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昭眨眨眼:“可是他下了值,就立刻回府来见我,从不曾在外耽搁,他要出门了,也会与我报备,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过去检查。”
令人难受的死寂。
娘子苦笑:“与侯爷相比,我的夫君像是变成了鬼,来索我的命,每天变着法子折腾我,巴不得我早死。”
她不死心,又问:“夫人,可有御夫之道传授?”
林如昭是真没有这东西,他们之间感情经历独特,难以被旁人效仿。当下也多是盲婚哑嫁,鲜少有人能培养出多深厚的感情,因此无解,何况在林如昭看来,这事与他们的感情如何没有干系,要紧的是陆劲这个人愿意管住自己,也管得住自己。
君不见男子最擅长的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喜欢一个人不代表着他们愿意守身如玉。
她说得极有道理,娘子无法反驳,只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陆劲的劝服上,但陆劲不想管这件事,他不信住在同一屋檐上,那些男子还看不见娘子怀孕的辛苦,他们之所以我行我素,心安理得接受辛苦怀孕的妻子送来的女人,不过是因为他们自私自利罢了。
这话也有道理,至少林如昭没有反驳。
倒是陆劲美滋滋的:“都有人求到你面前来了,看来许多人都知道你我恩爱,招人艳羡得不得了。”
陆劲每回露出这种得意的笑容时,就意味着他又在预备用他的厚脸皮拉着林如昭丢脸了,林如昭为此深吸了三口气,方才道:“你想做什么?”
陆劲打了个响指:“知我者娇娇也。我想请人写个话本,以你我为原型,传唱歌颂你我之间的爱情故事。”
林如昭一言难尽的沉默。
陆劲道:“娇娇,你知道的,那些梦里的事不叫人知道我不甘心,我们明明在一起快十一年了,却总被人当小夫妻,哪怕被人夸恩爱了,还会有煞风景的说‘兴头上总是如此,你且等一年后再看’,一年后怎么了?我们都快十一年了,感情好着呢。”
他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但林如昭能上他的当才怪了,她沉思两秒:“陆劲,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孕吐上史书后你嫌丢脸了,想让我陪着你一起出丑?”
陆劲辩解道:“秀恩爱的事怎么能算出丑呢?”
林如昭不听他的鬼话,扭头就走。
林如昭怀到七个月时, 上京终于姗姗来迟,迎来了隆冬第一场大雪。
因她惧冷,室内地龙烧得旺, 犹如春生, 她卷着被子心满意足地睡着,忽然被角叫人掀开,她温暖的脖颈贴进来冰冰凉凉的手掌,冷得直接将她刺激醒了。
“陆劲!”
不用想,必然只有这位大爷才能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林如昭翻了个身,简直想骂人。
陆劲摊着手掌,将雪白晶莹的一团雪送到她面前:“看。”
林如昭一下子瞪大了眼,也想不起要生气了:“下雪了?”
她说着,一手掖着被子,一手没忍住, 伸出手指去戳冒着凉气的白雪。
“下了一整晚,屋顶和院子上积了很厚的一片,她们早起都在扫雪,否则连路都没法走。我想着你应该想玩,便叫她们用箱子装了一大箱, 放在廊檐下。”
林如昭这下是睡不住了,忙爬起来:“快过年了都还没瞧见雪影, 我还以为今年不落雪了。”
林如昭要穿的衣裳是昨夜就放在熏笼上熏暖了的, 可是今天下了雪,她改了主意, 想穿兔毛镶的红袄子,于是春玉忙翻箱倒柜找出来, 先放在熏笼上熏着,给林如昭梳头发。
今日就不梳发髻了,而是梳起双环,用红色发带扎起,坠下两个毛绒绒的圆球来,再配上滚着白毛领的斗篷和袄子,真的就像个小兔子一样。
陆劲等着她洗漱的功夫,先蹲在外头用雪捏人,他的手掌宽大,一会儿就能搓起一个雪团,等林如昭出来时,已经并排站着大小不一的小雪人了。
陆劲半蹲着,支起膝盖,让林如昭坐到他的膝盖上,给她介绍这三个雪人:“这是我,这是你,这是我们即将出生的孩儿。”
看得出来陆劲是个很偏心的人,他的雪人大归大,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是林如昭的雪人上不仅有他用树枝为笔,作出的清秀娇憨的五官,还戴着他捏出来的小花花。
林如昭道:“好漂亮,可惜雪人放不长久,我该将它们放在哪儿?”
