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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为难我打工人(雨小狐)


一位平平无奇的女高中生普普通通拎着书包走出校门,她平平常常地和朋友道别,一个人晃晃悠悠地绕过昏暗的小巷,身影映在电线杆上停留的乌鸦眼中。
“竟然有车坐。”竹泉知雀拉开保时捷356A的后座门,感动了,“我还以为伏特加会蹲在拐角一撬棍把我打晕拖进麻袋里呢。”
“哼。”琴酒冷笑,“下次如你所愿。”
她的位置要从后座变成后备箱了吗?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今晚有任务?”竹泉知雀端正坐好,态度很好地问,“我随时准备为组织献出心脏。”
琴酒从后视镜看了竹泉知雀一眼,三分讥嘲三分警惕三分怀疑,狼一样凶恶的眼神。
竹泉知雀:他听不懂我的二次元笑话,悲。
她和琴酒之间有一层可悲的壁垒,无法跨越的年龄代沟。
“威雀威士忌。”琴酒叫竹泉知雀的代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二五仔还是掺水假酒?她一点儿也没忘记过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竹泉知雀眨眼,“我记得我的代号,是威雀威士忌,不是奶啤蟹酒乌头药酒黄油啤酒之类我更喜欢的酒。”
她自觉态度端正,可琴酒的眼神怎么越来越凶恶了?教科书级别的恶人颜,能治小儿夜啼。
“贝尔摩德太放纵你了。”琴酒冷冰冰地说,“我不一样,我对叛徒的气味尤其敏感。”
“叛徒?我?”竹泉知雀抬起袖子闻了闻,清爽的柚子果味混着阳光和洗衣粉的皂香,无敌青春。
“上次超市满一千减二百我囤了好多款沐浴露。”竹泉知雀认真地说,“要不下次我换个香型再见你?”
指定款式也行,她很好说话的。
琴酒受不了他们鸡同鸭讲的对话了,他今天是来办正事,留给叛徒的子弹在枪里蠢蠢欲动。
一无是处唯独开车技巧高超的伏特加在大哥压抑的沉默中战战兢兢踩油门,车开得越来越偏,荒芜的野草在公路边野蛮生长,枯树上乌鸦凄厉的叫声不绝如缕。
一看就是个杀人抛尸的好地方,竹泉知雀感叹。
《震惊!两黑衣男子绑架女高中生公路抛尸,死者最后留下的遗言竟然是……》
遗言:下辈子记得用无香型沐浴露。
至少不会有奇怪的黑衣男子以“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叛徒的气味”这种奇葩理由私下处刑。
伏特加踩下剎车,他坐在驾驶座上假装自己是个人型自动驾驶机器,大气不敢出一个。
“下车。”琴酒说。
竹泉知雀解开安全带,书包被她留在后座,孤苦伶仃的黑发少女刚一推开车门,额头便被冰冷的硬物抵住。
她举起双手,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腰压在车后盖上,车灯明晃晃刺痛她的眼睛。
“审讯室起码有个椅子可以坐。”竹泉知雀叹气,“野外条件也太恶劣了吧。”
琴酒不为所动,枪口更用力顶在竹泉知雀的额头上。
“这是对你的优待,威雀威士忌。”他冰冷道,“别不知足。”
没有用药,没有上刑,打招呼的小手段全部省去。进审讯室的人全然无辜也得蜕一层皮再出来,组织从不吝啬以恐惧和威慑对待手下人。
不用惯常的套路对待威雀威士忌,一来她的地位颇高,贝尔摩德愿意保她,二来,琴酒勉强承认,她的实力还算不错。
优待?竹泉知雀怀疑地看向抵住她额头的枪。
不妙,小心看成斗鸡眼。
“至少告诉我,我犯了什么罪?”竹泉知雀后腰压在车后座上,她屈膝踩在保时捷上保持平衡,在心里发誓绝不给琴酒出洗车钱,他自找的。
“研究组情报泄露。”琴酒审视竹泉知雀每个细微的表情,“新型子弹只实战演练过一次,是你带着波本出的任务。”
“所以怀疑到我头上了?”竹泉知雀抬眸,“不是还有个人吗?”
