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你去医院。”江也语气没有在商量。
叶同尘竖指“嘘”了一声,闭着眼对他说:“送我回住宅,少说话,听了想吐。”
她的语气更不容拒绝。
江也不可思议的看她一眼,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从前她根本不会这样和他说话。
她苍白的脸在玻璃的光影下,像羽化的仙人。
江也到底是开车把她带回了,她的住宅公寓,这套公寓是江也买下的,后来签约了叶尘之后就安排她住在这里,因为叶尘条件不好,又很节俭刻苦,一直跟别人合租住得很差。
他告诉叶尘,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永远的家。
可她有时候太不听话了,总想着逃离这个家,所以她失去联络那两天,江也故意没找她也没报警,想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但现在接回来后看她这么苍白,胳膊打着石膏,还吐了血,他又不忍心了。
把她带进家门,江也给她热了水,煮了一碗面,看着她坐在餐桌旁平静地把一碗面、一大份水果披萨、十几个素饺子、一份栗子蛋糕、四罐可乐……吃得干干净净,江也心里的担忧更重了:“跟我去一趟医院吧,别赌气了,你不想工作参加酒局,我会给你几个月假期,你好好养身体,去度个假。”
她却又竖指嘘他,眼睛没从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离开。
她在边吃边玩着笔记本电脑,江也不知道她在玩什么,只听见她好像在看直播,直播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好说话别动手啊!我开着直播,十万观众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动手这就是你们寻衅滋事的证据!”
江也听出来了这个声音,不就是那家小律所里的男律师吗?叫什么晓山青?她跟他很熟吗?
“你交了新朋友?”江也心里有些烦躁起来,眉头轻轻蹙着,自从发现叶尘之后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成为下一个影视巨星,会成为他最优秀的作品,所以他让叶尘和从前的那些朋友都断了联系,免得被扒出什么黑料来。没想到才离开他一两天,她就交了一个新朋友,未经允许。
可她仍然没有理他,专心致志看着笔记本屏幕。
江也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想压下他的烦躁:“小叶你一直是个礼貌的好孩子,我在跟你说话。”
叶同尘终于从屏幕里抬起眼看了他,却说:“把烟灭了。”难闻。
江也靠在椅背里,带刺青的手夹着烟笑了一下,在一缕缕烟雾中看着性格大变的叶尘说:“你还在跟我赌气吗?要用这种态度来反抗我?小叶你在生什么气?是因为公司炒作你是纪望私生女的事?还是因为之前我安排你招待顾总?”
招待顾总,就是把叶尘灌醉,给那位顾总房卡的这种招待,把叶尘当作一个饭后小甜点来招待大老板。
叶同尘看着江也,手指却还在笔记本电脑上操作,电脑里果然有原主叶尘保留的那些证据——让她参加酒局的聊天记录、公司架空她炒作的对峙记录、以及那次她从酒店里逃脱江也不许她报警的全部录音……
叶尘做的很好,她一直在努力的收集证据,保护自己,想要逃脱公司逃脱江也。
坐在对面的江也却在没有歉意的诡辩说:“我答应过你,你不喜欢这些我就不再安排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赌气呢?”他说:“小叶,你太单纯天真了,你觉得人活着什么最重要?贞洁吗?屁话,女人不要被贞洁困住,你妈妈在医院需要手术费的时候贞洁可不能救她。”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来整张脸在烟雾里看不清,语气微哑的说:“钱最重要,我为你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害你,是为了你以后铺路。顾总是华英影视的老总,你拿下他就等于拿到国际影后的通行证,这笔生意不划算吗?别再闹了,和我解约回去做穷律师吗?”
