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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次日落(清途R)


温听澜原本下午还有点无精打采,看见消息后背就开始冒汗了。伸手去找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往下调了两度。
温听澜没等来死亡笔记,倒是等来徐晏清拿着一个图纸和模型进了温听澜办公室。
图纸是前天林照发回来的,模型是这两天实习生根据设计图纸做出来的模型。
“林照回来了?”温听澜看着模型有些好奇。
徐晏清:“没有,怎么了?”
温听澜:“这要是回来了,我就叫人给我门口按个铁闸,再找两个保安。”
徐晏清明白她在说笑:“行了,这些给甲方送过去。”
温听澜应下来了,但等徐晏清走了她才反应过来甲方是陈序洲。
温听澜拿出手机和陈序洲约见面的时间,陈序洲消息回得不快,他今天在家里,地址是许颂章沈知韫婚房的那个小区。
只是显示的门牌号是129号。
打车过去花了半个多小时。
给温听澜开门的是一个系着围裙看着过了五十岁的家政阿姨,她给温听澜拿了双拖鞋,指着楼上:“先生在睡觉,我帮你去喊他。”
说着,伸手接过温听澜手里的模型。
房型小区统一,这里大概就他一个人住,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一点儿装饰。
咖啡豆的香味和地板清洁液的味道混在锁着冷气的客厅里,阿姨将模型摆在了桌上,转身便上了楼。
没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里伴随着一阵阵咳嗽的声音,他穿了件黑色的短袖,出现在楼梯拐角口,好看的浅色瞳孔藏在微垂的眼皮后,楼上的阿姨似乎在问他能否开始打扫书房,他仰头应允了一声后走下了楼梯。
陈序洲昨天开始有点发烧,今天中午温度才下去一些,头昏脑涨的便请假在家里休息了。
“坐。”陈序洲指着桌边的椅子,他走到冰箱前,“带点味道的就只有咖啡啤酒,要不喝点矿泉水吧。”
温听澜没异议,从包里文件拿出来:“这是最新一版。”
两个人交换手里的东西。
图纸配合着模型,陈序洲看得专注,温听澜将手机调整成静音,回着同事工作相关的消息,消息发送完,恍惚间抬头看见他认真的样子,温听澜想到了高中每一次转身看见的画面。
头顶上传来吸尘器的声音,对面的人偶尔咳嗽两声。
温听澜的视线定格住,思绪开始飘远。
为什么门牌号这么凑巧是129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了思考,也不知道吸尘器的声音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等会过神来的时候,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站在门口和陈序洲打招呼说是要回去了。
陈序洲叮嘱阿姨注意安全,交代完阿姨,陈序洲注意到温听澜回过神来了,打趣她:“刚在想什么?”
人一旦想要撒谎,就会下意识做些别的动作来掩盖慌张和心虚。
温听澜拿起手边一直没喝的矿泉水:“没什么。”
手腕用力,结果只把手指上的皮擦红了,瓶盖纹丝不动。
陈序洲伸手:“给我。”
虽然发着烧,但他力气还在,将瓶盖拧松之后又递还到温听澜手上:“晚饭想吃什么?”
给他打扫卫生的阿姨刚都离开了,温听澜虽然不知道阿姨是什么时候打扫完楼上的,但她可以确定阿姨肯定没在这个半开放的厨房里做菜。
陈序洲看着也不想是个会做饭的。
温听澜:“你会做饭?”
陈序洲拿起手机:“不会,但是我在旁边的饭店办了年卡,每天风雨无阻准时送餐过来。”
都是叫外卖,温听澜还不如回去吃。
陈序洲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但是我东西还没看完呢,你不是说工作的事情你会尽职尽责负责好的嘛。”
“你要是看到半夜还没看完,你还留我借宿啊?”
