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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平平无奇(月下蝶影)


垣涡拱手作揖,抬起头时,九天宗三人已经御剑飞走。
他皱了皱眉,九天宗为何如此在意他去问星门路上遇见了谁?低头看了眼指间的扳指,他调转剑头,准备跑望舒阁提醒玖茴一句,就当是他欠钱未还的利息。
他看着九天宗三人离去的方向,在剑上伸了一个懒腰,假装小声抱怨道:“真是莫名其妙,这不是瞎折腾人嘛。”
云层中,南砜看着垣涡骂骂咧咧折回神极门的背影,对亲传弟子道:“你们俩偷偷跟着他,看他有没有给谁通风报信。”
“是。”
身边没有其他人,南砜鬼使神差地御剑到了桃林城,在城外下了飞剑,以普通人的身份进了城。
走进城门,他就看到一左一右各摆着一个茶摊跟面摊,天冷茶摊没什么生意,茶摊主已经跑去了面摊帮忙,茶摊上唯一的茶客,隔着街与面摊上的食盒说说笑笑,最后干脆端着茶碗挤到面摊这边。
“郎君,可是要吃面?”摊主见南砜站在街边不走,热情招呼道:“天冷吃碗热乎乎面,逛街也不怕冷。”
“不用了,谢谢。”南砜看了眼陈旧发黑的桌椅,往旁边让了几步。
见他不吃面,摊主也不恼,继续招呼下一个客人。
“郎君小心。”一个赶着驴车运炭的老翁朝南砜拱了拱手:“炭火脏污,劳驾公子往旁边避一避,免得污了郎君一身好衣裳。”
南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锦袍,与路边的百姓相比,他这身打扮确实过于华贵了。
他侧身让驴车通过,缓步走在街道上。不知哪家的郎君与姑娘成亲,吹吹打打闹了一路,小孩们蹦蹦跳跳捡着喜,懵懂无知地喊着“百年好合,大吉大利”之类的话。
“郎君,可不能挡新郎新娘前头呢。”好心大婶见南砜站的地方,刚好会挡去新郎新娘的去路,伸手把他拽到路边:“新人成亲,家里祖宗仙灵都要相送的,你挡在路中间,岂不是挡了先灵的路?”
南砜挑眉看向迎亲队前方,新郎新娘前方什么都没有,若真有鬼修在,他岂能察觉不到?
“年轻人不懂规矩,别犯了忌讳。”大婶指了指自己摊上摆的围巾:“红围巾要不要,戴了红围巾,来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郎君要不要试试?”
“不用。”南砜眯眼看着挤在人群中抢喜的一名少女,越看越觉得这人的身影有几分像玖茴。
但他不敢相信,身为望舒阁阁主亲传弟子的玖茴,会扎在人堆里,跟凡人抢喜。
“南砜道友?”玖茴揣着满兜的,挤出人群就与南砜的视线对上,她把喜用荷包装好:“你怎么在这?”
南砜也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抢喜。
“百年好合啊!”迎亲队走远,玖茴还不忘朝轿挥了挥手。南砜甚至怀疑,若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玖茴可能还会跟在迎亲队后面抢一会喜。
“方才途经此地,见此处有座城池,就下来看看。”南砜话音未落,见祉猷从人群中走出来,鞋面上还留着两个清晰的大脚印。
祉猷走到玖茴面前,摊开手掌,里面有两枚红纸包着的铜钱:“给了哭闹的小孩,只剩下这个。”
“居然能抢到喜钱,祉猷你的运气真不错哎。”玖茴拿走一枚,从荷包里倒出一半的到祉猷掌心:“一人一半。”
她回头看了眼南砜,从荷包里拿出一粒:“南砜道友,给?”
“不用,谢谢。”南砜把手背在了身后。
玖茴也不跟他客气,把揣回荷包:“南砜道友是准备在城里买东西?”
