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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的喜欢(施定柔)


“大家有没有想到过这一点?”严承礼说,“如果跟bbg合作,我们只用跟辛旗一个人打交道。如果跟三家公司合作,就要跟三位老总沟通。各人有各人的脾气,万一打起架来就麻烦了。就沟通成本来说,我愿意投bbg一票。融资的情况千变万化,辛旗这个人在业界中还是有口碑的。何况人家愿意一锅端走,态度和魄力都摆在这里。”
“辛旗相当守信,这一点我可以作证。”闵慧也说,“他是一个靠谱的人。”
“是靠谱,但小气。23?这也太斤斤计较了吧!”何海翔的声音很坚决,“蛋糕只有一个,他少吃一口,多分点给咱们不更好吗?毕竟我们才是干实事、帮他挣钱的人嘛。就凭这个23,我坚决不愿意。”
“那咱们投个票吧,bbg只给了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曹牧看了看表,“现在,每个人都表个态。”
“我同意。”闵慧说。
“我不同意。”何海翔说。
“我也不同意。”徐光鉴说。
“我同意。”严承礼说。
二比二平,大家都等着曹牧。
“我也不同意。”曹牧最后说,“三比二,那就这样决定了。我明天打电话回绝辛旗。闵慧,明天你还得跟我走一趟,去见那两个投资人,把咱们今晚做的报告分别给两位老总再做一次。”
“没问题。”闵慧说。
“散会,大家晚安。”
回到房间,闵慧匆匆地洗了个澡,心想管理团队不与辛旗合作,未尝不是件好事。自己与辛旗之间尚有扯不清的纠葛,如果变成上下级,再把这些情绪带进工作中就不好了。辛旗的offer不是最佳但也不差,一点三亿不是个小数目,换成别人未必会给,要给也得费尽口舌,他这么爽快地掏出来,怎么说也是一种支持。
坐了一夜的火车又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报告,闵慧有点累,躺在床上看自己为会议准备的ppt,昏昏沉沉正要入睡,手机铃声大作,一看显示,是辛旗。
“你睡了吗?”他问。
“还没有。”
“能过来一趟吗?”他的声音有点沮丧,“全全不肯睡觉,怎么哄都不行,非要你陪着。”
电话那头传来苏全的哭闹声,大概哭了很久,声音已经嘶哑,变成了干嚎。
“是吗?他还蛮认生的,遇到陌生人或者住进陌生的屋子都会害怕,特别是第一次。”她立即起身,“我马上过来。”
“我让司机接你,已经在路上了。”
大概是为了方便办公,辛旗的公寓就在金融街的核心区域。
闵慧坐着电梯到达顶层,一出门,正好遇到抱着苏全过来接她的辛旗。父子俩都穿着黑色的同款睡衣,胸前的锁骨下方都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加上两人容颜酷似,整齐地出现在闵慧面前,仿佛是同一个人的幼年版和成年版,有种莫名其妙的喜感。
“妈妈!”苏全叫了一声,就往她的怀里扑。
“他快睡了,睡之前总要闹一下的。”闵慧接过孩子,柔声道,“全全乖,妈妈带你睡觉。”
苏全连打两个呵欠,小手在闵慧的胸口摸来摸去,偏偏她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打底衫,苏全摸不着,生气地乱抓,辛旗忙说:“稍等,我给你拿件睡衣。”
闵慧站在客厅的正中,扫了一眼四周:公寓很宽敞,格调森冷、设计简约、有种冷淡的抽象感。玄关处是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客厅里摆着一组银灰色的环形沙发、古铜的茶几、纯白的地毯、两边各有一个半人高的银色烛台。家具的腿都是金属的,连同墙上的画框和餐厅的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各种几何形状的灯具从四面八方投射出斑驳而富有层次的光影。整面南墙都是气派的落地窗、金融街的夜色尽在眼底。
辛旗将她引到卧室,闵慧换了睡衣,将儿子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苏全将手放进妈妈的怀里,满意地笑了,对站在床边的辛旗说:“爸爸,你睡这边。”
辛旗只好也躺下来,两人将孩子夹在中间。
“爸爸我给你唱首儿歌,是妈妈教我的——”苏全奶声奶气地说,“奶牛奶牛一身花,挤出牛奶送万家。勤勤恳恳贡献大,割把青草谢谢它。”
辛旗听罢瞪了闵慧一眼:“这是什么鬼诗?”
