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有感情基础,但不论如何,他们已经是一个牢不可分的利益共同体,他们要有一起抵御风险的能力,他们是亲密的战友伙伴,就像周母生病,周父会比周鸢更要担心。
夫妻之间会把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给对方,信任对方,是最基本的。
周鸢是信任苏玺岳的,但她仍然下意识的会和苏玺岳保持十分客气的交往距离。
“抱歉,是我个人的问题。”周鸢的手指随意的蜷缩又伸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流浪猫身上,她的嗓音有些干巴巴的,“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我也很不好意思麻烦你……”
一声低沉的轻笑声一闪而过,隔着听筒,周鸢听的不甚清晰。
“个人的问题?”苏玺岳口中重复着这五个字,他的嗓音向来低沉温和,此刻又带着无边的蛊惑:“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互帮助,所以你的个人问题,我有义务义不容辞帮你解决。”
刚才周鸢看到的流浪猫不知道何时蹿的无影无踪,隔着听筒,她见不到苏玺岳说这句话的神情,但她脑海里能浮现出男人锋利有棱角的下颌,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以及他唇角似有似无的向上勾起的弧度。
气质矜贵冷冽拒认于千里之外的男人,什么时候也会用最蛊惑的声调开着玩笑了?
周鸢最开始听到他的话语,手机屏幕贴着的左侧耳畔还漾起阵阵痒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听到了他唇畔难以掩饰的笑意。
明明正经不已的话,到他口中,又别有一种情调。
“解决个人问题”,莫名的像老一辈用来说找结婚对象的语气。
就连周鸢,冷不丁的从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首先想到的,也是婚恋相关。
周鸢词穷,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
“好了,小鸢,不逗你了。”苏玺岳嗓音里浸着淡淡笑意,他见好就收,也不再逗她,苏玺岳用温凛和然的语气道:“我是想让你放心,阿姨那边有我在。”
月朗星稀,空气中漂浮着春日夜晚独有的清新,刚才乱蹿消失的小猫咪又回到周鸢的视野中,猫咪好奇的伸着爪子挠着花坛一角的小花骨朵,这是生机盎然的春天。
周鸢听到苏玺岳认真不敷衍的语调,也明白了他刚刚也只是想让她心情放松一些,周鸢笑了笑,“好,苏玺岳,我知道了。”
周鸢伴着春夜的晚风,一路散着步,走到了地铁站。
周鸢比较幸运,早已经过了地铁高峰期,坐的这趟地铁上空位很多。
她坐在位置上,一整排都没有人,空荡荡的车厢只有她自己。
地铁在黑夜中穿梭而过,周鸢看着车窗里一闪而过、握不住的风,觉得这一天过的如梦如幻,不甚真实。
她甚至怀疑,她没有因为过度劳累而出现什么幻觉吧?
这该不会是一场充实的梦吧。
直到周鸢想到了结婚证和苏玺岳给她的别墅钥匙都被她放进了包里。
她打开斜挎包确认,这两样东西确实在她的包里。
分明没有什么重量的两样东西在她包里如有千斤,她莫名觉得沉甸甸的。
回到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周父周母发了消息,让他们放心。
紧接着周鸢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中拿着结婚证,仔细端详着属于她的结婚证。
在民政局刚拿到结婚证的那一瞬,周鸢没什么太多的心情翻来覆去的看。
但此刻,夜色渐浓,月影遍地,周鸢对她和苏玺岳的结婚证生出了许多好奇。
这毕竟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结婚证。
还是自己的。
原来苏玺岳是九月份的生日。
周鸢默念着苏玺岳的的出生日期和身份证号。
苏玺岳的生日是九月十九日,而周鸢的生日是十月十九日,虽然他们不是同一年生,但周鸢忽然觉得,这是很特殊的巧合——
只差一个月的生日。
也许这样的巧合能让他们以后的生活少些曲折,周鸢的心态很稳定,她不求其他,但求生活平静快乐,一家人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安稳。
周鸢想到这里,收好结婚证后,去卧室里找出了自己的行李箱。
神外的医生们每天照例进行查房。
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住院医师、实习医师都要参与。
周母躺在病床上,从她的视角看去,病房内站着至少十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齐肃肃的站在她眼前,他们站着俯视着她,让她颇有压迫感。
尤其是领头站在最前面的那一位,双腿修长,保守估计至少一米八五往上,得接近一米九零了,就连穿着宽松不修身的白大褂都能看出他的身材比例极好,下颌锋利,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眉眼之间的模样就不像是医生,像是从海报里走出来的明星。
其他医生都站在他后面,那按理说他应该就是主任医师了?