“在下只是随意看看,不知为何城里挂了这么多红灯笼?”南砜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红灯笼,红灯笼制作手艺粗糙,不过满街头都挂满这些,倒多了几分喜气。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有些灯笼是城主府自掏腰包挂上的,还有一些是街边百姓自己做好挂上的。”玖茴拍了拍裙摆的尘土:“相逢便是有缘,我与祉猷陪道友在城里转一转。”
“怎好麻烦你?”南砜有些恍惚,原来快要过年了?修真无岁月,宗门也不过凡人的节日,他几乎快要忘记除夕对凡人有多重要。
“不算麻烦,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玖茴热情道:“临近过年,街上也比往日热闹,南砜道友若是有什么想买回宗门的,有人带路更好。”
“哎,小孩儿。”玖茴朝一个小孩招了招手:“你去给前面做汤圆的宋摊主传个口信,就说我会带一位宗门修行的仙长去尝她做的汤圆,让她早早准备好,别让仙长久等了。”
“不必如此……”
“这家汤圆味道特别好,这两日食客多,若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还要排队呢。”玖茴抓了两个给小孩,笑吟吟叮嘱:“你一定要跟宋摊主说清楚,来的是大宗门仙长,煮汤圆时可不能敷衍,知道了吗?”
小孩崇拜地连看了南砜几眼,才捏着快步跑去传话。
“玖茴姑娘,又来买年货啦?”有摆摊的老板认出了玖茴,他们不知道玖茴是仙修,以为她又逃课出来玩:“你今日又没去学堂,小心你师父罚你抄大字。”
“天冷了,师父也要休息。”玖茴在老板摊位上买了三块糍粑:“我们这是光明正大出来玩呢。”
刚出锅的糍粑有些烫,玖茴一边吃一边斯哈斯哈吐气。南砜尴尬地拿着用树叶包裹的糍粑,吃也不是,扔也不好,只能无措地把它拿在手里。
一路上玖茴都在跟他介绍各个摊点的特色,等三人到了卖汤圆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宋老板今天没有出来摆摊,真是可惜了。”玖茴叹了口气:“下次若有机会,我再请道友品尝汤圆吧。”
南砜微皱眉头看向四周,他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道友别看了,这会儿肯定有人在看你。”玖茴吃完手里的糍粑,拿着手帕擦手:“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唯你穿着单薄华衣,谁路过不得瞅你两眼?”
南砜这才注意到,玖茴与祉猷都穿着冬衣,就连衣领子都镶着毛边。
“要不是我跟祉猷陪着你,这会儿城主府护卫恐怕已经找上你了。”玖茴指了指房顶上还没化的积雪,“天寒地冻,穿这点衣服还行动自如的,除了仙修与妖魔还能有谁?”
“二少主来了!”
“快快快,把东西收好,别被他碰坏了。”
“别慌,大少主也在!”
忙着收拾东西的摊主们把已经收起来的东西又摆了回去,仿若无事发生般继续说笑。
“玖茴仙子,祉猷仙长!”陶相仪听下面人来报,有大宗门仙长进了城,就匆匆赶了过来,这会儿见玖茴与祉猷也在,顿时放下心来:“在下桃林城大少主陶相仪,见过南砜仙长。”
南砜回了一礼,他在师叔合体期典礼上见过此人:“大少主多礼了。”
“见过南砜仙长。”陶二跟着过来拱手行礼,行完礼就凑到玖茴身边:“玖茴仙子,你跟祉猷仙长进城来玩,怎么不叫我?”
“公寿,南砜仙长跟前不得无礼!”陶相仪瞪了陶二一眼。
“是。”陶二收敛起脸上的笑,老老实实站到陶相仪身后。
见糟心的弟弟不捣乱,陶相仪心情极好,他热情邀请南砜到府中用午膳,南砜再三推辞,最后搬出师门还有事的理由,才得以脱身。
“两位少主留步,我与祉猷去送送南砜道友。”玖茴跟在南砜身后:“南砜道友难得来我们望舒阁地界做客,我们身为宗门亲传弟子,怎能让道友孤身离去?”
南砜本欲拒绝,但想到与垣涡有关的预言,便点头道:“有劳两位道友。”
“城中百姓很少接触仙修,若是在此处御剑,只怕会引来他们的好奇与恐惧。”玖茴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不若我们骑马出城?”
陶相仪让城卫牵了三匹马过来。
“不必了。”南砜摇头:“城中景致难得,我们慢慢走出去吧。”
“多谢道友体谅。”玖茴轻笑一声:“道友,请。”
街头喧闹,人生百态,南砜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最普通的凡人。他低头看了眼手中已经冷硬的糍粑,倒是忘了处理此物。把糍粑收入纳戒,南砜道:“贵宗门把桃林城庇佑得很好。”
“哪是鄙宗的功劳,是老百姓自己把日子过起来的。”玖茴笑了笑:“便是没有我们,只要妖魔不来捣乱,他们依旧能过好日子。”
“是啊,若是天下太平,百姓的生活能好过许多。”南砜叹息一声:“可惜妖魔频频作乱,道友近来可有遇到形迹可疑之人?”