“管他什么鬼,每天就靠这个哄它睡觉。”闵慧笑道,“孩子不过是想听着妈妈的声音入睡罢了。”
“我看他越来越精神了。”辛旗苦笑。
“再给爸爸来一首,全全。”
“大冬瓜,摸着凉。小熊把瓜抱上床。天热搂着大冬瓜,小熊呼呼睡着香。”全全一板一眼地背道,双手一摆一摆地做着动作。
“你倒是快睡呀,我的冬瓜。”辛旗叹道。
苏全眯了眯眼,将脸贴着闵慧的肩膀,生怕辛旗跑了,伸出脚丫搁在他的肚子上,喃喃地说:“小鸭子,一身黄。扁扁的嘴巴红脚掌。嘎嘎嘎嘎高声唱,一摇一摆下池塘……”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
听见“鸭子”二字,闵慧一阵走神,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辛旗,你还记得安亚村的谷花鱼吗?”
辛旗打了个呵欠:“记得。”
“好久没吃了,一直记得它的味道。”卧室灯光很暗,闵慧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真好吃,又香又辣。”
“云路会做,想吃就告诉他。”
“鱼不一样啊。”
“不就是鲫鱼么。”
“吃过谷花的鲫鱼和没吃过谷花的鲫鱼,味道上还是有区别的。”
“好吧,以后找机会去吃。”
“辛旗?”
“嗯?”
“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怎么会?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结婚了又离婚了,你居然一个女朋友也没有?”
“没有。”
“那有些事情……你怎么解决?”她转过身去,在黑暗中促狭地看着他。
“问这干嘛?”他懒懒地说。
“好奇。”闵慧涎着脸说,“想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在专心干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比如说:挣钱。又比如说:等待苏田。”
闵慧沉默了一下,说道:“等待——不能算是一件‘事’吧?你什么也没做呀。”
“等待当然是一件事,等待苏田是我这一生最大的一件事。”他的声音忽然高了,一幅随时准备吵架的样子。
此话一出,闵慧立即想走,她看了一眼儿子说:“我觉得,全全已经睡着了。”
“再等一下,你来以前,他也睡着了,我一坐起来他就醒了。”
“好吧。”
两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的时候,闵慧发现自己蜷缩在辛旗的怀里。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像搂着一个人形的抱枕。
很热,难怪出了一身汗。
她微微地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辛旗睡着很香,头发乱蓬蓬地搭在额头上,脸紧紧地挨着闵慧的耳朵,呼吸平静而悠长,吹着她耳朵微微发痒。
她只得用手拍了拍他的脸:“辛旗,醒醒,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咦?你没走?”
“你让我多躺一会儿,我坐了一夜的火车也累了,就睡着了。”
“你……没干什么吧?”他说。
闵慧一下子来气了,在被子里蹬了他一脚:“我能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干了什么呢!”
“对不起,我睡着了。”他歉意地笑了,坐起来抻了个懒腰,脸色忽地一白:“全全呢?”
这一惊不打紧,闵慧也一跃而起,四下张望,目光所及不见儿子的踪影,不禁嚷道:“全全去哪儿了?全全不见了!”
“快!快!报警!110!”辛旗顿时急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翻出手机要打电话,手指颤抖个不停,想起什么,忽然又说,“快!快掀被子!孩子不会闷在里面吧!”
闵慧本来高度紧张,见辛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开始大口地喘气,立即将床上的被子“呼啦”一下扯到地上,指着空空的床垫说:“他不在被子里!辛旗,你坐下,先别打电话,我去客厅找一下,也许是上厕所了。”
“厕所就在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辛旗一面抓狂地乱叫,一面捂着胸口大声喘气,“他不在厕所,他不在厕所,他不见了,我儿子不见了,失踪了,就在我自己的床上消失了,ygod!”
