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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她养虎为患(吞鱼)


好几次,姜狸去刑堂找徒弟,弟子们都说他不在。她知道他现在应该对虎族开始下手了,大概是很忙的吧。
但是次数多了,姜狸终于发现了一件事:徒弟在躲着她。
有一次,她从灵犀长老那里顺来了一盒很好吃的酥饼,下意识地揣着去找刑堂徒弟。但是当她推开刑堂内室的门的时候,里面空空荡荡的。
姜狸发现书架上她爱看的书都不见了,被徒弟收了起来放进了箱子里,钥匙被他放在了她的小桌子上。
姜狸想: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她坐在熄灭的炉火边,一个人吃光了一盒酥饼。
姜狸一个人抱着那盒吃光的酥饼回了望仙山。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影高大又熟悉。
隔着重重叠叠的桃花林,姜狸有种转过身的冲动。
但是姜狸没有。
——既然没办法和他在一起,那就不要给他希望。于是她忍住了,快步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
等到春天结束了,徒弟渐渐地不躲她了。
两个人见面也寒暄,也偶尔会同路一段。
姜狸经常路过刑堂的时候,发现徒弟窗前的灯一直没有熄。
他一直保持着拿笔的姿势,直到夜半三更的时候才会回去。
姜狸站在远处远远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心想:
刑堂怎么有那么多的案卷要看呢?
直到某个夏夜,姜狸坐在了明镜斋,郁闷地打开了账本,打算开始每年一度的受难日的时候——
她发现那本已经被核对完了,上面是很熟悉的笔迹,墨迹还很新鲜。
她在书架上一卷一卷地翻过去,发现她未来半年的账本都被核对完了。
夏天的雨总来得很着急。
姜狸发了很久的呆,才想起来过去关窗。
大师姐问:“怎么了?”
姜狸把账本塞了回去,匆匆说了句没事。
窗外的夏雨淅淅沥沥。
她坐回了摇椅上,蜷缩着膝盖把自己蜷成了一颗球。
撒谎的人还是有惩罚的。
——不会尿床,也会失眠。
就这样,秋天来了。
姜狸去了一回御剑门。
她是去打听江破虚的消息的。
御剑门有一位化神期的剑君,这一世的江破虚,正是那位化神剑君的大弟子,据说很受器重。
江破虚前世的机缘大部分都是靠着天衍宗得到的,姜狸提前进入了天衍宗,于是大部分的机缘都被她给截胡了。
本来,姜狸应该高枕无忧了才对。
但是御剑门这位化神期的剑君——姜狸记得,这位前辈会在五年后飞升失败。
姜狸有点怀疑,以江破虚天选之子的爆棚气运,这位剑君会在陨落之前,将功法传给他。
打听到这个消息,姜狸心情很是低落。
她心想:这都是什么滔天的狗屎运啊。
姜狸在御剑门附近的街道上瞎逛,很快就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她。
姜狸用余光一看,果然是江破虚。
她知道自己打探消息不算隐蔽,多少会惊动他,江破虚失忆得不是很彻底,上次就对她有印象,现在难免会心存疑虑。
姜狸很想现在就动手杀了他——
但是江破虚不是个无名小卒,还有一个剑君护着。
她绕了许久,才把这人甩掉。
街上很热闹。
姜狸看见了一家面摊。
听说孤独的最高境界就是一个人吃火锅。
现在也没差了。
她一边吃面一边盘算着江破虚到底什么时候发现情丝的事。
这时,有个杂耍的散修艺人走了过来。
“姑娘,有个人给你点了一出火树银花。”
姜狸愣了一下。
她看见黑暗里,绽开了银色的、金色的火花——
更吹落、星如雨。
好漂亮。
但是旋即,姜狸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她以为又是江破虚。
她心想都不是去修无情道了么,可真烦人,虽然她想暗杀他,但是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蹲在御剑门等着她来杀么?
