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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夺娇(辣椒小七)


杨惇将马车停在陆府之外,直到亲眼看着菱歌走进去,才安下心来驾着马车离开。
杨妍坐在马车上,眉头紧紧拧着,终于,她再也按耐不住,猛地掀开帘栊。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直冻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杨惇见状,赶忙“吁”的一声勒住了马,道:“长姐快些进去,仔细伤了身子!”
杨妍掩面咳嗽了几声,道:“我不要紧,倒是你……”
她顾不得冷风扑鼻,颤声道:“我从前不知道这沈菱歌的来历,只当她是个寻常女子,你喜欢便喜欢了,哪怕她身份低些,我也愿意成全你。可今日你也看见了,她根本不是寻常人……能让宁贵妃如此失态的人,怎么会是个来历简单的孤女?”
杨惇没说话,只是沉着眸。
杨妍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几分,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不肯议亲,也不肯多看旁的女子一眼,是因为谢……如今你好不容易走出来,阿姐心里是很欢喜的,哪怕是因为这沈姑娘实在貌美,哪怕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
说到这里,她突然哑然,瞳孔剧烈的收缩着,道:“阿惇,你莫不是怀疑……”
“阿姐也看出来了?”杨惇没有否认。
“看出来什么?”杨妍眼中有些慌乱,道:“可谢瑶早就死了!是你亲手替她收敛的尸身,你忘记了吗?”
杨惇没说话,只是默然望着前方的道路。
杨妍叹了口气,道:“遇到谢瑶的事,我劝不动你。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这沈姑娘当真和宁贵妃有关,你便……阿爹在官场上步步艰难,我们不能毁了他的累世清明,明白么?”
杨惇缓缓转头看向她,眼底满是苦涩,道:“阿姐,五年前你就是这样劝我的……那时候我听了你的,为了阿爹、为了杨家,任由阿瑶受尽苦楚。她才十三岁啊!她那么珍惜容貌的人,脸都划花了……”
他哽咽着,再说不下去,半晌,才终于开口,道:“阿姐,这一次,我想听自己的。”
言罢,他便将帘栊放了下来,策马疾驰起来。
“阿惇!”杨妍在身后的马车里唤他,可他却不肯停下来。再也不肯停下来了。
远处的道路,路边明亮的灯火都化作了五年前的那场大火。
火舌卷起,吞下了他的,也吞下了那个纯粹干净的他。
这一次,他绝不会放手!
“阿瑶,是你么……”

菱歌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院子里已上了灯,如星子般将整个院子都烘得温柔明亮。
“覃秋?”菱歌轻声唤着,却并没有人来迎她,连平素里热热闹闹的思夏和淮序也不见了踪影。
菱歌心头涌起一抹不安,她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房里也掌了灯,桌子上放着的茶壶是新添过的,隐隐冒着热气。茶壶旁,放置着几样小菜和一碗清粥,这是她平素晚上爱吃的。
京城的口味重,应天人的晚膳总是用得清淡,再加上她胃不好,渐渐的,她也习惯了清淡的饮食。入了陆府之后,她没和陆府的人说过,他们自然也就默认她和他们吃的一样,因而晚膳常送些油腻的吃食来,她便少吃些,却从未向旁人提起过。
今日这几样,倒是奇了……
她神色微动,勾唇道:“出来吧。”
帷帐后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却并不见有人出来。
菱歌挑了挑眉,朝着床边的方向走过去,双手猛地一拉帷帐。
可帷帐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菱歌疑惑的探进头去,朝着帷帐里瞧着,可里面什么都没有,被褥也一如覃秋早起铺好的样子,分毫不差。
莫不是我猜错了?
菱歌想着,低眉回身,向前一步,却正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此时,她睫羽微颤,耳边传来他心跳的声音,像是一场不期而遇的相逢,却足够震颤。
她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猛地抬头,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吻已压了下来。
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她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她,人更贴近,淡淡的零陵香气袭来,不似往常极具占有欲的吻,这一次,他的吻甚至算得上温柔缱绻。
菱歌攥紧了衣袖,任由他拥着,只是身子还是不自觉的绷了起来。
不多时,他放开了她,目光却仔细打量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似的。
菱歌道:“怎么?一日不见,便想我了?”
