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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珠映玉(雾矢翊)


就算她知道皇后是不会轻易刁难儿媳妇的,可他也不能做得这么明显罢?他难道不知道,他这举动很容易造成婆媳矛盾吗?还是他笃定皇后不会刁难她?
陆玄愔以为她不好意思,说道:“吃吧。”
他都这么说,褚映玉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用帕子掩着嘴,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小动物躲着人偷吃东西。
皇后看得好笑,等发现人家姑娘吃完一块糕点后,她儿子又继续给她递糕点,突然有些头疼。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不管在外人眼里,他如何优秀,其实就是个楞头青。
特别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傻愣愣的,做出让人家姑娘生气的事都不知道。
皇后委婉地开口:“玄愔,你不饿吗?”
陆玄愔疑惑地看她,似是不解母后为何突然这么问,诚实地说:“不饿。”
就算你不饿,也不必当着本宫的面一直投喂人家姑娘,就不怕撑坏她吗?皇后也是过来人,知道这般年纪的姑娘都是少食多餐,哪能一口气被塞那么多?
作母亲的都看不过眼。
皇后无奈地道:“行了,别再喂了,映玉该是饱了。”
陆玄愔神色一怔,看向褚映玉,她也看过来,那双清湛的眼睛难得流露出几分轻松之色,便知道母亲说得对,默默地将递糕点的手收回来。
原来姑娘家都吃这么少的吗?
皇后少不得要给不解风情的儿子找补,朝褚映玉道:“映玉别在意,玄愔以前被本宫保护得太好,是个直性子,有时候做事憨了些。他十五岁就去了北疆,在北疆七年,除了练兵就是上阵杀敌,连姑娘都没接触过一个,也不知道怎么和姑娘家相处。”
皇后是个会
说话的,这话既告诉褚映玉,自己儿子的性子,也向她表明,七皇子洁身自好。
正常的姑娘家都爱听这些。
褚映玉其实没在意七皇子如何,上辈子嫁他三年,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早就习惯他那些不讨喜的行为。可皇后特地和她说这些,还是让她挺感动的。
褚映玉温声道:“臣女知道的。”
皇后见她乖巧的模样,不免喜欢几分,掩唇笑道:“你不知道,他今儿早早就来了,一直在门口那边等你呢。”
这下子,褚映玉真是愣住了。
原来他先前在宫门那边,真的是在等自己。
她不由朝陆玄愔看过去,见他神色凛然,只是那耳尖隐隐透着红。陆玄愔的肤色冷白,耳尖那抹红也格外的醒目。
见她看过来,陆玄愔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虽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母后这么说出来,还是有几分赧然的。
接下来,皇后说了什么,褚映玉其实已经没仔细听,一直琢磨着陆玄愔是什么意思,为何会特地在那里等她?
可惜,直到她离开皇宫,也没琢磨明白。
回到长平侯府,长平侯迎过来,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似乎颇为担心她今儿进宫之事。
“映玉,回来啦!”
褚映玉有些疲惫,并不想说话,淡淡地应了一声。
长平侯问道:“今儿进宫还顺利吧?”
