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接一句!无休无止!没完没了!
温汐被念得受不了,三点出头就过去了,人才从电梯出来,工作室的门就已经开好了。
江声站在门口,把人迎进去后关上门,刚想给介绍一下工作室,就听她冷着脸问:“电脑在哪?”
“……办公室。”江声无奈,只好带人进了办公室,打开电脑,切入正题。
温汐在办公椅上坐下,载入公司官网,找到游戏端口后直接开始下载,下载步骤不太多,主要是进程有些缓慢,她便利用下载的空档布局安防。
全程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余光却能感受到,边上的人视线偏向这头,说不好是落在屏幕还是她身上。
片刻后忽然问:“喝什么?”
工作室内部用的是玻璃隔断,虽然是磨砂的,她却分明可以看到,隔壁间有个脑袋正极力地往这头贴。
她原本也没想久留,眼下的情况更是有点尴尬,于是飞快地敲着键盘,没什么情绪地说:“不喝。”
江声却还是出了办公室,很快带着一瓶冷藏过的橙汁回来,放在鼠标垫边上说:“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这个。”
“……”
温汐指间微顿,不自觉地看过去,很快又回过眼来,声音也愈渐冷淡:“现在不喜欢了。”
江声在她边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清冷的侧脸上,第一次,有点想强人所难:“试试,说不定就又喜欢了呢?”
温汐没拒绝,也没接受。
极力地想集中注意力,也极力地在忽略身旁落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又听到那道离自己很近的声音说:“程曜是你高中那个同桌?”
温汐抿了下唇,不冷不热地应着:“……嗯。”
她不知道他打听这个做什么,却知道他既然这么问了,估计上午在游戏部就已经见过了。
既然见过,又好奇,当时就该问了,憋到现在,纯属就是明知故问。
“高中之后一直有联系?”他又问。
“没有。”温汐边操作边说。
“那是什么时候又联系的?”
“进公司之后。”
“进公司多久了?”
“一年多。”
“一年多之前呢?”
“在别的公司?”
“哪家公司?”
“……”
“在H市吗?”
“……”
“江声。”温汐忍不住偏头,终于对上他的视线,态度却算不上好:“你查户口吗?”
“……”
在她身上,是很难找到“炸毛”这种反应的,江声记得,上一次见还是在画室临别前,他没收了她画的“他”。
想到这儿,他不由又笑了起来,像是为自己能调动她这样与众不同的反应而有些得意似的,一脸受用地说:“嗯,查户口。”
他撑着桌沿,说话间又凑近了些,深邃目光幽然抵进她的眼底,语气亦有些晦暗不明:“让查吗?”
“……”
温汐倏地睁大眼,身体下意识地后仰了些,就这样紧绷而慌乱地对视了几秒后,才极度不自然地偏回头。
强自镇定地完成最后一步安装,而后冷着脸起身:“不让!”
玻璃门打开又关上。
许越泽见人就这么走了,探头探脑的从隔壁间过来,看着办公室里正发呆的人,忍不住侃道:“出师不利啊?江天王。”
江声一脸深沉,看着桌上直到淌了一圈的水渍,都不曾被打开的橙汁,想起曾经同样被拒绝过两次的经历,以及她第一次愿意喝,好像是在川菜馆,他临时跑出去买的那杯。
半晌后得出结论:“难道得等到第三回?或者得鲜榨的才行?”
“……?”许越泽一脸地莫名其妙:“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觉得不像,可这屋里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了啊?
江声想了想,又开始喃喃:“但天台那次,瓶装的她也拿了啊。”
许越泽终于意识到:“……你是不是有病?”
江声说着,又翻出手机:“还是先买个榨汁机再说。”
“……确诊了。”许越泽:“是没得治的那种。”
温汐心烦意乱地回到工位。
想集中注意工作, 脑海里却满是那张妖孽似的脸孔,忽地凑过来时的巨大冲击,和一阵分明若有似无, 却更加乱人心智的清冽气息。
于是刻意屏蔽了大半天的疑问, 也由此尽数覆土重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回H市, 还把工作室搬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又和她们公司签了代言,而后就只是随便逛逛,也能在上千人的公司里和她偶遇。
巧合吗?好像已经说服不了她了。
可如果不是,如果说这一切是冲着她来的,那她的脸也未免有点太大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有这样的影响力。
可如果与她无关, 为什么他在A市发展的好好的,突然转变的一切, 又全都导向了她呢?
她就像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怪圈, 反反复复地在是与不是之间纠结,却怎么找不到一处破解的思路。
混乱延伸到最后引发的直接结果,就是她下意识打开了招聘软件, 考虑要不要再换个新工作了。
Vince在对面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好起身走过去:“Xaiver,你发什么呆——你要换工作?!!”
“……”温汐锁上手机,面无表情地抬头。
Vince一脸难以接受,俯下身来低声劝她:“别啊Xaiver!就算你和Bill意见不合, 也都是可以再商量的嘛!真不至于就这么走人啊!”