姜狸找艺人打听了一下花灵石的人在那里。
她追到了巷子里,怒气冲冲地一抬头——
不是江破虚。
是玉浮生。
她的怒气就一下子哑火了。
隔了许久不见,他的眉眼变得有点阴鸷了,大概是鬼气越发强盛的缘故,那双碧绿色的眸子越发鬼气森森,和前世的虎神,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了。
唯一的区别就是,虎神的脸上不会露出他现在的表情。
显然,她脸上的怒气让他误会了。
玉浮生以为,姜狸生气是因为发现他偷偷跟着她、偷偷给她送烟花。
是了,她让他不要喜欢她。
不要念念不忘。
他狼狈地转过了身。
沉默了一会儿:
“师尊,你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刚刚看见你一个人……”
看见你一个人吃面,有点孤单。
他把没分寸的话咽下去了。
解释道:
“只是顺路,路过了这里。”
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顺路,从妖界到御剑门十万八千里。
他顺的哪门子路?
谎言一戳就破。
姜狸转过身,也不去看他。
“浮生,师尊没有怪你,也没有生气。”
“师尊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得很快,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这天夜里,姜狸在客栈休息。
玉浮生就站在了不远处地方,遥遥望着那扇暖黄色的窗户。
他想:看一会儿,等到她关了灯,就该走了。
然而,鬼使神差的,她推开了窗户。
他一僵,立马转身就走。
寂静的深夜里,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小漂亮!”
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没转身。
她走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
“浮生,我们还是家人,对不对?”
他低下头看着她。
姜狸有点忐忑地问:“快到年底了,今年你还回家过年么?”
我们和好吧。
他扯了一下嘴角,“好啊。”
她笑了,就要拉着他回去,却被他拽住了,他低声和她说还有人。
姜狸看向了他的身后。
他介绍了一下——是在妖界的手下。
姜狸愣住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他的手。
她有点讪讪地说:“原来小漂亮都有手下了呀,真厉害。”
她想起来了徒弟有手下了,总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小漂亮了,又立马住嘴了。
她问他是不是还有事?
他说:还有些事要处理。
姜狸松开了他的手,匆匆忙忙地上去了,“不耽误你时间了。”
等到看不见徒弟了,姜狸才松了一口气。
低落却又像是潮水般涌了过来。
姜狸想——
你真是自作多情,徒弟说不定真的是顺路来的。路过的时候,看见孤零零的师尊觉得她可怜,送你一朵烟花,你又当他念念不忘了。
其实人家忙得很,说不定早就忘记了那件事。
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当真的才是个大傻瓜。
雪花落下,冬天到来。
快要过年了。
今年,徒弟还会回来过年么?
姜狸买了很多的糖果、零食,在望仙山贴上了窗花。
贴对联的时候姜狸要踮脚,就被身后的人接了过来。
徒弟问她:“糨糊呢?”
