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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女儿奴大佬早夭的闺女(姜红酒)


赵宝丫摇头:“不必,我自己过去就行。”
罗学正想着应该是想给赵首辅一个惊喜,也就没有多事,只指派了一个小童在前面带路。
此时正是下课期间,国子监不少书生瞧见她眼睛都是发亮,继而又推搡起来:哎,这么美丽聪慧的赵姑娘怎么就定亲了!
若是定的是其他人家,他们还敢肖想一下。但一想赵姑娘定亲的对象是那个看似温柔和煦,其实手段了得,最擅长软刀子割肉的何司业,就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更何况何司业还是个小神医。
这世道,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啊!
谁能保证自家没个头疼脑热或是大灾大病的?
这样想着,众人看她的眼神里只有尊敬。赵宝丫倒不知道众人转了无数个弯的心思,只要瞧见有人过来都是和气打着招呼。
等到了她爹处理公务的院子,她停下朝那小童道:“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成。”
小童很规矩的告退了。
赵宝丫带着小满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道往处所去,日头当空照,天气正炎热,知了声嘶力竭的叫个不停,饶是打了伞,没走几步也出了一身汗。
临近处所处有一颗亭亭如盖的桂花树,树木高大,在地面撑出一片阴凉的树荫。树荫下有一口水缸,水缸里种了几朵睡莲。
赵宝丫停在树下稍作休息,小满以袖擦汗,嘟喃道:“才六月的天,怎得这样燥热?”
她话毕,一阵舒爽的风吹过,将身上的燥热去了大半。小满声音里都透着愉悦:“还是树荫底下舒坦,姑娘……”她喊了两声都不见自家姑娘应,疑惑的朝她看去,见自家姑娘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不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前面处所的门紧闭,小厮守在门口打盹。左侧斜开的窗户被风吹开一条小缝,他们家大人正坐在书桌前双目紧闭,整个头面部扎满了银针,他们家姑爷何小大夫站在侧面还在不停的转动那针。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银针反射着日头的光,寒噤噤的渗人。
大热天的,小满硬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问:“姑娘,姑爷在干嘛?老爷脑袋不舒服吗?”
赵宝丫摆手示意她禁声,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里的两人看。
片刻后,何春生把银针取了下来,拿了两颗药丸送到赵凛手边,顺便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赵凛接过一口吞了,然后喝水,两人说起话来。
赵宝丫忽而想起赵小姑的话,眸色暗了暗,继续撑着伞往处所走。等近了,那打盹的小厮才终于清醒,满面堆笑的喊了声:“姑娘。”
赵宝丫颔首,他又立刻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让她进去。
赵宝丫把伞递给小满,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往里面走。里面的人显然早听到小厮的声音,已经起身迎了过来。
“丫丫,大热天的你怎么来了?”
何春生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声音柔和如夏日清泉:“宝丫妹妹,快过来坐。”
赵宝丫顺着他的步子坐到她爹位子的对面,脸上没有过多的笑意,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爹看。
赵凛走到桌边,疑惑问:“怎么了,被晒傻了?”
何春生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正常。
赵宝丫避开他的手,抿唇继续盯着她爹瞧,声音闷闷问:“我方才在外面瞧见春生哥哥在给你用银针,阿爹是病了吗?”
屋子里的两人心里俱是一惊,但都很快淡定下来。
赵凛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很自然的解释:“这几日吏部考核官员,事忙又繁杂,有点头疼,让春生来给我扎两针,没什么大碍。”
赵宝丫:“那方才吃的是什么药丸?”
赵凛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白的药瓶,笑道:“提神醒脑的药丸,大夏天的难免闷燥,吃两颗人舒坦些。”说着他把瓷瓶往前推了推,问:“你要不要也吃两颗?”
赵宝丫看看那瓷瓶,又盯着他瞧。
赵凛隐在另一只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他太了解丫丫了,这个时候半真半假,她反而不太会怀疑。
赵宝丫看了几息,又转头去看何春生,再次确认:“我爹真没事?”