温汐试图解释:“我不是……”
Vince 却急得不行:“你要是就这么走了!遭殃的可就是我们了呀!!!”
温汐:“。”
正说着话, 前面的Bill几人已经不耐烦地在催了:“还不走, 又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 Vince扭头应了一声,又回头招呼温汐:“走了走了, 先吃饭去。”
温汐莫名没什么胃口,也不太饿,发了半天的呆还耽误了不少工作,便随口回说:“你们去吧,我这儿还有点事。”
听在Vince耳里,就成了她和Bill已经水火不容到饭都没法一起吃了,于是更加为难地杵在原地,一副不知该站哪头的样子。
“……”温汐无奈,还是起了身:“走吧。”
吃过晚饭,回来没坐一会儿,她又照常带着工作下班,开车去晚托班接季嘉述回家。
忙到深夜,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一切好像又恢复如初。
只是昨天的一切,还是像在她身上落下了某种应激创伤后遗症,以至于还得靠在床头深吸几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才敢迎接新的一天。
好在一上午相安无事,她也逐渐放下心来,12点过后,如常和几个同事一起下电梯去食堂。
刚点好餐,身后很近的地方,忽然就落下一道熟悉的轻佻声音:“能帮我刷下卡吗?”
“……!”
温汐倏地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似的回头看去:“你怎么在这?!”
“吃饭啊。”江声耸了耸肩,稀松平常地说:“Allen说你们公司食堂菜色很不错,让我随时过来体验,这不来了才发现,吃饭还要刷卡。”
“……”温汐根本不信他的鬼话:“食堂能有什么好吃的!”
“这不就好奇了嘛。”江声却有理有据:“所以过来试试,到底好不好吃。”
温汐:“……”
这到底是有什么好好奇的!
“你好像很不欢迎我。”她不说话,他又一脸受伤地睨她:“为什么?”
“……”温汐冷着脸回头,避重就轻道:“没有。”
江声便又俯身凑近了些,指着窗口里的清蒸鲈鱼,用极其熟稔的语气对她说:“那我想吃这个。”
“……”温汐懒得理他,端着盘子转身就走:“想吃自己买。”
身后一众人皆有些目瞪口呆,不明白这好似“情侣打情骂俏”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帮你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Vince,他昨天在部门里见着人时就想打招呼,碍于场合不对才忍了下来。
这会儿见温汐和他居然“这么熟”,不由也有些距离被拉进的热切:“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卡里还一堆余额呢!”
江声当众被拒,也并不如何难为情,反倒还更有些死乞白赖地来劲,就是蹭别人的卡也非得留下来似的说:“那谢……”
“随便带外人进公司食堂不太好吧?”一直旁观的Bill冷不丁打断。
他昨天不在公司,并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情况,不过这位顶流歌手的名气,不用介绍都得有所耳闻,且这场面,明摆着就是冲温汐来着。
他虽然和温汐不太对付,很多决策意见也都是相左的,却不知怎得,莫名有点容不下这一幕。
“不是外人不是外人!” Vince全然看不出他的脸色,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始介绍:“是咱们公司的游戏代言人,还跟Xaiver这么熟!怎么也得算是半个自己人了,对吧?”
Bill:“……”
“既然这样,那可得好好招待。”
Bill冷眼打量着他:“我们食堂最特色的菜,就是辣子鸡丁、剁椒鱼头、水煮肉片,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江声却像是当真被热心款待了一般,淡笑着点了下头:“却之不恭。”
然后温汐就看见,某人端着一份“全辣套餐”,面不改色地坐到她身边,吃了两口,又丝毫没有包袱地变了脸色。
“有点辣。”他拧着眉,求助似的看着她,完全不顾是否在公众场合,语气也黏糊得像是在撒娇:“我还想要个绿豆汤。”
温汐:“……”
Bill:“……”
是不是男人?就问你是不是男人?!
不等Blii出声,温汐就冷着脸回:“辣就别吃了。”
本来也不爱吃,还得保护嗓子,没事瞎逞什么能?
“可我饿了。”
“饿就出去吃。”
“那你陪我出去吃?”
“……??”
温汐都以为自己幻听了,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后者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地回视她:“我刚搬过来,对这边也不熟。”
“……”温汐隐忍地攥着筷子:“那就点外卖。”
“外卖不好吃。”
“……”
“还得等老半天。”
“……”
“你是不是就不想陪我出去?”
“……”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吗?”
“……!”
感受到众人越来越诡异的眼神,温汐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
很快端了一碗绿豆汤回来,放在他面前后,又端起自己的盘子,强做若无其事地和对面的同事说:“我吃完了,先上去了。”
没过多久,同事也回来了大半,组里另一个女生Nancy,更是激动地直接凑到她面前:“Xaiver,老实交代!你跟江声到底什么关系?!”
温汐冷着脸,毫不犹豫地答:“没关系。”
“不可能啊!”Nancy一脸的不相信:“就你两刚刚说话那氛围,自然的就跟认识了八百年似的,当我们是瞎的吗!”
