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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靖国公眼里掠过几许阴霾之色,嘴里却道:“伯亭,你记错了,当年我没说过这种话。映玉是我的外孙女,是阿蓉留下的女儿L,我再狠心,也不至于如此对自己的外孙女。”
长平侯再蠢也知道靖国公这是推御责任,想将罪名都推给他们夫妻俩。
更准确地说,他是在保全靖国公府。
长久以来被岳家压制的窝囊气一下子爆发出来,长平侯终于忍不住,气得叫道:“岳父,您怎能如此?明明当年主张要除去映玉的就是你,要不是我和母亲拦着,映玉就死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褚映玉,焦急地解释:“映玉,爹一直都不想这么对你的,也不想伤你的母亲,你母亲是难产而亡,爹当时真的不知道孟芙会借着岳母之死,趁机混进府里去见你母亲,害得她难产而亡……”
他不愿意担上杀害静安郡主的罪名,就算他有错,也只是帮孟芙隐瞒身份,没有犯下杀人大罪。
褚映玉没作声,她的脸色白得透明,用帕子捂着嘴。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的嘴脸,再一次面对时,仍是让她恶心得想吐。
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在御前,怕御前失仪,褚映玉真的要吐出来。
长平侯为了脱罪,继续说:“还有,这事我母亲也知道的!她为了保住映玉,以此威胁岳父,在她死前,让岳父为映玉和瑜哥儿L定下婚事,其实也是为了让映玉将来有个保证!”
孟芙肯定不喜欢孟蓉留下来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趁机弄死她,没有谁能发现。
为了保住这孙女的命,长平侯老夫人只能尽量给她安排。
靖国公仍是一派平静地说:“伯亭,你何至如此?我当年之所以答应长平侯老夫人给映玉和瑜哥儿L定下婚约,也是因为映玉是我的外孙女,我也是心疼她的。”
“你心疼她?你心疼她到想让映玉进府里给瑜哥儿L作小吗?”长平侯冷笑,不客气地揭穿他的意图,“其实你是想让她嫁进孟家,将来好让她悄无声息地在后宅病逝罢?如此她就不再是威胁,不用担心将来会暴露。”
这一刻,这对相得多年的翁婿俩终于撕破了脸面,揭穿残酷的真相。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越发的觉得褚映玉可怜。
陆玄愔心里涌起一股戾气,双目阴沉地盯着靖国公。
“够了!”元康帝开口喝道,满脸不悦之色。
长平侯和靖国公一惊,再次沉默下来。
元康帝冷冷地看着靖国公,没想到以为忠心的臣子,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辈,任他再多狡辩,真相摆在面前,众人都不是蠢笨的,哪里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老吴鼓起勇气说:“皇上,奴才当年被人追杀,就是靖国公府派去的,奴才有证据。”
说着,他看向苏媃。
苏媃躬身道:“陛下,老吴那里还留有靖国公府标志的箭矢。”
靖国公镇定地反驳道:“老吴以前是靖国公府的下人,有府里标志的箭矢是正常的。”
苏媃道:“国公爷只怕不知,当年您派出去追杀老吴的侍卫,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被您让人暗地里杀了他们,却有一个躲了起来,并没有死。”
说着,她看向元康帝,请示他让那证人进宫。
元康帝允了。
不久后,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进来,
他穿着十分落魄,面上饱经风霜。
这人曾经是靖国公府里的侍卫,他身上还留有靖国公府的身份证明,并且只需要派人去查,他的身份也能对得上。
侍卫将当年靖国公如何吩咐他们去杀那些平阳侯府里被发卖的下人的事说出来,并摆出了证据。
至此,靖国公再无法反驳自己不是知情者,什么都没做。
靖国公确实没有杀女,但他在事后为了另一个女儿L,不仅帮忙遮掩长女之死,还要杀人灭口,甚至连外孙女都不放过,狠辣之极。
陆玄愔终于忍无可忍,倏地站起,一脚朝靖国公踹过去。
靖国公猛地倒在地上,哇的喷出一口血。
他的年纪毕竟大了,就算看着身体硬朗,精神矍烁,其实也是一个已经年过七旬的老人,哪里经得住年轻力壮、且有武艺的年轻人这么一踹。
元康帝的眉头跳了跳,想说什么,看到嫡子脸上的戾气,形若疯癫,到底没说什么。
太后和皇后默默地移开目光,当作没看到。
其他皇子见元康帝没开口,心里顿时各种不平,老七当众暴打一朝国公,父皇居然什么都没说。
长平侯被吓到了,惊惧地瘫在地上,看着长身玉立,却像个魔煞般的女婿,牙齿上下打颤,说不出话来。
孟芙挣开押着她的宫人,尖叫一声:“爹!”