陆劲道:“放在院子围墙上,让它们保护我们。”
林如昭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她从箱子里摸出白净的雪,道:“投桃报李,陆劲,我也给你捏个雪人吧。”
陆劲的神色就变得迟疑起来,实在是林如昭上次人物画留下的阴影过于强大,让陆劲难以忘却。
他并不想再变成一个有棱有角的倭瓜,可是瞧着林如昭兴致勃勃的模样,他又不好拒绝,于是陆劲只好苦涩地将话吞了回去,一脸认命地闭着眼任林如昭捏雪人。
很快,林如昭就把雪人捏好了,兴高采烈的:“陆劲,你看。”
陆劲看去。
陆劲倒吸了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这是亲媳妇,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这世上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陆劲闭了几秒钟的眼,发现这事仍旧过不去,于是木着张脸,艰涩道:“娇娇,我能接受我是个有棱有角的倭瓜,也不介意自己的手一长一短,但是你能告诉我,为何我会有个豆豆眼,粗眉毛和猪鼻子?”
林如昭‘啊’了声,一脸理所当然:“因为你就是长这样啊。”
陆劲认命地闭上眼。
他就知道,林如昭宁可歪曲他俊朗的容颜,在外头造谣自己的郎君长成猪头三那样,都不可能愿意承认她的画技之差。
她对他的爱总是只有那么一点点,吝啬得很。
林如昭把雪人小心地放在陆劲的手上:“这是我捏的你,一起把它放到院子围墙上吧,哦,稍等,还落了一样东西”
她让夏环取了一块锦帕出来,系在了雪人凹凸不平的下巴上:“看,多么威风凌凌的披风,所有人看到了就立刻能认出你的英姿。”
陆劲觉得那些能把宠妃哄得眉开眼笑的昏君也不容易,既要出卖良心,还要出卖自尊。
“是,娇娇的手艺棒极了。”
他暗自想到,找个机会得让伏真来一趟,然后‘一不小心’地把这雪人给碰坏了。
反正这倒霉孩子已经得罪过一次娇娇了,再多背一次黑锅也不会对他的声誉有什么影响。
这位打算出卖下属的上峰十分没有良心且心安理得地想到。
因为林如昭怀着孕,陆劲怕她玩雪玩多了容易受寒,于是很快就不让她玩了,把她抱回屋子里去。
林如昭虽然有些遗憾,但想到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好,趁着陆劲休沐在家,正好可以让他一起劳动脑筋,想一想。
但林如昭属实是冤枉了陆劲,陆劲不是没有想过孩子的名字,相反,他想了很多,只是每一个都不甚满意,但若要说他想要什么样的名字,陆劲也说不出来,他只觉要给孩子叫一辈子的东西,得慎重。
他把自己取的那百来个名字写出来给林如昭看。
林如昭简直叹为观止,事实上她到现在也才给孩子取了一两个名字,实在是名字难想,她觉得生产的日子还早,也就没那
么上心。
如此,她拿着那页都是名字的纸,觉得她没有陆劲上心,实在对不住孩子。
但她也发现了个问题,这里的都是女名,别说男名了,就是稍微中性点的名字都没有。
她道:“万一是个男孩呢?”
陆劲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可能,我与闺女心有灵犀,从你怀孕时我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女孩。”
要是不知道的人听到他这么说,肯定会以为他是个什么大仙,才敢如此笃定孩子的性别。
林如昭知道拗不过他,便只好盘算着自己再琢磨点男孩子的名字。
陆劲问她:“岳父博学广识,当初是怎么给你取下的名字?”
