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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家的小娘子(陈六羡)


梁映章身上穿着青翠柳色的斗篷,宋清辞帮她把兜帽放下来,五指将她散开的头发轻轻拨到脑后,露出了晶莹澄澈的水眸,随后左手牵住她的手,右手拉着马的缰绳,一步步朝着太子那边的人马而去。
太子那边已经从韩舒口中听闻了遇到宋清辞夫妻之事,原本就兴致大好的他,看见了宋清辞二人走到了面前,于是便笑着向旁边马背上的北齐太子引荐道:“太子,你身后这位是我朝最年轻的户部侍郎宋清辞宋大人。他祖父乃是我朝丞相,父亲是翰林大学士,满门衣冠,贵族卿相,皆为朝廷效力。”
虹陵宋氏这样传承百年的门阀大家,不说在大魏众人皆知,在北齐也是赫赫有名。
北齐太子有力的臂膀牵动缰绳,驱使身下的高大骏马缓缓转身,露出俊毅硬朗的五官,舒展英眉高声笑道:“虹陵宋氏,诗仙宋御(备注*1)的后代,传闻大魏的小儿开口背的第一部 诗篇就是宋诗仙的诗词。诗仙的后人,我倒要好好瞧一瞧是何等风采?”
宋清辞向来是宠辱不惊的性子,传承着宋家以来的家世风度,如林中松柏,如雪里青竹,如湖中白鹤,超脱世俗,又清贵端方。
其实他真正的先祖是大魏的第一任中书丞相沈玠(备注*2),血缘上与宋御并无关联,只不过祖先宋玠入了宋御的门下,才从“沈”姓改为了“宋”姓。
要说他的祖先沈玠从何而来,那就更是遥远了,这在宋家是不外传的家族秘密。有关于沈玠的夫人沈风吟(备注*3),那更是秘密中的秘密。宋家子孙一百多年来一直都保守着家族最古老的秘密。其中还包括虹陵以外的另一支家族血脉。
“宋大人当真是诗仙之后,此等风骨,北齐怕是找不到第二人。说起来,百年前宋诗仙游历过北齐的大川,曾在山中巨石上留下了一副名篇,至今在北齐广为传唱。”
北齐太子肃湛望向雪中不卑不亢温和有礼的宋清辞时,顿时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他虽是武神气质,但出身皇族,气度不凡,并不叫人觉得倨傲自负。
大魏太子听到北齐太子夸耀自己的臣子,心里也沾光不少。他面带微笑,对北齐太子指着宋清辞身边低着头的梁映章:“宋大人旁边那位便是他的夫人梁氏,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女子。宋夫人做糕点的手艺很讨陛下欢心,陛下御赐了一块亲笔题字的金匾给宋夫人。”
“宋夫人的店铺如今已是虹陵最有名的糕点铺了!”韩子瑜在后面高声附和道。他今天也在陪太子打猎的队伍中。
北齐太子发出一道笑声:“糕点铺?门阀贵子与做点心的商女结合,这事儿倒是听起来十分新奇。我还以为你们大魏门阀等级森严,士农工商,看得比命还重,最上等的‘士’与最下等的‘商’联姻,实在匪夷所思。”
北齐太子这一番话说出来,令当场所有人沉默下来。
雪林子里本来就鸦雀绝踪,此刻气氛更是堪比被冰封住了似的僵硬难堪。
要说最尴尬、被打了脸的还是大魏太子,他本来心情很好地给北齐太子介绍自己的得意臣子和他夫人,可被北齐太子当场拂了面子,说宋清辞的夫人是最下等的“商”,这不就暗示着大魏的“士”也很掉档次吗。
这是否定了大魏的贵族!
【备注*1,*2,*3 皆为本作者小说《玉阶案》中的主角团人物。涉及背景。】

林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十几匹马的马鼻子里哼哧哼哧呼气的声响。
韩舒看着自家太子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想着要如何破解尴尬。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很气,北齐太子怎么这么高傲自大,说他兄弟的妻子下等!
可恶!当真是嚣张极了!