温汐心梗地想:她就说他说话不正经吧!他还不承认!就那语气,能怪她每回听完都浑身不自在吗!
嘴上却说:“他说话就那样。”
Nancy细想了一下,好像他在公众面前的形象,确实一直都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横跳,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于是又将信将疑地确认了一遍:“真没关系?”
温汐:“……嗯。”
话音刚落,Vince就提着一大袋饮品,兴高采烈冲了回来:“来来来,声哥说中午吃了大家的,礼尚往来也请大家喝个下午茶,人手一杯、都有都有哈!”
Bill正状似不经意地听两个女生说话,闻言冷不丁哼了一声:“就请你喝个咖啡,哥都喊上了?”
“嘿……”Vince浑不在意地边分配边说:“那他确实比我大几岁嘛,人也没什么架子,喊声哥不冤枉。”
说着也给他递了一杯:“呐,这杯给你。”
“免了。”Bill抬手婉拒:“无功不受禄,我可受不起。”
“你怎么还无功呢?” Vince不解道:“中午那些菜不都是你帮他挑的,卡也是你刷的,要说功那可全都是你的啊!”
Bill:“……”
他下意识看向温汐,发现后者也正盯着自己后,极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咳——我就是……客观介绍了一下食堂的菜品而已,他自己不拒绝这能怪我?”
温汐没说什
么,收回目光时Vince刚好把一杯橙汁放在她桌上:“喏,声哥特意交代了,这杯是给你的。”
“……”
温汐眨了眨眼,视线落在饮品的包装上,只觉得简易的不像是店面出售的样式,反倒更像是……自制的。
脑海油然升起某种可能时,心脏不由窦跳了下。
Bill见她面色有异,不由伸手探去:“不喝就给我吧,刚好最近咖啡喝得有点腻了……”
还未触及,温汐就下意识伸手挡开,也不说话,眼神却是拒绝的。
“你不是只喝咖啡嘛。”Bill不快地绕开手,执意要抢:“我看你对那个人也挺抗拒的,倒不如我代劳一下,免得浪费……”
温汐被念得有点烦,本能地启开杯口,拿起来喝了一口。
“……”Bill愣了一下,很快臭着一张脸走了。
温汐咽下一口酸甜,回头看着手里的橙汁时,自己也愣住了……
于此同时,手机还响了一下,她鬼使神差的,不用看、就知道是有人要来捉现行了……
JS:【喝了吗?】
温汐放下杯子,一脸警惕地回:【没。】
JS:【不好喝?】
-:【对。】
JS:【没喝就知道不好喝?】
-:【……】
JS:【那你眼神挺好。】
-:【…………】
实验小学。
江声清晨出门, 去拜访了一趟老校长,感谢完他这两年提供的帮助之后,也简单告知了一下自己的境况。
老校长带着人在校园里逛着, 闻言不由惊叹了声:“找到了?”
江声笑着点头:“嗯。”
“是我们学校的同学?”老校长问。
“不是。”江声勾着唇角, 眉眼里皆是浑然天成的笑意:“是高中校友。”
“信息都对上了?”老校长又问。
“对不上。”江声摇头, 眼底无奈之中又尽是纵容:“说实话, 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不上,但我能确定是她,以后也总有时间慢慢去了解。”
当时找人最重要的四条信息,除了“名字里不含X”是他有点想当然了之外,其它三点, 他确实是到现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乔念知的学生记录里为什么没有她?
-她是什么时候见过他肩上的痣?
-生日又为什么不是2月14?
老校长同感讶异之余,又觉得正是这样才更合理, 如果不是因为信息都对不上, 他们又何至于整整两年都一无所获呢?
又见他如此笃定,也就没再多问什么,只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也好, 找到了就好。”
课余时间,操场上遍地都是蹦跳嬉闹的学生,不远处也有人欢呼着围做一团,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片刻后,人群中间忽然炸起一道石破天惊的吼声:“你小姑就是你妈!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拖油瓶!你小姑就是只被人穿烂后丢掉的破鞋!破鞋——”
“你才是破鞋——”季嘉述红着眼,抓着曾子铭的领口, 一拳接一拳地奋力砸下去:“让你瞎说!让你瞎说!我打死你——”
“住手——”老校长见势不对, 赶忙上前呵止, 把人拉开后又问:“怎么回事?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打架的!”
曾子铭吃痛,率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打他!是季嘉述打我, 他打我!好痛啊呜呜呜……”
江声瞳孔骤缩了下,看了眼边上仍然攥着拳头、满脸怒火的季嘉述后,而后在曾子铭跟前蹲下来,冷声问:“那刚刚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半小时后,曾子铭妈妈陈美玉便抵达校长办公室,同时到场的,还有江声的律师吴卓。
“你好。”吴卓从西装内袋里取出名片夹,从中抽了一张递过去:“我是江先生的律师,吴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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