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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宝斐然(三三娘)


商明羡打了两个响指,跟在她身边的助理听她吩咐:“把昨晚上轮值的高管找来。”
“是郑总,现在已经下班休息了。”助理答。
商明羡抬出一根手指:“打电话,还有,问下餐饮,那桌客人挂的哪间房?”

中餐馆负责人和昨晚轮值高管的电话都一齐到了商明羡的面前。
她一手接过手机, 一手接过那桌客人的点单明细,看到挂在2024的房号下时,冲助理撇了下头, 助理便会意去找房务部的管事人了。
轮值副总一听商明羡问三小姐就知不妙, 不等她细问便倒豆子般汇报了个干净。商明羡一声不吭地听着,听完后也没响声,让对面汗都流下来。半晌,她将手机交还给助理,问房务部的:“2024什么情况?”
房务部老大来之前就听助理说Monica是要问2024的事, 因此是稍作了解后才来的,为周全, 他身边还带了今天的领班。
2024的床笠不翼而飞, 照理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退房时问下客人照规矩处理就行了,怎么还劳动Monica亲自来问?房务部老大一个心思转了八百圈, 没转出究竟,脑子一劈叉,心想完了, 难道发生凶杀案了那床单上面扑街溅的全是受害人的血?
“丢了张床单。”房务部负责人汇报道,眼神微觑, 觑到商明羡轻微地挑动细眉。
“哦?”
他顶头老板就发了这么个单音节。
“发生什么事了?”房务部老大斟酌着试探,问领班:“还有哪些情况, 你跟Monica汇报一下——有什么说什么, 别隐瞒也别夸张。”
领班道:“凌晨三点时,用了份双人套餐, 但是入住时登记的一个人,上午十一点多时, 让礼宾那边去买药,说是要消炎去肿利于伤口愈合同时温和的,给了几个药名参考,都是常用药,后来就是床单的事了,是特意打电话明确了时间段让工人去的。”
有条不紊地汇报完,跟自己的部门领导面面相觑,彼此的目光里都在说“咩啊?”、“唔知啊!”
商明羡缓缓地环起双臂,面色凝霜。身边一串人都噤声,硬着头皮。房务部老大凝重地问,悄声:“要不要请警察,Monica?”
商明羡回神:“嗯?”
什么东西?
她清清嗓子,扬扬手指:“回去忙吧,不许再查了,要是让我知道谁越俎代庖,就滚蛋。”
在商明羡身边做事虽然高压,但有一点好——她是个指令明确的上司,不会绕弯和埋潜台词,下属不必揣摩圣意,只需要令行禁止。听她说了这句话,身边人便懂了,这是不许他们八卦的意思。
等一众人走尽,商明羡唤过助理:“你去跟那桌客人说……”
助理洗耳恭听,见商明羡扶了下额,一副造孽的模样。
两秒后,商明羡面色冷然:“说他们中了绮逦的幸运奖,两晚房费和所有消费全免,行政酒廊和一切贵宾室、VIP服务、艺术展厅都对他们免费开放。”
助理:“……”
商明羡:“愣着干什么?去啊。”
助理去了,走了两步,被商明羡叫住——
“算了,我自己去。”
高跟鞋笃笃一阵响,杀到餐桌前时,脸上换上公式性微笑。
商明宝抬头,“噗”的一声,将普洱茶喷了出来。
……她忘了,她大姐是巡场狂魔,每天不是在巡场就是在去巡场的路上
向斐然抽出叠方纸巾给她,看着她发红的脸色问:“怎么了?”
商明宝擦着嘴,心虚地不敢抬眼,当鹌鹑。
“先生,女士,打扰一下。”商明羡眼锋在商明宝脸上轻轻剜过,双手在腹前呈爱心型互叠,微笑,倾身,颔首,标准的礼仪作派。
她和商明宝长得不太像,利落的及肩中短发,束腰西装下配一条风琴褶长裙,尖头细高跟,一派时尚职人打扮,妆容也简洁锋利。面对向斐然,她自我介绍说道:“我是这家酒店的代总经理,可能您昨晚已经知道了,您是我们今天的幸运顾客,享受一切免单服务,同时我们还为您提供了以下专享权益……”
她一二三四轻巧地说完,看着向斐然脸上的神情变化。
没有变化。
向斐然礼貌地听完,略颔首:“多谢,祝生意兴隆。”
这么宠辱不惊喜不形于色的,倒让商明羡略有意外。既然他不好玩,商明羡便转向商明宝,眯眼看了眼她身上明显的男款T恤,话锋一转说:“那么,我可以趁现在跟两位做一下服务回访吗?”