从长女进宫伊始,他就开始担心得不行,今日进宫的朝臣勋贵和命妇那么多,没个长辈领着,总担心会出什么问题,万一惹怒了宫里的贵人可不好。
“挺顺利的。”褚映玉冷淡地道。
长平侯还想再问,见她面有疲惫之色,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下,决定等会儿问秦嬷嬷便是,于是便换了语气,问她饿不饿。
“爹让厨房那边给你做些易克化的食物,你多少吃点。”
一般进宫贺岁,就没有不折腾人的,在宫里可不能乱吃东西,连一口水都不能多喝,等到出宫时,人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长平侯是经历过的,觉得女儿应该也饿得厉害。
褚映玉摇头,“不用,我不饿。”
虽然时间不早,褚映玉却不怎么饿,原因是在皇后宫里吃太多的糕点,直到现在还饱着。
昨晚没睡好,今儿又起得太早,让她很是疲惫,没什么心情搭理现在一心想要关心她的父亲,说道:“我累了,先回去歇息。”
长平侯张了张嘴,勉强地道:“好吧,你好好歇息,不过要记得吃饭,别累出病来。”
褚映玉随意地嗯一声,不等他再说,扶着秦嬷嬷的手离开。
被留下的长平侯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不禁叹了口气。
年初一进宫贺岁后,年初二开始,就是各家拜访、喝年酒。
然而长平侯府今年的情况特殊,长平侯被圣人勒令在家反省,当家主母孟蓉生病,知道
的人都识趣地不登门拜访。
虽然不登门,仍是有好些人家给褚映玉下帖子,请她去喝年酒。
褚映玉翻着帖子,发现给她下帖子的人,都是以前她极少接触的,不是身份不够,而是母亲很少会带她一起去。
不仅有那些亲王府,还有皇子和公主,以及一些勋贵之家。
“小姐,您要去吗?”寄春询问。
褚映玉摇头,“不去。”她朝关嬷嬷吩咐道,“嬷嬷,如果还有人递帖子,你就说我要备嫁,不好出门。”
关嬷嬷严肃的脸露出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果然,在关嬷嬷委婉地拒绝几家后,府里收到的帖子变少了,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递帖子过来,其中就有靖国公府和忠勇侯府,以及住在西府那边的褚家二房、三房和四房。
褚映玉没有去靖国公府和忠勇侯府喝年酒,倒是去了西府。
当年分家时,褚家几房移居西府,与长平侯府砌了面墙,并留了一扇门,过去非常方便。
褚映玉来到西府时,西府的人都很惊讶,然后热情地接待她。
因当年褚家分家早,是以西府的褚家几房和褚映玉之间也没什么矛盾,但感情也没有太过深厚,就当寻常的亲戚往来。
对西府而言,这样也够了。
和人口比较简单的长平侯府不同,褚家的二房、三房和四房人口众多,和褚映玉一辈的堂兄弟姐妹非常多,有嫡出也有庶出。
褚映玉坐在众人中,一群人捧着她,几位婶娘更是笑盈盈的。
“还是咱们映玉厉害,没想到转眼就成了皇子妃。”褚二婶恭维道,“看来咱们褚家最有出息的还是映玉,果然母亲当年说得没错,映玉确实有大福气。”
她嘴里说的母亲是长平侯府的老夫人。
闻言,褚映玉转头看她,问道:“二婶,祖母当年真这么说?”
“是啊!”褚二婶道,“不信你问你三婶和四婶。”
见她看过来,褚二婶和褚三娘都点头。
褚二婶继续道:“当年你母亲生你时难产,又逢庆阳大长公主去逝,她心里难受,不愿意见你,觉得是你克死了庆阳大长公主……”
说这话时,褚二婶小心地看她,生怕她不高兴。
现在褚映玉的身份不同,日后说不定他们还要倚仗她,讨好她都来不及,哪里愿得罪她?
褚二婶其实也不想在大过年的提这些事,但她觉得,自己这侄女应该会想听这些,毕竟当年褚映玉在老夫人那里也养过一段时间,她对老夫人的感情很深。
见褚映玉失神地听着,褚二婶心中一定,知道她没有生气,继续说:“你生下来时,娘情绪失控,不愿意见你,原是想将你远远送走的,老夫人不答应,最后作主将你送去青州老家。”
“你七岁时,老夫人生了场病,很是想念你,要求将你接回来……”
这些事褚映玉是知道的。
虽然没人特地告诉她,但她在褚家多年,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嘴碎的下人聊天,久而久之,便拼凑出来。
“……老夫人其实最疼你,觉得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当初还让你娘他们好好养你,莫要苛待你。”褚二婶说到这里,有些嘘唏,“可惜老夫人去得早,不然哪里会……”
剩下的话她没说,不过在场几个年长的都明白她的意思。
长平侯夫妻俩这些年如何对褚映玉的,没有比他们这些褚家人更清楚,虽然两府不住在一起,可平时也是时常往来的,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只是以往碍于孟蓉在太后面前得宠,没人愿意去触她霉头,自然不好说什么。
褚映玉在西府待了小半天,吃完年酒,便回去歇息。
躺在温暖的床上,她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仍是觉得很冷。
原来母亲一直觉得是她克死了外祖母吗?