何春生余光瞟到赵凛告诫的目光,又想起他无数次的叮嘱,心里纠结数个来回,还是摇头:“没事,就是天热烦闷而已,你别想太多。”
春生哥哥是从来不会骗她的,他若是说没事,她就相信。
赵宝丫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阿爹怎么了,满脑袋的扎针。”
赵凛也跟着笑起来:“你呀,就是受你小姑影响,整日胡思乱想。阿爹都快不惑之年了,就算没病也得让春生好好调养调养身体,才能长命百岁啊。”
赵宝丫从食盒里拿出饭菜:“要长命百岁得好好吃饭,你们俩到现在都没吃吧。正巧我去了何记,以后日日给你们送饭。”她把熬好的粥摆到何春生面前,瞧着他,眉眼弯弯:“呐,这是给你的,暖胃。”
何春生接过她手里的勺子,笑意温柔:“天热,你不必日日送的,让府里的小厮或是何记的小二来就行。”
赵凛也附和:“对对对,这天不仅热还时不时就突然下阵雨,没得累着你。好好同你玉姨准备婚事就成,国子监的食堂饭菜还不错的。”
赵宝丫:“什么不错,外头都怎么传的,说是国子监的食堂比猪食还难吃,都叫嚷着要换厨子。”
赵凛义正言辞:“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都受不了还读什么书?”
何春生:“岳父说得是,饭饱会不思进取,少吃点有益身心健康。”
赵宝丫撇嘴:“家里就我吃得最多,怎么听着你们两个像是在骂我?”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的景象驱散了外头的肆意的蝉鸣。
等两人用完饭,赵宝丫也不欲再打扰,起身道:“我就先回去了。”
赵凛紧跟着起身:“春生,你送送丫丫。”
何春生起身,赵宝丫连忙道:“不用了,你们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来来回回的麻烦。国子监离我们家又不远,我乘马车来的,晒不着。”
何春生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那就送出国子监吧。”
赵宝丫:“那好吧。”
两人一同往外走,何春生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打伞,护着她前行。小满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她家姑娘和姑爷很是相配,简直就是一对碧人。
等到了国子监大门口,何春生把食盒递给小满,侧身看着赵宝丫。从怀里掏出一方绣了竹枝的白色丝帕,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温声道:“近日辛苦你了,不能陪着你一起去置办婚事要用的物件,很是抱歉。”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指尖温热的肌肤有一下没有下的碰着她额头。
饶是两人已经定亲了,赵宝丫依旧双颊润红。她摇头,软声道:“不碍事,近日事忙,你帮着我阿爹就很好了,婚礼要用的物件我同玉姨去置办就可。”说着她声音渐小,“只是喜服,你得亲自试一试,哪里不合适好及时改。”
何春生眸子里荡开笑意,将帕子塞到她手上,然后无比自然的给她顺了一下耳边散碎的发:“知道了,你先回吧,稍晚点我也回去。”
他护着赵宝丫上了马车,然后挥了挥手。
赵宝丫撩开车帘子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了人影,才伸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小满,我刚刚看起来是不是很傻?”
小满摇头:“不会啊,姑娘眼睛又大又灵活,一看就聪明。”
赵宝丫不知道怎么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哎呀,算了。”
小满挠挠头。
马车一路回府,府上正好在大扫除。
她走到后院,老管家就寻了来,欲言又止的。赵宝丫停下步子,出声:“陈管家,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陈管家拧眉:“姑娘,方才辛夷那丫头打扫大人书房时,不小心将大人喜爱的一件花瓶打碎了。现下正在书房外跪着呢,您过去瞧瞧要如何处罚好?”
若是其他人家,打碎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就算发卖了也不为过。但辛夷那丫头一直跪在书房外磕头,求他网开一面。他念着辛夷自从进府还算懂事,但又不好私自做主,只得来请示小主子。
赵宝丫听完微微蹙眉:“不是阿爹最喜欢的那只缠枝纹薄胎细口白瓷瓶吧?”