他笑了一下到底是按灭了烟:“不闹了小叶,你休息一个月,我帮你接了一档新综艺,是央台策划的法律综艺,难得的好机会,又是你喜欢的法律,趁着你现在的热度一定能爆红。”
叶同尘从他迷蒙的脸上看到了贯穿一生的“因”,他生在贫穷里,被卖掉被遗弃,长在贫穷里,为了一顿饱饭确实可以什么事都干,卖血卖自己,杀人放火……
“上一个听你说这番话的女人,死了吧。”叶同尘把证据备份完毕,笔直的望着他说:“就死在这座房子里。”
江也手指抖了一下。
叶同尘的手指突然点在了雪白的墙壁上,一路往上指:“她的血从墙壁到吊灯上,喷的哪儿都是,你虽然重新翻新了房子,但血的味道很腥。”
江也那张脸一点点凝固,眉头皱紧,近乎惊骇的看着她。
笔记本上开着的直播间里传出乱七八糟是打斗声,叶同尘看了一眼,晓山青被李勇一拳挥在了脸上,她没心思跟江也在玩,扣上笔记本说:“你放心,我不解约了。”
江也吃惊,她……怎么就想通了?之前她可是宁愿死也要和他解约,拒绝所有拍摄、工作。
“你不是替我接了新综艺吗?”她拿着笔记本站了起来说:“接吧,有什么电视剧啊电影、广告全接了,等我胳膊好了,我配合。”解约就便宜他们了,他们得法律制裁。
江也被搞蒙了,却见她拿着笔记本径直往外走:“去哪里?”他站起身忙问。
“你不是放我一个月假吗?度假。”她拉开了门,回头又对追过来的江也说:“最近远离电器。”
江也没明白,她已经出去“砰”的关上门,厨房里的高压锅滴滴响了起来,是他给她压了排骨,好了。
他只能快步去厨房断电,但刚靠近高压锅,锅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江也只来得及抱头蹲在地上,爆喷出来的汤和排骨掉在他的手背和身上,厨房的玻璃也碎掉了……
他只感觉到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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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洋房院子里,晓山青倒在地上除了疼痛,还感到头晕目眩和恐惧……周围李家人围着他,一张张扭曲的脸和李菲菲奋力挣脱哭泣的脸……
可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的耳蜗助听器掉了,一瞬之间他像是陷入一片死海,恐怖和无助吞掉他,他慌忙爬起来在地上找自己的耳蜗,在旁边的水盆里找到了,湿淋淋抓在手里,慌乱着就往耳朵里塞,耳孔里全是血,疼痛已经不是最可怕的,是无声的世界让他害怕。
可耳蜗却坏了一样,听不见,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有人来拉扯他的肩膀,他能看见他们在骂他、看见李菲菲被继母抓住要捆住,李菲菲张大了嘴巴好像在叫他……
可是他听不见了,他开始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发抖的愤怒的甩开拉扯他的手,很大声的吼:“你们不可以捆住她!这是犯法!”
可他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清不清楚,就像小时候刚戴上助听器学说话,他很大声发音却很奇怪,所有人都在笑他,他困惑又无助……义父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他抬起头看见义父一字一字的和他比口型说:你说的很好。
“犯法,你们不可以!”晓山青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情绪越来越失控。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如同惊弓之鸟猛地颤抖着要甩开那只手,抬头却看见了那张苍白||精|致的脸,叶尘……
她皱眉看着他,手掌轻轻托了一下他的脸扭过去,看他流着血的脸颊和耳朵。
她张口和他说了什么,可晓山青听不见,他只能慌乱又无措地摇头,嘴里无意识的重复着:“我听不见叶尘我听不见……”
她握住了他攥着助听器的手。
握住的瞬间,晓山青听见了她的声音,像是死海里有人在他脑子里说:“别怕,晓山青。”
他怔怔的望着叶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幻听,忽然之间眼眶就红了,她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起来,他能很清楚的听见她的声音,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好像是从握着的手心里传来,又像是直接传进了他的脑海了。
“动手的是谁?”叶同尘握着晓山青沾着血的手,蹙眉将面前的人一一扫过:“还是你们全都动手了?”
