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玛丽亚的人头露出微微的笑容。
她的表情就像:迫不及待希望有人杀自己,用以证明自己是对,这些人就是无药可救的坏蛋。
可惜弥什不是玛丽亚,更不是马老师。
忍气吞声看着刀子落在自己身上,绝对不是她的性格。
于是在男孩冲过来的瞬间,弥什随手抓起一条雕像上的白布,一个转身就将男孩抱在怀里。白布盖在男孩的脸上,结实有力的拳头接踵而至。
“砰!”
“砰!”
一下又一下,决绝又有力
弥什隔着一张白布,疯狂殴打男孩的脸。
这些人都没见识过弥什空手打碎雕塑,于是现在看到她抓住男孩,轻松得好像抓一块破布,不禁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们眼睁睁看着弥什一拳接一拳落在男孩脸上。
鲜血在白布上画出瑰丽的图案。
从里向外“画”着鲜艳的玫瑰。
“砰——”
□□闷响声乍开。
弥什一拳将男孩的头打爆,当然这是抽象夸张的说法,事实上男孩的鼻血早已把白布染红。
弥什丢开已经没有知觉的男孩,对着已经傻在原地的学生,淡定得拍拍完全不脏的手。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她问大家。
被白布包住脑袋的男生向后一倒, 直接晕死过去。
他的鼻血在粗糙布面弥漫开来,成为当下最刺眼的图案。
随着“砰!”的一声倒地,那些被玛丽亚的丑脸激发出莫名暴怒情绪的学生们纷纷冷静下来了, 他们眼睛依旧警惕地看着弥什, 身体却不由自主呈现出恭顺的姿态。
这些学生就像谢裔,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膝盖已经碰地了。
好可怕, 好可怕的女人。
刚刚是谁说三十多个人打不过一个女人的。好像…确实不能。
弥什松开男孩, 淡定席地而坐,说:“现在可以坐一起, 好好聊聊了吗?”
数十人面面相觑,最终在谢裔的带领下,别扭又顺从地坐在弥什身边, 哪还有敢叫嚣的人啊。而这一切都被玛丽亚微微敛下的双眼映入眼帘。
挺奇怪的,玛丽亚和之前一样, 没有抬眼看大家,却给人一种她正在若有所思的感觉。
“面对校园霸凌的时候,先是好好沟通,不行再拍视频和记录证据, 用警察局报案警告对方, 又或者考虑换一个地方生活…办法那么多, 杀人和自杀是最糟糕和最无法挽回的办法。”
弥什悠然开口。
她不是在跟学生们说话, 是在跟脑海中的玛丽亚沟通。
主要是她实在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人生前忍气吞声,却能做出自杀和杀人这么可怕的事情。
其他人不知道弥什在跟玛丽亚说话, 委屈地说:“我好委屈,我没有被霸凌, 也没有霸凌别人,我只不过是把按照她说的话把诅咒传给别人而已,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
“你委屈什么?”弥什闭着眼睛,无表情的脸转向说话的人:“当这种事情在你眼前发生的时候,哪还有什么旁观者?如果不阻止,你就是霸凌的加害人,就是玛丽亚的支持者。”
弥什话音刚落,所有人面色一变。
他们也知道自己将诅咒转移给别人,是一件难以启齿的坏事。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瞒下自己曾经与玛丽亚对视过的事情,还假装相信“孤立对方就能拯救对方”这么离谱的传言,借以减轻负罪感。
弥什的话无疑是戳穿他们虚伪的面具,撕开他们粉饰太平的乐观。
“那我们该怎么办?”又有人崩溃:“我们不会都得死在这里,才能从这鬼地方里出去吧?”
