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朝会上,秦白羽却跪着一言不发,看似仍是助纣为虐,实则是反水了。
所以李尚德与张衍庆都挑唆着景隆帝下令,让冷大人对秦白羽用刑。
这一点永嗔当时便已经明白,只是不知秦白羽为何突然反水。
如今查到秦白羽弟弟的事情,倒是有了解释。
一个毫无背景、只知吃喝嫖、赌的少年能到九皇子府上管库房,已是不寻常。就算是偷窃皇子府上物品出去倒卖,那御赐之物都是有明黄签子标着的——哪里那么恰好就摸到御赐之物的?
究竟是秦白羽弟弟出事在前,李尚德等人趁机胁迫在后;还是李尚德等人从羽林卫中盯上无权无势的秦白羽在前,设计引诱秦白羽的弟弟在后——还真不好说。
而秦白羽之所以“临阵变卦”,也许是因为良知未泯,也许是因为跪在殿外月台上等候时,恰巧听到了永嗔为苏翰林辩护的话。
他弟弟与苏翰林同是监守自盗,下场却如此不同。
秦白羽为他弟弟“物伤其类”也是有可能的。
种种思量在永嗔只是一闪念的事情,莲溪哪里想得到这些,只是见自家殿下态度暧昧,忙劝道:“爷,那秦白羽可是跟着李尚德害过您的——如今见李尚德坏了事儿,他昏了头来求您,您可千万别也昏了头伸手,好好的惹一身腥……”
永嗔赏了他个爆栗,笑骂道:“你这小家子气是从哪学来的?”
莲溪捂着额头,委屈道:“我这还不都是为了您好么?”
“总是想着这个人害过我,那个人坑过我,满朝堂我还能用几个人?”永嗔笑道:“最起码大半御史是不能用了,都是上折子参过我的。”
“那秦白羽,他爹既然为了救大哥能拼着扎穿脚掌也不放弃,可见骨血里是有忠勇之处的;大朝会上,这秦白羽能悬崖勒马,不管因为什么,也算良知未泯。我看了他当年的武举档案,考评是上佳。他当日反水,李尚德那边的人必然也反悔,多半真要杀他弟弟。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你们爷的朋友!”永嗔一番分析鞭辟入里,最后却又嬉笑起来。
莲溪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既然爷您这么想的,那方才怎么不答应了呢?还说什么‘爱莫能助’。”
永嗔躺下去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道:“你们爷就这德行——该大气的时候绝不小气,该小气的时候绝不大气。且让他煎熬上几日再说。”
“乖乖,”莲溪想明白过来,咂舌道:“得亏我是爷的伴读,我要是跟了五爷、十六爷,这会儿只怕要哭。”
五皇子、十六皇子的伴读,这会儿非但没有哭,反而笑得正开心。
十六皇子永沂为前锋,在主将廖将军的指挥下,荡平山东东平县与山阴县的反贼乱党,活捉贼首张九龙。
捷报传到都中,景隆帝龙颜大悦,当日下午往永和宫走了一趟。
“永沂在山东平乱,旗开得胜,活捉贼首。朕中午接到消息,实在欣悦鼓舞,同你说一说,也叫你高兴高兴。”景隆帝在几个后妃面前,时常流露的是家常的一面。
德贵妃大喜,笑道:“都是皇上教导的好。听说小十六只是个前锋领队,仗打胜了还是主将的功劳大些。”
“这是你不懂行兵打仗。”景隆帝显然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儿子的功劳,“两军对垒,拼的就是士气。前锋营打好了,这一仗就赢了一半。”他说得神采奕奕,忽而又自失一笑,“真是的,朕跟你理论这些作甚?”
德贵妃忙为他奉茶,笑道:“臣妾在深宫里,从未见过战场的事儿,皇上愿意说给臣妾听,是臣妾的荣幸。”
景隆帝端起茶盏来,饮了一口,又品了品。笑着换了话题道:“你这宫里又藏了泡茶高手——这断然不是陈嫔的手艺。”
“皇上明察秋毫。”德贵妃奉上这茶,本就存了心思,“今年臣妾留了一个女史在宫中,谁知竟是颗明珠,为人端庄大方,又泡得一手好茶……”她趁着景隆帝心情好,想把元春跟成灿的事情定下。
从前刚留下元春的时候,德贵妃就跟景隆帝透过一点意思,只是当时景隆帝没表态。
这会儿景隆帝心情既好,旧事重提,想来易成。
“唔,朕知道你的意思……”
德贵妃脸上笑容愈来愈盛。
“正好永沂也打了胜仗,朕正愁该赏他什么好呢——既然如此,把你备下的那女史给他做了侧妃便是。”
什么?