陆庭之冷笑一声,道:“我只是奇怪,你今日格外不同些。”
菱歌笑笑,道:“是因为我没推开你,还是因为我没有回应你?”
她说着,用手指在他喉结上轻轻划动,一直划到脖颈处,才停了手,抬眸望向他,道:“难不成,这样才是我?”
陆庭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不必如此……”
菱歌敛了笑意,正色道:“你这么晚来,还放倒了我院子里的人,所谓何事?”
陆庭之避开了她的目光,玩味着道:“我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菱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不觉看向他。
陆庭之闲闲道:“是啊,后悔。当日我不许你问梁翼幕后之人,今日却觉得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你当真愿意告诉我?”菱歌急急走到他面前,认真道。
陆庭之望着她郑重的模样,不觉有些晃神,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今日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是有什么人为难你?”
菱歌道:“都没有,你只管告诉我,梁翼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陆庭之道:“真想知道?”
“自然!”菱歌答道。
陆庭之认真的望着她,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陆辰安的声音。
“菱歌,你睡了吗?”
菱歌赶忙朝着门外的方向看去,想来是因着覃秋她们不在,陆辰安不得已才来问她。
不行!不能让陆辰安知道陆庭之在这里!
菱歌猛地看向陆庭之,示意他藏起来。
可陆庭之却优哉游哉的看着她,一副全不在乎的模样,好像巴不得陆辰安看到他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似的。
陆辰安没听到她回应,正要离开,却见门“吱”的一声被风吹开了。
菱歌来不及反应,只顾着推陆庭之,他却反手握在她腰上,将她一同拉到了床上。
在陆辰安进门的那一瞬间,帷帐应声落下,隔绝了内外。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已经……”陆辰安有些仓惶。
“无妨。”帷帐后响起菱歌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刚从梦中醒来,慵懒旖旎。
陆辰安不觉红了脸,连来做什么都忘了,就那样直直的站在原地。
透过帷帐,菱歌隐约能看出他的影子,不觉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唇。
陆庭之挑了挑眉,揽在她腰上的力道便骤然紧了三分。
菱歌吃痛,唇角溢出一声轻呼。
“你怎么了?”陆辰安有些急。
这声音落在陆庭之耳朵里,便是另一番意味。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温热的手握在她腰上,竟灼烫得她静不下心来和陆辰安说话。
她的唇有些干涩,便越发显得殷红如血。
陆辰安见她不答,只当是她出了什么事,赶忙走了过来,却又不敢掀开帷帐,只是向里面看着,道:“菱歌?”
菱歌担心他情急之下会掀开帷帐,便哑着嗓子道:“没事。二表兄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陆辰安这才心下稍安,道:“是白日里遇见淮序,他说他想学剑术,明日恰好休沐,我便想着明日带着你和淮序一道,去街上买把木剑给他。刚好,之前答应陪你去挑挑衣裳首饰的……”
陆庭之握着她的手不觉一紧,迫视着她。
菱歌避开了陆庭之的目光,道:“衣裳首饰我已备好了。”
“那……”陆辰安有些踟蹰。
菱歌感念他待淮序的心意,又怕陆庭之不悦,便道:“买剑不难,难的是没有好的先生……”
“我剑术虽远不及大哥,却也勉强能教淮序……打个基础。”
“如此,我便代淮序谢过二表兄了。”
菱歌知道淮序的愿望,他渴望成为英雄,想要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也保护他的家人不受伤害。她虽不愿他去做这样危险的事,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更何况学些武艺傍身也是好的。
这种时候,就顾不上陆庭之高不高兴了。男人么,哪里有弟弟重要?
陆庭之静静望着她上翘的唇角,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去。
“那明日一早,便劳烦二表兄了。”菱歌轻声道。
陆辰安一愣,没想到她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忙道:“好,好!”
