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纪念日(零砚)

他走到餐厅，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便签。
【煮了山药粥在保温锅里，还有一些小吃，如果冷了的话就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半分钟就好。】
是她写的，字如其人，端正秀雅。
不过没记错的话，她昨晚回来没买山药吧？
还有那些小吃，似乎也不是来自同一家早餐店的，裴明晏投向餐桌的目光顿了顿，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撕下那张便签，折好。
吃过早饭，裴明晏回房补觉，因为刚回国的时差加上昨晚无处发泄的郁闷，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所以这一觉，一直补到了下午太阳落山。
精力恢复，他换好衣服，驱车去了一趟公司。
刚走进顶楼的办公区，一道浮夸的港普远远传来：“我的superstar什么时候回来了？”
k哥半躺在办公椅里，听到动静，转过椅子朝他张开双手。
裴明晏丢了个嫌弃的眼神：“别装傻。”
“哎，我这不是想保留惊喜，让你感受一下热情的气氛嘛。”k哥伤心地收回手，起身拉了一张椅子到自己身边，“怎么样？急急忙忙地跑回国，和弟妹解释清楚了吗？”
“谁跟你弟妹？”
裴明晏瞥他一眼，嫌碍事地踢开椅子，手腕撑了下桌沿，抬脚就坐到了他心爱的黄花梨木的办公桌上。
这小祖宗叛逆顽劣也不是一两天了，尤其是惹到他不高兴时候就是个小疯子。
k哥默默心疼桌子一秒：“林姝，你老婆，行吧。我是觉得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只要你好好解释，肯定都能理解。”
他说着，裴明晏不悦地沉下脸。
“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
k哥：“没有你摆个臭脸？你不会是没好好跟人说，吵架了吧？”
要是真能吵一架也挺好的，但她就像没有情绪的机器，不论自己对她说多过分的话，还是故意使坏心眼地逗她，永远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不生气，也不在意。
这种感觉就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劲没处使。
裴明晏烦躁地嘀咕：“她根本没生气，也不需要我解释。”
“？？？”
“那，这不挺好吗？”k哥搞不懂他干嘛摆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生气说明她很理解你，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的工作最需要另一半理解了，原来吧我还觉得你结婚这事就像埋了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炸了，但不得不说你小子运气是真好，林姝这么温柔体贴，还低调——”
“你觉得这样很好？”
“？你小子是在给我凡尔赛吧，”k哥忍着想揍人的冲动，“你看那些谈恋爱的明星，出事的都多少个了，一闹掰就把私事搬到台面上来，被骂掉粉断前程，你再看看你老婆，你就偷着乐吧。”
他才没有偷着乐，裴明晏不屑地挑了挑眉：“那些人本来也是垃圾，有人眼神不好把他们捡出来，怎么？还不允许人家发现捡错了丢回垃圾桶啊？”
这祖宗一向毒舌。
k哥噎了噎：“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老祖宗说做人留一线嘛，感情的事没必要闹到人尽皆知喽，而且现在网络上什么都会被放大——”
他打量着小祖宗愈发不悦的脸色，还想说什么。
门被敲了敲。
助理小余拿着一纸袋糖炒栗子进来，目光在裴明晏脸上停留了一瞬：“晏哥，也在啊。”
裴明晏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余不敢再乱瞟，立马放下纸袋，带上门出去。
“这么大年纪还吃这些，不怕三高进医院？”裴明晏看他拨开纸袋，轻嗤了声。
k哥被他说的手莫名抖了下：“我怎么就年纪大了？男人四十一枝花——”
“行了，没空听你废话，说说怎么解决吧？”
“解决什么？”
“绯闻，”裴明晏，“你不会以为我老婆不生气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这小祖宗我行我素惯了，一向不怎么在意自己的风评，k哥以为他只是过来抱怨一下，没想到还揪着不放了。
“晏宝——”
“别这么叫我，恶心。”
“......”