当年外祖母病逝时,母亲正怀着她,听到外祖母去世的消息,母亲受到惊吓,当场发动,然后难产……

这个年,长平侯府过得格外安静。
除了初一进宫贺岁和去西府吃年酒外,其余的时间,褚映玉都是足不出户。
转眼就到元宵节。
元宵节有灯会,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有杂耍百戏,舞龙舞狮等节目,十分热闹。特别是到了晚上,街上的花灯迤逦,火树银花,亮如白昼,人群如织。
因元宵节这日京城里没有宵禁,城里大多数人都会出来游玩。
往年的元宵节,长平侯夫妻都会特地带小儿子和小女儿一起出门游玩、看花灯。
褚映玉有时候会和他们去,有时候他们会遗忘了她,没人特地来叫她,于是她也安静地待在家里。
看今年的情况,长平侯夫妻俩是不会带一双儿女去看花灯了。
褚映玉对元宵节的花灯也没什么兴趣,若不是寄春提了一句,她甚至没察觉到,原来已经到元宵了。
“小姐,您今晚要不要去街上看花灯?”寄春兴致勃勃地问,“去年夫人和侯爷带二小姐和世子一起去看花灯,将您留在家里,今年他们肯定是不会去的,若不然您就去罢?”
说到这事,寄春心里就愤愤不平。
侯爷和夫人有时候的举动,仿佛当长女不存在般,不管去哪里,好像会忘记了她,直到回来后,才想起落下一个女儿。
每当看到小姐被他们忽视、遗忘,寄春就气得不行。
褚映玉摇头,低头翻着佛经,“外面冷,不去。”
“小姐,去嘛。”寄春劝道,“一直待在府里,人都会闷出病来,不若今儿您出去走走。”
寄春现在很希望小姐能开心一些,出去走走看看,说不定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褚映玉有些无奈地看她。
若是其他人说这些话,她会无动于衷,但寄春的话,没办法视若无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会无条件地对她好,那只有寄春了,她们之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虽是主仆,实则情同姐妹。
寄春笑嘻嘻地看她,“小姐,说不定七皇子殿下也会去看花灯呢?到时候你们若是能在街上来个巧遇……哎呀,书里是怎么说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别乱套诗词。”褚映玉纠正她,“人家那是关于七夕的词,现在是元宵节。”
寄春道:“反正奴婢读书不多,哪管它是关于什么的,适用就行。”
主仆俩正说着,秦嬷嬷进来,富态的脸上都是笑容,“小姐,七殿下派马车来接您了,说请您一起去看花灯。”
褚映玉:“……”
寄春一脸惊喜,“好啊好啊,快给小姐更衣。”她高兴地招呼其他丫鬟,“弄云、弄月,快过来伺候小姐。”
弄云和弄月原本是秋藜院的粗使丫鬟,年纪不大,十二三岁,做事毛毛躁躁、笨手笨脚的。
她们本不应该进屋里伺候的,只是年前褚映玉将一批人遣送回正院,伺候
的丫鬟不够,也懒得去要人,直接将弄云弄月提为二等丫鬟,到屋里伺候。
两个丫鬟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经过关嬷嬷的一番调|教,倒也伶俐许多。
褚映玉看着一屋子的人都是高高兴兴的,不扫她们的兴,由着她们簇拥着自己去更衣梳妆。
元宵佳节,亦是年轻男女难得出门游玩、见面、幽会的日子。
这时候,未婚夫妻一同游玩,并不会有人说什么。
寄春和弄云伺候褚映玉穿好衣服后,秦嬷嬷给她梳头。
弄月捧着首饰,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弄坏了那些首饰。
她的年纪是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中最小的,人看着瘦伶伶的,皮肤还有些黑,长得就像颗豆芽菜似的,然而她的力气却是最大的,吃得也最多。
褚映玉会挑中她,除了人比较老实本份外,也因为她的力气大。
每次见她提着两桶洗澡水进来时,都不带喘一下,而且还能走得飞快。这样的丫鬟放在身边,还挺有安全感的。
褚映玉穿戴整齐后,看向镜子里的人,眨了下眼睛。
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里,肤光如雪的少女盛装打扮,嘴唇难得涂了口脂,红艳艳的色泽,多了些少女的鲜活明媚。
“小姐真好看!”寄春夸道,满意地想,这么漂亮的小姐,等会儿七皇子见了,肯定也会喜欢的。
寄春怀揣着某种欣喜,跟着褚映玉一起出门。
来到门前,果然见到停在那里的一辆黑漆平头的马车,马车看着十分低调,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驾车的是一名侍卫,侍卫旁边还有宁福儿。
宁福儿见褚映玉出来,脸上堆着笑,褚姑娘,您来啦,您请上车,殿下在等您呢。”
褚映玉很意外,“七殿下也在?”