向斐然点头。
商明羡:“两位觉得我们高级客房的布草如何,舒适程度在一至十分的哪个区间呢?”
商明宝茶盏抵唇,冷不丁又呛出了一口,到处找餐巾,耳珠发着红。
商明羡挑眉,又问:“两位觉得我们礼宾服务的响应速度如何?”
商明宝手抵唇剧烈咳嗽起来。
商明羡最后问:“两位对我们深夜的餐饮出品效率还满意吗?”
“……”
商明宝掌心贴前额,彻底放弃了挣扎。
问完了绵里藏刀的几个问题,商明羡最终转向商明宝,关切地说:“女士,我看您一直在咳嗽,最近是香港的春夏之交,又是花季,您要注意过敏,游玩时做好保障措施,有需求的话,我们一定会为您办到的。”
商明宝:“………………”
闭了闭眼,忍耐着满脸的绯红,细声说:“谢谢提醒……”
一通输出,商明羡心满意足,夺命高跟鞋声施施然远去。
出了餐厅,见助理看得目不转睛,商明羡睨她一眼,问:“帅吗?”
“帅啊。”助理点头,“这不比上次来睡粉的那个顶流帅多了?”
“有主了,不许再看了,”商明羡在她肩膀上点了点,“再看派你去墨西哥做市调。”
“……”
商明羡在今天下午六点半准时回到了深水湾吃晚饭。
破天荒的,商邵今天也落班很早,已经在餐厅旁的起居室喝起茶来。商明羡在旁边沙发上坐下,状似不经意地问:“babe怎么不在家?”
商邵悬着掂茶壶的手停了停,“唔知。”
看来大哥不知道。商明羡心里稍定,不再多言,起身回去,换了舒适的家居服。
回来时,正撞见从集团回来的商檠业。
“爸爸。”她问候一声,陪商檠业缓步涉过花园步汀。
商檠业西装革履,每次都集团回来时气场都有些惯性的迫人。见了大女儿,他关心几句绮逦的管理问题,略作提点,继而问:“babe在家了?”
“没呢。”商明羡回,心中警铃大作。
商檠业不是好糊弄的人,对一众儿女有天然的血脉压制,还没开始深究,商明羡就已经开始心头冒汗起来。
“一整天不在家,晚饭也不回来吃。”商檠业随口说,似有不满。
“她说要去红磡看演唱会。”商明羡道,周到地补充:“散场好晚了,跟朋友吃吃宵夜什么,恐怕得明天才回来。”
商檠业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去找温有宜。
温有宜在西厨那边准备果盘。家大业大,原用不着她亲力亲为这些东西,但商明宝放假在家,她有这份心情在。
商檠业拧松领带,从背后抱住她。温有宜手晃了一下,锋利刀刃银光闪烁,她笑着埋怨:“差点害我切到手。”
商檠业便从她手里抬起刀柄,“让工人做。”
“babe在家,我还想做蛋糕呢,”温有宜任由他拿走水果刀,两手撑在案台上,“谁知道她跑去宁市了。”
这是商明宝给她捏的理由,她不疑有他,只笑她贪玩。
商檠业眉梢微抬,缓声,不动声色地问:“去宁市了?”
不是红磡演唱会?
“去见朋友,好久没回国,玩心重一点也无妨。”温有宜打着圆场。
商檠业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脸色平静,一点内心的风声都没走漏。
出门又遇商邵。
父子俩在露台上抽了会儿烟,聊了聊赴内地开拓生物医疗板块的人选后,商檠业于烟雾中静望他,慢条斯理地开口:“babe……”
商邵:“她去澳门了。”
商檠业指尖擎雪茄:“……”
所以,他的小女儿外宿不归,他的老婆、大儿子、大女儿三个聪明人,分别用了地理上绝不可能叠加的三个理由来瞒他——怎么,他是什么很好骗的人吗?