靖国公趴在那里,宛若一条死狗。
听到女儿L的叫声,他又咳出一口血,虚弱地叫:“陛下,臣有罪,请看在臣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庆阳的份上……”
“你有什么脸提庆阳?”太后厉声道,“你若真爱惜庆阳,当年就不应该养外室,更不应该这么对庆阳的女儿L!”
突然想到什么,太后又惊又怒,“当年庆阳突然病逝,不会是你做了什么罢?”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皇上,你一定要派人查一查。”
庆阳大长公主对他们母子有恩,太后一直惦记着她的恩情,若是知道她生病离世是人为,定饶不得凶手。
元康帝闻言,点头道:“母后放心,朕会着人去查。”接着他也不看地上的靖国公,直接道,“来人,将他们押到天牢,待查明他们的罪证,再作处置。”
原本可以当场定罪的,不过多了当年庆阳大长公主病逝这事,便先查清楚,再一起定罪。
待三人被禁卫拖下去,元康帝看向坐在那里的褚映玉。
以前因为长平侯府的丑闻,其实他是不太满意这儿L媳妇的,但人却是个好的,仪态容貌皆出众,配得上老七。
这会儿L知道她的身世及经历的事,不免又想起庆阳大长公主当年的恩惠,元康帝看她时多了几分慈爱。
“雍王妃。”元康帝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朕定会还你、还庆阳姑母一个公道。”
褚映玉苍白着脸站起谢恩。
她的身姿纤弱,神色憔悴,双眼哭得红肿,满脸木然之色,让人怜惜不已。
“儿L臣谢过父皇……”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下去。
“映玉!”
陆玄愔惊得出了一声冷汗,在她落地时,及时将人抱住,刚才还满脸戾色的脸庞露出惊慌之色。

不过半天时间,慈宁宫发生的事便已经传遍京城。
历来宫里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毕竟盯着皇宫的人实在太多,不管是明着或暗里,专门传递宫廷消息的人不少。
特别是这次褚映玉进宫找太后作主时,并未遮掩自己的行为,可谓是大张旗鼓,再加上当时还有那么多皇子、宫人在场看着,这事也不可能瞒得住。
得知靖国公、长平侯夫妻已经被投入天牢,众人又惊又懵。
很多人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置信。
这未免也太过大胆了,居然敢混淆皇室血脉,甚至害死真正的静安郡主,并且这么多年来,居然没人发现长平侯夫人是假的?
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荣亲王府离皇宫近,得到的消息也最快。
乍然听说这事时,荣亲王府里的人都被它砸懵了。
“不可能!”褚惜玉第一时间尖叫出声,愤怒地瞪着前来禀报的王府总管,怒斥道,“胡说八道!我娘就是外祖母的女儿,她是庆阳大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是静安郡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攥紧成拳,仿佛管事敢再说一句,她就会扑上去撕了他。
王府总管苦着脸道:“世子妃,这消息千真万确,属下可没说错,外面大伙儿都在传这事呢!而且这是从太后宫里传出来的,不可能有假。”
嘴里为自己辩解着,其实心里生出几分鄙夷。
现在的长平侯夫人是假的,听说曾经还是长平侯的外室,那她所生的儿女,岂不是奸生子?
