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凤琴,看你们都比我小,跟他们一样叫我琴姐就行。”叫什么都是次要的,她说完就将话转到了正题上,“你们想租个多大的房子啊?有没有什么硬性要求?”
张文华想了想,试探性开口道:“最好大一点儿,少说也要有三个房间,厨房,厕所也要有。”
可是话音刚落苏凤琴就变了脸色,有些为难道:“有倒是有,但是价格可不便宜,而且这附近地段好,所以比其他地方还要贵上一些。”
京市普通人大部分都住的大杂院,一个院子里几户人用同一个厨房和厕所,更别说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了。
那种条件差的家庭,一家十几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拿布挡着凑合睡的也不少见。
张文华沉吟片刻,开门见山问道:“一般都是多少钱一个月?”
苏凤琴缓缓吐出一个数字,顿时张文华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会这么贵,住上几个月,都抵得上她在南沟村修的那座房子了。
但是她也知道,这里是京市,花销自然要大些,村里自是不能比。
“爱云……”张文华下意识地看向林爱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里在一些事情上的决定权,都渐渐转移到了她手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成家了的缘故,是越来越有主见了。
林爱云知道这个价格是比较恰当的,但还是想讲讲价:“如果长租的话,价格可以优惠一些吗?”
见他们有诚心合作的打算,又想到成交后的中介费,苏凤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可以少点儿,但是也少不了太多,到时候还要看房子主人的态度,我这儿有三套房符合你们的要求,你们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您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那行,走吧。”
第一套就在这条街尽头的一条胡同里,房东一家就住在二楼,苏凤琴一喊,人就下来开门了,听说他们是来看房的,表现得很热情,还一人倒了杯水喝。
但是却没人有心思喝水,眼睛都放在了房子上。
这是一栋二层的房子,看样子刚修好没几年,还很新,有一个很小的院子,角落里种了一些葱和小白菜,最右侧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
一楼推门进去就是客厅,堆放了一些杂物和一套桌椅,就没有其他家具了,确实有三个房间,但是面积都不大,里面没有放床,但林爱云比了一下,估计放下一架床后就没什么落脚地了。
厨房也是,旁边就是厕所,连门都没有,看上去不太卫生。
总体来说,林爱云是不太满意的,但是没有表露出来,笑眼盈盈地商量了一下价格,便道别房东,又跟着苏凤琴去了下一套房子。
两家隔得有些远,林爱云算了一下,走了大概快二十分钟才到。
这是一个类似大杂院的格局,房东不住在这儿,是苏凤琴去别的地方叫过来开门的。
一进门是一个大大的空地,中间晒着一些衣服,不知道其他住客是不是都去工作了,总之人不多,院子里有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男孩坐着晒太阳,看见他们来,眼珠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就挪开了视线。
不算友好,但是也不算差。
院子里现在住了两户,他们要看的房在右手边,一层的平房,面积要比上一个房子大得多,进门同样是客厅,有两个柜子和一套桌椅,左边有一个小小的杂物间,很小但是如果合理利用空间,也能放不少东西。
三个房间也很大,里面各自放了三架空床,但也仅限于此。
厨房和厕所分开在房子的两侧,看上去也很干净。
林爱云望了一圈,比较满意,看得出来张文华也是,两母女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是这会儿不能表现出来,不然砍价就不好砍了。
当然讲价也不能当着别的租户讲,林爱云特意拉着房东走出去很远才开始讲起这个事儿。
房东来的是个比较年轻的女人,看样子还不到三十,林爱云先是将人从头到尾夸了一遍,直夸得对方嘴都笑得合不拢,还送了她刚才买的驴打滚,最后又说了自家背井离乡的不容易和其中酸楚。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林爱云扯东扯西是一把好手,直把旁边的林文康听得目瞪口呆,相反之下张文华则面不改色地时不时附和林爱云两句,甚至说到情深处,还抹了两把辛酸泪。
房东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见他们不容易,又觉得林爱云合眼缘,最后也松了口,价格往下调了调。
林爱云见最重要的事情敲定了,又侧面打听了一下其他两户的信息,知道里面没有难相处的怪人,就稍稍放心了。
第三套离这儿更远,差不多走了三、四十分钟才走到,这会儿日头升起来了,林爱云热得满头大汗,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离,从这走到萧家正门口至少也要一个小时。
房子是一个独立平房,没有院子,门前有一片空地,离马路有三四米的距离,进门后的客厅里摆着一些杂物,但是没有桌椅,有四个房间,面积都差不多大,但是只能摆的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厨房和厕所也是分开的,比较干净。
只是讲价的时候,房东咬死了一口价,半分都不让还,就算有苏凤琴在旁边说好话也不行,林爱云也没有再坚持。
从那边出来后,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馆请苏凤琴吃了顿饭。
“琴姐,我们还要再考虑考虑,如果确定下来了,就去你家铺子找你。”