陆庭之敛了神色,警告的看了陆辰安一眼,又看向菱歌,眼神中满是不耐。
菱歌见状,只觉他的模样可笑得紧,便冲着帷帐外道:“二表兄还有旁的事吗?”
“没,没了。”陆辰安如梦初醒,道:“我这便告辞了。”
他说着,便朝外走去。
陆庭之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菱歌玩性大发,仰头便咬上了他的唇。
陆庭之吃痛,强自压下了喉间的轻哼,反而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因着怕惊动陆辰安,菱歌不敢挣扎,也不敢发出声响,便任由他将她压在床榻上,床被压得微微晃动起来,而她发间的蝴蝶珠钗也跟着簌颤起来。
他胸膛硬得像石头,她却柔软得像是水。水裹着石头,石头正在水中,密不可分,缠绕缱绻。
“砰!”的一声,陆辰安将门阖上了。
菱歌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他。
她的唇红得厉害,脸颊上腻了一层薄汗,额间的发湿漉漉的,她瞪着秀目,没好气的看着他,道:“陆庭之!”
陆庭之惬意的看着她,伸出手指捻过唇角,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道:“你既有胆子惹我,便该知道下场。”
“若非你故意……”
“我故意什么?”他问道。
菱歌说不出口,便只不去看他,道:“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陆庭之伸手将帷帐挑起,径自走了下去。
菱歌以为他要走了,可他却突然问道:“你可还有银子?”
菱歌咬了咬唇,道:“有……你荷包里,还有一些。”
陆庭之似乎早知道荷包在她手里,半点也不诧异,只道:“知道了。”
菱歌回过神来,正要和他说话,却见帷帐之外早已没有人了。
“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的!”菱歌没好气道。
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暗暗有些开心。淮序能遇到真心愿意帮助他的人,能学习自己想学的东西,实在是令人高兴。
翌日一早,陆辰安便出现在了菱歌的院子里。
菱歌在屋子里梳妆,陆辰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和淮序比划着剑法。
淮序的小脸红扑扑的,不时兴奋的大叫一声,手舞足蹈的跑进来,道:“阿姐,你好了吗?”
菱歌笑笑,将簪子簪在发髻上,道:“就好了。”
思夏笑着道:“公子自从应天出来,还从没有这么高兴过呢!二公子真是有心。”
菱歌正要说话,便见陆辰安也跟了进来,他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着了青色的衣裳,便越发显得身材颀长,不同于平日里的不羁,今日倒平添了几分书生气,很有几分进士的风采了。
他见菱歌看过来,目光下意识的闪到一边去,道:“淮序,别吵你姐姐。”
淮序做了个鬼脸,道:“哦!”
覃秋看了看菱歌镜子中的模样,道:“姑娘,好了。”
菱歌站起身来,牵了淮序的手,道:“走罢。”
“好哦!”淮序笑着应了,拽着菱歌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陆辰安也不觉勾了勾唇,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里,远远的便传来女子的笑声。
菱歌驻足朝着院门的方向看去,淮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小心翼翼的站到菱歌身后,只探出头来瞧着。
陆辰安眉头一皱,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雅芙表姐!你怎么来了?”菱歌看到来人,忙迎了上去。
“不止呢,还有我。”陆盈盈笑着从宋雅芙身后走了出来。
菱歌还没来得及和陆盈盈说话,便见陆予礼也走进了院子,一脸的讪讪。
陆辰安面色铁青,走到陆予礼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干什么!你带她们来做什么?”
陆予礼瞥见菱歌她们三个姐妹亲亲热热的说着话,便没好气道:“我有什么法子?宋雅芙那丫头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你们要出去的消息,你也知道盈盈那个性子,一听说能出去逛逛便什么都不顾了,两个人一大早就闹着要和你们一起去。二叔母本是不同意的,还是大哥做了主,准了她们与你们一道去,又担心你照顾不过来,命我也一道来了。”
“你……”陆辰安气得说不出话来,道:“你就不能反抗吗?”
陆予礼瞪了他一眼,道:“那可是大哥的话,我敢说半个‘不’字吗?”