陈管家摇头:“不是,是另外一件。”
“另外一件?”赵宝丫跟着管家去了书房,跪在廊下的辛夷瞧见她,头埋得越发低了,咬着唇不敢说话。
赵宝丫跨进书房,书架子边上一堆打碎的红柚广口瓷瓶的碎片。这件瓷器好像是年前胶州御窑里出的,她爹颇为喜欢,把玩过几次,之后忙起来也就闲置了。
赵宝丫见那缠枝纹薄胎细口白瓷瓶还好好待在架子上,不禁松了口气。朝外头跪着的辛夷道:“好了,起来吧,发卖倒也不必,就罚两个月的月钱好好长长记性就行。”纵使她不太想处罚下人,但玉姨说过,对下人要恩威并施,一味的纵容只会让她们更容易犯错。
辛夷千恩万谢的走了。
赵宝丫又朝管家道:“找两个伶俐的过来把地上的瓷片收走,剩下的我会同阿爹说的。”
陈管家颔首,连忙又喊了两个手脚伶俐的婢女过来收拾。
赵宝丫环顾一圈,见窗台的富贵竹倾斜了,忙走了过去,伸手去扶正。扶好后,正要走开,发现裙子被桌案上突出的钥匙给卡住了。
她干脆坐了下来,边拔钥匙,边嘀咕道:“阿爹还真是粗心,怎么暗格的钥匙都忘记拔了。”
她的裙子外层是纱织成的,钥匙扣在丝线里面怎么也扯不开。她解得有些急躁,双手用力一拉,不仅把衣裙扯破了,还直接把暗格给扯了出来。
一个瓷白的药瓶在暗格里打了几个滚,咕噜噜滚到了小满脚边,还有一本时常翻折的册子掉在了她的脚边。
她弯腰捡起那小册子,一只书签险些掉了出来。她接住书签,翻开册子打算把书签夹回去。书签那页的字迹瘦劲犀利,一看就是她爹的字迹。再一扫里面的内容,她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匆匆看过一页后,又快速往前翻,越翻手越抖……
眸色越来越暗,最后盈满泪水。
“姑娘……”小满担忧的喊了一声,伸手把捡起的瓷瓶递给她。
赵宝丫迟迟没接,双手死死捏着手里写满字的册子……
她爹真的病了!
病了好久好久,如此严重还在隐瞒她。
一滴泪砸在了册子上,立刻在薄薄的纸面上晕染开一团。
小满慌了,又喊了声:“姑娘……”
书房里的管家和两个收拾的婢女也惊慌的看着她,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就哭了。

第183章 183
何春生忙完手头的事就回了赵府去找赵宝丫, 只是才进门不久,管家就告知他,赵宝丫去他府上了。
他略微诧异, 立刻又调转方向回了何府。
书童白芨一直在门口焦急的踱步,瞧见他下了马车, 立马迎了上去。
何春生把药箱递给他, 问:“宝丫来了?她人在哪?”
白芨点头:“来了, 在您的书房呢。”他欲言又止,神色有些奇怪。
何春生拧眉:“有话就说。”
白芨连忙道:“赵姑娘看起来不太对劲……”他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总之, 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何春生快步往书房去, 等快接近书房时, 他抬手示意白芨停下:“把药箱放到药房去,就不必跟过来了。”
白芨提着药箱匆匆去了, 他走到书房门口,门口的小满朝他行了一礼。他点头, 然后跨进了书房。
一进去就瞧见赵宝丫坐在窗口的案桌前,他惯常坐的位子之上。如瀑青丝垂在腰际, 发间别了一支他先前送的仿茱萸子步摇, 笔直的背脊瞧上去分外好看。
他眉间立刻有了笑意,边走过去, 边问:“宝丫妹妹,我方才还去赵府寻你,你怎么到我这来了?”
只是走到近前也不见赵宝丫回他,他疑惑, 目光先落到她面前的桌案上。那桌案上摆着他近日研究的医术以及药方子,但他每次出门都会把这些医书放在书架上摆好, 如今摆到了宝丫妹妹的面前。
他眸色微动,视线又落到了医书旁边的瓷白药瓶上——那是他给赵叔叔用的药。
恰在此时,赵宝丫抬头瞧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眼睛肿的如同核桃,一看就是哭过,而且哭得很凶才会如此。
他心尖颤了颤,有种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出口的声音也艰涩起来:“宝丫妹妹……”
赵宝丫双眼又迷蒙起水雾,抿着唇,梗咽开口:“我爹的病情现在如何了?不许骗我,如实说。”声音里带了点冷漠。
她果然知道了!