这样的话无疑制造出新一轮的恐慌。
因为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天色却依旧漆黑,时间仿佛永远停留在了凌晨五点,停留在黎明前的黑夜。
——只是坐在这里放任时间流逝,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这让普通人们感到恐慌,入睡前他们还是等着父母来接的学生,转眼就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开,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家人,一群人不禁悲从中来。
呜咽的声音在空旷操场中响起,奏成最悲伤的和弦。
就在悲伤气氛不断向外弥漫的时候,弥什的一句话,改变了当下的氛围。
她慢慢站起身来,说:“好好活着,是对霸凌者最大的反击。”
弥什边说边举起刚刚捡来的钢筋。
她将钢筋尖锐处对准自己,无神的眼瞳倒映着锋利的锐光。
同一时间。
沉睡中的弥什本体被顷傅护在怀里,一动不动。
在他俩的不远处,是断开两节的蟒蛇。肠子都扯出来了,尾巴尖还在不断颤抖。
——小胖蛇被玛丽亚拦腰咬断了,顷傅也因此受伤。
随着蛇的离开,他那原本呆着蛇纹身的皮肤浮现出一团暗红痕迹,好像烧伤后的疤痕。
他冷眼撇了疤痕一眼,没有在意。
顷傅不心疼蛇,反正蛇不是他的宠物,而是蛊。一条死掉后还会再出生其他蟒蛇,应有尽有。可毕竟这是他身体部分生出来的生物,看着它被塞进一张扭曲的嘴里啃食,心情还是变差了。
“吃了我的内脏,你下辈子将无法转生。”
顷傅拿出自己作为席力图的道具,指向表情阴冷嘲弄的玛丽亚。
换做平时,他对付这种程度的灵异绰绰有余,可现在要保护弥什,顷傅被迫防御多于进攻。
有好几次都用□□挡住玛丽亚对弥什的攻击,留下大大小小程度的伤痕。
“你的目标是弥什?”
顷傅敏锐察觉到,玛丽亚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招招对准弥什。
玛丽亚为什么要针对弥什?
顷傅自己也是反派,看问题当然也是反派视角。
玛丽亚将目标对准弥什,原因无非只有两个:一是要加快同化的速度;二是想彻底取代弥什。
顷傅不知道灵感里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弥什已经在灵感里被玛丽亚换脸了,只要再占领灵魂,玛丽亚就会彻底成为弥什,换一个身份生活了。
他只是下意识认为——不能让玛丽亚靠近弥什。
一个指头都不行。
顷傅用祭祀用的草绳,将弥什绑在自己的背上,如同护住小鸡的母鸡双手张开,抵抗“老鹰”——保护某个人,这对顷傅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难题。
无论是现实还是无限空间,他都是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的狠人,不需要也没有想要保护的对象。
猛得干出这种不符合他人设的事情,多少有些不熟练。
顷傅一个不注意,又被玛丽亚尖锐的指甲划破脸颊,留下了一道能见骨的伤。他随手一擦,将糊在脸上的鲜血擦掉,又反手从腹部抽出一把骨刀。
这其实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席力图是活佛转世,他们的骨头是名副其实的仙骨,有重创厉鬼的能力,但毕竟是□□的一部分,也会给他们留下创伤。
如果顷傅一击不成反被抓住,等于他的肋骨落入敌手,谁知道对方会做什么恶心人的事情?
哪怕心里明白这点,顷傅瞥了弥什一眼,依旧毅然决然地抽出自己的肋骨做刀。骨刀白森森,在漆黑的室内自成一个发光体,浑身上下写着“它不简单”的潜台词。
就在顷傅聚精会神,想着要从哪里下手的时候,玛丽亚忽然变了脸色,捂住脸跪在地上。
“住手!”
她大声尖叫,整个人如同软骨生物,在地上翻滚。
玛丽亚冲着虚无的空气尖叫,大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动手…”
发生了什么?
顷傅眯起眼睛,虽然一无所知,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弥什又做了什么…
玛丽亚还在尖叫,叫着叫着,被一声闷哼声打断了。她不可思议抬头看向顷傅,却只看到他手里的骨刀,此时此刻正插进她的脑袋里。
“再见了,玛丽亚。”
顷傅握住骨刀,姿势就像握住汽车的自动档,将她轻轻往后一推。
玛丽亚跌倒在地上,缓缓僵直了身体,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樽雕像。
顷傅和弥什在一个毫无交流的情况下,内外联手,于一个灵感、现实的相交点重创了玛丽亚——玛丽亚将自己的意识和□□分离,一个放在灵感里,一个放在现实里,但凡有一个能活,她都能苟存下来等待取代弥什。
可是最小概率的结果发生了,分放两地的两样东西,居然被两个不同的人同时杀害了。
怎么会这样?