韩舒是武人脾气,拼命才压住了心中了怒气,如果对方不是北齐太子,他早就扬起马蹄朝对方胸口踩下去。
靠在宋清辞身边的梁映章一直低着头,听着头顶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但突然间说起自己时,她听到了北齐太子那些刺耳的话,心里比针扎还难受。
她难受的不是自己被对方瞧不起,而是难受兄长跟着自己被人轻看。她的兄长夫君那么好,竟然被人说的这么不堪。
梁映章心里自责不已,紧紧咬着下唇,眼圈渐渐红了一圈。
她想要松开宋清辞的手,离他远一些,免得他因为跟自己在一起而被人再度嘲笑。可是,忽然间,宋清辞却更加握紧了她的手,将手掌心的温度继续传递给她。
在这异常死寂的冷场间歇,宋清辞微微抬高下巴,虽然是仰望北齐太子的姿势,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畏惧,淡淡地勾起唇,平静异常地开口道:“臣以为,往来营生,不分贵贱。宋某夫人做着‘民食’的生意,宋某此生皆以她为傲。高低贵贱乃是论人之品行成就,而非单论出身,君子小人,英雄枭雄,吃的皆是同一片肮脏土壤里生出来的米饭。
若要卖此等米饭的人是下等人,那么吃这口饭的人岂不是更下等?我朝陛下有识人任贤的德行,宋某夫人以一粒饼得陛下赏识馈赠金匾。这饼状元也养了虹陵一方百姓,与打一方天下的武状元、治一朝韬略的文状元,敢问太子殿下,可分得出高低贵贱?”
“好雄辩!”
大魏太子听到这番宋清辞的言论,激动地两眼放光,一拍巴掌道,之前被北齐太子压下去的阴云全都一扫而光。
太子身后那帮人全都跟着一起激动鼓掌。
韩舒更是在原地扬起马前蹄,吹了几声口哨,大笑道:“说得太好了!宋侍郎不愧是我朝第一雄辩鬼才!”
原本还在自责中的梁映章听到宋清辞的这番话,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苏先生跟她说过差不多的话,也是在鼓励她,教她不要看轻自己在世间的价值。
想到当场敢对峙北齐太子一心维护自己的兄长,还有教过自己的苏先生,梁映章心头一热,鼓足勇气,抬起了头,望向马背上的北齐太子,一脸倔强道:“苏先生说过,民以食为天,凡是跟食有关的,都是紧要的国家大事。打仗需要粮草,马需要粮草,百姓过太平日子更是需要一日三餐。养活一个人是食为天,养活一万人也是食为天。太子骑的这匹壮马,来大魏也吃了不少大魏的粮草吧,怎么吃饱了就摔饭碗骂做饭的人呢?”
不知是谁那么看不来场面,在听了梁映章的最后一句借着马来骂北齐太子不懂知恩图报的比喻后,笑出了声。
把北齐太子骂作马,梁映章是第一人!
韩舒这个杀伐果断的中郎将都要给宋清辞家的小娘子跪下了,心中连连佩服她的胆识过人,比他那个弟弟韩子瑜有勇多了。
看着北齐太子震惊不已的那张脸,他憋着笑憋的太难受了,使劲掐着自己大腿肉才千辛万苦没笑出来。哎哟喂,韩舒腮帮子都要绷酸了。
连宋清辞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梁映章,她滔滔不绝讲完而面红耳赤的小脸,在枝头白雪的掩映下,更是熠熠生辉,让他移步开目光。
梁映章感觉到他稍稍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才回过神来,匆匆低下头去,避开头顶北齐太子投来的可怕的目光。她悄悄问宋清辞:“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宋清辞不禁一笑,在她耳边轻声夸赞道:“你说的很好。”
“那个太子眼神好可怕,他会不会砍我的头啊?”梁映章余光偷偷向上瞄,发现北齐太子还是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自己,面容冷厉,眼神阴鸷,高大的身影居高临下地罩在她头顶,让人悚然,惶惶不安。
大魏太子也察觉到了北齐太子神情不太对劲,心中暗道一声糟糕,莫非是这北齐太子心胸狭窄开不起玩笑,被一个小娘子指桑骂槐骂几句就要发作要治对方的罪?
北齐太子的眼神,的确有点可怖,想要杀人的气势。
越想越不妙,大魏太子擦擦额头上的虚汗,他受父皇的吩咐,要把来朝的北齐太子接待好,万一把北齐太子惹不高兴了,影响两国邦交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自己让父皇失望,引起对他这个太子的不满,更是不敢想象。
这时,一名北齐太子的亲卫察觉到主子隐隐的愤怒,从马上挥剑向着梁映章的头顶而去,大声喝道:“大胆,竟然辱骂太子!”
