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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次日落(清途R)


世界就在这一刻爆炸吧。
可她舍不得自己。
温听澜将背包扔在地上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不知哭了多久,消息提示音夹杂在她的哭声里。她伸手将手机拿出来,是陈序洲。
【陈序洲】:到家了吗?找的什么理由搪塞的阿姨?
温听澜抬手将眼泪擦去,这才打字回他。
【温听澜】:我生理期突然提前了,实在是不舒服。
【温听澜】:突然爽约不去的话,你会生气吗?
【陈序洲】:家里有止痛药吗?
他先是关心之后才说:当然不会,生理期本来就难受,也不能控制什么时候来。明天如果还不舒服就和辅导班请假别去上班了,我给你付旷工工资。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从消防通道的地上起身,家就在几步外,但是她朝着楼下走去。
在超市里买了桶泡面,温听澜开始想之后的安排她手机里还有些钱,足够她买机票回学校。
大四就半学期,如果有机会她下学期实习就可以拿薪水了。
想得美,她这个专业本科根本就不吃香,带薪实习和出国无望了,出家还有点机会,但她可能需要拿到毕业证之后才能去应聘。
世界还是爆炸吧,反正她也没活路了。
化悲愤为食欲,温听澜吃掉了一整桶泡面,拿起手机导航了灵岩山的路径。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即将发生爆炸的搁浅鲸鱼。
体内的情绪混杂成一团,在里面横冲直撞。
她想去爬山,想把自己体内的这股情绪发泄出来。
灵岩山有地铁,因为英仙座流星雨即将到来,在这一站下车的人有不少,温听澜还是第一次来,即便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观赏地点,可跟着大部队走总没有错。
洵川算是个一马平川的大平原,灵岩山也不高,等爬山山顶时,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温听澜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席地而坐,如果今天不发生这些事她此刻应该会和陈序洲一起坐在这里吧。
陈序洲……
一想到他,温听澜鼻子酸酸的。算了,世界晚点爆炸吧,让她再见他一次之后。
旁边的几个大叔背着摄影机,在聊流星雨可能抵达的时间,一些人架起了望远镜,偶尔能听见调试设备的快门声。
也有结伴而来的情侣或是二三好友,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拿在手里的手机一直安静着,梁芳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打电话或是发个信息来关心她没有进家门去了哪里。看着一直黑屏的手机,温听澜享受这一刻的孤单安静,但又被折磨于这种无人在意的孤单感。
手腕卸力,手机屏幕垂向地面,却又在这时候亮起了屏幕,来电的人不是陈序洲不是梁芳。
而是宋娴艺。
“喂,澜澜,刚刚阿姨打电话给我爸,听电话那头好像一直在哭,你们家出什么事情了吗?现在还好吗?”电话那头是宋娴艺关切的声音。
温听澜能猜到梁芳打电话给宋娴艺爸爸宋宗平大概是找他帮忙的,当时他能让三中退一步只要温听澜肯转学他们就会收温逸辰。现在梁芳还抱着幻想,幻想宋宗平能帮忙让温逸辰上个好大学。
温听澜原以为自己已经调节好情绪了,但是一有人关心自己,自己还是想哭,她吸了吸鼻子:“没事,就我弟弟上学的事情。”
宋娴艺稍稍有点放心了,但又听见温听澜声音有点奇怪,还伴随着风声:“你在外面?”
温听澜赶忙胡诌了一句:“嗯,兼职刚下班。”
和电话那头的宋娴艺说了再见后,手机的电量也支撑不住了,关了机。
给温听澜发完信息后,陈序洲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早知道晚点喷发胶抓发型的。叹了口气将手机放下,虽然不会生气但还是有点失落。
不过生理期女生本来就难受,再要温听澜爬山去看流星雨简直是十恶不赦。
三个人的小群里,许柏珩在摇人打手游,今天他要值夜班,打游戏最能打发时间。
【许柏珩】:有没有人王者上分?