商明宝浑然不觉家里人给她织了件四处漏风针脚混乱的破马甲,于晚饭时分出现在了深水湾餐厅中——穿着酒店烘洗干净的风衣,脖子上系着楼下精品店买的丝巾,掩住了下午被向斐然弄出的可疑红印。
所有人:“……”
她还是小女孩心理,被宵禁了这么多年,彻夜不归时总有些心虚,故而特意跑回来吃晚饭,顺便换身衣服,等晚点时再找个理由溜出去。送她上车时,向斐然拄着车门,俯身吻她片刻,“九点前回来?”
商明宝面露难色,像是有为难。
“那八点。”
商明宝打了他一下,被向斐然捉住手腕。他看她半晌:“坐进去。”
他陪她一起上了计程车,至深水湾,在山脚下落车,找了间咖啡厅一边写论文一边等她。其实在酒店里等她也没所谓的,但也许等她出来,他们可以一起逛一逛香港,在夜色中牵手走一走。
餐桌气氛诡异微妙,商明宝脸上的兴高采烈也迟疑下来,刚想开口,商明羡当机立断先发制人力挽狂澜:“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不是说晚上去红磡看演唱会?”
坐在她左右手的商邵和温有宜都是动作一凝。
商邵:不妙。
温有宜:问号。
无人在意,坐在圆桌主位面无表情的商檠业发出了一声沉沉的冷哼。
商明宝措手不及:“啊?啊……这个……”
红磡?什么红磡?大姐帮她隐瞒了?为什么不先跟她串口供?
“对,”商明宝接收着商明羡的信号,“是有这个打算来着……”
商檠业靠在餐椅上,意味深长地问:“不是说,去宁市见同学?”
温有宜忙搭腔:“对啊,你忘了?你下午告诉妈咪的。”
下午?啊对,下午……可是那时候她被向斐然压在怀里抵着深磨,早就意乱情迷眼泛泪花,被温有宜一问,胡乱扯了个理由后手机就被向斐然抽走丢掉了。
商明宝记起这一茬,磕磕绊绊地找补:“对……那个,我是先去宁市见了同学……”转向商明羡:“然后,晚上去红磡看演唱会……”
吁……圆过来了。
一直默不吭声的商邵战术性地喝了一小口水,放下杯子,看向商明宝,淡然地说:“看完演唱会之后,你还将会去澳门度过周末。”
“将会去”。
商明羡:“……”
温有宜:“……”
商明宝:“………………”
你们……什么大卸八块式圆谎。
在商檠业虎视眈眈的盯视中,商明宝“啊哈”了一声,左右手击掌:“对!我今天先去宁市见了同学,然后晚上赶回红磡看演唱会,之后呢再开车去澳门小玩两把……哈哈好累哦,就是因为觉得太累了所以我决定哪里也不去,回来吃晚饭!对吗,妈咪,大姐,大哥?”
没人理她,全在扶额。
商檠业听完半晌,缓缓开口:“不错,如果爸爸能学会你的分身有术,相信集团一定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商明宝腿一哆嗦,使劲浑身解数地撒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娇。
下山时已是八点多,这次是商明羡送她下来,一路盘问许多,叮嘱许多。
至咖啡厅所在路口,商明羡特意提前一百米便停了,以免被向斐然撞见,她妹妹这辆一翻再翻的小车又翻一次。
“你男朋友看着像个聪明人。”她似笑非笑。
“当然,他可是博士。”商明宝理所当然地说。
透过挡风玻璃的视野看着,她跑进咖啡厅的模样胜过小朋友放学。商明羡笑了笑,轻踩油门,体贴地绕过了咖啡厅那面明净的落地窗。
兴之所致,乘缆车至太平山顶,海风温热,维港盛大地明亮在脚下。
他们牵着手缓缓地散步,听着灯海中的海风与浪涌,似宴席上不散的干杯声。到了一条名为芬梨道的路前,向斐然牵着商明宝的手,不动声色地从那条路口离开了。
商明宝不知道,这里有一首歌,因芬梨音同分离,因此情侣不走。

开学伊始,廖雨诺便觉得抓不住人。
她跟商明宝原本好得就差住在一起了, 但商明宝住在第五大道时, 她们也常在彼此那儿留宿,上下课形影不离,街一同逛,饭一同吃。上课时,商明宝听得蛮认真, 廖雨诺就在ig上物色帅哥,小组和期末全靠钞能力。
但新学期开始, 廖雨诺觉得见到她的次数少了。
当然, 这种状况从上学期末就初见端倪了, 廖雨诺很能理解,因商明宝交了个在哥大圈生活的男朋友, 四舍五入就是谈了个异地恋,周末当然要过两人世界。加之她还要玩那个“高珠导购”的过家家,后期又上线了个人视频频道, 也很耗时间。
这些廖雨诺都很理解,托着腮懒洋洋看她折腾。她们的课程不紧, 将这些全部都刨掉后,她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一起玩。廖雨诺只是忽然接受不了商明宝还在给自己找课上。
“你又去旁听?”