当剑光在林间闪过的一瞬间,所有人大惊失色。
嚓!嚓!嚓!
一瞬间,周围想起了一道道齐声拔剑的声音。
“啊!”
看到那柄锋利的剑挥向自己的刹那,梁映章花容失色,瑟缩着脑袋尖叫出声,一道身影第一时间挡在了她面前,是宋清辞。
他眼神坚定温柔地无声安抚着她,将妻子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血……”
梁映章的脸上写满了惶恐,她的瞳孔渐渐扩大,一滴深红的液体落到了她的眉心,似一抹胭脂留下了惊心的妖艳赤红。
第二滴、第三滴……一滴滴的鲜血从北齐太子握住利剑的掌心处继续滴落下来,如一串断了线的南国红豆,诉说着不成句的思念。
“太子!”
第一个拔剑的亲卫看到自己的太子徒手握住了自己的剑,看着鲜血从太子的手中流下来,这名亲卫吓得浑身僵直,松开了剑柄。
北齐太子肃湛手臂一挥,那柄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剑被甩进了不远处的雪地里。他冷冷一回眸,对着跪在地上的亲卫道:“全都回去领罪。”
他身后所有拔剑的亲卫队都跪在了雪地里:“遵旨!”
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结束。
韩舒看见自家太子递过来的眼神,轻轻抬起手臂,他身后的侍卫也全都默不作声地把兵器收了回去。
北齐太子肃湛下了马,一步步向梁映章走去,他紧握着受伤的左手,任由滚烫的鲜血滴落进脚下冰冷的雪地里,映出一串浅红色的血迹。
“吓到你了?”
望着梁映章愕然的神色,肃湛冷峻的面容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哀愁,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她的脸,哀伤的目光旁若无人地游走在她精致动人的五官上。
宋清辞很不喜欢其他男人用这种过于深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站出来,挡住肃湛大胆而沉醉的视线,低眸看了眼他还在流血的左手:“太子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吧。”
他的话打破了周围古怪的气氛。
大魏太子道:“没错。太子,先回宫包扎伤口。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结束狩猎,回宫去吧!”
肃湛摊开掌心,一道很深的伤口赫然横在掌心。他皱着眉头,装作很痛的样子,看着一脸疏离克制的宋清辞:“宋大人,方才听闻韩中将说你们就住在这附近山上。不知道你们所住的地方有没有包扎伤口的药物?我这手疼的都拉不动缰绳了。”
编,你再编。
太子你长得这么壮实,手心那点伤至于骑不动马马?
韩舒瞪着北齐太子厚颜无耻的脸,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平白无故躺枪,以后宋清辞肯定要给他颜色看。
韩舒嘴角一抽搐,接受到了宋清辞投过来的冷冷眼神。
这回死定了。
宋清辞肯定要跟他绝交!

第75章 驯野
简陋的茅屋外,围了一圈的亲兵卫,小小的院子里也快挤不下那么多人高马大的男人。韩子瑜守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蹭到了里面跑出来的热气。
他不时地好奇往里面张望一眼,虽然自家大哥在里面不会有情况,但是方才林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是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因为梁映章的一句话,导致两国太子兵戎相见,想想都会不可思议吧。
韩子瑜在白鹿书院里跟梁映章做过同窗,早就领教过此女子“惹是生非”的本事,天生勇莽,无知无畏,却有一颗待人真诚的热心肠。
说起来,他还曾对梁映章有过一丝心动。
想到此,韩子瑜面上一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摸摸自己的鼻子。那层发生在少年人之间的朦朦胧胧的好感,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他也只是少年萌动初发,并不是有多热烈的程度。梁映章也只是将他当作同窗好友。
山里最后一抹霞光殆尽。
韩子瑜仰起头,在山里,比起城中夜幕愈发低垂,满天闪烁的星子仿佛能够触手可及,忽然之间,细碎的星光从屋檐下面飘落下来。
他摊开掌心去接中落下来的雪花,小小的雪花一碰到他温暖的手掌心就开始融化了。他心想,今年虹陵的雪来得比往年晚,不知道江南下雪了没有?