“大哥怎么也管起这种事了?”
“我哪里知道?”陆予礼道:“兴许就是撞上了。”
陆辰安板着脸,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便只得道:“罢了罢了。”
陆予礼道:“人多点也好啊,二哥,你别不高兴了。兵器什么的我也懂,到时候帮你参详参详,一定不辜负了你想好好教淮序的心!”
“就会添乱!”
“我肯定能帮上忙……二哥,你别走啊!”
一行人乘着马车,浩浩荡荡的从陆府一路行驶到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市。
其实如今京城各处都有小摊贩摆摊卖东西,可若要买到真正的好东西,还得去东西两市才行。
陆辰安一路上都没什么好脸色,偏偏陆予礼还和众人说说笑笑的,把女眷们哄得服服帖帖的。如此,陆辰安面对陆予礼的时候,简直就凶得如同凶神恶煞了。
陆予礼扶着宋雅芙等人下了马车,看见陆辰安独自一人背着手站在一侧,不觉摇了摇头。
宋雅芙轻声道:“二表兄这是怎么了?”
陆予礼道:“他嫉妒。”
“嫉妒什么?”
“嫉妒我风趣幽默,招人喜欢。”陆予礼叹气道。
“啊……”宋雅芙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这男子的攀比之心,竟比女子更甚啊!”
菱歌牵着淮序,“扑哧”一笑,道:“三表兄,你别唬雅芙表姐了,她会当真的。”
陆盈盈道:“是啊,表姐最是个直率的心肠,受不得骗的。”
众人正说着,便见陆辰安走过来,淡淡道:“前面的古方斋是京城卖兵器最有名的铺子,去瞧瞧吧。”
他说着,又看向陆予礼,道:“若是她们对兵器没兴趣,你便带她们去别处看看,只菱歌、淮序随着我去便是。”
陆予礼正要答话,便见宋雅芙笑着道:“二表兄放心,我也很喜欢兵器,不必顾虑我。”
陆盈盈道:“我也是!”
陆辰安没说话,只看了她们一眼,便转身朝着古方斋走去。
陆予礼只觉得空气都冷了几分,他看向菱歌,道:“你有没有觉得二哥越来越像大哥了……”
菱歌道:“那还是不大一样。”
“哪里不一样?”
菱歌笑着道:“二表兄是喜怒无常。大表兄就没有高兴过。”
陆予礼赞同道:“表妹说得很是!”
古方斋就开在东市最显眼的位置,高大华丽的楼宇,大大的金字招牌,让人想忽略都难。
古方斋前的空地上,有几家卖艺的人家在表演,号称用的都是古方斋中所卖的兵器,吹刀断发,锋利无比。以此说明他们表演技巧高超。
此时正是东市最热闹的时候,此处自然也围了许多人。
陆予礼向菱歌解释道:“京城保卫战之后,大明百姓大多崇尚武功,因此无论贵族还是百姓,男子还是女子,都喜欢看这些。”
菱歌点点头,道:“这很好。”
陆辰安见陆予礼和菱歌说得热络,便走过来,硬横到两人中间,道:“菱歌,我们进去吧。”
菱歌看了陆予礼一眼,怒了努嘴,道:“好。”
见菱歌和陆辰安走走了进去,陆予礼才赶忙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把宋雅芙、陆盈盈和沈淮序拉出来,带着他们一道走了进去。
虽是早上,古方斋的一楼已有不少买家,店里的小厮们顾不得周全招待,只草草将宾客带到他们想看的兵器前,便又去招呼下一位客人了。
见菱歌他们走进来,便有小厮迎了上来,赔笑道:“不知两位想看什么?”
陆辰安上下打量了那小厮一眼,道:“木剑。”
“木剑?”小厮脸色微变,道:“可是孩童初出学剑术所用的?”
“是。”陆辰安道:“可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那小厮忙摆手道:“不会不会,公子说得哪里话?咱们店里就是卖兵器的,这上到八十岁老叟用的兵器和下到五六岁孩童所用的东西,咱们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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