德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景隆帝还在低头品茶,似乎压根儿没察觉德贵妃的异常,笑道:“从前朕还觉得你太过偏心老五,直到你跟朕说给永沂留了个女史,朕才知道原来自己竟也有走眼的时候——你终究还是疼幺儿的。”
“是……”德贵妃涩然应着。
她分明告诉景隆帝的是给成灿留着的人——怎么变成了给永沂?
是她记忆出了差错,还是皇上记错了?
皇上是不会错的。
德贵妃并没有放弃,顿了一顿,笑道:“臣妾早就想把这事儿办了,只是因那女史跟成灿、成烨等才是一辈的,不免有点……”
“唔,这有什么好避讳的?先皇的后宫里,还有姑姑和侄女呢,皇家不讲究这些。”景隆帝搁下茶盏,慢慢看了德贵妃一眼。
德贵妃跟了他大半辈子,知道这是他不动声色揣摩人时的眼神,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僵硬得笑道:“是臣妾迂腐了。臣妾回头就把这恩典告诉那孩子,只怕她要高兴坏了……”
“你办事,朕向来是放心的。”景隆帝站起身来,仍是闲话家常般笑着,“你生养的这三个孩子,都很好。老九偶尔犯拧、大体不坏,十六允文允武,老五嘛……老五是个知礼的——这都是你教养之功。”
德贵妃听大儿子得到“知礼”的评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会儿却心中一跳,强笑道:“臣妾不敢居功。”多的谦辞竟一时想不出来,心里乱成一团麻。
“嫁娶之事,便辛苦你了。”景隆帝抚着德贵妃肩头拍了两下,“前朝还有事情,朕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着便匆匆离去。
德贵妃送景隆帝出了永和宫,独自回来,才进正殿就觉膝盖发软,由两个宫女扶到榻上半躺下,过了许久才觉得心里平静些了。
原打算将元春许配给五皇子长子成灿之事,究竟是她记错了,还是景隆帝记错了?
更可怕的是,景隆帝故意装作记错了。
德贵妃初入宫时,一身所系全在景隆帝一人,挖空心思揣摩他,积年累月得观察他,只怕比景隆帝本人还要了解他。
景隆帝绝对不是兴致一起就要给儿孙乱点鸳鸯谱的闲人,即使他云淡风轻好似无意间下达的指令,也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将深思熟虑的结果,做出无意的样子传达给她,背后隐藏的含义,才真正惊心动魄。
“知礼么……”德贵妃撑住额头冷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
蔚箐,一个地雷;草庐清酒,一个地雷。
大家晚安,么么啪~
明天见!
第47章 棠棣融其华
永和宫里,短暂的慌乱过后,德贵妃恢复了镇定。
她唤了元春前来。
“本宫留你在身边,也有近半年了,你是个好孩子,一丝错处都挑不出来的。”德贵妃端详着立在阶下的元春,花一般的年纪,出身侯府,舅父掌兵、姑丈理政,若是给了成灿,于五皇子府上大有助力。
最妙的是,这元春本身出自的贾府,却已不在权力中心。
将元春指给成灿,本不该引起景隆帝疑心的。
如今一句话的事儿,这元春却要去十六皇子府上做侧妃了。
德贵妃打量着元春,究竟是哪里露了痕迹,让景隆帝横加干预?
除非是景隆帝早已对五皇子不放心了。
元春惴惴不安立在阶下,知道贵主儿正在打量自己,那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她却不敢抬头。
“你在永和宫服侍了这半年,本宫也没有旁的能赏你……”
元春心中一跳,德贵妃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要送她出宫——可是,从前德贵妃言语举动里分明是把她当成五皇子府上长媳的。
“倒是还有一副翡翠头面,是从前我嫁妆里头的,成色还好……”德贵妃温言徐徐,赏了几样东西下来。
元春直到被人送回贾府,还有些恍惚。
贾母、王夫人等得了消息,也都心中不安,从来选中女史的,基本就可以认定是要留给皇子皇孙的——除非是指婚之后,偶尔有家里不舍或极体面的,能上奏折恳请让女儿从家中发嫁,否则都是从宫里嫁。
这一点指婚的消息没有,元春却被送回家中了,如何能让贾母、王夫人等不忧心?
王夫人问道:“德贵妃再没跟你说别的了?你再好好想想。”
“再没有旁的了。”元春垂首坐着,因涉及自己的婚事,还有些羞窘,强装镇定回答着,心里早乱成一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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