玛丽亚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太阳升起,旭阳从窗缝塞进室内,在日光的照射下,玛丽亚缓缓变回了一捧石灰碎片。
石灰粉末中好像透着隐隐约约流动的萤光。
什么东西?
顷傅眼尖看到那抹流光,眯了眯眼。
他先将弥什放回床上,再慢慢走到石灰粉末堆里,从里面翻出了一双…眼睛?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顷傅单手将眼睛捡起来,衔在眼前仔细看。
这双眼睛的白色黑瞳分明,瞳仁深处有若隐若现的流光掠过,所以乍一眼看去瞳仁是彩色的。
但重点不是它有多美丽,而是它有多诡异。
正常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就会开始硬化腐烂了,可是这双眼睛就好像还活着一样,瞳仁还会随着光线变化不断收缩,放大。
无论怎么看都,都能看得出——这双眼睛不普通,这是无限空间的产物。
顷傅感觉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这双眼睛夺走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他竟然主动将脸靠近这双眼睛,以极近的距离观察着它的瞳仁变化。
这时,手里的眼睛忽然朝他看了过来。
他眼睁睁看着瞳仁重新聚焦,等顷傅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双眼睛离他仅仅有几微米的距离。它不由分说地挤进顷傅的眼眶里,将他本来的眼睛挤到最上面去,然后将其占领。
顷傅疼得流出血泪,虽然没有像懦夫一样惨叫出声,但也疼得站不稳跌跪在地。
“给我出来!”
顷傅伸手想要抠出这对不停往里躲的眼睛。
为了视野清晰,他强迫自己忍着疼痛睁开眼睛。
紧接着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整个宇宙的呼吸。
这种说法似乎有些玄幻,但顷傅确确实实看到了天空正在呼吸,他还看到自己自己的过往,看到六岁的自己曾经作为席力图转世备选者时,被带到席力图宝座上的样子。
刚入座,他就看呆了眼睛,小小一只孩子呆愣愣坐在宝座上发呆。
将他带到神殿上的父母露出担忧的表情,说:“怎么回事,顷傅是吓傻了吗?”
“他会不会不是席力图转世,他们果然找错人了?”
这时,年幼的顷傅说了一句:“好漂亮。”
好漂亮??
那儿明明只是一面空墙,在场围观的人都不敢说话了,有住持问顷傅:“顷傅,你看到什么?”
长大后的顷傅已经不记得自己看到什么了,他只能从旁人的记忆中得知自己的话,他说的是:“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坐在那儿,露出怜悯的表情。”
年幼顷傅话音刚落,主持忽然兴奋大喊:“他就是席力图转世,他看到的是转生佛!”
喧哗声四起。
众所周知,转生佛是佛中为数不多的女相,也是席力图主要供奉的对象。
就这样,其他备选人连坐上宝座的机会都没有,顷傅就被直接顷点为新一任的席力图了。
成年顷傅站在年幼顷傅的身后,用这双眼睛看向空墙。
那儿有什么转生佛啊,分明是弥什的样子。
——啊。
顷傅明了了,原来当年他看到的脸不是佛,而是弥什。
可是弥什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就任仪式里?
弥什从灵感里出来。
强烈的呕吐感席卷而来,她整个人趴在床边干呕,大脑胀痛。
灵感里她用小刀刮烂玛丽亚的脸,将所有正在同化的地方生生刮下来了,彻底脱离了玛丽亚。
虽然疼得要死,把那帮学生吓得想死,反正弥什是爽了。
让她顶着别人的脸,别人的身体,弥什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宁愿当着学生的面生生刮下脸皮,也不愿意让玛丽亚待在她身上,狐假虎威。
她下刀子的动作这么决绝,直接把学生们那些“你又没被霸凌,你怎么知道我们什么感受?”“你又不能共情我们…”的风凉话堵在肚子里了。
…弥什是没被霸凌,她更惨,她是直接被霸凌者顶替了。
但是弥什做了什么,她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拖人下水,她拿起小刀对着溃烂伤处直接下手,将所有病变的部分切下来扔到一旁。
她的决绝感染了大家,心态也由此发生改变。
其实他们也可以这样…当初和玛丽亚对视的时候,像弥什一样主动出击,结果会不会一样?