姜狸愣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里的碗递过去。
徒弟比她高得多,很快就贴好了。
姜狸抱着手炉看着徒弟,笑了一会儿。
望仙山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就和过去的几年一样,姜狸厚着脸皮带着一米九的徒儿去讨红包,遭受了无数个大白眼后,揣了好多袋的糖果和红包。
晚上,姜狸和徒弟、小蝴蝶分红包。
姜狸本来要拿走徒弟的那一份,突然停住了——
因为她现在已经不能再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纵容了。
她有点心酸地从自己的怀里掏了一半的灵石给徒儿。
说不清是心疼灵石,还是别的。
玉浮生也愣了一下。紧接着,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
姜狸说:“越长大越费灵石了。”
他笑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他们好像恢复到了从前的时候,却总觉得隔了一层。
窗外大雪纷飞。
每年他们都会在一起守岁,今年也不例外。
姜狸和徒弟下棋,输了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
姜狸一抬手,就把纸条“啪”地贴在了如今显得有点严肃的徒儿的脑门上,
他就和僵尸似的被定住了,低头无奈道:“师尊。”
姜狸抿嘴,乐了。
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小游戏打破了他们之间那显得有点僵硬的气氛。
徒弟和过去一样让着她。
姜狸又要去贴,他就往后躲了躲、被她逼到了墙角。
玉浮生已经很久没有闻到她的气息了——
她让他死心,望仙山全是她的气息,刑堂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在哪里都忘不了,他就只好去妖界待着了。他在妖界的时候,只能看看那只旧旧的幽灵猫,记不得多少次梦见过姜狸了。
而现在,她就这样笑盈盈地看着他,凑过来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停滞了,她离他那么近,仿佛一伸出手就可以将她搂入怀中。
第二张纸条就贴在了他的下巴上,他才如梦初醒地低下了头。
他的眼神变得十分晦暗,因为她的气息和接触绷紧了全身。
等到姜狸下一次凑过来的时候,他声音沙哑,低声下气求了好几次让她别贴了。
“师尊,你别靠那么近。”
“师尊,你、你站远一点。”
但是姜狸却以为徒弟在耍赖。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立马侧过了身,想要躲开她的接触。徒弟还要躲,她就钻进他的怀里去贴,垫脚精准贴在了徒弟的左脸。
然后,姜狸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因为她好像被什么硬东西给膈着了。
姜狸:“……”
姜狸很无助。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就是贴个纸条而已。
姜狸还站在徒弟的怀里——这也不是她没分寸,而是徒弟的占地面积有点大。想要贴到他的脸,往哪儿站都是他怀里。
野兽般的呼吸声十分沉重,因为此时的眼神十分有侵略性,徒弟不得不撇过头不去看她,还有点被她发现的窘迫。
气氛尴尬又瑟琴了起来。
姜狸后退了两步,很无助地开口撇清关系:不是我的错,是你、你……
她把锅甩出去之后,还结结巴巴地提出了一个十分无理取闹的要求:
让徒弟快点平静下去。
他转过脸,垂下了眸子,有点可怜兮兮又狼狈地从榻子上扯了一条毯子,低声说:我尽量。
坐立难安的三分钟过去了。
姜狸忍不住问了:你真的尽量了么?
她的气味还萦绕在鼻尖。
他忍了忍。
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声音沙哑地说:“狸狸,你别瞪我了。”
姜狸说:瞪你怎么了。
你都那个什么我了,我还不能瞪你了?
他终于抬眸看着她了,那双碧绿色的眸子攻击性很强,盯着她的时候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说:你说呢?
姜狸:“……”
她不敢看他了。
姜狸弱小无助又可怜地转了过去,坐在了榻上,脸红、耳朵也红。
她皮肤白,于是小小的耳垂上那一颗小痣就红得滴血。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师尊,你就不能先出去吗?
姜狸:哦哦忘了忘了。
姜狸连忙尴尬地逃离现场。
但是把门关上之前,姜狸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
她让他不要再想她了。现在不要想、今天晚上也不许想,以后也不能想。
最重要的是,他在里面的时候千万不能想着她那个什么。
他忍了忍,但是心里还是像是破了个大口子。
姜狸还要说什么,却被他直接打断了。
在这天晚上,积压了快要一年的情绪爆发了。
他们两个吵了一架——
“姜狸,你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我想什么?”
姜狸脚步一顿。她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可是、可是她也没想到他那么容易就……但是她一向是很会指责别人的,于是她立马就抓住了重点反驳了过去:“你平时怎么想我又不管,但是你也不能想着我就、就……”
他掀起了眼皮,把毯子丢开,冷冷道:“怎么,又觉得我冒犯你了?那怎么办呢,你杀了我算了。反正我这条命也是你捡回来的。”
“来,勾曳在那里,你捡起来捅一刀。”
姜狸:“……”
姜狸:“我们是师徒关系,你怎么好、怎么好想着我就……”
他讽刺道:“我叫你名字了么?我在那个什么时候叫师尊还是叫狸狸了?”