此刻,在江南显州,沈鸢还在账房里盘账,做生意的丝绸庄里,年底是对忙碌的,对账、收账、放账,还要给手底下的人发放年底的薪酬。
沈鸢无心去留意窗外落下来的第一场雪,坐在账房里一做就是到深夜。
这一年里,她和梁映章还保持着通信,两人除了在信件里嘘寒问暖之外,还会彼此讨论生意经,她家做丝绸生意,梁映章做的是饼店,虽然行业不同,但也有彼此可取之处。尤其是当梁映章在信里告诉她,她在虹陵的店扩张地越来越多,沈鸢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在白鹿书院里的一场同窗情,如今两人成了更紧密的伙伴。
沈鸢羡慕梁映章能够自立门户,白手起家,做真正的掌柜。她只是帮家里打理生意,而且以江南这一代的习俗,生意从来都是传男不传女,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做嫁衣。马上到年底,沈父已经请好了媒人,打算要为她说媒了。
一想到此,她就心中郁结。
蜡烛的光线之下,沈鸢眉头不展,停住了手里的算账动作,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扑面而来一阵寒风吹散了她郁郁寡欢的神情。
入眼之处,夜色深深,晶莹的细雪在月光之下,缓缓飘落下来,原来台阶上早已积了一层薄薄的细雪,如绸缎庄里产出的冰绡,薄薄的纱丝铺在庭中。
沈鸢看到眼前的美景,渐渐屏住了呼吸,心中的郁闷也减轻了不少。
眼看天色已黑,回宫的路就更不好走了,韩舒从茅屋外看了一圈地势后,掀帘向太子禀告时候不早该回宫了。
北齐太子手上的伤口也包扎地差不多了,却还赖着不走,盯着茶几上那一盘糕点发呆:“那是桂花酥吗?”
梁映章一直躲在宋清辞身后,眨巴着眼睛,观察着那个身材庞大挤占了她屋子的北齐不好惹太子,“不好惹太子”是梁映章在心里给他下的定义。他不仅不好惹,还总是盯着她看,有一回梁映章扮了个斗鸡眼瞪回去,正在包扎伤口的不好惹太子立即破功,噗嗤笑出声,害得给他包扎伤口的随从都冷汗直冒。
手上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他却一点都没皱过眉头。
梁映章有些不耐烦了,不好惹太子包扎好了伤口怎么还不走,屁股都没有要挪动的意思,到处打量着这件小小的茅屋,最后他还盯上了自己的糕点。
太子都开口问了,又不能不给他吃。
“太子要尝尝吗?”梁映章从宋清辞身后探出一颗脑袋来,圆溜溜的眼睛充满防备和小心翼翼,像雪地里被引出洞的野兔子。
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脸庞和脸上生动的表情,令肃湛不由得想起了一段往事。
他第一次跟那个人见面的时候,她也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可能还要大两三岁,熠丽高贵,明眸善睐,却又有着让人倍感亲切的温和气质。当时他是十二岁的年纪,虽然为北齐太子的长子,却并没有养尊处优的待遇。
北齐的男子从很小起就要学会骑马。北齐贵族男子人生中第一匹马是要靠他自己驯服的。他当时就在驯服一匹很刚烈的骏马,尽管那时他才十二岁。他不停地从马背上被甩下来,又重新回到马背上,摔下来,再爬上去,如此反复,绝不认输,直到驯服为止。
他从小便是个内心骄傲的人,太想证明给他的父亲看。自己虽然不是父亲正妻的孩子,骨子里却也流着相同的血脉,他要向父亲证明自己配当他的儿子,配当北齐皇族。尽管摔得浑身是伤,周围也没有一个随从敢过来扶他,靠近他一步。
也就是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进马场,不顾马场上的泥泞肮脏和气味难闻的粪便,停到摔倒的肃湛跟前,笑眯眯地弯下腰,在少年难过绝望的视线里露出好看的笑脸:“你是肃湛对吗?我做了桂花酥,你想不想尝一尝?”
肃湛一上午都没吃过东西喝过一滴水,又摔得那么狼狈凄惨,可是他心中有傲气,在没有驯服这匹野马前,他绝不愿意停下来,更不愿意就这么走出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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