“行，裴大巨星，可以吗？这事你自己也清楚是假的啊，过几天就过去——”
“澄清，”裴明晏懒得听他和自己打太极，工重号梦白推文台“今天就给我发声明澄清，还有偷拍的狗仔，乱做文章的营销号我全部都要追责。”
这工作量得多大啊。
而且追责，追到最后恐怕会追到公司......
裴明晏看他若有所思：“你又装死是吧？你不干也行，我把号弄回来自己发——”
“别别别，”小祖宗艺高人胆大，拿到自己的微博账号指不定做什么妖呢。
k哥赶忙稳住他，“没说不干啊，但是这个事是不是有点得罪人？你看温絮，再怎么说也是跟你一个公司的，而且她是叶总签进来的人——”
“你怕那老狐狸？”
裴明晏想不明白，叶泊松虽然是石星传媒的股东，但一不是持股最高的，二来石星当初是k哥创立的，这么多年公司的经营权和话语权都在他自己手上，何况他还有自己这张底牌。
怂，就是怂。
裴明晏：“你就按我说的做，他要是问起来，你就推到我身上，他还有不满就来找我。”
“那你怕是能把人揍一顿。”
k哥叹了口气：“你让我考虑——”
“嗯？”裴明晏皱了皱眉。
“澄清，给你澄清，但这不是要等你珊姐她们回来吗？”
何珊是裴明晏的执行经纪，这两年，公司事务繁忙，又陆续签进来不少人，k哥兼顾不到他，于是就把有关他工作上大大小小所有的事都交给了何珊。
何珊有耐心，懂形势，能力很不错，这回也是跟着他一起去的伦敦，但谁能想到这小祖宗居然一个人先跑回国了。
裴明晏：“她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在飞机上了，晚上八九点落地吧。”
裴明晏思考了片刻：“那明早我醒来就要看到澄清。”
“你小子，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啊。”
裴明晏不再搭理他，拍了拍膝盖从桌上下去，转头就往外走，顺手还牵走了他那袋没动过的栗子。
“哎，你——”k哥反应过来，叫住他。
裴明晏没回头，抬起手，心情貌似很好地挥了挥：“去接我老婆下班了，拜拜。”
作者有话说：
写一个幼稚鬼，但也足够赤诚
裴小狗：老婆喜欢吃栗子，拿来吧你ovo

下午，林姝早早结束了工作。
她目前还是助教，没有学术研究和课题成果的考核压力，加上她跟的教授是个非常温和的人，除了教学任务以外，不会把其他杂事一股脑地丢给她，所以，她平时的工作能称得上清闲，没课的时候提前走或者做自己的事都没关系。
但今天，家里那个应该还在闹情绪，她不敢提前回去碍眼，在办公室一直待到了窗外路灯亮起。
“林老师，你还不走吗？”最后一位老师也收拾完东西，经过她身边时问道。
林姝莞尔：“还有一点事，周老师您先走吧。”
“好，那你也别太晚，回去注意安全。”
门被轻轻带上。
深秋的天总是黑得格外快，办公室内彻底陷入昏暗，林姝起身去开灯，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下班了吗？】
【我快到了，在哪个门等你？】
是裴明晏发过来的，林姝的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发错人了。
但紧随其后，k哥的电话也打了进来。
“林姝啊，你现在在学校吗？”她刚接起，那边火急火燎的声音冲出屏幕。
她将手机拿远了些，轻轻“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裴明晏那小子是不是去找你了？他到了没？你们没见上面吧？这小子说要去接你，他是不知道自己有多招摇，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还把我拉黑了......”那边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林姝安静听着，很快从中厘清了头绪。
原来没有发错人啊。
“喂，林姝，你在听吗？”那边没听到回音，又慌张地叫了一声。
林姝：“在听，他刚给我发了消息，还没到，我们也没见上面。”
“那就好，”那边长舒了口气，“这小子今天不知道突然抽什么疯，来我这闹一通后转头又说要去接你，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你知道他这个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趁着他还没到，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让他回去，学校人那么多被拍到就麻烦了。”
“好，我知道了。”
林姝温和地应下，挂断电话，点开了特别分组里的那个号码。
自己昨天才惹得他生气。
今天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心血来潮来接自己，但要是拒绝，她有预感，又要惹到他了，可能还会很严重，毕竟他这个人最讨厌被人败坏兴致。