下课的人潮间, 她拉住商明宝。
今天是周三, 她们只有上午的课,廖雨诺原想找她去逛街的。她在Joysiily的预留衣架都快被新款压垮了, sales一直问她什么时候去试衣,她好提前安排试衣模特到店。
商明宝最近上课越来越“邋遢”, 一个帆布袋装了一切。珠宝设计的课在另一栋大楼,她得跑过两个红绿灯,时间紧凑,她一边在帆布袋里找手机一边问:“你要不要一起?”
廖雨诺脸色不自在:“不要哦,自己的课都听得很烦了,还要去上别专业的课。”
商明宝也没多劝她,脚步匆匆:“那我先走了,我要迟到了。”
“哎——”
廖雨诺没能叫住她,只见到商明宝在人潮中灵活地穿梭,嘴里不住说着“excuse me”,身影很快便被淹没不见了。
今天来讲课的是valeridge的珠宝创意总监shena,名望在身,前来听她课的快将阶梯教室踏平。商明宝到得晚了,在教室最后排站着听了一个小时,shena阐述时,她便以课本为垫板,在一张白纸上速记。
下了课,众多学生将她团团围了好一会儿,直到第二节 的铃声响起。
商明宝原想走的,shena的助理前来请她留步。过了几分钟,shena终于脱身,向她问候道:“在教室最后一排看到你,真是意外。”
商明宝是品牌的大客户,她和她母亲曾多次来Valeridge高珠坊参观、挑选宝石或提出设计要求,shena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我对珠宝设计有一点兴趣。”商明宝坦言。
shena挑眉:“真的?”
“还不确定。”
她旁听了三周的课,没有特别挑选课程和讲师,时间碰得上便过来,看看自己能不能听进去,喜不喜欢。
珠宝设计可不是一个有点兴趣会画点画就能入门的串珠游戏,shena是本专业硕士出身,祖辈在德国小镇开了三代的工坊,有学院派的高傲和工匠性的敬畏心,听到商明宝的话,她只是略微笑了一笑。
这只不过又是一个千金小姐不知深浅的心血来潮,正如小女孩因为热衷于亲手给芭比娃娃缝制新娘头纱便说自己喜欢时装设计。
“我昨天在工坊里看到了一枚即将成型的琥珀花手表,听说,是你的。”
在助理的护送下,shena与商明宝在走廊上缓步走着聊着。
“是我的。”
琥珀并不是shena喜欢的材料,她认为这个地理高压下形成的东西视觉上太过脆弱,而且能进行处理的余地太小。在匠人的工作台上看到琥珀,她确实驻足了一下,了解到是商明宝的订单后,她问工匠,是谁出的设计图纸。
得到的答案让她大为意外。琥珀送到高珠坊已有一阵子,最初,商明宝要求品牌方出几张设计草稿。因她母亲地位超然,在整个高珠收藏界都有名望,设计师不敢轻怠,但她看过几稿后都不满意。后来是亲手画了图纸,又亲自挑了材料、定了工艺和宝石。
以其他匠人和设计师的眼光来看,她挑的每一颗石头其价值都要胜过这枚琥珀的。shena昨日命工匠送来了商明宝亲手彩绘的设计稿,沉默许久,指腹摩挲纸面但未置一词。
“我喜欢你的思路,浪漫非凡。”shena此时此刻对商明宝说了。她是个作风硬派的女人,对待自己的大客户也不卑不亢,“完全是你的独立想法,没有和别人沟通过么?”
商明宝点头。
“恭喜你。”shena对这位千金小姐改观,从手拿包里拿出一张卡片,上面有一行地址,“这是我的私人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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