“你谁啊?”李勇仗着块头大,一点也不怯上前说:“我们都动手了怎么了?闯进我家里管我们家务事,来一个我打一个!”抬手就要去对叶同尘动手。
“李勇!”李菲菲大吼。
晓山青慌忙要护住叶同尘。
她却横臂拦住晓山青后退一步。
李勇手指碰到她的瞬间,他身侧的耳房窗户突然“砰”一声爆炸,碎玻璃飞溅上他的脸。
叶同尘就赶忙又拉着晓山青退了几步,只见李勇惨叫着躲开,脸上、身上划了好多道口子,玻璃茬子还砸在脸上。
李家人吓坏了,谁也没想到厨房窗户下插着的电饭煲会突然爆炸,炸碎了窗户玻璃,继母王丽也顾不上拉李菲菲,赶忙去看儿子。
李菲菲呆了一下,立刻跑了过来,哭着一把就将叶同尘的手臂抱了住:“叶律师!”
叶同尘拉她站到身后,对李家人说:“刚才你们承认都动手了是吧,一家三口人寻衅滋事、殴打残疾人、损坏他人财产,你们很刑。”
李家人怒气冲冲刚要冲过来。
门外传来了警车声。
来的路上叶同尘就报警了。
几名警察进来看见要动手的李家人就呵斥道:“干嘛呢!打人违法知道吗!”
“说了犯法也不听。”叶同尘一手拉着晓山青,一手拉着李菲菲,对警察说:“你看给我们律师打的,我们律师是残疾人,耳蜗也打坏了,这耳蜗至少三四十万,我们要求伤残鉴定,不接受和解,直接拘留走刑事吧。”
晓山青握紧叶同尘的手,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看着她像看着神仙一样!她真厉害,如果是她一定可以让正义长存。
晓山青拉着叶同尘的手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机,手机屏幕碎了,但还正常的显示着直播间的画面:“我保留了证据!”
他因为听不见说话声音很大,耳朵和脸上还在滴血,人却很开心的笑着把手机给叶同尘让她帮忙和警察说,直播就是他的证据。
叶同尘接过他的手机,他作为律师的警惕性,一直没有关掉直播,从连线的李菲菲被强行夺走手机带走,到他来到李家找李菲菲,前因后果全部被这场直播记录了下来。
并且在他来到李家后,就告知了李家人他开着直播要求见他的当事人李菲菲。
不是偷录,没有剪辑的直播视频是可以作为证据的。
叶同尘看了一眼手机,直播间里现在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了50万+,弹幕刷的飞快,大多数是在问晓山青有没有事、让李家人坐牢、叶尘来的真及时……
还有很多人送了火箭炮、游艇之类的礼物。
手术刀屠龙手一连刷了好几个6000千块的礼物——【靠靠靠!老婆你好帅!!!从天而降拯救正义小狗晓律师!呜呜呜帅得我拉稀!】
【吓死我了!谁能想到律师直播间还有爆炸、追凶、美救英雄地展开!刚才我真的紧张死了!】
【呜呜呜晓律师缓解了我厌男的情绪,他好好】
【叶尘!给我告死他们!必须坐牢!我可以原谅你是私生女了!】
【有这样人渣的家人,李菲菲才不敢反抗的吧,好心寒啊,自己的亲爹帮着骗婚男同绑架女儿】
【叶律师你如果需要证人我愿意出庭作证!必须把这一家子伥鬼给我告进牢里!】
【但好像打人的话,除非致残不然最多拘留十五天吧?】
放心吧,怎么会按打人追责?当然是故意伤害罪、寻衅滋事罪,她会为他们争取最高刑期的。
叶同尘暂时关了直播,先带晓山青去做了伤残鉴定,又送他和李菲菲去医院。
李菲菲只是手掌划伤,晓山青的就麻烦很多,他的耳蜗是植入式的,外机坏了,还需要检查植入头皮下的接收器有没有坏。
好在晓山青的义父家大业大,有自己投资的医院,晓山青有专门的负责医生和备用耳蜗。
他的义父很快就把电话打了过来。
晓山青还在检查,听不见,就把手机递给了叶同尘,麻烦她帮忙接一下。
叶同尘替他接了电话:“你好,我是晓山青的朋友叶尘,他现在在做检查接不了电话。”
对面的人非常明显愣了十来秒,然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您好。”顿了一下才又说:“我是晓清静。”
这个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做人“义父”的年纪,听起来好像只有二三十岁。
而且,他说话很客气,客气到让叶同尘听出一种恭敬的意味。
之后对面就又沉默了,叶同尘只听见对面人像是捂着手机很低地对其他人说了一句:“开快点。”应该是在和他的司机说。
叶同尘只好主动说:“晓山青他应该没什么事,等他检查完让他给你回电话。”
“好。”对面很快就回答。
在叶同尘要挂断的时候,他才问:“那您呢?您有没有受伤?”