刚才果断冷静的答应一时间又举棋不定起来。
她犹豫着。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她下意识接起。
“我说林老师，看到消息没有啊？”懒洋洋的嗓音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清润钻进耳朵。
林姝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看到还不回我，你这人怎么这样？行吧，不和你计较，我再过条街就到了，哎，我去，这大哥会不会开车啊，驾驶证别是马路上捡的吧，还想拦你小爷的路，滚一边去。”那边大概是遇到了车辆加塞，狂妄又不屑地骂了一句，和着车内鼓噪的音乐，鲜活得和窗外寂静萧条的秋格格不入。
林姝张了张唇，好半晌，都没有出声。
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刚才有个没素质的马路杀手，不过他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我的车技征服了，你们学校让不让外面的车进？让的话我直接开进去，你们学院办公室在哪栋楼来着？”
学校里人那么多，就像k哥说的，如果被拍到，后果......林姝心里其实早就权衡出了利弊，而且自己惹他生气也不止一两次了。
像是终于作出决定，她屏了屏呼吸，温声叫他：“裴明晏。”
那边声音顿了一下：“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约了朋友吃饭，现在不在学校。”
早就酝酿好的说辞温柔平静地说完，听筒里一瞬间安静下来，他那边似乎连音乐也停了。
只有呼吸，一下一下，沉重地扑洒进她耳膜里，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林姝不禁捏了捏汗湿的手心：“那我先挂了，你回去开车慢点，注意——”
“哪个朋友？”他打断她，冷冷的声音砸过来。
林姝心快要跳到耳边，快速思考着：“就，就是院里的同事，你不认识——”
这回，话没说完，电话里只剩下一阵挂断的忙音。
林姝回到家已经快九点。
期间，她又给裴明晏发了几条消息，问他到家了没有？有没有吃晚饭，想吃什么自己回来时给他带。
但他一条都没回。
看来是很生气，想到这，她更心虚了，开门的动作都和做贼似的轻了又轻，然而，等她打开玄关处的灯，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臭脸。
在卧室，还是工作室？
当初买婚房的时候，裴明晏把顶楼也一并买了下来，上下两层打通，楼上改造成了他的工作室，里面设备很齐全，还有一间琴房，都做了专业的隔音处理。
他的很多歌就是在里面完成的，平时休息在家，大多时间也待在里面。
林姝基本不会上去，因为那是他的私人领域。
但现在，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抛却顾虑轻手轻脚地上楼找了一遍。
都没有，卧室也没有。
他当时情绪似乎很不好，又开着车，林姝愈发担心起来，摸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没人接。
他现在肯定不想理她，她本来也不应该打扰，但悬着的心让她执拗地又拨了过去。
一直打到第三通，那边终于接起。
“裴明晏——”
“林姝啊，是我。”
“k哥？”她愣了一下。
那边响起一阵类似玻璃瓶乒乒乓乓的声音，k哥清了清嗓子：“他在我这呢，没事，这小祖宗就是喝多把手机坐到屁股下了，你别担心。”
知道裴明晏在k哥那，林姝的心就落地了：“好，今晚就麻烦你了。”
她说完，其实也有点心虚，不是她不愿意照顾喝醉的裴明晏，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被自己惹生气的裴明晏。
给她一晚上时间，思考也好，逃避也好，总之她想喘口气。
但那边似乎也不愿意接这个摊子，沉默片刻后轻咳了两声：“林姝啊，我还是把人给你送回去吧，不是我不愿意管他，就是这小子有洁癖你也知道，第二天醒来发现睡在我家，他指定又得埋汰我，我先前也给阿辉打了电话，这会儿估计快到了。”
王辉是裴明晏的司机。
“哎，真到了，阿辉电话打进来了，先不说了啊。”
那边挂断电话，林姝站在原地失神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脸颊，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出门去了附近最近的超市。
......