这时,马车的车门打开,便见七皇子陆玄愔从马车走下来。
他先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发现穿得好像不多,不若在安王别庄时那圆滚滚的模样,便问道:“冷吗?”
褚映玉道:“还好。”
陆玄愔带她上马车。
马车看着寻常,实则里面另有乾坤,布置得格外舒适。
褚映玉坐下来后,马车的车门也关上,车窗用绡纱蒙着,车里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眼睛一时间不适应这样的昏暗。
这时,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褚映玉眼睫微颤,就想将手缩回去,幸好对方也没有执意要拉她的手,而是顺势地松开,一个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手炉放到她手上。
被冷风吹得冷冰冰的手突然就温暖起来,褚映玉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在查看她手的温度。
她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暖手炉,没有说话。
虽然不去看,仍是能感觉到对面那人在看自己,那道视线无法忽略,有若实质。
上辈子时就这样,两人待在一块儿,他总是在看自己,像是在审视她。
褚映玉努力地让自己习惯,反正上辈子被他看了三年,这辈子还是赶紧适应。
褚映玉渐渐地放松下来,努力忽视车里还有一个人,注意力转到车外。
透过那绡纱,能隐约看到车外的情况,马车已经驶出长平侯府所在的巷子,朝着东大街而去,路上的行人渐渐地多起来。
天色已暮,街道两边挂着点燃的花灯。
马车里的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地行了一路。
她在看窗外,而他在看她,两人谁也不说话,像是一种默契,又像是无形的隔阂,谁都没有试图去打破它。
直到马车停下来,车外响起宁福儿的声音:“主子,褚姑娘,到了。”
马车的门打开,陆玄愔先下车,然后转身扶着褚映玉下车。
下车后,褚映玉就要将手收回来,哪知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
“殿下……”
她有些羞恼,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拉拉扯扯总归不好。
陆玄愔盯着她脸上的羞色,不仅没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轻声道:“没事。”
褚映玉无奈,还想说什么,他已经牵着她朝前走。
这时她才注意到,马车停在一处酒楼前,陆玄愔牵着她的手进了酒楼,上了楼上的包厢。
包厢里的窗开着,这里的视野非常好,能看到下方人流如织的街道,以及不远处明亮的灯楼,还有在夜色中泛着星光点点的内城河,内城河上的画舫幢幢,在寒水中飘荡。
宁福儿让人送了些吃食进来,还有刚沏好的清茶。
褚映玉抱着暖手炉,视线从窗外转到旁边的人身上,看他从容地坐在那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又给她递点心。
褚映玉:“……”
褚映玉不禁想起年初一时,在皇后宫里,他不断给她塞点心的行为。
是什么让他觉得,她爱吃那些点心的?
“殿下,我不饿。”她摇头,拒绝了他的投喂。
陆玄愔凝视她,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不赞同,似是认为她在说谎,开口道:“太瘦。”
他说她太瘦了。
褚映玉想起上辈子,他也曾说过她太瘦,然后厨房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甚至从宫里要了两个御厨回来。
因为这事,她还被那些妯娌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顿,说她娇气,吃不得苦,私底下甚至有说她是狐狸精,媚惑得陆玄愔都不在意她替嫁的事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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