向了下一个话题, “听说你在江南建纺织厂, 连曹家的亏空都能填补上?”
凌霄看一眼德妃, 再看一眼四福晋, 想了想说:“正是。”
德妃被这两字一噎,调整了一下姿势, 接着说:“你这纺织厂听说是不独内务府,各地都能开办,可是么?”
凌霄:“是各地官府可以官办。”
唔,十四爷怎么不是官呢。德妃对四福晋说:“你们当哥哥嫂子的,如今有了大造化,也该照看照看弟弟。”
比如说,有这么挣钱的路子,要带着弟弟一起发财呀!
凌霄坐那儿眼观鼻鼻观心,四福晋恭敬回话说:“娘娘说的是,我们爷自然是看顾弟弟的。”
“看顾的是十三弟还是十四弟?”德妃不满道:“我可听说十三那里没少分润。”
您真能听说。凌霄忍不住为四爷撒一把同情泪,什么原生家庭啊,你妈不为你当太子高兴先埋怨你没贴补人家心肝宝贝儿,听两句说就撸袖子上了。
“凌霄。”德妃娘娘点她的名字:“你们爷跟十三亲近是好事,你也该一旁劝着些,别忘了还有同胞的弟弟。”
凌霄挑眉,“回娘娘,十三爷是皇上定下的内务府总管,为织造厂没少费心思,拿些奖金也是应得的。”至于十四爷嘛,他先搞明白跟哪个哥哥混吧!
她硬邦邦回这么一句,把德妃气了个仰倒。四福晋连忙上前服侍,德妃一把把她的手甩开,看凌霄依旧端坐着,动都不动一下,捂着胸口训斥道:“谁家媳妇敢跟婆母这么说话?真是反了天了!”
凌霄本看她们像闹剧一般,听了此话愈发不耐,我在江南被捅一刀还强撑着给刺杀定性可不是为了受你胡搅蛮缠的。
只是这到底是“婆母”,一个孝字压下来,四爷都得服软。凌霄低头跪下来,“原不知娘娘不通外朝之事,凌霄惶恐,还请娘娘收回此话吧……”她说着,也捂住胸口,软软地晕倒在地了。
“凌霄!”四福晋连忙又紧走两步过来扶她,把倒在地上的人抱在怀里,着急地唤了几声,对德妃道:“求娘娘请个太医来吧。”
德妃吃她一吓,自己的病倒坐好了。她传召儿媳妇是她的理,儿媳妇若倒在她的宫室,她也要跟着吃挂落。
尤其这位侧福晋还是众所周知的盛宠,万一怀有身孕,在永和宫动了胎气乃至流了产,那可真里外没法做人了。
太医来得很快,来得是太医院最善保胎的那位。这位太医在南巡路上每日一请平安脉,听说这位素来康健的主儿倒在永和宫着实吓得不清,飞奔过来一把脉,咦……
太医看一眼紧张兮兮的德妃娘娘和四福晋,真是奇了怪了,就她这脉搏有力颜色红润,装都不装一下,你们是怎么被演过去的?
“我头疼,有点恶心,想睡觉。”患者凌霄自述轻微脑震荡的症状。
太医能拿得准八分,但实在不敢拿准,连忙顺着说,那就赶紧回府休息去吧!
回府路上四福晋就叹气:“你还真是装的啊?”
凌霄说:“我受不了这个气。”
“你忍一忍又怎么样呢。”已经忍了婆婆二十年的四福晋劝她说,“宫里娘娘们,永和宫已经算不错了。”
等回了府,邬思道等听说了,也要委婉说她今日不妥。装个晕倒躲过今日,但后患无穷,何必如此耐不住性子?
——如今东宫之位之所以还没有尘埃落定,本就和你分不开关系,你再招惹德妃娘娘,这不是上赶着找晦气?怎么如此不智呢!
“好了。”四爷打断他们,“一个老八要我为老九求情,永和宫……要让十四分纺织厂一杯羹。老八有句话倒说得对,不是个亏本买卖。”
康熙爷能察觉不出这台底下的暗涌吗?他不过是要最后再看看他择定的继承人怎么应对各方的需求。
四爷若当真去为九爷求情,康熙八成会允准的。至于让十四爷拿纺织厂分红,只要舍得出钱,那更是简单极了。
在场众人却都安静下来。如此有利,却憋屈。但换句话说,虽然憋屈,却能当太子啊!
大不了,秋后算账嘛……
十三爷开口道:“我与十四在昭仁殿中同住,倒比往日更亲近些,便把我得的股转给十四罢。”
四爷立刻恼了:“这怎么行?”
凌霄冷着脸看她祖宗一眼:“十四爷摆明车马上门求见,难道爷还赶他走不成?要德妃娘娘替他出头,他倒也有这个脸!”
你特么不挪屁股就想拿钱?想得美!
凌霄越想越气,一拍桌子:“八爷老老实实认个怂,便是向乾清宫认个怂,老爷子毕竟是亲爹,还能圈他兄弟一辈子?造我的谣去逼人求情,他好大的威风!”