【秦礼】:没空,和我姨夫在外面吃饭。
【许柏珩】:靠,阿洲等会要去约会了哇?那我岂不是要单排了?
【许柏珩】:我不要单排,单排好恐怖的。
【秦礼】:你还可以选择不玩。
【陈序洲】:我打,温听澜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不去爬山看星星了。
然而单排恐怖,双人自行车也是掉分车队。五把游戏,队友互相抢位置不说,还瞎禁用英雄。
掉了五颗星之后窗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陈序洲趁着匹配从游戏里切到了聊天软件里,自己之前发给温听澜的消息还没有得到回复。
她现在大概难受着呢,可能已经吃了止痛药休息睡觉去了。
陈序洲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陈序洲】:晚安。
消息刚发过去,群里许柏珩高挂免战牌。
【许柏珩】:不行了,今天的排位有毒,我不打了。
【陈序洲】:那我单排去了。
【秦礼】:@陈序洲哎呦?二十四孝好男友今天不接女朋友下夜班了?
【陈序洲】:人辅导中心没有夜班,比许柏珩单位好。
【许柏珩】:拒绝拉踩。
陈序洲还准备刺激两句,秦礼却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
接电话前他还狐疑,都在群里聊天呢,有什么事情怎么不在群里说?
“喂?”
陈序洲:“喂。”
“温听澜和你怎么说的?”秦礼问。
陈序洲更不明白了:“怎么了?”
“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刚刚温听澜妈妈打电话给我姨夫,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娴艺就给温听澜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她说是为了她弟弟上学的事情,娴艺听见她电话那边风声很大,温听澜说是兼职下班,但我看群里你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吗?”秦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
温听澜撒谎了。
陈序洲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了,但是他来不及细想温听澜为什么说谎。
秦礼说有风声,所以她没在家里而是在外面,关乎他弟弟上学,那么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她出国,她大概是从家里跑出去散心了。
她会去哪里呢?
陈序洲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下楼。
周茵正好拎着一个袋子出现在楼梯口,她是知道儿子今天要出去看星星的,刚准备上楼看看他怎么还不出门:“现在才走?我还给你准备了点吃的,上山风大,你再拿条毯子。”
陈序洲接过周茵手里的东西,没来得及说再见就朝着门口跑去。
打温听澜手机,她也关机了。
但陈序洲脑海里却有了一个答案,在导航里输入了灵岩山。
夜里的风带着山间的寒意,和几个小时前沉闷炎热的夏日像是两个季节。
温听澜混在诸多来看流星雨的旅客中,脸颊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了,温听澜看着墨色的天空,等待着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她想许个愿,她想逃。
想躲入洋流,坠落森林里,困在她的乌龟壳里。
或者要个拥抱。
可她都和陈序洲说了今天突然有事不能一起看流星。
那他呢?会不会自己来看?再戏剧性一点,他带着另一个女生来了这里,然后看见她时惊慌错愕。
想到这里,温听澜觉得自己又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陈序洲……
想到这里,温听澜忽然听见四周传来惊呼声,她赶忙抬头望向天空,一颗流星,无声地划过了天际。
璀璨美丽又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流星雨,大家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许愿,可流星那么短暂,愿望又那么的长,怎么实现呢?它都不一定能听见吧。
刚在心里否定完,恍惚间温听澜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温听澜。”
声音是那么心急又如释重负。
温听澜闻声回头,是陈序洲。
没有别的女生,只有他。
风尘仆仆地来找她了,找到了她。

◎星星给你◎
在被抓包之后, 温听澜第一反应不是逃跑。她就站定在原地,山间的风拍打着她的后背,一阵接着一阵, 就像是安慰的轻拍一样。
