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汗黏黏,喉咙却又干巴巴,想要咳嗽一声只觉得声音沙得不行,在床上深呼吸几次,椎爱决定去倒点水喝。
打开门的时候,椎爱有些意外,她听到了客厅里的电视声,咿呀婉转的是戏曲的唱词。
难道陶阿姨也睡不着?椎爱此刻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陶阿姨应该是在思念仍在斯忒灵的陶天天吧,又或者她是在担心明天要帮椎爱混入沈舟生日会的事呢?哪怕她用着大人颇有余裕的语气安慰椎爱,但椎爱深知陶阿姨这一遭是要把她自己也拉入椎爱所处的这个漩涡,无端招惹许多麻烦。
万一椎爱没成功呢,万一她被斯忒灵的人带回去了呢?那么到时候,窝藏逃跑的椎爱的陶阿姨,接触了这一国家最高机密的她,究竟……
椎爱没有深想,她悄悄来到厨房,多倒了一杯水,然后向坐在客厅沙发看戏看得入迷的人影走去。
椎爱没有刻意收起脚步声,大半夜的从人家背后无声无息接近是想吓死人吗?只是也许是戏曲声音太响,沙发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靠近。
看得这么入迷?
椎爱也抬头看了一眼电视,椎爱是从不爱看戏的,或许该说她没有那么高的欣赏水平,哪怕明知这是国粹,但椎爱确实听不懂那些咿呀唱词,小时候去参加戏会,也都是冲着卖小吃的摊贩们去的。
在幼小的椎爱肤浅的世界观里,听戏是老一辈的人才有的爱好。
但近几年椎爱对此的偏见也少了许多,这庙堂上的国粹在新生代思潮的影响下变得越来越符合年轻人的审美,椎爱对此虽然还是少有兴趣,但她喜欢听歌手融合戏曲唱腔的古风歌,也喜欢这些出现在她玩的游戏中,看到老外夸赞“东方歌剧”也觉得与有荣焉,或许传统文化的传承就是这么回事。
电视上播的当是个新的剧本,椎爱虽然听不懂,但是在唱词里看到比较现代的东西,些微走神,椎爱便已走到对方身边。
“阿姨,喝点水吧。”
但是没人接过椎爱手中的水杯。
椎爱听到了一声轻笑,一声十分突兀的,不该出现在这个由母女二人组成的单亲家庭里的男性的笑声。
“这么客气啊,椎爱?”
椎爱手中的杯子没有掉,因为在她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全身都僵了,指关节如同生锈一般紧紧扣住杯身,她完全傻了,只能看着那个自在得如在自家的人挑眉看她,眸中靛蓝氤氲,笑意也染上些许不明意味。
他说话有着一种让小火苗瞬间窜为通天烈焰的气人本领,动人的嗓音夹着微微的笑意,本该叫人浑身酥软,此刻却只能令人拳头一硬,“我们不是同辈么椎爱?这声姨我可当不起。不过水我还是要的。”
他说着就要来接椎爱手中的水杯,但椎爱没给,于是他的手便顺势包住了椎爱紧贴在杯壁上的手指。
摸着有点冷。
他有些出神,然后就听到椎爱忽然拔高甚至有些尖锐的声音:“尤利?!”
有惊无喜的语气,含着不自知的害怕。
蓝眼睛微弯,尤利当即就笑了,仿佛椎爱宛如斥责的一声于他而言是来自情人充满爱意的呼唤:“哎,想我没?”
空气冰冻般静谧,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不知道现实里在发生什么,电视上的戏者依旧进行着她们的唱念做打,演绎早已编写好的结局。
“留学八载学知识,喝的是咖啡,穿的是洋装,徜徉在赛先生与德先生的追求中,世人皆喊我交际花、新青年,然而老父啊,我是那顽根、痴情种,魂系故土千万夜,辗转反侧未敢眠!”
“我的孩子在哭泣,我的丈夫在淌血,我的妻子在受辱,我的父母悲晚年,四万万人民共沉沦,我怎敢独自一人坐高堂!”