陈序洲拿着手机已经在联系送餐的饭店,他笑:“你给我提供了新思路了。”
说着他把手机递给温听澜,让她看菜单。
温听澜随意扫了两眼,手机顶端不合时宜地推送出新消息来。
【婶婶】:你把你叔叔的职给停了,你可真做的出来。
【婶婶】:一家人不相互帮忙,你的良心都被狗给吃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
温听澜挑了挑眉,把手机递了回去:“有人在骂你。”
陈序洲狐疑地拿过手机,看清楚是谁发的消息之后,一脸淡定地点了几下屏幕,手机再回到温听澜手里的时候,又显示着点餐界面。
消息确实也没有再发来。
温听澜随便选了两个菜:“你回了什么,禁言效果怎么好?改天我遇见我爸妈也试试。”
陈序洲对照着图纸看模型:“拉黑啊。”
之前退稿温听澜晚上给陈序洲打电话时,他开会就是因为查出来这么多年他小叔做的烂账,这么多年他一事无成地占了个领导层的位置白拿工资,还在各种招标项目里吃回扣。
陈序洲做得快也狠,革职开除一天完成。
“挺好。”温听澜点完餐将手机还给陈序洲。
陈序洲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碍于他爸,现在他爸已经把这一切都交给他了,自己家的钱自己不守着,谁来守。
“我以前特别希望我爸可以像你一样和家里划清界限。”陈序洲拿过手机,顺势也将桌上的模型挪到一旁,不妨碍等会儿送餐过来吃饭,“我一直都很佩服你。”
温听澜因为这类似表白的话,心脏加速,但有理智地避开:“作为你女朋友要的是喜欢不是佩服。”
“真的有喜欢。”他解释,恨不得有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将自己那些感情一件件拿出来。
许颂章的那些话在这一刻又在温听澜的脑子里打转,温听澜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是129?你的门牌号。”
陈序洲像是终于等到了她问这个问题:“你网名里有129,你以前说你喜欢这个数字。”
从一开始他在温听澜口中得到的就是一个错误的答案。温听澜在他回答前隐隐有一种与自己有关的预感,可真听见了这个回答,她还是一愣。
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但移不开自己的心。
“129,是因为我们出生差了一百二十九天。”温听澜终于还是将这个自己当时取网名时揣着的秘密,告诉了秘密里的另一个主人公。
在陈序洲震惊错愕的表情中,门铃声被按响了,是饭店送餐的人。
温听澜率先起身,留他一个人消化这件事。
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饭店工作制服的男人,他戴着一副手套,两只手端着一个看着有些沉的送餐箱:“是陈先生吗?您的晚餐……姐?”

“姐?”
温逸辰又喊了一声,见面前的人没有回答,他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来确认:“你是温听澜吧?”
她回来的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直到今天梁芳温建波他们都以为温听澜一直在伦敦。在国外的时候,温听澜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他们也不想联系温听澜, 生怕她要钱似的。
温听澜的沉默变向地印证了温逸辰的猜测,如果不是温听澜,听见他这么问, 只会茫然和否认,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是想要回避和闪躲。
“你居然住这里?”温逸辰作势往前走了两步,大有登堂入室, 进去要温听澜给他泡壶茶的态势,“在伦敦赚了这么多钱呢?居然买了这里的房子, 你赚得不少啊。”
明明在血缘上是和自己那么亲近的一个人, 可此刻温听澜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反胃恶心。
她想到大四那年温逸辰在朋友圈里晒出来的成人礼物——一张房产证, 自己半工半读的生活、被冤枉偷东西和受到打工时潜规则的回忆一起袭来。想吐的感觉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温听澜下意识就准备关门。
温逸辰眼疾手快, 一只脚已经踩在了门框上,将要关上的门顶住。
“干嘛?一句话都不说就要关门。”温逸辰制止她,“好歹也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说出来你都不害臊?”