她把话一说,幕僚们都没话说了,道理大家都懂,但搞政治头一个就得身段柔软……
“不就是说我想做武则天吗?”凌霄抚案起身,环顾左右:“我有一釜底抽薪之计!”
四九城里消息传得快,起码是权贵圈里的消息传得快,凌霄侧福晋在永和宫晕倒把德妃娘娘气病的事儿不过一日就传得沸沸扬扬。
你倒是刚强。八爷差点乐出声,啊呀四哥,你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到头来不会真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转日小朝会,十爷当着满汉重臣的面儿跪在皇父面前伏阙陈情:“求皇父圈了儿臣吧!”
康熙刚要变脸色,皇十子嚎啕大哭。
皇父惩治儿子是应该的,可九哥明晃晃得罪了雍王侧福晋,等到日后侧福晋做了皇贵妃,哪里还有九哥的活头!干脆皇父连儿子也一道儿圈了,落个干净!
皇子里打头的三爷倒吸一口冷气,老八,你这是要西林觉罗氏死啊!
这还没当贵妃、皇后就把多罗郡王逼到自请圈禁,日后老四登基,哪里还有皇子们的生路?!
三爷自从昭仁殿关了一回,有些认命的意思,他可不像老四能杀个人头滚滚。如今旁观这场大戏,三爷夺嫡的心又跃跃欲试起来,他暗自观察着面沉如水的老皇帝,时刻准备跳出来补刀。
康熙不理会伏地痛哭的人,他的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在垂首肃立的胤禩身上顿了顿,最后看向了胤禛:“老四,你怎么说?”
四爷还没开口,太监魏珠进殿禀报:“雍王侧福晋自景和门求见!”
今日一大早刚开宫门,永和宫的太监就往外宣德妃娘娘的儿媳妇们进宫侍疾。
十三福晋、十四福晋带着府中侧福晋们往永和宫院子里一聚,目光就都集中到凌霄身上。
虽然雍王有三个侧福晋,如今说起“雍王侧福晋”内外公认就是喊这一位,乃至连雍王两个字都可以直接省去了。
果不其然,德妃娘娘连面都没露,召了三个正经媳妇儿进屋,剩下的侧福晋们在院子里请过安,都赶到侧殿为德妃娘娘跪经!
婆婆折腾儿媳妇儿,还要什么理由,让你跪经捡佛豆是你的福气呢。
就算是有的人不能单独折腾,要拉着三府的内眷一起,那跪着的也得有你一个!
凌霄朝永和宫虎视眈眈的宫人们笑一下,看一看天色尚早,头一个进了佛堂。
“你可有孕了?若有孕不要硬撑。”凌霄低声问一旁的年侧福晋,这位可是跪德妃丧礼跪没了半条命的人。
“我无事,你不必担心。”年侧福晋握住她的手,“倒是你……”年侧福晋有心劝她效仿自己恪守礼仪,又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是长叹一声。
李侧福晋在三府内眷之中年纪最长,格外有威仪,要永和宫宫人开窗点灯。
如今宫中悉知雍王将做太子,宫人们无论如何不敢得罪雍王府,管事嬷嬷还板着脸,已经有机灵的小太监端了油灯来为诸位抄经的贵人们照明。
管事嬷嬷只管看凌霄安安分分跪在蒲团上拣佛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往正殿向德妃禀报去了。
德妃的确在喝安神顺脾的汤药,她倚在榻上休息,三个儿媳妇颇有体面地坐在一旁,室内无声。
越无声,四福晋越心惊。就那位主儿,婆婆捂胸口,她敢当场晕倒,如今在侧殿捡了半个时辰的佛豆……
四福晋是不敢想这在佛前积下的功德得怎么回报给德妃。
凌霄颇有耐心地捡完两筐豆子,拣一颗就念一声阿弥陀佛,直把李、年两位侧福晋念得汗毛竖起心惊肉跳。
太阳升得老高了,凌霄款款停了手,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
管事嬷嬷立刻警惕向前:“侧福晋要做什么?”
“我为娘娘抄经祈福。”凌霄笑道,“我也识字的呀。”她端坐在桌案前,大喇喇要过纸笔,毫不见外地在一旁不知谁府上侧福晋的砚台上蘸足了墨,笔走龙蛇地写了几行大字。
同桌那位侧福晋瞥见一眼,毛笔从手里滚落,顿时把抄了半页的佛经染得不能看了。
“侧福晋往哪里去?”管事嬷嬷上前拦住凌霄。
凌霄推过她径直往前走,出了佛堂直奔永和宫大门。她毕竟不是由德妃管束的小妃子,雍王侧福晋何等鼎鼎大名——起码宜妃娘娘半闭宫就跟她脱不开干系,守门的小太监对视一眼都不敢拦。
出永和宫,过承乾宫,走广生左门,景和门后就是乾清宫。
“烦请通禀,雍王侧福晋西林觉罗氏求见皇父!”