吃人嘴短,苏凤琴很是爽快就答应了下来,吃完饭后,几人边聊边往回走,等到了他们的店门口才分开。
“爱云,我看第二套就很不错。”张文华心里盘算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林爱云点了点头,“采光好,大小合适,价格也比其他两家便宜些。”
“就是要跟别人一起住一个院子里,有些不习惯。”林文康插了一句。
这倒是个问题,独门独院自然最舒服,但是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而且林爱云也没有长时间让他们住在那儿的打算,得赶快攒钱买属于自己的房子,不然以后禁止买卖房屋后,就只能等公家分配了,竞争大不说,还得是有资历的老员工,困难重重。
但是京市的房价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是一大笔钱。
想想就头大,真不容易啊。
“也没有定下就要这个了,明天再出来转转,还要问问咱爹的意见。”林爱云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按照萧城的性子要是知道这件事情了,肯定不会同意。
晚上的事儿,就晚上再商量吧,现在别想那么多。
跑了一天,林爱云也有些累了,在路边的石凳子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等走到之前和林建志分开的湖边时,那群人还在那儿。
嚯,好家伙,不知道谁带的酒,都围在一块儿喝上了。
“爹。”林爱云走上前,喊了一句。
脆生生的女声在一群大老爷们中间格外突出,众人纷纷都望了过来。
“这谁家闺女啊?长得真水灵!”
“嘿嘿,我家的!”
林建志两颊有些微红,看来是喝了不少,但是好在他酒量还不错,没有醉过去。
“小姑娘要不要喝两杯?”其中一个人拿了一个新的杯子,热情地邀请。
林爱云连忙摇了摇头,见他们都没有恶意,便浅浅一笑,眉眼弯弯道:“谢谢叔叔,不用了,我娘和弟弟他们还在那儿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刚才远远看到林建志在喝酒,张文华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想过来喊他,所以才让林爱云一个人过来的。
“哦哦,刚才听你爹说你们住在萧家的,该不会姑娘你就是萧城那臭小子娶的新媳妇儿吧?”说话的人穿着一件老头背心,手里拿着一个蒲扇扇风,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笑眯眯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和蔼。
听他这么说,林爱云脸稍微红了一下,她才刚到这第一天,怎么就传开了?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他人见状,顿时都反应过来,看着林爱云的眼神也变了变。
“什么!就萧家小子那狗屎脾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闺女?”
“姑娘你没被他哄骗吧?他心眼子多得很!”
林爱云干笑两声,也听出来了,貌似萧城在这群老者口中的风评不太好啊,但是也不难听出其中的打趣,话里话外更像是长辈对小辈的玩笑。
“没有没有。”林爱云急忙摆手否认。
“哈哈哈, 我们就是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戴眼镜的大爷见她有些拘谨, 出声缓和气氛,这时林爱云也抬起头看向了他。
之前没有认真看,现在她才发现这位大爷长得有些眼熟,仔细看过后,眸中闪过一丝欣喜,虽然外表年轻了不少,但是大体的轮廓和说话风格都没有变化。
这是前世教她书法的恩师张柏礼!他的夫人更是多次指导过她的刺绣手法和技巧, 也算得上半个老师。
强摁下心里的激动, 林爱云深呼吸好几下才装作镇定的模样笑着道:“原来各位伯伯都是萧城的长辈,初次见面,我叫林爱云, 这么热的天, 去家里喝杯茶吧?”
“人这么机灵, 名字也这么好听,林老弟你养了个好女儿啊!但是今天就不叨扰了, 我们约好一起去王家下棋,改天一定来。”
“哈哈哈, 过段时间还要参加你和萧家小子的婚礼, 到时候再来打扰。”
“那是你娘和弟弟吧?他们在那儿等很久了, 你们不用管我们, 快回去吧。”
“林老弟, 下次再来一起钓鱼啊,这桶里的鱼都是你钓的, 拿两条回去。”
盛情难却,林建志推辞了好几下都没能招架得住, 拎着一个铁皮桶走了,里面还有两条扑腾得正欢的大鱼。
走出去两步,林爱云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道:“伯伯你住哪儿啊?明天我把桶给你送回来。”
“问萧家小子就知道了。”张柏礼摇着手中的蒲扇,中气十足地回答道。
“好嘞。”林爱云干净利落地挥了挥手,直到走出去很远才稳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旁边传来林建志哄媳妇儿的声音。
“文华,我就喝了几杯,这不是太高兴了嘛,没想到他们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跟我也聊得来。”林建志手舞足蹈,原本提在手里的铁桶早就交给了林文康提着。
“他们还夸我钓鱼技术有一手,约我下一次呢,嘿嘿。”像是扬眉吐气了一般,林建志脊背挺直,觉得这京市人也不是都像早上那个那么刻薄和排外。
“瞧把你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捡到钱了。”张文华没绷住笑出了声,一把拍开林建志凑过来的胳膊。
林建志捂着被打的地方,摸了摸后脑勺:“交到新朋友了,那不得开心开心,对了,他们认识小城,听语气还很熟。”
“哦?”听到这儿,张文华正视起来,多看了林建志一眼,“那搞好关系还是有必要的。”
林建志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你们咋这个时候才回来?这附近能逛这么久?”