他既然不怕疼,温听澜也不怕把他脚给夹掉。
“怎么了?”陈序洲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动静, 起身走了过去。
温逸辰听见还有别人的声音, 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没认出陈序洲是谁。
但陈序洲知道他是谁, 侧身走到两人中间, 伸手去拿晚饭:“餐送到了, 你就可以走了。”
“这是我姐……”温逸辰接话。
陈序洲插话打断:“那也不妨碍你走。”
温逸辰见温听澜没有帮他说话的意思,不甘心地朝着屋内张望了两眼,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脚。
门被关上了,温听澜突然卸了力。在英国的种种在这一刻鲜活地浮现在脑海里,家庭在温听澜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要不了她的命,却死死地粘在后背上,碰不得。她原以为一身硬骨头臭脾气,已经无坚不摧了。
陈序洲将晚饭随手放在一旁,看着沿着门蹲下身的温听澜,他曲了膝盖,保持和她的平视:“怎么了?”
温听澜开了口,可给他的不是解释,而是一句臭骂:“王八蛋。”
陈序洲被骂得一头雾水,但他看见了她眼睛里蓄满的眼泪。
温听澜感觉到视线变模糊,一眨眼,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她下意识伸手胡乱地擦掉。
陈序洲一愣,按住她的手,他手大,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温听澜两只手腕抓住,小心翼翼地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帮温听澜擦眼泪:“化妆了,你这么擦粉都要没了。”
温听澜闻声,将头偏向一方,吸着鼻子。
人难过的时候就容易犟,陈序洲松开她的手,让她感觉自在和放松一些:“王八蛋是骂我的还是骂你弟弟的?这要是骂你弟弟的,我帮你把人喊回来。”
温听澜手得了方便,便抬手用手背起按压触碰似的,擦眼泪:“骂你们所有人。”
“我们该骂,再骂狠点,好好出出气。”陈序洲安慰道,“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他是天生的乐观派,在爸妈的庇佑下这辈子似乎没有吃过什么亏,遇见过什么难事,对他来说调整心态让自己变开心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废话,我在英国吃了那么多苦,顺利毕业找了一个好工作,现在回来年薪那么高,我以后肯定会好。”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语气变冲了。
可能是想到自己在英国的那些事情,她就冒一阵恶寒。
那些事情从嗓子里挤出来,都像是在吞刀子,只会让自己再痛一遍。她没心情吃晚饭了,手撑着地面想起来回去了。
温听澜没食欲:“我不吃了,这版方案过不过,等你看完了给我发消息吧,我想回去了。”
看她这个样子回去也不会想吃东西,陈序洲伸手按在门上,将她刚拉开的门又关上:“我们王八蛋,但菜和饭不是,浪费粮食可耻至极。而且你现在回去万一半路遇上你弟,他知道你住哪里后看你混这么好,上门讹你呢。”
他说的不假,温听澜松开了握着门把手的手。
饭店的菜肴不错,每天送来的都不一样,变着花样能半个月都不重样。
陈序洲和温听澜面对面坐着,对面的人虽然被他说服后坐下来吃饭了,但筷子上都没几粒米。
“你为什么会选择回来?”陈序洲扒了两口菜,没忍住问。
温听澜:“因为这里缺人,回来工资也高。”
陈序洲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不缺人,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
温听澜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奇这些,她那时候没有想过要不要定居在那里这件事,但现在再做一次选择题,她应该不会回来。
陈序洲用筷子戳了戳米饭:“你不是说在那里吃了那么多苦嘛,为什么不想回来?”
温听澜抬眸看向他:“我在这里也没少吃苦。”
几乎是下意识,陈序洲脱口而出:“对不起。”
温听澜:“干嘛突然道歉?”
陈序洲给她夹了一筷子糖醋鱼:“因为我是王八蛋。”
鱼肉是鱼腩部位,厨师功夫深,收汁做得好,爆炒的时候将味已经调入了肉里。
陈序洲:“以后不会吃苦了。”
温听澜将鱼肉塞进嘴里:“不吃苦吃鱼?”
陈序洲将鱼翻了一面,把另一面的鱼腩也夹给了她:“只要你喜欢。”
温听澜挑刺:“如果我不想和你一块吃鱼呢?”
陈序洲脑子转得快:“那我端个饭碗去旁边吃,等你随时喊我上桌吃饭。”
温听澜嗤了一声,没说话。
陈序洲试探:“我是死刑吗?”
温听澜还是没接话。
陈序洲继续试探:“是不是?”