不仅总管这么想,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也是这么想。
原本以为的尊贵无双的侯府嫡女,哪知道原来是一个奸生子。
当然,若不是她的身份一直隐瞒着,奸生子怎么可能嫁进亲王府,还成为亲王府的世子妃?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褚惜玉嘶声大叫,疯狂地摇头,绝对不相信他的话,甚至指着总管,厉声喝道,“你安的是什么心?居然敢乱传长平侯府的闲话,就算你是王府的总管,长平侯府也定饶不得你!”
荣亲王妃见她状若疯癫,要扑过去撕打总管,喝了一声:“行了,成何体统!”她不耐烦地朝儿子道,“晏儿,还不拉住她!”
陆子晏上前拉住激动的妻子。
捉住她时,发现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便知她嘴里骂得厉害,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总管说的多半是真的,只是嘴里不愿意承认。
陆子晏心里也有些怔然。
原来他的妻子居然只是一个奸生女……
褚惜玉目光哀切地看着他,“晏哥,一定是骗人的吧?我娘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她明明就是外祖母的亲生女儿啊!是不是长姐怨恨母亲对她偏心,所以才会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报复母亲?长姐实在太过分了……”
“得了吧!”荣亲王妃厌恶地看她一眼,实在听不下去了。
“听说罪证确凿
,圣人都将他们投入天牢,怎么可能是骗人的?”她冷笑道,“你就算不能接受这事,也不能这般诬蔑雍王妃吧?看来你自己也知道你那外室娘有多偏心,怪不得她对雍王妃不好,听说从小就将人家丢到青州老家自生自灭,恁地狠心。”
当初被左家请去当说客时,她还在心里嘲笑过长平侯夫人明明是个偏心的,面上还要装模作样,没得恶心人。
现在得知真相,倒也能理解了。
只是真没想到啊,那孟蓉——不对,应该叫孟芙的女人,居然只是个外室女,还给长平侯当了外室,而且胆子居然这么大,窃取皇家郡主的身份,骗过了所有人。
“不是的!”褚惜玉摇头,拒绝相信,“我娘不可能是假的。”
她失魂落魄,身体抖得不行,不愿意相信这事。
荣亲王妃现在看她就烦,朝儿子道:“晏儿,你带她回你们院子里,别让她在这里,吵得我头疼。”
陆子晏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道了一声“母亲好生歇息”,便拉着褚惜玉离开。
褚惜玉嘴里反复地唠叨着不可能,浑浑噩噩地跟着他离开。
走出门时,遇到回府的荣亲王。
陆子晏上前给父亲请安。
荣亲王看了一眼像是傻了一样的儿媳妇,明白他们也听到外面的消息,他没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荣亲王妃见他回来,上前伺候他更衣,一边说道:“王爷,长平侯府的事你知道了罢?”
荣亲王坐下来,端着一盏热茶,微微颔首。
“臣妾真没想到,那孟芙如此大胆。”荣亲王妃像是嘘唏不已,“臣妾以前就觉得,能养出褚氏这样的女儿,想必长平侯夫人也不是什么好的,没想到臣妾居然说对了。”
她一直都不喜欢褚惜玉这儿媳妇。
然而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让儿子将她娶进门,心口就像梗着一口痰,吞不下、咳不出,看到她就恶心。
不过现在好啦,褚惜玉从长平侯府的嫡女变成奸生女,只要想到此,她就能大笑出声。
荣亲王妃道:“王爷,如今世人都知道长平侯夫人是假的,原来是长平侯的一个外室,她所出的两个孩子便是奸生子,咱们晏儿的妻子可不能是个奸生女。王爷,您说……”
荣亲王知道她的意思,先是摇了摇头,在她有些急切时,又道:“过些时日再说罢。”
虽知道长平侯夫妻和靖国公已无翻身之日,可在他们刚获罪,荣亲王府就急急忙忙地休了褚惜玉,这让外人怎么看他们?