守门侍卫看看突然出现的雍王侧福晋,再看看后面追来的德妃娘娘,不敢误了乾清宫和雍王府的事,连忙派人往乾清宫传话。
追上来的德妃脸色煞白,“你惊动乾清宫干什么?!”
凌霄朝她一笑,气定神闲:“有事求见。”
德妃直视着她,推开两边搀扶着的儿媳妇,缓了口气,冷笑出声,朝侍卫说:“往乾清宫传话,若万岁爷要见西林觉罗氏,便连本宫也一道儿吧!”
乾清宫?乾清宫里是我伺候了半辈子的主子爷!生儿育女,南巡北狩,三十年的情谊,后宫里数得上的宠妃。
你跟万岁爷见过几面?也配在乾清宫告本宫的刁状!
德妃娘娘一进乾清宫,先为站了满地的顶戴花翎们暗吃一惊。但她毕竟年高位尊,待顶戴花翎们朝她行礼请安,她说一声免礼,心态也就调整过来了,端坐在康熙赐下的座椅上。
往前倒数十年二十年,康熙常叫德妃来乾清宫伴驾,这还是多年后他第一次在乾清宫见到德妃娘娘,对她的要求又不同。
德妃是雍王生母,如今要立雍王做太子,晋封贵妃、皇贵妃都是平常,便是封一个皇后抬雍王身份,也不过是一道圣旨。
你能担得住哪个位置呢?
这些考虑在脑中绕过一回,康熙先问德妃:“你来此何事?”
德妃规规矩矩地说了原委,不加一点夸张形容。这是她多年和康熙相处的经验,并不敢有一丝伪饰。
听完雍王侧福晋不孝顺不规矩行径的康熙:“……”
八爷几乎要击节称赞,德娘娘真乃稀世奇人!爱小儿子竟能爱到如此地步!啊呀,只恨此刻我不是四哥肚子里的蛔虫!
康熙目光略过跟木头桩子一样垂头站着的大儿子,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恨恨地问凌霄:“你又有什么事?”
凌霄默不作声把手中墨迹未干的字纸往上一递。
康熙往龙椅上一靠,示意太监取过字纸。他拿在手里一看,手开始发抖。
“……啊?”康熙皇帝活了六十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茫然,他声音发飘:“你知道这张纸上写了什么吗……”
“臣心意已定。”凌霄朗声说:“请与雍王离婚!”

整座乾清宫被凌霄一句话震得晕晕乎乎。
你说你要干嘛?你要跟雍王干嘛?你跟谁离婚?是眼瞅着要当皇太子的那个吗?!
康熙环视一圈殿内的儿子、妃子、臣子, 看他们个个瞠目,心中竟泛起丝丝欣慰,果然是你凌霄太能作妖, 并不是朕少见多怪。
四爷不用他爹点名, 自觉出列,往凌霄身边跪下。他脸色略有苍白, 在朝堂之上表态说:“侧福晋想与儿臣离婚,儿臣……儿臣不忍违逆!”
康熙看一眼殿下并肩跪着的一对佳儿佳妇,一口气没喘上来,被不争气的儿子气了个半死!
知道凌霄仿佛是个没开窍的榆木疙瘩, 指望你给混沌凿个七窍, 结果你被她给堵心塞口了!你倒是强取那个豪夺啊!自家侧福晋!日子过着过着过丢了!!
指望你俩日后夫唱妇随掌握大清江山,结果你俩给我闹离婚?这就是你们夺嫡的态度吗?!!!
康熙缓了半天, 对上殿下众人无措朝他望来的眼神, 心累地摆摆手,示意他们都散了。这种大事得私下问这小夫妻俩, 公开场合是不适合交流的。
皇帝有心叮嘱一句保密,抬眼一看满满当当的重臣皇子……算了, 封锁消息不就是怕消息传这帮人耳朵里引起风波动荡吗?事已至此,不用挣扎了!
德妃已经完全懵了,她不过是让儿媳妇念几卷佛经, 不打不骂的, 怎么就到了逼媳妇自请下堂的地步……
德妃娘娘望着大儿子跪在面前的沉默背影, 再望望主子爷不耐的摆手, 下意识行个礼, 被嬷嬷扶着出了乾清宫,过门槛时险些绊了一跤。
八爷比德妃娘娘更恍惚, 他想过凌霄怎么应对他掀起的浪涛,惟独没想过她直接掀桌子。你把桌子掀了,那我是赢了,还是输了?
这泼天的富贵,凤冠金册,母仪天下,为一口气,说拱手便拱手吗?
“八哥!”十爷低低喊,他方才嚎啕的泪痕还没有擦干,此刻眼神惶然,颇有几分狼狈。原本十拿九稳的苦肉计,被雍王侧福晋一波莽了个乱七八糟,现如今雷霆震响山川回声,显出他是个丑角。
他八哥也摇头,心乱如麻,一丁点儿脑子都转不动了。哥俩儿混在静默不言的人群里往外走,越走人声越喧嚣。
满朝重臣三五成团、唾沫横飞,不分满汉老幼,嗡嗡嗡地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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