于是张文华把刚才去看房子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林建志认真听完,问了几个问题,表示自己没意见,哪儿都能睡,只要他们觉得好就行。
聊着聊着就到了萧家门口,一进门,一个身影就冲了过来,吓了他们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早上和赵春霞在一起的女人,好像叫于丽。
“怎么了?”
听到林爱云的问话,于丽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低声开门见山道:“夫人,赵春霞去找萧小姐告状了!这会儿正在里面哭着呢。”
她在这儿守了老半天,可算把林爱云他们给盼回来了,赵春霞是个蠢的,但是她可不是,这家里从这位小夫人进门开始,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首当其冲的就是家庭地位一事。
以后谁掌家,虽然现在还没明说,但是这偌大的家宅里没个婆母,不出意外肯定就落在了儿媳妇手里。
赵春霞看不起新夫人是外地来的乡下人,觉得她是个靠脸和身子上位的狐狸精,但是于丽却佩服她,要是没点儿心机手段把萧先生哄住,能让人千里迢迢把一家子都带过来?
这男主人的心在哪儿,掌家权就在哪儿。
而他们这些领钱办事的人,是去是留,在这里混得好不好,还不是掌家的一句话的事?
所以等早上的事情发生过后,于丽一听到赵春霞被江过军辞退了,心里的小算盘就打得噼里啪啦响,正愁没机会表忠心,结果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赵春霞这头笨猪竟然闹起来了!
“找阿娟告状?”林爱云眉头皱起,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对啊,今天早上江管事把赵春霞辞退后,她就骂骂咧咧地走了,我还以为她是回家反省去了,结果没想到心里憋着坏呢!”
于丽添油加醋地说完,瞧见面前几人的脸色都变得铁青,赶紧趁热打铁道:“夫人你刚来不知道,这赵春霞可有些来头,她姐姐是萧小姐的奶娘。”
“萧小姐从生下来就没了娘,几乎是被奶娘一手养大的,里面的情分深着呢,要是她要护着赵春霞可怎么办啊?”
一边说着,于丽还一边抹了抹眼角,像是极其为林爱云捏把汗,担忧的很。
见状,林爱云眉头越皱越深,没想到赵春霞还有这层身份,万一阿娟真的要护着她,那……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余光瞥到于丽假模假样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人倒挺爱演的,同时心里也清楚于丽跑过来告诉她这些事的目的,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叫于丽是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嗯嗯,夫人不用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于丽重重点了点头,又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吧,我还有事儿没做,就先走了。”
“行。”林爱云颔首,几乎是瞬间于丽就脚底抹油跑了,像是生怕被人看见,还左顾右盼,找了个没人的方向跑。
“……”
“爱云,这咋办啊?自古嫂子和小姑子之间的关系就难处,要是因为这件事你们之间产生误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还怎么过?”张文华拉了拉林爱云的手,愁的也皱起了眉。
林爱云先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才道:“我相信阿娟的为人,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也是,我倒是想岔了,在村里相处的那段时间就能看出来她是个好孩子,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话放在这儿了,要是她给咱委屈受,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张文华在村里的时候也是个厉害婆娘,没人敢随意招惹。
“娘,我还能让你受委屈?”林爱云笑了笑,见张文华冷静下来,才道:“康子,爹喝酒了,你扶着他回去休息,顺便把鱼送到厨房去,我和娘一起去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我不要,让爹自己回去,我是家里的男子汉,我得给你们撑腰。”林文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还把铁桶往林建志怀里一塞。
“我没醉,康子说的没错,哪有出事了,让你们娘俩冲在前面的道理,走,我们一起去。”林建志瞪了自家的小兔崽子一眼。
林文康缩了缩脖子,没吭声。
听见这话,林爱云无奈一笑,但心里却泛着阵阵暖意,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
于是四人带着两条鱼一起往萧娟的房间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赵春霞的大嗓门,听进耳中,只觉得刺耳的很。
“我的小姐啊,那个小贱人这才刚来第一天就插手家里的事儿,那以后待久了,岂不是要上房揭瓦,爬到你头上拉屎?我不是为自己不忿,而是为你感到委屈啊。”