直到陈序洲的手掌代替了风,轻抚着她的后背,那一刻, 温听澜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楼梯间里。
委屈怨恨在身体里滋长,扎入血肉的那一刻,温听澜疼得讲不出话。
看见她哭, 陈序洲训人的想法又只好压下去了, 指尖抿去她眼眶落下的眼泪,残留在手上的温度滚烫。
“好了, 好了。没事了。”一只手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擦着她的眼泪。
温听澜偏头避开他的手, 朝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抱住了他的腰:“我好难过。”
温建波升职请客吃饭的那次, 她因为和梁芳吵架,也曾经躲在饭店的厕所里一个人哭泣, 那次也很巧地碰见了和家人一起来吃饭的陈序洲。
这次他成了自己男朋友,情绪可以彻底地在宣泄出来。
她亲口说出来的难过远比陈序洲感觉出来的更让他心疼。
“哭吧。”陈序洲反抱住她,由她在自己怀里宣泄情绪。
他安慰人从不说些“别难过”、“别哭了”之类的话,这种时候的情绪很难压抑, 也很难用只言片语就排解好。只不过她想哭, 他被准备好怀抱。
随心所欲的哭泣就像是一场排毒过程, 难受的情绪随着眼泪一点点从身体里排出。
温听澜将脸埋在他的肩头, 棉质的短袖贴在自己口鼻处, 是那股好闻的香草柑橘的味道。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直到双眼发烫干涩。挨着她脸颊的那一块短袖布料变的潮湿,安抚自己手背的手往上移动,摸到了她的后颈处,他轻轻捏了捏她后颈处的皮肉,没问她哭够了吗,还在伤心吗?只问:“还想看流星雨吗?”
温听澜摇头:“我不想看了。”
下山的路轻松,但比上山更难走。
停车的位置距离入口还有一段距离,温听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骗了他,而且还被他发现了这个事实。
陈序洲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温听澜落后他一个身位,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英仙座流星雨增大了今天来灵岩山的客流量,停车场的车也不少。温听澜跟着陈序洲一块儿上了车,刚坐下脚就碰到了一个袋子。
四周没有什么路灯,她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正准备拿起来的时候,陈序洲的手也伸过来了,他点亮了车顶的阅读灯。
袋子里周茵准备的东西,一些果汁和饼干、还有驱蚊用的东西。
“肚子饿吗?”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打开,让她选。
温听澜就拿了一块巧克力:“我来之前在超市吃了一桶泡面了,不是很饿。”
陈序洲将零食袋子收起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你骗了我,说你不舒服,但自己一个人去吃了泡面还跑来灵岩山看星星?为什么不和我实话实说?”
“那时候我就想一个人静一静。”温听澜将巧克力的糖纸剥开,她之前会等到陈序洲来找自己“秋后算账”,于是将手里已经剥好的巧克力递到他嘴边,有些溜须拍马,“啊——给你吃。”
陈序洲其实不太爱吃这么甜的东西,板着脸没低头没张嘴:“现在还想一个人吗?”
温听澜识相地摇头:“现在想和你在一块儿。”
说完,陈序洲低头把那块巧克力卷入口中。
那是那么一瞬间,他叹了一口气,人还是那个人,但温听澜觉得他和刚才又不同了,算账的严肃感消失殆尽。他抬手,用手背轻轻蹭了蹭温听澜的脸颊,她皮肤白,稍微一点红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
“阿姨打你了?”陈序洲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挪开了手,怕弄疼她。
温听澜:“不痛了。”
陈序洲轻轻碰着泛红的指痕边缘,语气心疼无奈又带着些许怒意:“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温听澜借着车顶的阅读灯望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人,这一刻一个念头在温听澜脑袋里产生,她只有他了。
“没事。”温听澜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想让自己看起来真的如她所说那样。
这句“没事”不是和梁芳的和解,只是用来说给陈序洲听得而已。
“不想回去吧?想去哪里?”陈序洲准备好了今天当个司机。
温听澜完全不想回去看见梁芳,甚至现在想到梁芳她都觉得全身难受。可她能去哪里呢?