他对这些名字都不满意,实在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像林大老爷一样,取一个朗朗上口,好听又好看的名字,于是想虚心讨
林如昭道:“阿爹素来崇敬岳飞,岳飞被冤杀时,留下绝笔信‘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因此给我取名,也是寄托着他老
人家希望朗朗乾坤之下,再无冤杀忠臣良将之祸事的愿景。”
陆劲决心收回方才的想法,他皱着眉头:“这个寓意不好,他们不该唤你‘昭昭’。”
林如昭道:“哪里不好了,贺知章还说‘昭昭有唐,天俾万国’呢,我很喜欢我的名字。”
陆劲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彻底歇了想请岳丈给闺女取名字的想法。
林如昭道:“当初公公又是怎么给你取名的?”
陆劲道:“父亲与我一样,想要一个女孩,可惜生下来的是我,他取的那几十个名字都没法用,他也懒得再想,只说‘既然是个男孩,那就希望他力气大点,可以拉开弓,降住烈马’,于是给我取了个有劲的劲。”
林如昭道:“……好随便。”
陆劲诧异:“有吗?如果我有儿子,还打算直接叫他文武,文武双全的文武,让他好好报效国家。”
林如昭打定主意,要是男孩,这个名字绝不能让陆劲来取。
冬日无事,一晃就到了岁末,林如昭的孕期也到了八月,终于大到了陆劲觉得可怕的地步。
林如昭也是直到此时才发现了怀孕的吃力之处。
首先,她的行动很不便了,起坐最好需要人搀扶,站立时,基本看不到自己的鞋尖,只能看到圆鼓鼓的肚皮,因此穿鞋脱鞋都需要帮衬。就是睡在床上,想翻个身,都得把陆劲喊起来帮忙。
陆劲为此比林如昭还心焦,又把大夫提溜过来:“我听说孩子过大,母亲生产时总要吃很多苦头,是不是真的?”
林如昭孕早期时他做过一些她难产的噩梦,陆劲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因此很不愿意提那两个字。
但尽管他的话说得委婉了,但是眼神却仍旧凶狠无比,直勾勾地盯着大夫,仿佛大夫点个头,他就会扑上来把大夫给生吞活剥了。
大夫抹抹惊吓出的汗水,道:“老夫观夫人的怀相,兴许是双生子也不一定。”
“什么?”
“我去。”
林如昭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当真是双生子?”
大夫道:“单胎与双胎的脉象其实没有什么差异,只是夫人的肚子确实不像只有一个孩子,何况夫人怀孕时,既喜吃辣又喜欢食酸,故作此猜测。但以防万一,这阵子夫人还是让人扶着,多走动走动,以方便生产。”
把大夫送走后,林如昭下意识地抓着陆劲:“你听到了吗?我可能怀了两个孩子。”
陆劲感叹不已:“要真是双生子,老子这次真的牛逼大发了。”他猛然想起一件事,“若真是双生子,我们就生这一胎,生完便不生了吧。”
林如昭欣慰不已:“虽然十月怀胎,但我也直到八月才开始受些艰苦,如此你还能为我考虑,陆劲,我很高兴。”
陆劲挠挠头,道:“主要也不是为了这,实在是这八个月下来,我憋得慌,一次尚且还可,再来几次我可得疯。”
林如昭一下子松开了手,阴阳怪气的:“知道了,下次要是还怀,我提前给你准备女人。”
陆劲就知道他说错了话,他忙道:“我哪有那个心,我可金贵着,怎么可能让随随便便什么女人都可以睡到我?”
林如昭不理他:“哼!”
陆劲只能涎着脸求她:“好娇娇,我知道说错话了,你就原谅我这次,来,嘴巴在这里,你要不要伸过来打?”