“纵使家财破!香魂销!我也要……!”
——我也要做到那件事。
“椎爱, 还没换好吗?要我帮忙么?”
心下一惊,一边提高声音慌张叫着“就好了,你可千万别进来!”, 一边眼一闭心一横把身上那些不知哪边该放在哪边的布条随手往身上一抛, 便拉开了丝毫不能起到阻拦外面那个坏心眼的帘子。
听呐, 那个坏心眼还这么辩驳着:“明明在我面前完全不需要在意这种事的哦。(因为大家内里都是女孩子)”
听懂潜台词的椎爱也憋着一股汗地回敬:“你就不照照镜子么。(看看你现在的帅哥外表啊)”
良久无声,对方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看, 那双翻涌着海蓝更显神秘的眸子似乎忘记了该如何转动。
让明知道对方脾性的椎爱都有点不好意思, 难道是那种,只要出现类似换装剧情的时候就一定会出现的女主惊艳四方的情节……!
“椎爱, 你为什么要把手臂上的装饰挂在脖子上,我有把你逼得那么紧么, 以至于你想要自己勒死自己?”
被外国人特有的直白毒舌狠狠伤到了, 椎爱欲哭无泪地拽紧帘子就要挡在自己面前:“反正我就是没穿过礼服的乡巴佬!”
但帘子拉上的那一刻,有个很臭不要脸的跟着钻进来了!
“尤利!”又惊又怒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椎爱真想哭了。
“嘘嘘——”尤利发出了对付不听话的马儿那般的安抚声, 拽住椎爱乱动的胳膊好让她不真的自己勒死自己, “听着, 小乡巴佬,我是来帮助你的, 在我们城里,不会穿的礼服是要别人帮忙穿的,你得习惯这一点。”
没想到尤利竟然真的顺着自己的话来了, 椎爱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憋屈:“难道你也被别人帮穿过衣服么!”
“那不是肯定的么?”尤利道,“颁奖会上的那些礼服你以为靠自己穿得上去?我又不是没有只贴着胸贴被四五个人包围的经历。”
尤利说得太理所当然, 让完全没有接触过娱乐圈,甚至去内衣店也耻于让店员姐姐帮自己试内衣的椎爱开了眼——原来她还真是个乡巴佬?
是就是咯!椎爱咬牙切齿接受了一切, 刚准备再与尤利据理力争,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在自己手中宛如索命绳的布条就被尤利轻而易举地理顺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上,而椎爱在刚刚的那会儿子功夫中甚至没有多少感觉,非要说的话,只是尤利现在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心,实在是有点儿难以忍受的烫,仿佛他一挪开就会留下一片烫伤般的绯红。
气氛忽然有些莫名,椎爱觉得自己嘴巴干干的,开口时声音也有些粘滞:“你进来的话,我们会被说闲话的。”
椎爱看着试衣镜中的尤利,但镜子中的尤利只专注地垂头盯着现实里的椎爱。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但尤利答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把人都打发走了,没人会说闲话。”
椎爱瞬间痛苦面具,只剩下男女二人的试衣间,应该已经不是闲话的程度了。
“你的锁骨很漂亮,你应该经常把它们露出来。”
“……谢谢?”椎爱感谢的话语还没说完,尤利的手忽然松松环上椎爱的脖颈。
椎爱从不觉得自己的脖子有多么纤细、天鹅颈,但此刻在尤利的手衬托下,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脖颈如此脆弱,能被他骨节宽大的手如此轻易地拿捏控制——哪怕尤利的手并没有贴上椎爱的肌肤,但感觉到一股窒息感的椎爱还是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啊,喉结好像、稍微碰到了一点。
尤利很快便收回了手。
“你需要一条项链。”
椎爱:“啊?”
“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去珠宝店。”
椎爱:“啊?!”
等等,先说清楚,谁来付钱啊!
“你以为自己逃得了么?斯忒灵的女主角?”