何春生开口就是先道歉:“宝丫妹妹,对不起,我不该……”
“我不需要你对不起,现在别和我说这个。”赵宝丫声音陡然严肃,“我爹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何春生见她如此,只得坐到她对面,长叹了口气后,才道:“不太好,赵叔叔是十几年前后脑被砸之后的后遗症。我猜测可能是先前后脑勺那一下造成颅内出血形成了血块,那血块压迫了颅内某一部分的经络,虽然令他过目不忘,但时日越久,危险性就显现出来了。”
“身体暂时没有其他的不适,只是健忘,就算我已经用针灸和药物在控制,也只是减缓他健忘的速度……他的记忆力好像在被蚕食,先是对近期发生的事记忆产生偏差,然后开始对周围的人或物淡忘,再严重下去,只怕忘记的事会越来越多,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赵宝丫鼻子发酸,她绞着手极力忍住又想落下的眼泪,希冀道:“可是,阿爹他记得我的一切喜好,小到我不吃葱都记得!”
何春生:“也许他对你感情深,下意识会单独存放关于你的记忆……但再恶化下去,迟早会忘记。”
赵宝丫抿唇:“还有别的办法治吗?宫里的御医、大业别处的名医呢?”其实她知道不太可能,春生哥哥的医术已经远超宫中御医了,又曾四处游历学习过,但凡有能医治她爹病症的,他们都不会拖到现在。
何春生只道:“你爹的病不宜四处张扬……”
“你别担心,我会想出办法的。”
眼看赵宝丫的眼泪又要落下,他心疼的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赵宝丫豁然偏开头,冷淡的起身,转身就走。
“宝丫妹妹……”何春生追了两步。
赵宝丫回头警告:“不许跟来!”
她生气了,气他隐瞒她。
何春生苦笑,看得等她气消了再哄哄。
等赵宝丫走后,何春生立刻提了腰牌去了内阁,把宝丫已经知道病情的事同赵凛说了。赵凛手上的折子一不小心就撕破了,声音担忧又无奈:“还以为能瞒过去的……”
“哎,这丫头就是死心眼,她知道了又不能改变什么,还白白担心。我瞒着她也是为了她好啊!”他开始絮絮叨叨的为自己辩驳,说了一通后,定定的看着何春生,来了一句:“要不我先躲躲,你回去安抚安抚她?等她不生我的气了,你再派人来告知我?”
别看那丫头软乎乎的,平日里见人就笑,没什么脾气。
真生气起来挺恐怖的,他还真有点怕。
何春生接着苦笑:“她估计不太想理我,连多余的话都不想同我说。”
翁婿两个同病相怜。
赵凛语塞,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是我连带了你,要不我两都躲躲?”
何春生:“要不您还是回去吧,宝丫妹妹正担心您呢。而且您还病着呢,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冷待您的。”
赵凛在面对闺女的时候像来比较怂,硬生生躲到临近亥时才回家。
夜色昏黑,有风,他路过自家闺女的院子时特意看了看。确定里头已经熄灯了,才往自己书房去。摸黑到了书房,刚掏出火折子就被暗夜里一双莹莹发绿的猫眼睛吓了一跳。
火苗窜了起来,猫猫吓得喵一声叫,窜走了。
然后赵凛就瞧见自家闺女恼怒中红肿的双眼。
烛芯噼啪跳了两下,他直起身,摸摸鼻子,讪讪问:“还没睡呢?”
赵宝丫双眼开始蓄泪,抿唇委屈的盯着他。下一秒,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出。
赵凛怎么也装不下去了,叹息一声投降,走到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好了,多大了,还哭鼻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又没死!”
赵宝丫一听死字,哭得更凶了,抱着他的腰哭到打嗝:“呜呜呜,你和春生哥哥都太坏了。这么久了都不叫我知道。你们总绝对是为了我好,自以为是!我一点也不好呜呜呜,就我一像个傻瓜一样,阿爹都病得这么严重了,我还只想着成亲,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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