林如昭一下子就被他逗笑了,把手甩开:“谁要打你,皮糙肉厚的,打你我还嫌手疼。”
陆劲忙不迭道:“那我给你揉手。”
林如昭斗不过陆劲厚着脸嬉皮笑脸的模样,只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因为林如昭孕相臃肿的缘故,除夕也过得潦草,小夫妻陪着老太太吃了年夜饭,连岁都没有守就回去歇息了。
只是等到午夜,外头开始放烟花时,林如昭被陆劲摇醒,她迷迷糊糊地听到陆劲在耳旁道:“娇娇,我心悦你。”
林如昭没有应他,又沉沉地睡去,他却心满意足地抱着林如昭。
第二天,林如昭在枕头底下发现了好大的红封,里面装着厚厚的压祟钱。
林如昭哭笑不得:“我都要做娘亲了,你还给我包什么压祟钱。”
陆劲正色道:“这钱是用来压去一年邪祟,谁说做娘亲的人就不要了,我日后年年都要给你送,你也得年年亲自收了。”
他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林如昭沉默了会儿,反应过来陆劲还是在害怕她会难产,她便没再多说什么,把钱给收了起来。
孕期最后一个月,随着预产期的日日临近,侯府上下都陷入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氛围,究其根源还是在陆劲,他简直如临大敌,就连差事都不想当了,天天请假在家陪着林如昭,就怕林如昭生产时他不在身边。
反而是林如昭心态好极了,预产期半个月还想和秦月出去玩,结果人还在跟陆劲据理力争,下面羊水就破了。
陆劲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将林如昭抱起来安放进产房,又忙让人把三个稳婆,两个大夫请来。
他有些头晕目眩,却还在回忆此时他应该做什么:“烧热水,烫剪子,准备参汤和人参片,还有……”
陆劲还没回忆完,三个稳婆就进来,看到他竟然还杵在产房内,大惊失色:“侯爷怎么可以留在产房内?产房污秽,小心冲撞。”
“狗屁污秽。”陆劲说,“老子在北境磊京观的时候,手上沾得血比你一辈子见过的都还多,老子今天就要在这待着,镇镇那些不长眼的产鬼。”
稳婆们就不敢说话了。
陆劲在床边半蹲了下来,握着林如昭的手,紧张地道:“娇娇,痛得话就咬我的手,别忍着。”
林如昭道:“我不疼,就是有点饿。”
陆劲:“啊?”
稳婆忙道:“这才开了三指,还早着呢,夫人既然饿了,赶紧让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厨房立刻把早就熬好的鸭子肉粥送了进来,陆劲喂林如昭吃了下去后,又开始如临大敌。
林如昭感觉到她开始要生了,但其实没有很大的感觉,倒不是说不痛,女子生产是没有不痛的,只是那疼痛尚且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很快,她便听稳婆恭喜道:“生了生了,恭喜侯爷,贺喜夫人,是个小千金。”
还在如临大敌的陆劲:……
“啊,这么快?”
稳婆白了他一眼:“夫人生得快,是夫人有福气,难道侯爷还盼着夫人疼个三天三夜才开始生?”
“不是,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陆劲的声音越说越小。
“另一个也能看到头了,夫人加把劲。”
林如昭道:“我有些使不上力气,让我含着参片。”
稳婆忙把参片拿过来给林如昭含了。
没过半个时辰,第二胎也生出来了,前后不到一个时辰,陆劲甚至还没回过神。
林如昭在昏睡前还笑话他:“放心,以后总有机会给你说‘不把她救活,我杀了你们’的机会。”
陆劲忙在旁‘呸呸呸’。
他只是受噩梦影响,总担心林如昭会难产,因此如临大敌惯了,又不是真盼着林如昭生产遇到困难。
他才不允许林如昭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那生下的两个孩子已经被抱过去了,陆劲只记得其中一个是女孩,另外一个是什么他倒是没注意,也懒得关心,只想陪着林如昭,这时候老太太就走进来,嫌他会打扰林如昭休息,非要把他拽走。
陆劲在外头横归横,但还是很尊重老太太,于是只好先跟着她走出去。
老太太把他叫出来其实是为了说一件事,因为当时陆劲应下了头个孩子要姓林,继承林府的财产,但现在头个孩子是女儿,侯府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个重男轻女的林老太太还在,不知道会不会又要因此出什么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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