“你以为在发生那种事情后,连理、沈家、还有我……能忍受你的再次消失么?”
“你以为,你们做得真就天衣无缝了么?”
“你猜猜,现在留在斯忒灵的你的那些共犯,都怎么样了?”
“你……”
“啊,哭了。”
发表了一系列“她逃他追文”经典演讲的尤利看着被自己吓哭的椎爱,无奈地挠了挠脸颊。
“你好歹硬气点呀。”
搞得尤利都没法继续玩下去了。
“我很硬气。”
椎爱哭得鼻涕泡都崩裂了一个,却还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那眼泪啊,刷得一下就窜下来了。
“逃跑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大家都是被我用好感度威逼利诱的,你要惩、惩罚,就冲我一个人来吧!”
“……”尤利微笑,“你知道你是在逃避什么责任么?你的逃跑是在和整个国家的意志作对。”
椎爱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什么话都硬气不了了:“那、那我要、坐牢么?”
尤利捏下巴:“说不定哦,把你关在牢房里还更方便呢,你哪里都去不了,要看什么人都得经过我们的允许,我们让你和谁在一起你就得和谁在一起,我们要你待多久你就得待多久……”说到最后,尤利甚至露出了“恍然大悟这是个好主意”的心动表情。
椎爱:“等……我想和你聊聊人权方面的话题……”
尤利:“特殊时期个人利益要放在国家利益后哦,椎爱也说过的吧,愿意为母国效力,我听到那话后十分感动呢,怎么,现在后悔了?”
椎爱的表情彻底扭曲,脸上一会儿一个色,几乎都让尤利怀疑她快憋过气去了。
就在椎爱即将松口跪求尤利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她带回斯忒灵时,刚刚还十分认真的尤利爆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你还真信了呀。”他上来揉搓椎爱绷紧的脸蛋,把她冰冷僵硬的表情都软和成暖暖的懵懂,看着椎爱雨过天晴的眼睛,尤利也弯眸笑了起来,“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呢?”
椎爱:你刚才说得很是认真啊!
尤利:“——那明显是连理那种人才会做的事嘛(注:在他被逼到绝境时),再说了,你们国家的利益和我有什么关系,那完全不是我操心的地方。”
椎爱:这个外国人,并非友人!
但不论如何腹诽,狠狠调戏了一番椎爱的尤利总算愿意给她进行解答了。
“陶阿姨在哪里!”
尤利:“第一个居然问这个么?放心吧,那位女士没有受到任何惊吓,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考虑到她如此忧心女儿,我们给她安排了在这个特殊时期特别开放的斯忒灵N日游——没错,她就在你逃出的地方哦,椎爱。”
椎爱捂嘴泪流:是我对不起你啊陶阿姨!这不完全变成人质了么,和女儿一起!
尤利:“别整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斯忒灵可是特别安排了相关人士以招待上级领导的规格招待她呢——当然如果你始终没回去,这招待还是不是招待就未必了。”
椎爱:确定了,是人质!
“斯忒灵的大家怎么样了?”
尤利:“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么,椎爱?”
“……”
尤利叹了口气:“就是你们曾经预想过的那种‘最坏的情况’,连理很快就发现了他们在一起伪造‘你还在’的假象,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带人上门封查寝室控制相关人士了——真可惜,那个冒充你直播的人差点就爬到山顶上去了呢,结果连理一掺和又回到了原点。”
“……”
“说起来,据说那些人被连理抓住的时候,也一个个都争着说着‘自己才是主谋’、‘和椎爱没关系’呢。”
“……”
“不过里面确实是有主谋吧,学生会的那些个?我出来的时候他们被连理单独传唤了,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呢?”
尤利托着下巴注视着椎爱的表情变化,
“至于我呢,正是替代在这种时候不方便离开斯忒灵的连理,来追回你的。”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尤利觉得自己真是大度。
“……他们、大家,会受到什么惩罚?”