玖茴摇头:“我与祉猷自拜入师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九天宗,其他时候就是在宗门修行,道友为何有此疑问?”
“近来多地出现魔修的踪迹,两位道友外出时,要多加小心。”南砜没有提预言之事,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镇星楼的预言。
轻易可以改变的预言,还算预言吗?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把南砜送到城外,玖茴停下脚步:“南砜道友请保重。”
“多谢两位道友。”南砜拱手行礼:“告辞。”
目送南砜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玖茴长长叹息一声:“走吧,我们也回去。”
祉猷祭出飞剑,刚站到剑上,突然面色微变,看向镇河鼎方向。
“有魔修的气息。”玖茴飞身上剑:“我们去看看!”
镇河鼎为十大仙鼎之一,身负镇压江水湖泊气运的职责。揽月湖是方圆千里最大的湖泊,上下联通各大河流,镇河鼎就置放在此处。
重重结界之下,镇河鼎散发着的光芒几乎与结冰的湖泊混在一起,本是一幅世间难得的美景,可是现在揽月湖里散发着恶臭难闻的黑烟,冰面下的鱼虾四散而逃,湖边的草树木也开始枯萎。
“有人在湖水中下毒。”玖茴取钗化剑,一剑朝湖边的人挥去,湖边之人似乎早有准备,他径直把手中的玉瓶朝湖中掷去,转身就准备逃,却被飞剑拦下。
“去。”玖茴抛出披帛,在玉瓶即将落入湖中的那一刻,把玉瓶卷了回来。
“何人坏我好事?!”穿着黑袍的男人满面戾气,他双瞳血红,双掌化为利爪,朝玖茴袭去。
祉猷动了,他一挥袖袍,挡住黑袍的攻势,对玖茴道:“你小心,此人交给我。”
玖茴点了点头,她看了眼黑雾翻涌的湖水,捂着口鼻道:“这是在尸山血海中炼制出的极恶之气,祉猷你别去碰。”
四周的草木在快速枯死,并且有扩大之势。
“哈哈哈哈哈,来不及了。”黑袍仰天大笑:“这座湖接连四海,不出三日,恶气便会传遍整座大地,谁也躲不了。”
“我看你是疯了,待极恶之气扩散开,你们魔族同样也逃不了!”察觉到不对的南砜已经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召出本命剑,把剑往地上一插。
无数灵气与剑意顺着剑刃朝四处扩散,把四处飞散的极恶之气笼罩在他的剑意之下,延缓了恶气扩散的速度。
“九天宗的步庭杀了我的兄长,我就要让天下所有人陪葬。”黑袍并不在乎魔族的死活,他得意洋洋地看着南砜:“你的剑意又能支撑多久?”
这瓶极恶之气乃魔族至宝,万年来也只炼制出这么小小一瓶。步庭杀了他兄长,魔界那些废物忌惮步庭的修为,各个龟缩着不敢为兄长报仇,那就让他来。
“你的兄长是魔教大皇子?”南砜面色惨白,急速消耗的灵气让他说话都显得吃力,“你可知十大仙鼎损毁的后果?”
“那又如何?”黑袍眼瞳红得几欲滴血,嘶吼道:“既然我兄长死了,那么大家都别活,一个都别活!”
玖茴恍然明白,陶二的行为算什么发疯,这才是真正的发疯,拉着全天下所有生灵一起玩完的疯。
“把你宗门弟子令给我!”玖茴把手递到南砜面前,南砜想也不想摘下来递给了玖茴。
“九天无极,传掌派弟子令,急召!”玖茴掐了一个手诀,把弟子令往南砜额头上一敲,无数道极光从弟子令中飞出,散往四面八方。
既然一时处理不了,就把各大宗门管事的全部叫过来,谁也别想闲着。
“你怎么知道九天宗掌派大弟子急召口诀?”南砜看着几乎快要碎裂的弟子令,白着脸道:“我撑不了多久,若有不测……请道友转告在下的师尊,弟子无能,让师尊失望了。”
“你都要拿命阻拦极恶之气扩散了,你师尊还要对你失望?”玖茴看着被披帛包裹却仍旧散发着黑雾的玉瓶,转头问他:“有没有能封印这玩意儿的法器?掌派弟子急召口诀又不是什么不外传的秘密,我知道又有什么稀罕?”