他急得上蹿下跳,大吼大叫,就差痛哭流涕。
闵慧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柔声道:“不会的,全全很聪明,公寓很安全,他不会不见的,我能找到他。别急,辛旗,看着我——深呼吸,caldown。”
他惊恐地看着她,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黑,呼吸越来越喘。
闵慧心想,要是再找不到苏全,这一位也得犯病。当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思考,过了两秒,将身子趴到床下一看,果见苏全躺在床底的深处,也不知是怎么滚进去的,连忙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床底下!全全在床底下呢!”
辛旗一听,连忙也趴下身来,往床底一看,紧张地说:“为什么他一动不动?心脏病犯了,还是死了?闵慧,我儿子死了……我儿子死了……”
“没有死,只是睡着了,还没醒呢。”
“我不信,我不信,都过去好几秒了,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辛旗吓得死死地抱住闵慧,浑身发抖,一口大气不敢出。
闵慧叹了一声,只得爬进床底,将苏全拉出来。
没想到孩子睡得格外死沉,就这样用力的拖拽,也没睁开眼睛。
辛旗的脸越来越灰——
闵慧忙把儿子抱到他身边:“他没死,你看,手都是热的。还有这里,摸摸看,是心跳。”
辛旗战战兢兢地将手掌放到苏全的胸口,摸到心跳后,终于放心地点点头,却仍在不停地喘气。
闵慧将儿子放回床上,拉着辛旗坐起来,轻声问道:“氧气在哪?”
辛旗指着一个柜子,闵慧走过去打开柜门拉出一个轻便的医用氧气瓶,拧开氧气,让他对着氧气罩呼吸。
“你还行吗?”她坐在他身边,瞪大眼睛看着他,“需要叫医生吗?”
他摇摇头。
她安静地陪着他坐了十分钟,见他脸色渐渐恢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孩子我还是带走吧,让曹牧帮着看一下。你今天就别管他了。”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辛旗轻声道,“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就跑到床底下了呢?”
“孩子睡觉不踏实,经常从床上滚下来,趴在地上继续睡。”闵慧说,“所以我家的床脚是实心的,没想到你的床这么高,下面这么空,可以装下三个席梦思……”
“吓死我啦。”辛旗一幅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话倒是不假,他的心脏病比苏全要严重得多,活活吓死的可能性很大。
一道阳光打在对面的墙上,闵慧这才意识到墙上有几个彩色的像框,里面镶着苏田的照片,也就是她发到朋友圈里的那几张。因放大后处理成油画的风格,闵慧一时没有认出来。
忽然间,她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你的会议快开始了吧?”辛旗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赶紧走吧,我让司机送你。”
闵慧想走,却又不放心:“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给沈涵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照应一下?”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他说,“这个会议我也会去,但我要先去下公司,处理一些事情。全全跟着我没问题。”
“那我先走了,等会见。”她拾起外套站了起来。
“ok。”

第49章 会议
闵慧的论坛和报告分别是上午十一点和下午一点,中间只有一个午饭时间。为了保持清醒,她没有参加应酬,只吃了一个面包就躲到一个咖啡馆里准备ppt,虽然她对报告的内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鉴于会议的级别、机会的珍贵、她不想有任何的差错。
她打开手提,刚刚浏览了一遍报告的资料,手机忽然“叮”了一声,传来何海翔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链接,标题是:“佰安高科大起底,高管曾深陷性骚扰案件”,发表在“ai赛道”上。《ai赛道》是ai界著名的公号,以行业资讯为主,也发表深度的分析文章,因更新快、流量大、标题抢眼、紧追热点、文风诙谐、可读性强成为业界最受欢迎的消遣性读物。