尤利:“这可真不好说——谁知道呢,他们可是想掳走斯忒灵的女主角啊。”
“……我是自己出来的。”
尤利:“抱歉——我没听清,没什么要问的了吧,那我们走吧。”
尤利上前来想拉椎爱的手,却反而被椎爱拽住了臂膀。
身量不及自己的椎爱就这么仰头仿佛怒视一般瞪着他:“——我是自己出来的!”
“没有人逼迫我!没有人引诱我!没有人绑架我!我是自己要出来的!”
所以那些人,笑着送自己离开,祝福她旗开得胜的大家,并不该受到这些处罚。
“……”尤利都好像被椎爱震慑住了,一时都没能说出什么话,过了会儿,才能听到他低缓的询问,仿佛在直接叩问椎爱的心,“那你为什么要出来呢,椎爱。”
嘴巴张张合合,就仿佛是随意扯了个借口,却又借着这借口之名诉说着某样真实。
“我想让沈舟……回斯忒灵!”
不是什么“阻止沈舟被家里人拉去政治联姻”,也不是“沈芳太不做人了我希望沈舟回来继续宽松管理”,抛开了一切外因,最自私的想法是——不管沈舟会不会在联姻中遇到她的白马王子,也不管沈舟是不是想要从斯忒灵这个烂摊子中脱身,椎爱都希望她能回来,回到斯忒灵,回到她的身边来。
哪怕真的无法回来,椎爱也希望能听到沈舟的亲口拒绝。
从椎爱的表情中读出了这种意志,尤利开心地笑了。
“那就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再怎么说我也是她的童年玩伴。”
被尤利往脖子上挂了市区一套房的椎爱感觉自己甚至无法呼吸,在听到尤利十分熟练地说“把账单寄到沈家找‘沈舟’代付”时,椎爱更是差点眼珠脱眶。
“怎么是会长花钱啊!”
尤利十分理所当然:“我们可是在为了沈舟奔波哎,那当然该是她付钱,啊顺便提一句我们身上的衣服也会是沈舟来付,所以不用特别感谢我了。”
椎爱:可恶,原来刚刚那个设计师小姐姐那么热情是因为沈家而不是靠尤利的刷脸啊,失策了,这明明只是个身上背着三千万违约金的一般被变性偶像罢了!这是哪门子的童年玩伴啊!讲句话的功夫就花你几千万的那种么!这是仇人吧!
“为什么这副表情,椎爱?难道你没有自信把沈舟带回来吗?”
椎爱扶额:“不,就算有自信也……”
但尤利没有给她反悔的功夫:“如果沈舟不回来,你在斯忒灵的‘共犯们’会被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哦,你是要她回来重掌大局解救大家的吧?”
椎爱便秘般咬牙切齿:“虽然是这样没错……”
尤利摊牌了:“我现在可没钱,你知道的,我还在为违约金发愁呢,还是说椎爱,这钱你来付?”
“……”椎爱,“我一定要带回会长!”
带不回的话,椎爱的人生肉眼可见地会以各种方式迎来惨烈的终结。
尤利嗤嗤笑了:“就得这个劲。”
视线从被沉重债务逼得走上破釜沉舟之地气势满满的椎爱转移到了窗外好得吓人的天色上,尤利眼中的海色翻涌,似乎沉入记忆之海搅起无数过往。
曾几何时的一个同样天气好得吓人的午后,尤利第一次见到沈舟。
女孩瘦瘦小小,目光灼灼。
“你好,我是沈舟,同你一起争夺冠军之位的人。”
Yuridia:“……哈?”
她看着沈舟,像看见一个傻子。
这傻子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Yuridia开始觉得,这或许不是个傻子,而是个疯子。
是了, 以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在沈舟对自己“大放厥词”发出挑战声明的不久后,Yuridia就发现自己遇到的确实是个蠢笨的家伙,因为太愚蠢了, 简直让人觉得可恨。
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姑娘明显是个小提琴初学者, 却因为出身的高贵得以走关系参加了根本不是她这个档次能够到的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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