可是看着他真年轻啊,手中拿着病历夹,眉眼间专注的模样,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
他身后可站着几位一眼看去就比他大不少的大夫呢。
周母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也知道查房是正规流程,她躺在病床上,忍不住胡思乱想。
最前面的这位医生,长得真不错,工作也体面……
“您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周母胡思乱想的思绪被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打断。
啧,声音也温和好听,一听就能听出来这位医生脾气一定不错,就是不知道还单身吗……
“不难受了,大夫。”周母笑着说,“就是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能不能早点回家。”
苏玺岳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长辈都喜欢的没有攻击性的微笑:“根据您复查的结果来看,出血部位没有伤及大脑重要功能区域,但仍要留院观察,五天后如果您的检查结果没问题,那就可以回家了,但回家仍然要静养,不能过度劳累和运动。”
周母听着苏玺岳说话,心里如被一阵春风吹过,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声音好听,态度也好,笑起来真好看,一点也不像有些医生,平时连个笑脸都没有。
要不是现在病房里有这么多人,周母真想问问眼前这位医生,他单身吗。
又简单了问了几句后,一群医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病房。
队伍最后第一次参与查房的实习医生悄悄问他的带教医师,“原来苏主任对待病人的态度这么好啊!和传言中的不一样呢。”
他的带教医师也有些不明白,“平日里,苏主任态度也好,但就是正常的医生患者之间的交流,可不像今天这样……”
他想了个不太准确的形容:“像是新女婿上门讨好丈母呢似的。”
正常查房一般都是主管医生汇报病历,紧接着主任医师或者副主任医师通常会抛出关于患者的病况问其他医生,作为对他们的考察之一。
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苏玺岳哪次查房像今天这样,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医生汇报病人的病况,而是自己翻看手里的病历夹,一个人持续的跟患者沟通,还难得的笑的很有亲和力。
但是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谁也知道这在不婚主义的苏玺岳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医生的工作忙碌不已,他们也需要一些身边的趣事点缀一下平时的生活。
紧接着他们又来到了下一间病房。
接下来的流程是他们熟悉的,苏玺岳也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高冷矜贵,听他们汇报病历,惜字如金但却能一针见血的指出他们的不足。
“苏主任今天真奇怪哎。”查房结束,他们医生之间也聊起了八卦。
“是啊,今天查房,昨天脑溢血送进了的那个病人,11床的那个,是苏主任的长辈吗?他那态度,真百年难得一遇啊。”一位自从苏玺岳来了市一院就在的大夫说,“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之前省里的领导来手术住院,也没见苏主任像今天这样似的。”
“11床是干什么的啊,难道来头很大?”
“她爱人我昨天见到了,我知道是市警局的局长,但也没法和上次住院的省领导比啊。”
“谁说不是啊,真不应该啊,真奇怪,还从来没见过苏主任像今天这样,有谁敢去问问苏主任,这样吧,我出一顿午饭。”
“我出两顿午饭,你怎么不自己去问呢。”
“我要敢的话,还让你们去吗?”
“……”
医生们聊过八卦,给接下来的工作时光增添了一抹乐趣。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此时此刻,周母和周父也在病房内闲聊着。
周母:“刚才查房那大夫,小伙子人长得真不错,像电影明星似的。”
周父皱了皱眉:“你身体痊愈了吗,还有心情看人家大夫长什么样?”
周母听到周父的话笑出声,“你都多大的人了,我是看那大夫长的年轻,也不知道是单身不……”
周父自然知道周母是什么意思:“男人生的太好看,也不好,花心,打眼一看他身边就不缺女人喜欢。”
周母不喜欢听周父这语气讲话,“你这人怎么还……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贷款嘲’,小伙子明明看着挺好一人,一身正气,态度也好,你非说人家花心。”
“好端端的,你别上火。”周父就随口一说,倒是怕周母再真着急,把水放到她的嘴边,“又不是咱们鸢鸢的男朋友,花不花心也不关咱们的事。”
周母摆了摆手,不想再和周父讨论:“你快去局里吧,别迟到了。”
周父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到点该去上班了,他又认真叮嘱了周母,有事一定要找大夫、给他和周鸢打电话。
周父走后,周母一个人在病房里,忽然想再见一次刚才查房的医生。
但是他不是自己的主治医生,而且看样子他应该是神外最厉害的医生,也不是她随便叫就能叫来的。
周母这么一想就想通了,拿过手机,开始听广播。
听广播不仅能打发时间,而且不费眼睛,可以闭着眼睛休息。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现在盯着手机看一会儿,就会头晕。
但周母没想到,她闭眼听广播,头忽然不受控制的疼了起来。
周父和周鸢都不在身边,周母按下迅速呼唤铃。
出乎周母意外的是,来的不是护士,而是查房的那位医生。
周母只觉得市一院的效率速度非常快,刚按下迅速呼唤铃,紧接着就有医生到了。
苏玺岳来到周母身边,一边观察她的身体情况一边问:“您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周母:“大夫,我头突然特别晕。”
苏玺岳的声线温和低洌:“在您没有痊愈之前,这是正常的,下午会再做一次血常规检查和脑部CT扫描,不过您放心,您的身体没有大碍。”
周母听了苏玺岳的话也不紧张了,本来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复发了。
周母这次看到了苏玺岳胸口的胸牌,知道了原来他叫苏玺岳:“苏医生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苏玺岳笑着说让周母放宽心,“您还有什么担心的,尽管跟我说。”
周母也不掩饰了,态度这么好、医术也这么好的小伙子,哪个长辈也喜欢,周母循循善诱的开口:“我还真有点好奇,苏医生是单身吗?”