学生们的想法弥什一概不知,她只是单纯想要恶心玛丽亚,于是就对自己下手了。
可是她不知道,玛丽亚将自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放在灵感里吓人,一部分放在现实里杀人。而且在她动手刮脸的同时,顷傅用骨刀戳烂玛丽亚的大脑。
玛丽亚烟消云散。
灵感也随之结束了。
弥什从呕吐中抬起头来,先是看到室内飘扬的石灰粉末,紧接着是跪在一旁的男人背影。
“顷傅。”
弥什忍着恶心喊了一句。
没有反应。
她只能从床上下来,走到顷傅身后,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顷傅,你还好吗,刚刚发生了什么…?“
话还没说完,顷傅应声回头。
看到他脸的瞬间,弥什一瞬间大脑空白,连呕吐难受的感觉都忘记了。
她看着顷傅的脸,嘴里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三岛…”
喊出这个名字后, 弥什就意识到不对了。
她仔细观察面前人的样子——样子还是顷傅的样子,只是眼睛太像三岛了,她才会认错。
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让顷傅的神态模样大变样了?
弥什用余光扫视地上的石灰碎屑, 还有顷傅手指尖、脸上相同的石灰粉末, 若有所思。
在她观察的期间, 眼眶里的眼珠因为看到弥什而不断颤抖,淡灰色瞳仁激动地一上一下。
有好几次它都差点让顷傅的眼睛回归原样了, 又强势霸道地重新挤开占领不属于它的地盘。
“啪!”
顷傅手掌忽然抬起, 重重落在弥什肩膀上。
把她吓了一跳。
“弥什。”顷傅艰难开口,好像十分艰难才把自己从宇宙拉回现实:“把这双眼睛挖出来。”
“好。”
弥什看出顷傅的硬撑, 没有问为什么。
她转身打开顷傅藏道具的杂物柜,没找到手术刀,反而找到一根吉利绳。
吉利绳就是特别锋利的细绳, 如果利用得当的话,别说眼球了, 就是骨头也可以锯断。
弥什拿着吉利绳跑回顷傅面前,刚准备下手,却被这双眼睛带来的熟悉感按在了原地。
她总觉得自己对面坐着的是满心雀跃的三岛,而不是顷傅。
而且这样的想法越演越烈, 逐渐占领她的大脑, 影响她的判断。
用吉利绳割坏这么一双眼球, 跟亲手杀三岛有什么区别?
弥什举了几次手, 却迟迟不忍动手。
好在顷傅的想法和弥什一样, 他忍着痛说:“小心别破坏这双眼睛,要完整地拿出来。”
正合弥什心意, 可是…
“这样你会很疼的。”
弥什看着手上锋利的吉利绳,还没动手就已经露出牙酸的表情了——想要不破坏眼球, 就必须切开框骨,然后用绳子慢慢把眼球拿出来。
顷傅没有回答,只是把脸凑近了一些。
他的潜台词显而易见,那就是:动手吧。
眼球的能力让他脸色苍白,它带着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还带着他回顾了玛丽亚的一生。
海量的讯息爆炸性地塞进他的大脑里,再不将眼球取出来,顷傅迟死于大脑过载。
于是弥什动手了。
她将绳子套在顷傅的眼眶骨上,来回反复摩擦着绳子。
她稍稍用力,如同刀刃切开豆腐,锋利的吉利绳陷进顷傅的脸里,套在了眼球的后边。
“忍着点。”
弥什用力向外一扯。
眼球跟着绳子一起飞了出来。
白花花的软体正好掉到弥什身上,上面还带着一些石灰粉末和只剩下一点点肉的外肌。
弥什眼尖手快地将眼球抓住,没让它掉到地上。
眼看着顷傅的眼睛和被挤掉的眼外肌慢慢复原,弥什松一口气,开始认真研究这对眼睛。
无论怎么看,这双眼睛上都有三岛的影子,当它静静看着弥什的时候,瞳孔深处都在笑,像极了三岛在日式旧宅让弥什离开时的那个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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