“如果对你的审讯没有结果,下一个就是波本。”琴酒冷淡地说。
你这也算审讯吗……竹泉知雀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尽量不显露看学渣的怜悯和鄙夷。
她的恶役之魂在熊熊燃烧,职业素养抓住她的肩膀拼命摇晃,纯黑的影子趴在竹泉知雀耳边怒吼:打醒他,打醒他!这才不是真正的审讯!他到底师从哪个三流审讯班,看不下去了,完全看不下去了,这是对整个Mafia行业的侮辱!同行之耻!
这真的是非常浅显易懂的道理:你把人带到方便毁尸灭迹的野外,枪口抵在人家脑门上逼问别人是不是卧底。
结果无非两种:点头——砰!当场惨死,没有遗言;摇头——放下狠话,再三威胁,把人丢在野外,自己开车扬长而去。
但凡是有智商有求生欲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点头?
想活命只有否认,你审讯能审个锤子?
“……再有类似的审讯任务,还是交给别人吧。”竹泉知雀诚恳提议,“我不是说大哥你做得不好,但有些工资给更专业的人赚更合适。”
琴酒这辈子没被人当面指出过审讯能力不行,所以他的表情不是震怒,而是“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屁话”。
竹泉知雀:完了,这个人对自己毫无逼数,他被周围人的纵容蒙蔽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菜。
醒醒啊大哥,不要以为你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动不动把枪抵在别人脑门上就能获得别人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貌取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以貌取人着实是个坏习惯,就像不了解港口Mafia的人初见太宰治,极易被他病弱的外表和高瘦的身形迷惑,以为他只是个高智商型的军师角色。
只有审讯室里不见天日的囚徒知道,当踏踏的皮鞋落地声和殉情之歌的曲调在门外响起,最大最恶的梦魇推开囚笼之门,右眼被绷带遮住的少年懒洋洋地走进来,噼里啪啦按动指节。
守在审讯室外的西装大汉摸出纸团塞进耳里,在遮挡不住的惨叫中默默画出十字架:阿门。
何必呢,在看见太宰先生的第一秒就把自己小时候尿床到长大后失恋的经历老老实实说出来不好吗?你耽误的每一秒不是他的时间,是你自己的命。
琴酒真是好没技术含量一男的,竹泉知雀来酒厂卧底前做足了应付拷问的准备,现在的她仿佛考试前一天熬夜背下整本高数书,第二天却被老师宣布只考十以内加减法的冤种考生。
怎么说呢……难度是降低了很多,但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没做过的事再怎样逼问,我也没做过。”竹泉知雀单手撑在后车盖上,一只手握住枪管。
她盯着漆黑的枪口,似乎在想象它由冰冷到灼热的一瞬之变。
“如果只是想杀我,倒不必找这么多借口。”
竹泉知雀歪了歪头,“开枪就好,我又不躲。”
枪口下,她的神色无惧无畏。
隔着一把手。枪的距离,幽绿色的眼睛与琥珀色的眼睛相互凝视。
半晌,琴酒抬起手,扣下扳机。
子弹擦过竹泉知雀脸颊边的碎发,惊起枯树上栖息的乌鸦。
细小的伤痕划过她的脸颊,竹泉知雀拇指抹过血痕,浑不在意地抿唇舔去。
“我过关了?”她摊摊手,“谢谢,谢谢大哥和组织的信任。”
嘴唇上残留的血腥味让她忍不住老是去舔,竹泉知雀靠在后车盖上,问琴酒:“嫌疑解除,我可以参与抓叛徒的任务了?”
“暂时。”琴酒冷哼,他从大衣口袋里拿出香烟咬在齿间。
不等琴酒点火,竹泉知雀按下打火机凑到香烟下,替他点燃。
“一点小技巧。”竹泉知雀夹着打火机的手灵活投降,轻巧地将打火机重新放进琴酒的大衣口袋。
她掏了掏口袋,摸出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在口里,像叼住香烟一样叼着小白棍。
竹泉知雀:时刻谨记,卧底合群原则。(夸夸自己。jpg)
“情报泄露的消息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琴酒呼出一口烟雾,“查不出泄露的源头,疑似不止单个传播口。”
不止单个传播口有两种可能,一是泄密的人不止一个,二是泄密的人故意放了很多烟。雾。弹。
竹泉知雀作为看破一切的卧底,泄密人当然是她本人,不止单个传播途径是港口Mafia同事的手笔?为了掩护她的身份。
竹泉知雀点点头:真相应该是这样没错,只是连累了波本,害他也被怀疑了。
她含着棒棒糖,腮帮鼓出一小块儿,“波本交给我怎么样?”