闵慧将全文迅速地读了一遍,发现报道有明显的恶意。作者对于四年前的“旧闻”并未发掘出任何新的内容,只是对当时的案件及各种八卦做了一个总结,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翻绘声绘色的演绎,将闵慧败诉说成是一场被实锤的“仙人跳”。程启让是可怜的受害者,因担心敲诈、忍无可忍对簿公堂。闵慧终因品行不端被观潮开除,长达数月找不到工作,此外还有未婚先孕、儿子来历不明等问题。最后不忘记加上一笔:近日某行业酒会上,闵慧曾当众“调戏”程启让,被郑依婷泼酒在身云云。
虽然明知是不实报道,闵慧还是气到脸红。随着gs10的发布,她俨然成了行业上的一颗新星,这个时候翻出旧闻,且一定要等到她在行业最高峰会上露脸的这一天,显然是为了打压她的锋芒,破坏投资人对团队的好感,降低佰安的估值。
闵慧将手机一关,合上电脑,调均气息,闭上眼睛,安静地喝了一口咖啡,再睁开眼睛时却看见林熙月向自己的桌子快步走来。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碎花小礼服,a字形裁剪,腰上的蕾丝花边绣着一圈银色的流苏,脸上的妆容很淡,有股甜甜的少女风。
林熙月比闵慧大两岁,今年应该三十二了。但她骨架小巧,皮肤细嫩,看上去像个刚刚工作的大学生。
“小慧,你怎么在这?”她依然这样叫她,“会议马上要开始了,第一个就是你的报告,马上要进场了吧?”
“离会议开始还有三十五分钟。”闵慧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说,“不急。”
“还在生我的气?”她坐了下来,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你替程启让作伪证,对他忠心耿耿,也没换来销售总监的职位吗?”闵慧抚摸着手中的咖啡杯,“你看看你,我都还没开始原谅你,你已经原谅了你自己……”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最后简直没法收场。程启让这人我很了解,看上去斯文有礼,逼急了就是一头猛兽。你让他陷入绝境,他一定把你推下地狱。小慧,咱们都是有事业心的女人,我还是那个看法,”林熙月说,“既然有野心,就不要太敏感。这是男人的世界,规矩、制度他们都已经立下了,挑战他们?代价太大。改变他们?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做到,这就是现实,大家心知肚明,用不着你去揭发。你要学会与它周旋,争取不要失去太多,又能从中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的表情很真诚,“摸摸碰碰怎么了?亲一下又不会死。何况这人是程启让,他的身份、资历、气质还配不上你吗?趁工作之便表达爱意是有点出格,但也不算屈辱吧?——我是搞销售的,你遇到的这些在我这儿都不是事儿。你以为hr可以为你伸张正义?人家根本没时间理你。你以为告倒程启让就可以撼动观潮,改写它的人事制度?人家只会笑你天真!让观潮在你和程启让之间做个选择,用脚趾头想人家也不会选你呀。”
“我们曾经是朋友。”闵慧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是层层的风暴,“那一刻,你看见了真相却选择隐瞒,甚至出庭作伪证。在我心中,你就是个坏人。你的行为,既没道德也没有正义!你不能因为自己已经妥协就嘲笑别人的抗争——”
“抗争有什么用?下场只会更糟。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不是后悔?如果当初不那么较真,观潮的cto早晚是你当吧?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实名揭发,还大张旗鼓地在自媒体上讨伐他?搞运动吗?能把他搞下来吗?”
“我是为了教育。”闵慧站起来,将手提放进包里。
“教育?你想教育谁?”
“教育那些像你这样冥顽不化的蠢蛋。”
说完正要走,林熙月伸出一支脚挡住她的去路:“我是没说真话,因为我爱程启让,我想保护他。”
“……”
“他也像那样亲过我。”
“……”
“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刻我的心酸?看见自己疯狂喜欢的男人在亲自己的好朋友?”
“……”
“现在我跟程启让已经结束了。”
“祝贺你。”闵慧冷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的辛旗,他现在是我的老板,”林熙月说,“对我挺好的,在工作上支持我,相处得也很愉快。小慧,我只想好好地工作,希望你不要从中作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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