姜狸:“……”
“姜狸,我就是想你了,白天想、夜里也要想,一天想个一千遍、一万遍。”
“就算你是我师尊,你还能管我脑子里怎么想的不成。我就是想千千万万遍又如何?除非你杀了我,不然这辈子我都要觊觎你、肖想你。”
他盯着她耳垂上那颗小痣,笑了一声,声音危险又沙哑:
“这就受不了?”
“姜狸,你最好祈祷哪天不要落在我手里。”
他打开门就往外走。
姜狸以为他要离家出走,下意识地追了两步,问他要去做什么。
他说:“去冲个冷水澡。”
他脚步一顿,回头冷笑:
“怎么,师尊还要跟过去,听听我是怎么叫狸狸的?”

姜狸以为徒弟气势汹汹离开的。
但是其实这样一只阴鸷的, 歹毒的兽,却像是受了天大的伤一般,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洗着冷水澡的时候, 甚至流露出一点委屈的神色。
姜狸, 你满意了么?
他并不是没有羞耻心的。在她面前那样,还被她要求不许想他, 他也是会觉得窘迫的, 与其说是刚刚在凶姜狸,不如说是彻底破罐子破摔。
冰凉的冷水滑过身体, 他的心也渐渐地冷却了下来。
他自嘲一笑。
算了,反正姜狸也不会喜欢他,他在意她怎么想做什么呢?
然而, 他路过姜狸的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姜狸的灯还没有熄灭。他打开门,看见了桌子上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他站了很久。
姜狸当然没有去听墙角,她设了一个隔音结界,钻房间里去了。她既生气又恼。脸气得红成一片。
徒弟十分恶意地揣测,以为她嫌弃他了, 其实姜狸并没有嫌弃他。
等到冷静了下来, 她忍不住又想起来了逆徒的话:
天天在想她。白天想,夜里也想。想她千千万万遍。
莫名其妙的,她甩了甩尾巴, 在床上转了两圈:
喔, 原来他去妖界, 没有忘了她,也没有三分钟热度, 反而对她念念不忘、依依不舍,爱得不行呢。
旋即,姜狸又低落了下来:就算这样,那又如何呢?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最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要摇摆不定。姜狸是做师尊的人,要对自己亲自养大的徒弟负责任的,如果两个人中间一定要有个人要理智一点的话,只能是她。
她揉了揉脸,抱着膝盖,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大雪纷飞的年夜,隔着一道门。
一明一暗,是两个失意的人。
两个人在大年夜吵过一架,气氛倒是不尴尬了,反而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徒弟时常冷笑,师尊时常瞪人。
徒弟去了一趟妖界,变得牙尖嘴利。
姜狸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又说不过他。
望仙山的画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猫:喵!喵喵喵喵喵!
虎:吼。
姜狸气得想要去他的床上滚一床的猫毛、抓烂他的床单,打翻他的茶杯。
他也懒得装了,既然挑明了觊觎,干脆明目张胆起来。
徒弟抱着剑靠在墙上,冷冷道:“师尊要奖励我?”
姜狸:“……”
两个人都在生气,都在张牙舞爪地武装自己。只是姜狸的表现明显一点,徒弟看上去淡定一点罢了。
玉浮生表现出来风轻云淡、懒洋洋的满不在乎,其实心里呢?每当和姜狸吵一次,心里就恨她一分,恨到恨不得直接一口咬住她的脖子,一口叼住她的耳垂,恨不得将她生吞、给嚼下去。
把这个可恶至极的姜狸给吃掉算了。
就这样鸡飞狗跳了几天之后,姜狸突然主动去刑堂找徒弟了。
徒弟刚刚从地牢出来,一看她这个熟悉的架势,扫一眼就心中了然。
他一边洗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怎么,又想和我谈谈心?教育我?”
他心里恨她呢,恶毒地盘算着呢。
结果,姜狸看了徒弟一眼,抛出了一个惊天大雷:
“浮生,其实,我有个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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