苏玺岳显然是没有想到周母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知道周鸢没有和周父周母说他们已婚的问题,但他也不能越俎代庖,代周鸢说,这不现实,毕竟这是周鸢和她父母之间需要交流的。
但苏玺岳也不会对周母撒谎。
苏玺岳是一个不会欺骗奶奶而选择假结婚的人,自然也不会刻意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
周母本以为苏医生会很干脆的回答,却没想到没有听到答案,“是不方便说吗?”
“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苏玺岳就连嗓音里都浸润着笑意:“我不是单身,我已经结婚了。”
周鸢入职还不到一年,还没法休年假,所以她只能请假赶去医院。
到医院时,周母正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病房门声响,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周母的气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周鸢心里慢慢放心下来。
周母笑意盈盈的看着周鸢,嘴上跟她说着其实周鸢不用特意请假过来照顾她的。
周鸢听到后对她说:“不算请假的,我上午已经把工作做完了,主任也理解,而且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哎。”周母微微叹了口气,“要是你结了婚,夫妻两个人还能稍微好些。”
周鸢:“。”
怎么这也能扯到催她结婚的话题上?
周鸢沉默,其实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和周母说她已经和苏玺岳领证的事。
她怕稍有不慎,周母再被刺激的复发晕过去就不好了。
周母话题一转:“现在不想结婚的年轻人是不是特别多?”
周鸢知道这一定是周母又开始迂回着催她,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回答道:“确实是不少人都不想结婚。”
周母又闲聊似的说道:“上午一个医生来查房,我问他单身吗,结果他说他结婚了。”
“您问他单不单身干什么啊。”周鸢无奈扶额,“在医院就好好休息,别乱想。”
“刚才护士给我来挂吊瓶,我们聊了几句,结果从护士口中知道,刚才那医生,根本就是不婚主义。”周母顿了顿,“难怪我问他是单身吗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会儿,难道是怕我是中年人,不理解什么是不婚主义?才想了个已婚的借口?”
“那这医生人还怪好的嘞。”周鸢顺嘴一说,“您也别见谁都问问但什么,也别老想着催婚啊什么的,在医院先养好身体要紧。”
周母又想到了苏医生霁月风光的样子,未免有点可惜的摇了摇头。
周鸢见周母生病还不忘催她结婚,想说的话到嘴边犹豫了好久,然而迟迟没有开口。
她还是觉得时机不太合适,至少要等周母出院再说。
周母住院,不能总吃外卖或者食堂的饭,还是没有自己家做的干净卫生。
晚上周父到医院之后,周鸢回家给周父周母做饭,她先去菜市场买了几斤虾,她想做的晚餐很简答,粥和水煮虾。
周母吃不了太过油腻的,而周鸢也不会做太过复杂的菜系,像水煮虾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菜正适合她,只要做熟即可,而且味道也不会出错。
周鸢准备煮白粥和海鲜粥两种。
粥在锅里翻滚着,热气沸腾,她盖上锅盖,默默的看向窗外。
她心里揣着一件大事,却无人诉说。
她后悔了吗?
似乎不是的。
只是周鸢此刻内心极度需要有人做她的倾听者。
阮清清的视频通话就是在周鸢发呆时打来的。
“鸢宝,有段时间没联系啦,最近忙什么呢?”阮清清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我最近要出差,正好是回江坞,咱们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啊。”
“好啊。”周鸢笑着说,随后把摄像头转换成后置,“给你看看我做的粥。”
“啧,毫无食欲的白粥。”阮清清是知道周鸢做饭水平的,“怎么轮到你做饭了?”
周鸢几句话把周母脑溢血的事情告诉了阮清清。
“啊?!”阮清清有些震惊,在她印象里周母是身体很好的人,而且又是警察,身体素质一定比一般人要强,“那阿姨什么时候能康复?”
周鸢让阮清清放心:“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阮清清道:“那我回江坞的时候去看看阿姨。”
周鸢心里有事堵着,从阮清清的角度看去她有些心不在焉,阮清清的嗓音一下子有些颤:“你别骗我啊,该不会阿姨身体……”
周鸢听阮清清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表情让阮清清担心了,周鸢回过神:“真没事,没骗你。”
阮清清和周鸢一样,是独生女,她们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总觉得父母不会生病。
阮清清:“那你这副样子,总感觉藏着什么心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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