荣亲王府还是要脸面的。
荣亲王妃有些失望,她真是恨不得马上就休了褚氏这丢人现眼的儿媳妇,一刻都不想让她在王府里待着。
不过丈夫说得也对,若是现在就将她休了,外人会说晏儿薄情,对儿子的名声不好,还是再等等罢。
被陆子晏拉回房的褚惜玉木然地坐在那里,嘴里依然唠叨着不可能。
陆子晏开口宽慰道:“惜玉,你也莫急,岳父岳母现在被关在天牢,圣人还未处置他们,或许还有转机。”
他这话纯粹只是安慰,然而褚惜玉听进去了,振作起精神。
“你说得对!”褚惜玉紧张兮兮地扑到他身上,不安地说,“晏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娘绝对不可能是假的,定然是长姐的报复……晏哥,你一定要帮帮他们!”
她哀求地看着他,如今自己能求的人,也只有他了。
如果外祖父没出事,她会回靖国公府去求外祖父,可外祖父也被一起关起来,舅舅又是个不顶事的,她现在唯一能求助的人,只有丈夫。
至于婆婆和公爹,褚惜玉很清楚,他们一直不喜欢她,若是求他们,他们不会答应的。
陆子晏为难道:“惜玉,天牢不像其他地方,若是没有圣人手谕,是不能轻易进去的。”
圣人直接将他们关进天牢,从中也能看出他的态度。
靖国公三人的罪是板上钉钉的,没人能为他们求情,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
褚惜玉怔怔地看着他,迷茫地道:“那、那我该怎么办?那是我爹娘啊!”
这一刻,她痛苦不已。
那是从小就疼她、宠爱她的父母,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的。
陆子晏想了想,说道:“其实你想救他们,也不是没办法,可以找雍王妃。”
褚惜玉一听,瞬间就振作起来。
“对,还有长姐!”她咬着指甲,有些神经兮兮地说,“对的,长姐不可能这么狠心的,那可是她爹娘!就算我娘真的……但我娘对她也是有养恩的,生恩不如养恩,更不用说爹也是她的亲爹,她不能这么不孝!”
陆子晏听到她的话,眉头又皱起。
这话就连他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刺耳,若是雍王妃听了,只怕会更加恨罢?
褚惜玉有了目标,马上就要去雍王府找褚映玉。
不过被陆子晏拦下了,“听说雍王妃还在宫里,没有出来。”
“那、那好罢,我等她出宫。”褚惜玉说道,原本她想说进宫去找人的,想到自从去年伊始,宫里的太后就没再召见过自己,她也知道太后是恶了自己,就算她现在递牌子进宫,太后也不会见她的。
这让褚惜玉心里十分煎熬。
她突然后悔这一年多来,没有想办法重新让太后喜欢她,甚至婚后,婆婆多次进宫给太后请安时,也没有跟着进宫。
当然,这诚然也有婆婆不愿意带她进宫的原因。
褚惜玉这一等,并没将褚映玉等出宫来。
因为褚映玉这一晚都没离开皇宫。
褚映玉这次昏迷了许久。
直到她醒来,发现周围安安静静的,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迷茫,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宫里,是一处陌生的偏殿。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殿内点着羊角宫灯,隐约能听到
外面北风吹过的声音。
“映玉!”
惊喜的声音响起,她转过头,看到守在床边的男人。
“王爷……”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下意识要坐起身。
陆玄愔紧张地伸手按住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着,说道:“别动,躺着。”
褚映玉人还有些迷糊,不过因为醒来后便看到他在这里,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周围陌生的环境也没有让她太过难受。
见他紧张的举动,她说道:“王爷,别紧张,我没事的。”然后又补充一句,“就是有些想吐。”
她的神色明显忍耐着,总觉得恶心得厉害。
陆玄愔闻言,招来一个宫女,送来一个盂盆,让她对着盂盆吐。
褚映玉:“……”
褚映玉对着盂盆干呕了几下,大概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里空空的,没能吐出什么,反而折腾得头晕眼花,难受得厉害。
陆玄愔扶着她,接过宫人递来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
喝完一杯温水,总算没那么难受,心口的恶心也暂时压下。
褚映玉恢复了一些精神,问道:“王爷,这是哪里?”
“慈宁宫。”
褚映玉怔了下,自己居然还在慈宁宫里?
想必是她突然昏厥,太后便让她在慈宁宫里暂时歇下罢。
又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褚映玉说道:“我这是昏迷了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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