泡好蜂蜜水，门铃正好响起。
她打开门，k哥正扶着一只手架在他肩膀上的裴明晏靠在门边。
“这小祖宗可真重。”k哥大汗淋漓喘着气，林姝赶紧搭了把手。
“放哪，沙发上？”
“卧室吧。”
裴明晏人高腿长的，睡一晚上沙发，明早肯定头疼脖子酸。
k哥认命地叹了口气，将人扶进卧室的床上。
“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林姝：“麻烦了，客厅的茶几上有茶。”
“不喝了，我得赶紧回去躺下，给我这老腰折腾的，你就让他睡就行，不用管他。”
林姝淡淡笑了下，没有应。
等人走后，她蹲到床沿，指尖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
“裴明晏。”试探着叫了声，男人没有动静。
印象里，裴明晏很少喝酒，林姝也从没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不像她见过发酒疯的那些人，他很安静，就和睡着了一样，暖黄的灯光轻轻洒在他深棕色的发梢，将那张英俊的脸勾勒得有些柔和。
漂亮的唇轻轻抿着，脸色也没有异样，只有耳尖泛起了一点酒后的潮红，衬得他耳垂上那颗磨砂黑的耳钉也可爱起来。
林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时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清醒过来。
你在干什么，林姝！
不能垂涎美色，更不能趁人之危！！
她轻轻打了下自己的手，赶紧起身，去厨房端了蜂蜜水过来。
问题来了。
她起初只考虑到蜂蜜水能解酒，但忽略了怎么让他喝下去。
强灌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又叫不醒他。
思考了一会儿，林姝不得不先放下杯子，坐到他身边，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他后颈。
她想扶他靠着自己坐起来，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她还没把他的脑袋托起来一点，反而被他捏住手腕，一把扯得跌在了他身上。
自己刚刚是扯到他头发了吗？
林姝不敢动，只能抬眼瞄，他依旧闭着眼。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撑着手肘打算坐起来，这次，只是轻轻动了一下，男人突然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温热的气息瞬间铺天盖地地包裹下来。
很严密，又很沉重。
“裴...明晏？”她小声轻呼着，推了推他肩膀。
他似乎也不舒服，侧了侧身，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过没给她逃离的时间，两只手缠上她的腰，像抱抱枕那样，牢牢地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林姝试图拿开他的手，非但没有撼动一点，他的腿也架了上来，将她严严实实地禁锢住。
他是把自己当成枕头了吗？
林姝也不敢动，因为她感觉他现在就像电影里那种缠住主人公的藤蔓，只要自己动一下，就会被缠得更紧。
只不过这株藤蔓没毒，也没刺。
反而还有点香？好像是水蜜桃的味道，淡淡清香中有一点甜。
他今晚不是喝了酒吗？是喝的果酒？
......
不知道多久之后，感觉怀里的人彻底放松下来，裴明晏终于睁开眼，低头打量着怀中熟睡的人。
大概是被他抱得太紧，秀气的眉轻轻蹙着，脸颊有些泛红，还有一缕滑落的头发吃进了嘴巴里。
平时像个不会生气的木偶人，总是端着一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这会儿睡着了倒是很可爱。
裴明晏抬手，轻轻撩起她嘴角旁的头发别到耳后，又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了抚她眉心。
其实他一开始就听出她在撒谎了。
她这个人看着随和好相处，但其实是个挺孤独的人，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更不会约工作上的同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