鱼腩入口的时候将一些汤汁留在了唇上,温听澜抿了抿唇尝到了酸甜的味道,听见他再三想要确认自己的态度,温听澜握紧了些筷子。
面前的人,他是自己十几岁二十出头的“最渴求”。
长大后的人不会再喜欢小时候那种密码锁日记本,也不会喜欢面包店里植物奶油的蛋糕。可再看见时,人还是会回忆起那种“渴求”。
温听澜默了许久,开口:“但你不及格了。”
陈序洲松了一口,不及格就代表自己还能重考,只要不是死刑。
陈序洲:“补考日期是什么时候?我申请补考。”
隔天早上,温听澜在工位的时候收到了陈序洲的消息,林照最新的那一版设计通过了。
徐晏清招呼大家聚个餐庆祝一下,顺道给两个实习生庆祝他们顺利转正。一听聚餐温听澜心有余悸:“林照回来啦?”
徐晏清拿着手机已经在订饭店了:“没有。”
温听澜好奇:“他都没有回来你就聚餐庆祝了?”
徐晏清回忆了一下:“他脱团然后自己开车去旅游了,顺道把年假也请了,估计下个月月初就回来了。”
温听澜有点心疼:“月初回来?岂不是那个月的全勤都拿不到了。”
徐晏清指了指地面:“这里有他一半。”
温听澜立马举手投降,撇了撇嘴:“忘记他是资本家了。”
说着,温听澜朝着自己办公室走回去。徐晏清对订什么餐厅还真没有主意,想让温听澜给点意见时,她已经走出茶水间了,徐晏清叫住她。
温听澜没回头,挥了挥手,让他随便订:“我去给你们这群资本家打工了。”
回到工位,温听澜的电脑上还停留在陈序洲发给她设计通过的消息界面上。光标已经不知疲倦地输入框里跳动了许久,温听澜的手不小心误触了键盘,删掉后还是略有些犹豫地给他发了条无关工作的闲聊消息。
【温听澜】:身体好点了吗?
消息回得不快,估计是去开会了。外面办公室里有人准备点下午茶了,来敲温听澜的办公室里的门问她吃不吃蛋糕喝不喝饮料。
温听澜举起手里的马克杯:“你们吃,我减肥。”
正说着,负责施工的单位也打了电话过来。温听澜和负责人聊了半个小时才结束电话,将负责人提出的问题发给了徐晏清,她夹在中间两边通知协调后下午都过去了一半。
电脑里传来消息提示音,她瞄了眼左侧的消息栏,看见红色的数字出现在了陈序洲头像上。
【陈序洲】:刚睡醒。
午休到现在。
温听澜呵了一声,打字。
【温听澜】:忘了,你也是个资本家。
但转念一想,午休这么久,难道是发烧还没好?
【陈序洲】:稍微还有点咳嗽,昨天晚上没睡好。
【温听澜】:连夜想怎么压榨老百姓?
电脑那头的陈序洲看着这几条挑起鲜明“阶级矛盾”的阴阳怪气的话语,猜她是不是经历了下班前十分钟通知开会或者是饭点开会的事。
【陈序洲】:不说了,说出来你要内疚得吃不下饭的。
故弄玄虚。
【温听澜】:说。
【陈序洲】:昨天你弟弟和你妈找来了我住的地方。

◎我爱你,如你所是◎
消息发过去, 陈序洲靠在椅背上拿起手边的手机,倒数五次后,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亮起来, 聊天框对面的人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陈序洲】:还在吗?
【陈序洲】:真内疚了啊?
给温听澜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没一会儿新消息弹了出来。
【温听澜】:我这边建议直接报警。
这回答让他有点意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陈序洲】:我真这么做了, 万一她以后扣着户口本不给怎么办?
【温听澜】:补考还没考,别想着毕业的事情。
陈序洲还想回,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特助走了进来:“陈总, 他们来了。”
“知道了。”陈序洲只好结束了和温听澜的插科打诨,起身出去前, 还不忘报备自己要先去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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