琴酒审视地瞥来一眼。
“比起只负责实战演练的我和波本,实际接触新型子弹的研究员不是更可疑吗?”竹泉知雀说,“难保他们中哪一个被利益打动,想把组织的技术卖给对家呢。”
“我没有权限接触研究组。”她摊摊手,“波本是我的下属,由我审问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能理解吧。”竹泉知雀轻声说,“比起被敌人捅刀,信任之人的背叛更无可饶恕。”
琴酒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他很好看莱伊的能力,假如莱伊是公安或者FBI派来的小虫子……琴酒承认他会气炸,气到扛着狙。击。枪连夜追杀莱伊三千里。
“可以。”琴酒冷声道,“我给你直接击杀叛徒的权力。”
“遵命。”竹泉知雀敬了个礼,“三天内给你结果。”
泄密事件商谈暂告一段落,琴酒站在风声萧索的路边抽烟,竹泉知雀靠在旁边含着棒棒糖,两人偶尔交流只言词组。
与先前的剑拔弩张不同,车后方的气氛意外融洽。纯黑的灵魂不排斥另一个纯黑的灵魂,在足够黑暗的事情上,琴酒和威雀威士忌理解彼此。
他没有太怀疑她,同类气息的可信度高于其他,竹泉知雀绝非属于光明的那一边。
纤细白皙的黑发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提问,琴酒有的回答有的无视,他吸完最后一口烟,鞋尖碾灭烟蒂。
“上车。”银发男人简短地下令。
“大发慈悲送我回家吗?好感动。”竹泉知雀钻进后座,心情很好地问伏特加,“需不需要我指路?”
“不用了。”伏特加握紧方向盘仿佛握紧他唯一的工作,唯有开车是他最后的倔强,谁都不能质疑他的车技!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他在风里站了太久,身上自带一股凉意,和竹泉知雀一个气息。
车里唯有伏特加格格不入,他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工具人本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但独自在车里等待只敢用后视镜偷偷旁观的伏特加还是很想问大哥一句:他也是你们paly的一环吗?
伏特加不敢吭声地把竹泉知雀送回了家,保时捷停在隐蔽的巷子里,竹泉知雀下车还未站稳,车尾气喷了她一身。
“酒厂的情报比我想象中更灵通。”竹泉知雀摸摸下巴,“风声才放出去没多久就察觉到了。”
“不好 ,别是港口Mafia有酒厂卧底?”
竹泉知雀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一是她的同事一个比一个狠毒,卧底很难在港口Mafia活过三天,二是港口Mafia工作条件比酒厂好多了,谁看了发到工资卡上的餐补不想跳槽?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她敲了敲额头,“为了混淆消息来源,我有吩咐他们适当将情报透露给警方、公安一类的红方组织,难道警视厅有酒厂的内鬼?”
东京毕竟不是港口Mafia的大本营,纵使总部即将派来出差的同事是所向披靡的重力操作使中原中也,竹泉知雀也习惯做多手准备,拖警方下水牵制黑衣组织。
“公安还能不能行?”竹泉知雀略嫌弃,“都不指望他们出演多少戏份,念旁白都能念出问题?”
“警视厅那边是怎么回事?”同一时间,安室透质问风见裕也,“组织怎么会这么快查觉不妥?”
“非常抱歉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在看不见的电话那头鞠躬道歉,“情报传播的速度和混乱程度超乎我们的意料,再加上警视厅很可能有内鬼存在,导致行动出了纰漏。”
谁也没想到,当泄密人数量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人身后站着不同的组织,且都升起了拖警视厅/黑手党下水的念头时,这摊水已经被搅浑到看不见底了。
螳螂以为自己是黄雀,被捕的蝉先一步听到风声,事态在短时间内变化莫测。
“道歉于事无补,继续按计划行事。”安室透沉下心,“混乱有混乱的好处,组织难以判断究竟谁是叛徒。”
但一场审讯是免不了的。
好消息,波本不是第一嫌疑人。
坏消息,第一嫌疑人一旦洗脱自己的嫌疑,马上就会来寻他的晦气。
在琴酒主审和威雀威士忌主审之间,安室透想选伏特加。
好歹是有代号的组织成员,除了开车多少也发展点别的工作吧,伏特加真的对得起酒厂发给他的工资吗?