“?”叶同尘回道:“没有,谢谢关心。”
然后挂断了,把手机还给晓山青,很想和他说:你义父人还怪热心肠。
晓山青被推进去做检查,叶同尘没在医院久留,因为还要带着李菲菲去警局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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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脚刚离开医院,一辆黑色的林肯就停在了医院大楼下,车内的人等不及司机给他开门,直接推门下车快步进了大楼。
检查室的门被推开,晓山青和医生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爸?”晓山青很惊讶,他义父出国办事一周多了,预定两星期后才回来,没想到会突然回来,他刚装上新的耳蜗声音还没调好,说话还是很大声:“您怎么突然回来了?我没事。”
晓清静目光没有在他身上,而是在检查室里看了一圈,祂走了?
走廊里彷佛还残留着祂的气味,晓清静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走廊垃圾桶上放着的可乐空瓶子,祂刚才是不是就在这里?喝了可乐、接了他的电话?
他幻想着那道身影怎么在走廊里来去、存在,在心里一遍遍问:是祂吗?祂回来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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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里,李勇和他爸李群一开始还很嚣张,认为不过是打了那个律师一拳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但警察很严肃的说:“现在人家告你故意伤害、寻衅滋事!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可能要面临三年的刑期!”
李家的父子嚷嚷着辩驳不信。
警察直接把直播的视频放给他们看,这视频有几十万人在线观看,或许这对父子还不明白直播间也属于公共场合,在公共场合恶意殴打、辱骂残疾人,还损坏他人财产,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寻衅滋事罪已经没跑了,等晓山青的伤残鉴定报告出来,构成轻伤就可以告他们故意伤害,刑期和罚款一个少不了。
如果是重伤致残,那他们可能就要面临着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
视频里晓山青几次表示,让他们放了李菲菲,他们不可以拘禁李菲菲,但他们大言不惭地辱骂对方,还说:“我自己的女儿我就算打断她的腿别人也管不着!”
甚至在晓山青告诉过他们,拘禁、家暴都是违法的,他们也口出狂言说:“你去报警啊!你看哪个打老婆打女儿的被抓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警察都听不下去了,关掉视频说:“谁告诉你们打自己老婆和女儿不犯法的?我告诉你,用强制手段拘禁、殴打老婆、女儿也是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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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问询室里,叶同尘以晓山青助理的身份,替她们律所的客户李菲菲说:“还有非法拘禁,我的当事人被丈夫和父亲、继母、弟弟联合绑架拘禁,这些都有直播为证。”
晓山青开着直播真正确,直播里记录了一切——李勇和其母冲进去绑走李菲菲、后来接到李菲菲的电话也从李菲菲电话那边听到了她父亲和弟弟给她丈夫王一康打电话。
虽然听的不是很清楚,但足以证明王一康是知情,并且可能参与策划的。
叶同尘当然不指望这一段直播视频就能判王一康的罪,她要的是审讯、拘留王一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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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开始打雷了。
王一康躺在床上养他被砸伤的手和腿,听见雷声就莫名脊背发凉。
他母亲抱着哭个不停的孩子满屋子乱转,心烦意乱:“这孩子死活不愿意喝奶粉可咋整啊。”
孩子还没断母乳,换锁不让李菲菲回来看孩子是突然的决定,没想到孩子不喝奶粉,已经快一天没吃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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