陈序洲也不催她,更不着急。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余光瞥见前挡外的天空,灵光一闪。
他带她去了滨城。
开车不过四十分钟就到了。
高三的时候两个人来过一次,那时候陈序洲因为宋娴艺在灵岩山受伤的事情而不在状态郁郁寡欢。
陈序洲将车停在靠近沙滩的地方,在海边纳凉的人不少,探照的大灯在沙滩上立了起来,和高三那次来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几个看上去还在念书的男生在沙滩上打着排球,老人们已经拿着板凳起身朝家走去到了他们睡觉的时候了。不少小孩和女生在岸边玩水,不放心而盯梢的家长却没有那么多。
滨城的小孩从小就在海边长大,游泳不在话下。
温听澜下车,仰头看着天空。
起风的夜里从风来的方向飘来了云,看来是看不到流星雨了。
温听澜指着云:“还好我们从灵岩山下来了,云这么多估计都看不到什么流星雨了。”
陈序洲将车门关上,顺着温听澜指的方向抬头:“那带你看个不一样。”
说着他打开后备箱,不知道在翻找什么,随手神秘兮兮地将一个东西藏在了口袋里。
两个人脱了鞋,走到了沙滩上。
踩过细软的砂砾,两个人朝着海边走去,凉凉的海水带着白色的浪花擦过自己的脚背。
不远处戴着游泳圈的小孩脚打着浪从他们面前游过去,再朝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还有带着冲浪板在冲浪的人。
陈序洲朝着海走去,海水淹没过他的膝盖,他还没有停下脚步,温听澜还没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走到海水淹没到他腰部的位置了。他这才转过身,看向温听澜,没有开口让她过来,但就那么看着他。
从他浅色的眼眸里产生的视线也像是一种引导。
温听澜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和他并肩的位置,陈序洲伸出一只手,温听澜没有犹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序洲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数到三屏住呼吸。一……二……三——”
温听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海水在一瞬间漫过自己的胸口、然后是脖子,最后她感觉耳边一瞬间安静地只有水声。
睁开眼,陈序洲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他在汽车后备箱里找出来的东西。
一个类似乎手电筒一样的东西,打开开关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宇宙坠落入大海,海水是天穹,金色的光在陈序洲手里炸开,他好像摘了一颗颗星星在手里。
肺部的氧气被彻底消耗完了,温听澜感觉到了拉着自己胳膊的手传来了一股力量,她站起身,海水从头顶褪去,她抹了一把脸,开始大口喘息。
灯还在陈序洲手里,陈序洲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灯:“还看吗?”
很傻,但深吸一口气,然后潜水却意外地让人能够放松下来。
温听澜这一刻已经将先前的那些糟心事忘记了,只好奇他从哪来学来的这招。
虽然觉得很傻,但温听澜却喜欢自己在海水中睁眼看见的那一幕。
那一刻的四周是昏暗安静的。
他们之前离得很近,中间仅仅隔了他手里的那盏小灯,海水减弱了光线,但她还是看见了陈序洲,在昏暗里的他和他手里的光。
泰戈尔在园丁集里写到: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这一刻,温听澜想她的天空找到了专属于她的星星。
深海中的星星,陈序洲手掌心里的星星。
屏住呼吸,蹲下,然后起立大口呼吸……再屏住呼吸,蹲下,起立大口呼吸。反反复复好几次后,温听澜终于玩够了。
帕斯捷尔纳克的星星在偏僻的宇宙里哈哈大笑,温听澜这一刻也笑了出来。
全身都湿透了,夜里风一吹还觉得有些冷。
温听澜笑着笑着,打了个喷嚏。陈序洲的警报立马拉响了,收起了灯,不准温听澜再玩了。
两个人朝着岸上走过去,周茵给陈序洲准备的袋子里有一条毯子,他拿出来披在了温听澜身上,手掐着她的腰将她一把抱到了引擎盖上坐着,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短袖。
手托起她的脚,用自己的短袖将她脚上的砂砾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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