和威雀威士忌搭档两次的安室透已经被她的打工人理论折服了,像伏特加这样的躺平派在内卷大厂黑衣组织中是无法生存的。
安室透:有点羡慕伏特加了,没脑子是洗清嫌疑的万能借口。
事到如今选择权不在他手,只看组织如何处理这件事。
还不等安室透想出解决办法,他先一步收到了诸伏景光的联络。
操心的友人得知安室透的两难处境,连夜收集情报送来。
“我的处境比你轻松一些,最近借任务和一些组织成员交流信息,得到了一些情报。”
诸伏景光的声音有些疲倦:“据基安蒂和科恩的说法,琴酒和威雀威士忌都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
琴酒不必多说,冷酷大哥,铁血叛徒剿灭机,普通成员看见他便两股战战寒毛耸立。
就算琴酒以“我在梦中得知你是叛徒”为由枪决属下,受害者也发不出除了惨叫外的半声控诉。
“琴酒审讯的效率和死亡率都奇高。”诸伏景光说,“如果没猜错,负责威雀威士忌审讯工作的人是他。”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听着,问了句:“结果如何?”
“基安蒂和科恩可不是会关心同事的人,但我在酒吧里碰见了贝尔摩德。”诸伏景光回答道。
“她只说了一句:‘那孩子多半又要悄悄腹诽琴酒审讯本领不行。我只盼望她不要真把话说出口,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真会把她丢到公路吹一晚上冷风。’”
诸伏景光一次不差地复述,总结道:“我看不出她有多关心威雀威士忌,但其他人公认她们关系好。”
安室透摩挲指腹:不,她们的确关系好,贝尔摩德不是不关心威雀威士忌,她是确信琴酒奈何不了威雀威士忌。
“威雀威士忌也是组织的专业审讯人员?”安室透若有所思,“她的审讯风格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诸伏景光顿了顿,“她的审讯过程不允许旁观,绝大多数受审人没能活着走出审讯室。”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一个在审讯室活下来的人。”
诸伏景光握着手机,记忆停留在他与生还者私下见面的那一幕。
双目无神的男人两手紧握缩在袖子里,他的眼珠时不时到处乱转,精神高度紧张,疑似患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诸伏景光用了相当长的时间也无法从他嘴里套出话,一杯又一杯烈酒下肚,男人蚌壳似的嘴发出些微的蠕动声。
“不、不要……”男人呓语似地说,“不要听她说话……”
“【不要听她说话。】”诸伏景光低声说,“生还者只给了一句告诫。我能看出他发自内心的恐惧,不是对暴力的恐惧,是对灵魂暴露在他人眼下的恐惧。”
不要听她说话……剎那间,灵感如闪电划过安室透脑海。
他想起来了!
“跳楼,惠梨咖喱的董事长是听到她说话才跳了楼。”安室透自言自语,“她要人跳下去人就跳下去,审讯的时候呢?她让人开口说真话,那个人就无法说谎?”
生还者受审后患上了严重的被害妄想症,只因他被迫在威雀威士忌面前吐露了灵魂!
“这、怎么可能?”诸伏景光难以置信,“就算使用药物和测谎仪也无法保证受审人百分百说真话,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无法说慌什么的……太荒谬了。”
万一是真的呢?
两个人缄口不语。
万一是真的,安室透暴露的不止是他自己的卧底身份,还有诸伏景光的。
一旦暴露真名,亲人朋友也会受到牵连,连带无数珍视的存在都被彻底毁灭。
黑发黑裙的女人隔着迷雾看过来,她懒散地微笑,身后无数捂住喉咙的尸体倒在地上,遍地血色。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安室透双手按住桌面,“威雀威士忌是个人,不是一台测谎的机器,只要是人,就存在被误导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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