师父给她的术法书里,各大宗门的口诀记载得清清楚楚呢。
南砜苦笑摇头。
“别妄想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发疯魔修嘲笑的话没有说话,被玖茴隔空扇了一巴掌。
“可闭嘴吧。”玖茴被这个疯子烦得厉害:“祉猷,堵上他的嘴!”
都什么时候了,谁爱听他叽叽歪歪的狠话?
南砜想说,以你们的修为,恐怕还不是魔教皇子的对手。可他好意提醒的话还没出口,就见祉猷隔空拍飞了发疯的魔修。拍飞后,祉猷又用灵力把人拖回来,再把人拍得如疯狂旋转的陀螺般飞出去。
如此反复几次,发疯的魔修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知是死是活。
用术法把终于安静下来的魔修吊在树上,祉猷扭头看玖茴,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南砜:“……”
是他冒昧了。
“干得好!”玖茴在纳戒里翻找许久,找到一个刻着防护符纹的玉匣,把装有极恶之气的瓶子放了进去。
然后便与祉猷蹲在一起,一张接一张地贴净化符与引灵符,她一边贴一边关切地问南砜:“南砜道友,你还撑得住吗?”
“没问题。”话音一落,南砜就吐出一大口血,他擦了擦嘴角:“没事,道友不用担心,我还能撑一会儿。”
玖茴:“……”
好硬的一张嘴,多倔强的一个剑修!
本来她想告诉南砜,最近几日四周河流都在结冰,揽月湖的水流速减缓,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流出去,但是见对方神情如此悲壮,她默默转过身,往湖中投了一粒凝水珠,把湖水禁锢在揽月湖,不让其流到下游。祉猷跟着从纳戒里掏出一只葫芦,葫芦飞到半空,把黑雾都吸入了葫芦中。
两人都没有回头,而是继续默默给玉盒贴符纸。
只要不说话,气氛就不会太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祉猷: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说话。
小韭菜: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生性善良,不想让人尴尬。
南砜: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提问:你在玖茴身边学到了什么?
祉猷:如何把人拍成一个自由旋转的小陀螺。

第30章 小建议
“我们还要继续贴么?”玖茴用传音术对祉猷道:“再贴下去,玉盒都变成符纸山了。”
祉猷贴符纸的手停下,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符纸的玉匣已经变成了一大堆符纸,任谁来都猜不到厚厚符纸下还埋着一个玉盒。
“南砜道友,极恶之气有符纸镇压着,一时半会不会扩散,要不你先歇息片刻?”玖茴转过身,面向南砜:“幸好道友你及时用剑气镇压四散的恶气,不然我们都来不及把恶气收起来。”
南砜默默把剑从地里拔出来,往嘴里倒了两粒培元丹,擦干净嘴角的血,半天都没好意思开口。
这话有点安慰的作用,但不多,气氛仍旧无比尴尬。
吊在树上的魔修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祉猷挥袖散出一道灵气,魔修还没来得及发出半点声音,就再次晕了过去。
“祉猷道友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让在下十分佩服。”南砜打量着祉猷,在他印象中,祉猷总是跟在玖茴身边,从不爱说话,若不是因为有张出色的脸,别人或许根本注意不到他。
“在下资质平平,南砜道友谬赞。”祉猷仿佛没有察觉到南砜眼神中的打量,“这个魔修的修为低微,抓住他并非难事。”
祉猷说得没错,这个魔修的修为确实不高,在银籍真人合体期大殿上偷袭的任何一个魔修,都要比这个废物魔修修为高。
“我还以为道友刚拜入望舒阁,修为才刚至炼气入门。”南砜笑了笑:“是在下狭隘了。”
“没关系。”祉猷点头,很是大度:“我不介意。”
南砜:“……”
这天没法聊下去,他尴尬望天,不知其他宗门的人何时赶来。
玖茴把手放到镇河鼎最外面的一层结界上,结界下瞬间涌出磅礴的灵气,她蜷起手指收回手,视线落在结界中央的镇河鼎上:“好强大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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